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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跑动作者:许开祯.字数:12220更新时间 : 2017-10-11 00:52:05
  部局班子调整终于在一片期待中揭开第一道帘子,市委连着召开几次会议,随后,第一批任职名单出现在红头文件上。外界传言被证实,吵得最响的跟陆明阳较为亲近的几个人果然榜上有名,率先打破南州沉闷了长达半年之久的格局,分别到了各自向往的岗位上,其中就有跟于佑安关系不错的广电局长,这次到了市建委主任的位子上。于佑安一阵心酸,人家能从广电局长一步跃到建委主任位子上,自己迂回几年,就奔个规划局长,却仍然这般艰难。想想自己当广电局长时,此人还只是教育局一副局长,就想官场的竞技比的远不是资历,更不是什么工作能力和水平,论能力论水平,谁比谁差啊,可结局为什么如此大不相同?
再往下看,于佑安就有点哭笑不得了,谷雨居然成了电视台副台长,终于由科级跃到副县,这下成了南州最年轻的副县级女干部。岳台长升任广电局副局长,不过台长没免,用意很清楚,先让他兼着,机会一到立马再把谷雨扶正。还有几个人也是意料之外的,平时并不怎么眨眼,却在第一榜闪亮出场,可见这段时间南州是多么的硝烟弥漫。
李响很可惜,湖东书记是到了市人大,担任农工委主任,不过李响并没马上挪过去,只是暂时主持湖东工作。不知是时机不成熟还是李响功夫没用足,总之是挂下了,好在还给了根稻草,有稻草比没稻草强,相信李响会激动上那么一阵子。其他几个县也有变动,但真正实质性的位子不多,多一半是虚职,县长助理什么的。
看完文件,于佑安感觉出了两身虚汗,一身为别人,一身为自己。就在他苦闷得不知所措的时候,电话响了,是北京曹冬娜打来的,开口就问:“金榜题名没啊大局长?”
于佑安无力地说:“题了,状元。”
“真的?!”曹冬娜信以为真,声音激动得能让于佑安撞墙。
“是蒸的,不过锅盖揭早了,气全跑了。”
“不会吧?”曹冬娜的声音旋即冷却,这才听出于佑安是说气话。紧跟着她又问,“到底怎么回事?”
于佑安沮丧地说:“我要是知道,就抢着给你报喜了。”
“李西岳他怎么能这样,上次到北京跟郭局亲口答应了的,我跟新源还坐等好消息呢。”曹冬娜动了气,数落了一大堆李西岳的不是,然后道,“不行,我得问问他,人不能阴一套阳一套,郭局还在为他奔波呢。”于佑安赶忙阻拦,“别,你这一问,我在南州怕就混不下去了。”
“有那么严重?”曹冬娜听上去一点不在乎,说的也是,她刚刚换了重要部门,郑新源也官升一级,他们眼里还在乎一个李西岳?
“怕是比这还严重。”于佑安说的是实话,摆在眼前的这份红头文件,有一个重要讯号,是他看完后慢慢破译出来的。这次文件上有名的,几乎清一色是陆明阳的人,个别跟谢秀文有点关系,但同时也跟陆明阳保持着密切接触。李西岳和车树声线上的,居然一个也没被“命中”。车树声这边倒好理解,问题是李西岳怎么就能容忍呢,难道他们之间的较量,李以失败而告终?
不可能啊,几天前徐学谦还打电话提醒,说李西岳的难关已经过去了,估计会在南州有所表现,让他千万注意跟李西岳的关系,切不可掉队,更不能离队,一定要像尾巴一样紧跟在他后面,怎么就?
“好吧,我先不问了,那边什么情况你搞清后通一声气,实在不行就另做打算,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曹冬娜说。
“好吧,谢谢你们,让你们费心了。”于佑安有气无力道。
“怎么说话呢老同学,还是那句话,不能灰心,世上无难事,只要敢出击,我就不信攻不下南州这座小山头。”曹冬娜又乐观起来。她的乐观带动了于佑安,于佑安心情好转了些,曹冬娜说的对,南州不过一座小山头,没什么可惧怕的。这么想着,重又精神振作,拿出上次呈给陆明阳的方案,琢磨着该在哪地方动动手,提前将宣传方面一些伏笔埋进去,免得将来支配起资源来被动。
下午五点半,金光耀神神秘秘进来了,夹个公文包,脸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于佑安赶忙起身,声音夸张地道:“稀客啊稀客,快请。”
“怎么,挖苦我是不是,没什么深仇大恨吧?”金光耀越来越像个老油条,跟前阵子李西岳身陷困境时判若两人。
于佑安干笑两声,道:“干什么大事呢,这么久不见大秘书的面?”
