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剃了个假小子头
<p>丁王氏心中一动，摘下自己的头巾，对货郎说：“你看我这个发髻，能卖个钱儿不？”</p>
<p>货郎笑笑：“能卖是能卖，但我不能要你的。这个小姑娘岁数小，剪掉辫子大不了说她是个假小子，不会怎么样她；</p>
<p>“你老了就不行了，现在的女共产党、女八路军都是半截头发，别再让鬼子把你当成女共产党处决了。我不能为了赚个小钱儿，让你搭上性命不是！”</p>
<p>一提鬼子，丁王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丁四丫赶紧给她使眼色，并把剪刀递到她手里。</p>
<p>丁王氏也没再问，哆嗦着手，把丁四丫的辫子齐根剪了下来。</p>
<p>丁四丫并没要钱，买了两毛钱的食用盐，见货郎车上有玉米面和小米，玉米面儿两毛一斤，小米三毛一斤。要了四斤玉米面，搀扶着王丁氏，离开了货郎。</p>
<p>“娘，咱去大姐家吧，有这四斤玉米面，我和大虎他们再去挖些野菜，能对付几天。过后咱再想办法。”</p>
<p>望着茫茫的原野，丁四丫小心翼翼地对母亲说。</p>
<p>“咱老的老，小的小，能想出什么办法来？”丁王氏边说边流泪：“到哪家也是累赘。”</p>
<p>“娘，车到山前必有路，咱走一步说一步。老天爷还不饿死瞎家雀哩，咱一个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p>
<p>“我倒不怕，真想找你爹去，就是挂牵着你。四丫儿，听娘一句话：让你大姐给你找个婆家，自己讨活命儿去吧！”</p>
<p>丁四丫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像这样怎样找婆家？男不男女不女的，谁家愿意娶个假小子进门儿！”</p>
<p>“你打算怎样？”</p>
<p>“我想把头发全剃了，当几年假小子。等打败日本鬼子以后，再把头发留起来谈婚论嫁，岂不是省很多麻烦！”</p>
<p>“你是省了麻烦了，可这几年里，谁养活你呀？”</p>
<p>“我自己养活自己。”</p>
<p>“种地没地，做买卖没钱，你拿什么养活自己？”</p>
<p>是啊，拿什么养活自己？现在可不是前世，努力就能吃上饭；现在是有力气没处里用！</p>
<p>丁四丫被母亲说住了，一时也没了主意和说辞，只好默默地陪着母亲走路，也是一边走一边掉眼泪。</p>
<p>来到丁大景家以后，把情况对丁大景一说，母女三人又抱头痛哭了一场。</p>
<p>最后还是董铁柱劝住了岳母和妻子，对丁王氏说: “鬼子天天杀人，不幸的家庭多了去了。往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p>
<p>又对丁大景说：“明天我就去打短工,尽量找那种当天能结算的活儿。只要有我这双手，粗茶淡饭还能吃的上。”</p>
<p>丁王氏哽咽着说：“兵荒马乱的，上哪里找活儿去？”</p>
<p>董铁柱：“再闹兵荒，老百姓该过得日子还得过，该雇人的也得雇人。我去集市上的劳务市场去等雇。就我这身力气，还愁找不到活干？！”</p>
<p>丁四丫也强打起精神，帮着董铁柱劝住了母亲和大姐。央求大姐把自己的头发，用剃头刀剃了个净光（穷人家里都有把剃头刀，自己给家人剃头）。然后让大姐找出大虎的一身旧衣裳，自己穿戴起来,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假小子。</p>
<p>“娘，姐姐，姐夫,你们说话，我和二虎去砍柴。”丁四丫背起草筐，拿着镰刀，领着二虎出了门。</p>
<p>虽然姐姐姐夫很热情地接纳了她们母女,毕竟是在人家家里.她必须要处处里勤快,让大姐少抽凉气儿,让母亲和自己在这里住的踏实一些。</p>
<p>“二虎，哪里的柴草好砍？你领我去。”丁四丫边走边问。</p>
<p>董二虎：“哥哥好上窑洼里，那里有小杂树，有蒿子棵，就是远点儿。”</p>
<p>“远我不怕，你走得动吗？”</p>
<p>“走得动！可小姨你是女孩子啊，远了你不害怕？”</p>
<p>“女孩子怕什么，我比大虎还大一岁呢。”</p>
<p>“你没哥哥高，力气也没哥哥大。”</p>
<p>“我锻炼锻炼就有力气了。哎，二虎，对外不要说我是女孩子，也不要喊我小姨。”</p>
<p>“那喊你什么呢？”董二虎瞪着好奇的一双眼睛问。</p>
<p>丁四丫想了想：“喊小舅舅，对！我是你们的小舅舅。”</p>
<p>“噢，噢，噢，我有舅舅了。以后二狗蛋他们打我，你就帮着我。”二虎闻听高兴起来，拍着小手儿叫道。</p>
<p>“行！咱拉钩。”丁四丫也认起真来。</p>
<p>两个人的小手指头拉在了一起，同时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p>
<p>拉完了钩，二虎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小姨……啊，不，小舅舅，你真的不变回小姨了吗？”</p>
<p>“等打完了鬼子，我再变回去。”</p>
<p>“那得什么时候啊？”</p>
<p>“五年。”</p>
<p>“五年?你怎么知道的?”</p>
<p>“我估摸着。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对外人说。”</p>
<p>“嗯！打完鬼子，我就十二了，和你一般儿大。”</p>
<p>“我就不长了？”</p>
<p>“我是说和你现在一般大。”</p>
<p>“这还差不多。”</p>
<p>说着笑着，窑洼到了。这里离村子远，柴草特别多，不大一会儿就砍了一筐，还给二虎捆了一小捆儿，让他扛着。</p>
<p>回来的路上，二虎碰见个熟人儿，就指着丁四丫对人家说：“这是我小舅舅，比我哥哥还大一岁，力气大着呢。”</p>
<p>逗得丁四丫心里只笑。</p>
<p>吃过晚饭以后，丁大景让母亲与妹妹还住西里间。丁王氏考虑到董铁柱回来了，东里间、西里间住着不方便，何况又不知道住多长时间，就执意去西厢房，让大虎和二虎再回来。孩子小，夜里有事，大人也好照顾。</p>
<p>丁大景拗不过母亲，只好照办。</p>
<p>西厢房里也是临窗一条土抗。母女俩依然睡一条炕上。上次是通脚儿睡，这次因为都心情不好，便头挨头睡在了一起，分里外铺。</p>
<p>一整天，丁王氏的眼泪就没断过，躺下以后，还用被子蒙着头，“呜呜”哭了一气。丁四丫劝解了半天，才平静下来。</p>
<p>丁四丫也睡不着。</p>
<p>这变化太大了，天塌地陷呀！因为自己杀了一个鬼子，家里赔上了老父亲，村里赔了三百三十条人命。</p>
<p>而且这都是自己的过错。是自己把鬼子杀死在坑沿儿上，由于没有掩埋尸体，这才激怒了鬼子，而对王店村进行惨无人道的报复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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