第二十五章 重出江湖

　　
山谷中的黎明来得稍晚.
张小桐在鸟儿的啁啾声中醒来的时候，见昨夜睡在自己身边的母亲已经起身坐在木椅上，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和睡在另一张床上的弟弟阿寻。
张小桐对母亲甜甜地一笑，闭上眼睛，喃喃地说道：“再让我睡一会儿，可不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做了个美梦。”
蓝盈盈听她说话，不禁笑出声来，柔声道：“小桐，你没有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们如今已经一家团圆了。”
张小桐哈哈一笑，翻身坐起，下床拥抱住母亲的身子，说道：“娘，我真是太高兴了。那日我第一次在南阳城遇到阿寻，就对他有一种亲近之感，果然他就是我弟弟，你说这是不是很奇妙啊！”
蓝盈盈宠溺地亲吻着女儿的俏脸，说道：“是啊，血浓于水，何况你们又是双生子，彼此之间的心灵感应本来就比别人更强烈啊！”
母女二人正在闲话家常，阿寻也醒了过来，翻身坐起，道：“娘，姐姐，你们昨夜睡得好吗？”
张小桐赶紧来到阿寻床前，看了看他的气色，笑道：“阿寻，你感觉如何？伤处可还痛吗？”
阿寻笑道：“昨夜爹为我运功疗伤，我感觉已经痊愈了。”
张小桐道：“爹爹的‘天心洗髓经’神功当真是不可小觑，娘，我以后也要练此神功。”
忽听身后传来梅夜的声音，说道：“好孩子，有志气，只是要练此神功，需得有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及心境，否则很容易走火入魔。”
原来是梅夜和程毓、张小枫二人走进了屋内。
张小桐高兴地起身说道：“爹，师父，小枫哥哥，你们昨夜在那岩穴中休息得可好吗？”
程毓微笑道：“那岩穴内干燥又宽敞，我们睡得很好。”
张小桐道：“那就好，师父和哥哥连日劳累，该好好休息的。”
梅夜道：“好了，我们来吃早餐吧！”
众人来到院子里，只见院中摆了一张石桌，几个石凳，都是用这山谷中的原石稍加打磨制成。桌上有几只木碗石臼，里面盛了些野果、山药，还有两只烤熟了的山鸡，散发出阵阵的浓香。最难得的居然还有一盆面汤，盛在一只石盆中，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张小桐惊喜地说道：“爹，这山谷中并没有粮食，你这面汤是哪里来的？”
梅夜笑道：“那年我在谷中打猎，居然被我发现了几株雨生的大麦，长得非常饱满，就要成熟。于是我就悉心照料，最后居然收获了一捧麦种。第二年我们就找了一块平地，将麦种播种，几个月后就收获了近百斤麦子。从此以后我们年年都能收获大麦，于是这谷中就有了粮食了。”
张小桐怀着惊喜的心情尝了一口面汤，居然有淡淡的咸味儿，于是又开口问道：“爹，这谷中难道还出产食盐吗？”
梅夜道：“这个说来也是很巧的，那是阿寻一周岁那一年，有一日我在山中打猎，追踪一只野兔到了河边的一块岩石边，只见那里有一只黄羊正在舔食一块石头。我将那野兔和黄羊都用石块射杀，正准备返回这里，忽然发现那块被黄羊舔食的石头上有一层洁白的晶体，我用舌尖尝了一下，发现居然是盐。后来我发现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块石头上总会有盐结晶出来，从此之后我们总算是有了盐吃了。”
张小桐奇怪地问道：“爹，既然有盐吃，为什么你和娘的头发都变白了，阿寻的头发却很正常呢？”
梅夜微笑不语，蓝盈盈笑笑说道：“你不知道，阿寻小时候因为没有盐吃，头上秃光光的没有几根头发，自从有了盐吃以后，他才渐渐地强壮起来，头发也长出来了，至于我和你爹爹的白发，可能是心情压抑的原因吧！”
阿寻放下手中的一块山药，说道：“姐姐你有所不知，因为那石块很小，每日结晶出来的盐的数量有限，我可以天天都吃到，但是爹娘却每隔十天半个月才能吃到一次，他们都是为了我头发才变白的啊！”