“做秘书的向来没大事,能把鸡毛蒜皮处理好就很称职了,哪像大局长,一出手就是惊世之作。”
“什么意思,这话听上去有**味啊。”于佑安将茶水放金光耀面前,看着金光耀慢条斯理的样,心道,这些活菩萨,一天一个脸色,还真难琢磨呢。
“哪敢,我是来报喜的,大局长不会赶我出门吧?”
“我有什么喜,不会是补充着给我下个通知吧。”于佑安扔过去一句玩话,却也把牢骚扔给了金光耀。
“有这个可能,大局长可得做好准备哟,甭到时候一个喜报砸下来,惊得接不住了。”金光耀也是玩话实说,话里话外全是于佑安想知道又无法知道的信息。
“那倒不怕,接不住还有弟兄们,一人伸出一只手,多大的喜报接不住,到时候你可别袖手旁观啊。”于佑安乐呵呵地说。
金光耀也兴奋了:“我第一个扑上去,谁抢到算谁的,多好的位子都不能后悔,行不?”
“不后悔,你是组织部长,你说了算。”
“我要是组织部长,现在立马让你退休,免得你堵在前面,弟兄们谁也露不了脸。”
这话就有些味道了,这个弟兄们是有所指的,当然是一帮耍笔杆子的,也就是说,金光耀往秘书长那个位子上指了。于佑安苦涩着的心里竟意外冒出一些甜,咂磨一会道:“我有那么可恶,幸亏你还做不了部长,我能多赖皮几年。”
话说这里,基本意思就清楚了,于佑安猜测,金光耀今天来,很有可能是李西岳的意思,先来安慰安慰他,或者给他透点别的信息,心情遂也好起来。装作痛快地道:“喜报虽没收到,饭不是要请的,说吧,想吃什么?”
“定神宴,走吧,地方都找好了,哥们姐们等着您呢。”
于佑安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个“您”字,感觉十分新鲜,金光耀这声称呼上的变化比刚才那些话更让他振奋。
晚宴设在金海洋大酒店,就是之前安小哲和金光耀请他吃饭的那家。于佑安跟金光耀到时,包房里已坐了好几位,上次一起吃过饭的秦小姐也在,于佑安忽然就反应过来,这家酒店是华洋公司开的,秦小姐是华洋公司老板华雪曼的高级助理,华洋在南州的业务归她打理。让于佑安没想到的是,罗如芬也在,打扮非常时尚,跟平日判然不同,于佑安眼睛一亮,感觉今天的罗如芬很有种贵妇人的味道,禁不住多看几眼。罗如芬优雅地走过来,热情有加道:“领导来了,一直坐等您呢。”
“是么?”于佑安浅浅握了下她的手,联想到最近关于他跟罗如芬争抢规划局长一职的传闻,笑道,“想不到罗局也在,今天这顿饭可有得吃。”
罗如芬刚要说什么,金光耀就叫上了,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瞧瞧咱们罗局,力压群芳,南州要是选美女局长,我第一个投罗局的票。”罗如芬斜了金光耀一眼,嗔道,“又在胡说,敢拿姐姐开玩笑,看等会怎么收拾你。”
见罗如芬跟金光耀如此亲昵,又一想刚才金光耀说的话,于佑安就觉他们在合演一场戏,于是酸中带涩说:“提前为罗局祝贺了,恭喜啊。”
罗如芬脸就红了,不大自然地说:“领导是在调笑我呢,我是专门过来给您当三陪的。”
这话大胆热烈却也说得恰到好处,因为在座的除秦小姐外,都是南州场面上的人,市委秘书处一位科长,老干局一位女局长,外加组织部两位年轻科长,这些人平时拿这种玩笑当菜一样,什么三陪啊五陪逮着就说,从不觉得过分。于佑安说哪敢让罗局陪,给个机会我来服务你还差不多。罗如芬咯咯笑着,并不介意于佑安话里那股“敌”意,人也比刚才镇定许多。看她花枝乱颤的样子,于佑安忽地记起上次陪徐学谦和谢秀文跳舞的事来,那次跟罗如芬是有身体接触的,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似乎还在。思绪又从跟罗如芬的竞争上飞开,飘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罗如芬跟章山不同,章山的确漂亮,也年轻,但她容易让男人生出敬畏之心,心里或许有想法,却不敢付诸行动,这种女人让男人既爱又受折磨,时间一久,男人们就退却了。罗如芬不,她是一个很会利用自己身体的女人,上帝赐给她美丽性感的躯体,她热烈奔放,却也含蓄缠绵,十分懂得怎样去诱惑男人,以前的王卓群就是没把持好,让她俘虏了。于佑安明知道她是个陷阱,却还是阻挡不住她的热诱,男人有时候很贱的,嘴上说着风**人的坏话心里却忍不住一次次想跟她媾和。当然,于佑安并没把罗如芬看成风**人,上次跳舞时那种微妙的感觉告诉他,罗如芬其实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
