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王子和公主的幸福生活

　　
那老者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停留在张小桐脸上，开口说道：“姑娘，你本是江湖之人，想必不会不知道昆仑山摩崖宫吧？”
张小桐盯着他的眼睛，缓缓点头。
老者继续道：“老朽就来自摩崖宫，是摩崖宫中的管事长老。”
张小桐秀眉微挑，笑道：“您刚刚已经说过了。”
老者正色道：“姑娘可知道摩崖宫中之事吗？”
张小桐道：“听闻摩崖宫位于昆仑山中，位置隐秘，外人根本找不到入口。宫中之人行事诡秘，不合常理，中原武林视之为魔道领袖。”  
老者听了，面现悲愤之色，说道：“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我们，我们的族人本来居住在远离中国的异域。两百年前，由于天灾人祸，我们的族人不得不离开故土，举族东迁，希望能够找到更适合生存的地方。”
“一路上条件艰苦，可怜我族中之人竟然损失了十之六七，剩下的人好不容易来到了昆仑山下水草丰美之地，本打算在那里安居下来，却不料又遭到其他游牧民族的欺凌驱赶，甚至屠杀，最后，只有不足百人逃到了昆仑山中躲避。”
“经过了将近两百年的苦心经营，我们的族人才得以在摩崖宫中安居。想我族人为了远离危险，少惹是非，很少在江湖中走动，即使行走江湖，也不愿与其他门派中人来往，久而久之竟被一些小人构陷，将我等视为魔道。”
老者边说边观察张小桐的反应，见她微微动容，不禁长叹一声继续说道：“二十年前，我族中出现了一个不世出的青年俊才梅夜，他文治武功，人品卓绝，致力于光大我摩崖宫族人。短短四、五年的时间，摩崖宫在他的治理之下，势力渐长，声势日隆，得到了我族中之人的爱戴与尊敬。”
“那一年，我家宫主才二十二岁，由于对于中原腹地十分仰慕，他带着我和几个心腹侍从，乔装改扮，到中原游历。中原社会繁华昌盛，风景优美，气候宜人，这一切令我家宫主沉醉不已，流连忘返。”
“一日，我们正在洛阳城中的一家酒楼用餐，偶遇了一个气势不凡的武林人物。我家宫主与他谈的投机，最后竟然在一起喝了很多酒。我家宫主酒后失言，暴露了自己摩崖宫主人的身份。我在一旁觉得事情不妙，赶紧带着主人告辞离去。之后，当我们打听到那人居然是中原武林的总瓢把子杨无极时，更是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家宫主当机立断，决定带着我们返回昆仑，希望可以避开杨无极。但是，那天清早，当我们一行人刚刚行至城外的十里亭之时，竟然发现那杨无极带了二十几人将我等拦截在当道！”
“那杨无极无耻之极，竟然要我家宫主留下本门的武学秘籍，并要我家宫主与他合作，带着摩崖宫投入他的麾下，为他所用，做他的走狗！”
“我家宫主哪里肯依，双方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他们人多势众，渐渐地将我们包围起来。最后，我们损失了三个兄弟才勉强突围出来。”
“我们逃到一处密林里，我家宫主知道那杨无极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叫我和另一个弟兄带着本门的几本武功秘籍化妆成当地百姓返回昆仑，他自己则带领着其他的几个侍从一路南下，希望为我们引开追兵，叫我们顺利逃脱。”
“我和那个弟兄一路风餐露宿，用去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好不容易逃回了摩崖宫，将秘籍交由宫中众长老保管。之后，我又悄悄返回中原，到处打探我家宫主的消息。可是，江湖中各种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我家宫主做了蓝家的女婿，乐不思蜀了；有的说他最终投降了杨无极，被其所用了；还有的说他已经被杨无极杀害了……”
“我不相信宫主会弃摩崖宫于不顾，更不相信他年纪轻轻会死于非命，于是就到处寻找，多方打探，常年于江湖上往来奔波，希望能够找回宫主！”
“可是......一晃十五年过去了，竟然没有得到宫主的一点点确切消息。前几日，我流浪到波山国，听说二王子即将迎娶阿齐兹公主，于是就到王城里来碰运气，谁知道就看见了你正在买银饰。”
“刚开始我并没有特别注意你，可是我忽然发现了你脖子上带着的土鳞木雕！你要知道，土鳞是我族人供奉的神兽，那木材也是我昆仑山摩崖宫特有的石木！”
“......所以我就一路观察你，跟踪你，今天傍晚见你又从王子府邸出来，才忍不住现身与你相见。姑娘，你能不能告诉老朽，你是谁？你的土鳞神兽是从哪里来的？”
张小桐听到这里，竟然完全呆住了。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半晌没有说话。此时外面天色已经全黑，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落下，打在干燥的土地上发出“噗噗”的声响。
张小桐猛然回过神来，起身对着老者深深拱手为礼，说道：“老人家。天色已晚，我必须得回去了。明日此时，你我还是在这里相见，届时再详谈，如何？”
老人面露欣慰之色，点头道：“好，不见不散。”
张小桐满腹心事地回到住处，昆奴爷爷问她要沙枣，她也不理，径自躺到床上，开始思考今晚的奇遇。