张小桐又要说什么却被梅夜打断，说道：“好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们一家团圆，等你娘的神功练到第八层，能够行走以后，我们就一起出谷去，离开这里，想吃多少盐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吗？”
张小桐点点头，众人开始愉快地共进早餐。
早餐后，程毓拱手对梅夜道：“梅兄，如今你们一家已经团圆，我的心中也再没什么牵挂了，我想今天就告辞出谷，回流泉山庄去。只是等到你们出谷之后，记得要先去玉龙山庄见蓝兄，这些年他对你们的牵挂从未间断过啊！”
张小桐听师父要走，马上站出来拉住程毓的胳膊，坚决地说道：“师父，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小桐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程毓笑道：“小桐，好孩子，别闹了，你该好好在谷中陪伴你的父母，以后再去见师父也是一样的啊！”
张小桐满脸严肃地说道：“师父，我没跟你闹，更不是要跟你撒娇才这样的。自从那天与你在那密林中重逢，我就已经决定再也不要离开你了，至少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生活。”
“何况现在外面的情况非常复杂，杨无极那两个徒弟在短时间内先后失踪，他必然会严密调查，以他的能力应该不难搞清楚情况。虽然他还不一定知道我是您的徒弟，但是以您跟我舅舅的关系，他一定不会将您排除在怀疑范围之外的。此时您一个人出谷会非常危险。”
“最主要的是，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要跟杨无极对抗，显然是没有什么胜算的。不如等我娘的神功练成之后，我们再一起出谷去。到时候先跟舅舅取得联系，相信以我舅舅、我爹娘和师父您的力量，打败杨无极是绰绰有余的。再加上小枫哥哥、阿寻和我，我们一定会让那杨无极的丑恶嘴脸暴露在世人面前，让江湖豪杰认清他的真面目，不再听其号令，为害武林。师父，您看如何？”
程毓沉吟道：“你的话固然有理，但是正因为这样，我才更担心嫣儿和杨心玉两人的安危啊！”
张小桐微微一笑，说道：“师父，看来您还是很关心嫣儿姐姐和玉姐姐的嘛！您这是关心则乱啊！”
程毓尴尬笑道：“小桐，你又胡说了！”
张小枫在一边了解地与小桐对望一眼，不说话。一边梅夜等三人不明就里，不禁听得糊涂。
只听张小桐笑道：“师父，我哪有胡说啊！您想，嫣儿姐姐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丫鬟，从未在江湖上行走，玉姐姐是偷偷去我们流泉山庄的，杨无极并不知晓，何况我们又没有与他的人打过照面。所以在我看来她们二人应该暂时没有什么危险，倒是您要是此时回去的话，恐怕真的会将危险带回流泉山庄，连累她们二人。何况以我师公和师伯们在南阳城的影响力，杨无极必定会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对程家人下手的。”  
听了小桐一番分析，程毓等人频频点头。
梅夜哈哈大笑，道：“小桐，你不愧是程毓的徒弟啊，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头脑冷静，胆大心细，好，好！是我的好女儿！”
张小桐见父亲夸奖，不禁又开始耍宝，嘻嘻哈哈道：“那是啊！我是南阳程毓的徒弟，摩崖宫主的女儿嘛！”说得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从那以后，张小桐等人安心住在谷中。
程毓每日里与梅夜切磋武艺，谈古论今，也会跟他讲一些张小桐小时候调皮捣蛋的糗事，渐渐地竟然与梅夜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彼此间竟然有了一种相交恨晚、惺惺相惜的感觉。
蓝盈盈每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炼神功，以期早日突破第八层。
张小桐和张小枫以及阿寻每日里除了勤练武功以外，就是在阿寻的带领下满山谷里游荡。