女人因情而热烈而缠绵,跟出卖身体完全是两码事,这种女人对男人来说就是尤物,怪不得方卓群倒了,还有人力保她不出事。
跟大家打过招呼,金光耀招呼着入座,于佑安居然不好意思到上座去,他跟罗如芬谦让,说今天这位子应该请罗局坐。罗如芬连着惊讶几声,说我哪敢坐领导上面,大局长快请,我坐你身边服侍好你,这是金秘书交给我的光荣任务,说着硬将于佑安请到了主宾位上。这边秦小姐也是一番客气,金光耀费了好大劲,才将她请到于佑安另一边,其他人这才依次而坐,于佑安忽然闻到一股暗香,那是罗如芬的身体发出的。
吃饭是不谈正事的,大家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间或开些荤玩笑,来几个段子,调节气氛。罗如芬这方面很拿手,每次别人提了话头,她就引申开去,再配以丰富的肢体语言,就让段子有了血肉,惹得一桌人喷饭大笑。讲完,目光莹莹地就搁到了于佑安脸上,脸颊上还要飞出一两朵暗红。于佑安害怕被那目光烫着,故意装傻。心里却忍不住地想,这女人究竟啥意思啊,怎么看上去有点投怀送抱呢。那边两位科长围着秦小姐,左一声秦总右一声秦总,又是夹菜又是敬酒,殷勤得有点过头。吃着吃着,于佑安忽然就吃出了一层意思,莫非?这想法当下吓他一跳,罗如芬带给他的那点温馨荡然而尽。
是啊,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怪不得两位科长侍候皇后似的,连金光耀也惧人家三分,原来如此!又一想,这事要是让章山或者章惠知道,岂不?
于佑安忽然就不敢贪酒了,本来还想痛快喝一场,不管格局将来变成怎样,现在都不能表现出气馁来,更不能让别人看出沮丧。金光耀也有意想让他多喝一些,于佑安不喝,今天气氛就热闹不了,效果自然要打折扣,可是一看秦小姐那张板着的脸,还有故做正经的样,心里嘀咕几声,也不敢再豪迈了。
罗如芬似乎看出了于佑安心思,借着为他续茶的空,悄声提醒:“不想喝就少喝点,别勉强,藏着点,他们年轻,拼不过的。”又说,“完了我请局长唱歌。”
于佑安刚刚寂落下去的心就又活跃,请他唱歌,罗如芬今天为什么要这样表现?
遗憾的是,这晚的歌没唱成,饭局还没结束,秦小姐接到一电话,说是要走,公司有急事,要回去处理。金光耀挽留几句,秦小姐嘴上客气,人却表现出很急的样子。金光耀没敢挽留,起身送客。于佑安也佯装热情地挽留几句,秦小姐说于局长您慢用,实在对不住,改天我做东,请两位局长坐坐,两位局长一定要赏光哟。于佑安说只要秦总一声令下,保证三分钟赶到。这边还开着玩笑,那边两位科长已屁颠屁颠帮着拿包了。
秦小姐走了没五分钟,罗如芬的电话又响了,罗如芬看了眼号码,神色不安地拿去外面接了,不多时进来,冲于佑安歉笑道:“该挨领导的批评了,你看我,平日手机失业,一天都接不了一个,今天倒好,正跟局长有感觉呢,家里偏是……”
于佑安相信电话绝不是家里打来的,刚才罗如芬看号的时候,他有意瞄了一眼,像是谢秀文号码,不过嘴上却说:“罗局是大忙人,快回去吧,回去晚交不了差我们都得跟着遭殃。”
这话也是含沙射影,罗如芬只当没听懂,似乎有点不舍地说:“今天就请局长原谅,下次吧,下次一定让局长尽兴。”
金光耀不让走,说等下吃完换歌厅唱歌去,于佑安暗暗踩了金光耀一脚,金光耀才说:“姐姐一走,我们就得散,这顿饭我算是白请了。”
罗如芬说:“我把局长交给大秘书了,一定要尽兴啊。”说着抓起包,风一样飘走了。
于佑安顿觉身上少了件什么,忽然显得失落。后来他拿出手机,自己的手机就像哑巴了般,一晚上不叫一次,这才知道失落从何而来。
决定命运的时刻终于到来,于佑安正闷头改一份材料,安小哲突然打来电话,说晚上上会。于佑安没听清,问上什么会?安小哲说你装糊涂啊,还能什么会?于佑安忽地明白过来,忙问:“就今晚?”安小哲说刚刚通知的,晚八点开常委会,讨论几个重要部门的人选。
于佑安的心狂跳起来,脸颊发烫,握着电话的手忍不住地抖。
安小哲又说:“晚上别喝酒,有消息随时通知你。”
于佑安激动得谢字都说不出了,一个劲冲电话点头,后来意识到安小哲在电话那头,忙道:“不会的,怎么会喝酒呢,辛苦大秘书了,晚上我在家里等消息。”
这晚方卓娅偏巧值班,于佑安做好了饭,打电话给方卓娅,方卓娅说想在外面随便吃点再去值班。于佑安一反常态,冲电话吼:“今天你必须回来吃!”等方卓娅回来,他又喜形于色,又是讨好又是巴结,弄得方卓娅直纳闷。后来终还是忍不住,把实情说了。方卓娅激动地一把抱住他,“真的呀老公?”