听那老人的讲述，看那老人的神情，都不像是在撒谎。自己一生除了杨无极外从未与人结仇，杨无极即使探听到自己身在波山国的消息，只需派出杀手诛杀自己即可，没有必要派一个老头来编织谎言哄骗自己，所以，那老者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明天自己该如何面对他呢？如果他知道自己竟然是摩崖宫宫主的女儿，又会如何对待自己呢？自己该不该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他呢？……她躺在床上反复思考，辗转难眠，直到凌晨时分才沉沉睡去，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整天，张小桐都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好在塞伊王子与王妃都忙于事务，也没太注意到张小桐的反常。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时分，张小桐趁昆奴不注意，又跑了出去。她再次来到昨晚的饭馆外面，却并不急于进去。她躲在阴影里向饭馆内张望，见昨日的老人已经坐在里面喝着奶茶在等待自己了。
张小桐抬手弹指，将一个纸团弹到老者面前的桌子上，然后转身向着王城外奔去。由于天色已晚，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张小桐展动身形，发功疾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离城三里处一座小山上。说是小山，其实只是一个大些的土堆而已，山上自然生长了一片高大的胡杨树和一些灌木。
张小桐闪身隐入林中，屏息等待。
不一会儿，只见那老者的身影出现在山脚下，张小桐现身招呼道：“老人家，我在这里。”
老者提气纵身，几个起落已经来到了张小桐身边，赞叹道：“姑娘好轻功，老朽竟然追不上姑娘。”
张小桐道：“老人家过奖了。请。”
说着与那老人各自找了一块干净地方席地而坐，张小桐抱拳道：“晚辈无礼，将您老人家请到此处相见，只是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我如今身居王府，身边布满眼线，一举一动都要留神。”
老者道：“姑娘思虑周全，应该的。”
张小桐继续道：“老人家，现在我来给您讲讲我的故事吧。”
老者点头道：“老朽洗耳恭听。”
于是张小桐开口，将自己的遭遇一一讲给那老者听。当那老者得知自己的主人已经遇害时，不禁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而当他又得知眼前的女孩竟是主人的亲生骨肉时，更是喜极而泣，激动不已。他的那些神情与举动完全是真情流露，是丝毫也假装不来的。
至此，张小桐已经完全相信了眼前的老人，不禁对他产生了深深的亲近感。问道：“老人家，我们交谈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老者擦了一把眼泪，说道：“我叫梅千古，按辈分应该是宫主的叔伯辈，你该叫我一声爷爷的。”
张小桐立即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叫道：“爷爷。”
一句话令梅千古又是泪流满面，他赶紧拉住小桐的手，连连说道：“好，好，乖孩子。想来宫主若在天有灵，知道他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又如此人品出众，必当会含笑九泉的吧！”
张小桐见他提起父亲，也是难掩悲伤，流下眼泪，于是又将自己一时冲动私自去找杨无极报仇反被仇人所伤，又蒙塞伊王子相救来到波山国的情形一一告知梅千古。
梅千古不禁感叹：“天意啊！天意！是老天不使我摩崖宫绝后，将你送到我的面前！孩子，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英雄了得，虽然没能杀了那杨无极老贼，却也大大折煞了他的威风，真是痛快啊！痛快！”
张小桐黯然说道：“爷爷，可惜我最终还是没能杀了仇人，自己却差点丢了性命，还连累我师父身受重伤，我真是没用啊！”
梅千古摇头道：“孩子，话不能这么说，你年纪还小，武功未成，只要假以时日，相信以你的资质天分，武功必将大成，到时候还怕杀不了仇人吗？”
张小桐展颜笑道：“您说得对，等到王子的婚事办完，王子与公主安全回到塞伊部落以后，我就尽快赶回中原，找到我师父，继续跟他习练武功，终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那狗贼。”
梅千古点点头，自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羊皮纸册递给张小桐，说道：“孩子，你师父武功高强自是极好，但是你既然身为摩崖宫后人，就不能不练习本门武功，这本秘籍是摩崖宫武学入门秘诀，你拿回去好好修炼，不可荒废时日啊！”
张小桐见老人神色凝重，不禁郑重地接过卷册，纳入怀中，说道：“爷爷您说得对，小桐定当勤加练习，不辜负您的厚望。”
二人又交谈了一会儿，约定以后每三日相见一次，地点随机决定，这样张小桐可以在梅千古的指导下修炼摩崖宫武学，以求尽快提高武功，使父母之仇早日得报。