此时节气已是初秋，但是山谷中地气温和，树木花草依旧繁盛，野果众多。
张小桐自小就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丛林生活，再加上与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每日里相依相伴，尽享天伦，日子竟是过得是无比开心快乐。
一个月以后，蓝盈盈终于冲破了“天心洗髓经”神功第八层。之后她在梅夜的帮助引导之下，每日里将自身真气遍游周身各处穴道，又用去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将困扰了自己十几年的风湿病毒全部祛除体外。
当她在张小桐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轻轻挪动脚步，开始自己行走的那一刻，不仅是梅夜、张小桐和阿寻，就连程毓和张小枫眼中也都噙满了泪水。
梅夜站在院子里，眼看着饱受疾病折磨十几年的爱妻一步步走到自己身前来，不禁张开双臂，将蓝盈盈紧紧搂在怀中，温柔地亲吻她眼中的泪水，却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小桐见到自己的父母彼此之间浓浓的情意，不禁万分感动。
她偷眼望望师父，见他的神色间再也见不到半点介怀，便彻底放下心来，心想：“这下好了，师父终于放下了母亲，嫣儿姐姐和玉姐姐终于有希望了！”
从大峰山通往洛阳的大路上，三匹骏马飞驰而过，每匹马上都骑着两个人。只见他们个个神采奕奕，精气十足。其中两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女共乘一骑，最为惹眼。因为他们二人俱是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在微凉的秋风吹拂下，如两匹银练飞泄，飘飘欲仙，正是张小桐等人。
众人在蓝盈盈腿疾恢复以后，终于出谷，赶往洛阳方向。准备从那里取道洛阳再南下，去往玉龙山庄。
这日傍晚，众人来到了距离洛阳城只有两百余里的一个小镇，名唤王家集。
张小桐先是找到了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要了几间上房，让众人休息，自己却来到镇上购买了一大包衣物，又打听到镇上最大的马贩子王五爷的住处，以高价购买了三匹骏马，之后才匆匆返回客栈。
张小桐来到父母的房间，将买来的衣物让他们换上。
张小桐细细端详着不再麻衣裹身的父母双亲，不禁由衷地赞叹道：“娘，你好美啊！”
蓝盈盈不禁羞涩一笑，说道：“小桐，别胡说，娘都老了，头发都白了，还有什么美不美的？”
张小桐噘嘴道：“我没有胡说啊！爹，你来评评理嘛！娘就是美嘛！对不对？”
梅夜笑道：“对对对，我女儿说得对！我老婆是世上最美的老婆，我女儿是世上最美的女儿，哈哈哈！”
张小桐也哈哈笑道：“爹啊！哪有你这么夸自己妻子和女儿的啊！给人听到了，岂不是要笑话你了！”
梅夜愈发笑道：“谁爱笑谁笑，在我的眼里，又有谁及得上我的妻子和儿女呢？”
一句话引得蓝盈盈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众人汇合在一起找了家饭馆用餐。
席间程毓道：“小桐，明日我想先回流泉山庄，接着嫣儿和杨心玉一起南下，我们到玉龙山庄汇合吧！”
张小桐道：“师父，我以为此时我们还不宜分开行动，毕竟敌人情况不明。我想明日我们先一起赶回南阳，将此事禀告师公和师伯一声，让他们有所戒备，以防不测。然后我们再回流泉山庄，接着两位姐姐，再做道理。不知师父以为如何？”
程毓和梅夜对视一眼，点头答应。
张小桐笑道：“那好，今夜我们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出发，绕过洛阳，直接赶往南阳。”
第二天，张小桐等人马不停蹄地赶往南阳城。为了节省时间，连午饭都是在路边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用了些干粮清水，稍事休息，就继续上马飞驰。饶是如此，等他们赶到南阳城的时候，也已经是傍晚了。
为了不打扰程家人，也为了不惹人注意，张小桐仍是将父母兄弟及张小枫等人安排在一家客栈休息，自己随了师父程毓悄悄回到程家拜见程毓的父兄。
一别两年多，张小桐再度踏入程府的大门时不禁感慨良多。等到踏入正堂，见到端坐在堂上的程远风和柳如真两位老人的时候，张小桐立即双膝跪地，叩头道：“不肖徒孙张小桐，拜见师公、师婆。”
柳如真早已起身一把将她拉起，搂到怀里，含泪道：“好孩子，小桐，你回来就好啊！”
张小桐想起昔日里每到年节之时，师父就会带自己回到程府，与家人团聚，程家人对自己关爱有加，就如亲人一般的情景，也流泪道：“师婆，小桐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程远风也温言说道：“小桐，你平安回来就好，也不必过分自责了。”
张小桐点头答应，又与程毓的两位兄长及家人一一见礼，归座。
程毓将近期发生的事情禀告了自己的父兄。
当程远风得知梅夜夫妇尚在人间，并且张小桐的弟弟已经平安长大的消息时，不禁老泪纵横，仰天长叹，道：“老天有眼，保佑梅夜一家团圆！我程远风的负罪之心也可稍稍得到一些慰藉了！”
程毓见父亲流泪，赶紧起身轻声劝慰，并且将自己下一步的打算告诉了程远风。
程远风沉吟片刻，正色道：“毓儿，你放心，以我程家在江湖中的威望与地位，虽然实力不能与杨无极相比，但是料他也不敢轻易动我程家。何况近几年那杨无极的行事做派渐渐狠辣无道，经常纵容手下弟子肆意妄为，已经引起了部分武林正道人士的不满，他在江湖上的威望已经大不如前！”
“俗话说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那杨无极也威风不了多久了！你与小桐想做什么就尽管大胆去做，不必担心家里。如有必要，家里人就是你们的坚强后盾。”
程远风一番话说得程毓和张小桐感动不已。
尤其是程毓，自从十六年前梅夜和蓝盈盈的事件之后，自己就与父亲有了隔阂，多年来相处总是别别扭扭。
而今天父亲的一席话，已经将程毓心中那点仅存的嫌隙完全消除。
他起身跪在父亲面前，动情地说道：“爹，是毓儿不孝，连累高堂父母，一把年纪了还要为儿子操心。”
程远风扶起小儿子，豪情满怀地说道：“毓儿，你不要这样！我们本是江湖儿女，为父虽老，雄心尚在，你可不要小瞧了爹爹呀？”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柳如真嗔怪道：“一把年纪了，还跟孩子开玩笑，老不羞的。”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最后，程毓拱手对自己的二位兄长道：“大哥，二哥，家里就拜托两位兄长多多照顾，待此间事了，小弟定当安心住在家里，在父兄堂前尽孝。”
程敏拍拍他的肩头，说道：“三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放心去吧，不必惦记家里。”
程緐也抓住弟弟的手，郑重点头。
程毓这才携了张小桐告辞出来，在街上绕了几个圈子，见没什么异常情况，这才返回了众人下榻的客栈。
第二天一早，众人又骑马赶往流泉山庄。
嫣儿和杨心玉见众人平安返回，小桐还与父母兄弟一家团圆，俱都喜不自胜，赶紧帮助李婶整治了一桌丰盛的宴席，招待众人。
期间张小桐又偷偷溜到后山的水潭里，摸了两条肥大的鲤鱼回来，惹得嫣儿又是一顿埋怨，怕她着了凉，染了风寒。
张小桐的调皮劲儿又上来了，一边打趣她：“嫣儿姐姐，你真好，从小到大你总是这么照顾着我，小桐真是幸运！将来你结了婚有了孩子，小桐也会帮你好好照顾他们的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瞄着师父程毓，惹得嫣儿面红耳赤，杨心玉偷笑不止，程毓则尴尬得起身拉着梅夜到自己房中喝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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