塞伊王子与阿齐兹公主的婚礼终于到来了。
一大早，塞伊王子身着波山王族盛装，身背弓箭，腰挎宝刀，带领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阿齐兹公主所居住的驿馆。
张小桐也身着簇新的长袍，又将自己打扮成了波山男孩的模样，骑着自己的栗色战马，高高兴兴地陪伴在王子身边。
按照波山的婚俗，新娘家门口的高杆上捆了一只洁白的小羊羔，用一根细绳吊在空中。远在百米之外的塞伊王子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了那捆绑羊羔的细绳，围观的众人欢呼起来，用波山语大声谈笑着，夸奖新郎的箭术了得。
塞伊王子满面春风，将那只落地的小羊羔抱起，健步走到驿馆门前。新娘阿齐兹公主身穿华美的及地长袍，头上覆盖着一袭白色轻纱，静静地站在驿馆门前，等待着她的心上人。
终于，塞伊王子将手中的小羊羔交到了公主手中。公主接过羊羔，轻轻亲吻，围观的人群又高声欢呼起来。
跟在王子身边的张小桐接过公主手中的羊羔，抱在怀里，笑眯眯地看着隐藏在白纱里的阿齐兹，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阿齐兹公主的绝世容颜还是将张小桐惊艳到了，她心想：“真不愧为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啊！主人能娶到阿齐兹公主为妻，真是太幸福了！”
这时，塞伊王子缓缓将腰间的宝刀抽出来，轻轻一挥，割断了阿齐兹腰间的一条金色丝绦。这象征着女儿与母亲紧密相连的丝绦一旦被夫婿割断，就意味着一个波山国的女儿要远离自己的生身之母，开始另一段人生旅途了。
丝绦被割断的一刻，驿馆里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哭声，那是阿齐兹的母亲在与自己的女儿告别。外面的阿齐兹也流下了眼泪，向着驿馆里面深深鞠躬，拜别自己的娘家亲人，转身将一只娇嫩的小手放入塞伊王子的手中，登上了王子的马车，向着王城的方向驶去。
接下来的三天里，整个托弥王城都沉浸在王子婚礼的喜庆气氛中。按照波山的婚俗，婚礼要持续三天。由于是王族的婚礼，国王下令，整个王城百姓普天同庆三日。这三日内城内的商贩免交赋税，工匠们放假三日，薪水由国王代发，至于其他的百姓们也可以在国王开办的食肆里免费就餐。一时间人们都喜气洋洋，就像过节一样。
婚礼之后，按惯例塞伊王子和妻子阿齐兹要在王府居住一个月的时间。他的母亲也没有急于返回神庙修行，而是与新婚的王子与公主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张小桐除了帮助王子处理一些日常的事务以外，其余时间多数用来研修摩崖宫的武学秘籍。由于她本身已经有了很深的武学根基，加之天资聪颖，又有梅千古的用心指导，所以修炼起摩崖宫武功来并不觉得吃力，而且进步神速。不过短短十天，她就已经将摩崖宫入门功夫练得无比纯熟。
梅千古大喜，又将一本内功心法和一套掌法传与张小桐。张小桐如获至宝，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便勤加修炼，从不偷懒。一个月下来，张小桐的武功竟然突飞猛进，提高了一个层次，用梅千古的话说，就是“可以跻身于江湖高手行列”。
张小桐却并不满足，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用功，以至于昆奴常常在她耳边嘀咕：“丫头，怎么不去逛街了？要不要去吃烤羊腿啊？”她也不为所动，仍是暗地里练功不辍。
时间过得飞快，还有三天，塞伊王子就要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返回塞伊部落了，张小桐正与公主一起在内堂收拾行李。
将近一个月时间的相处，张小桐与阿齐兹公主已经变得情同姐妹。
阿齐兹喜欢张小桐的干练爽直，本领高强，对塞伊王子忠心耿耿，又幽默风趣，常常逗人开心；张小桐喜欢公主的高贵典雅，温柔善良，从不将小桐当奴隶看，尤其是公主对王子的深情厚意，常常令张小桐感动不已。因此二人相处融洽，话语投机，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
此刻二人正笑闹着收拾衣物，塞伊王子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他面色严峻，一改常态地坐到了椅子上，一言不发，皱眉沉思。
阿齐兹公主见状，马上给丈夫端来了温热的奶茶，轻声问候。
张小桐知趣地正想转身离去，却被王子叫住，说有事情商量。然后，他带着公主和小桐来到了母亲的住处。他挥退伺候的女奴，房内便只剩下王子一家人和张小桐。
塞伊王子面色沉重，躬身对王妃说道：“母亲，王兄今天召我去王庭，说我波山国西部的属国匈夷居然起兵叛乱，已经占领了宗承部落的大部分地区。宗承叔叔已经被他杀死，手下的士兵大多数被他俘获，牧民们的牲畜也几乎被他劫掠一空。王兄命我领兵五万，三日后出发，平定叛乱。并且特意说明要母亲和阿齐兹留在王府居住，以便就近照顾，免我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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