“还煮的呢,不过能不能顺利拿下,还不能确定。”
“当然能,来,老公,庆贺一下。”方卓娅跑过去,拿出酒来,两口子很壮烈地连碰三杯。方卓娅说,“可惜今天我是夜班,不能陪你等消息。”想一会又道,“要不我找人替班?”于佑安赶忙摇头,“你那班哪能随便替,出事谁负责,你还是乖乖去值班,有消息我随时通知你。”
两口子快快乐乐吃完饭,方卓娅打扮一鲜走了,临走还没忘在他脸上来那么一下,于佑安也很激动,狠狠在老婆脸上嘬了两口,将老婆送楼下,一看时间还早,不到七点半,又在花池边活动一会,估摸着差不多了,上楼,沏了茶,将手机放眼皮下,焦灼不安地等起来。
常委会的消息是可以通过各种方式传递出来的,包括里面一些细节,也随时可以传递给当事人。尽管每次会前都要求保密,不能泄露会议内容,但会议内容包括里面的某些“**味”还是在最快的时间里飞出来,传到那些急于想知道的人的耳朵中。
八点三十二分,于佑安手机蜂鸣一声,抓起一看,果真是安小哲发来的,四个字:马上开始。于佑安的心狂跳起来,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到了,关于规划局长人选的议题马上要交到会上,交到七个常委手中。也许再过几分钟,或者十分钟,规划局长人选就会尘埃落定,到底是他还是罗如芬?于佑安坐不住了,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家里温度并不高,空调呼呼作响,于佑安却觉热,身体不住地发汗。他强迫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不能这么心神不宁,可是不顶用,一股心火烧着他,站哪儿也觉不舒服。再次拿起手机,一看时间才过了两分钟,真慢,这阵该轮到组织部汇报了吧,常委会的程序应该是这样,具体到某个位子,先由组织部把考核好的人选提出来,如此这般说一番,大家洗耳恭听,等汇报者说完,常委们目光就都集中到陆明阳身上,这时候陆明阳一声咳嗽都含着千钧之力,眉宇稍稍那么一皱,或许一个人的命运就改变了。
奇怪,怎么会想到陆明阳皱眉呢,难道自己没有信心?于佑安懊恼地抓起水槽,咣咣当当喝了几口。不该的,应该想陆明阳会微笑着,将目光转向大家,最好先转到李西岳脸上,说:“这个位子么,我看佑安可以,西岳,你是组织部长,说说你的意见……”那么,李西岳就会顺着话音,表功似的,将他的优点一条一条摆到桌面上,陆明阳一定会笑,舒心地笑,满意地笑,等笑完,再象征性地征求一下大家意见,这个时候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呢,就算车树声不大乐意,到了这个环节,也只能点头同意了,那么……
于佑安浑身不那么热了,汗慢慢回归到毛孔里,紧着的心也惬意地舒展开来,仿佛刚才想的,正在另一个地方发生,那个地方可是南州权力的最核心地带,是他们这些人幸福的开始地也是幸福的终结地啊——
手机又响了一声,于佑安近乎以零点几秒的神速摁开了短信键,是老婆方卓娅发来的,问他怎么样?于佑安快速回过去一句,别打扰,正在讨论。然后就痴痴望住手机,等好消息从那边飞过来。
可是手机像是断电了似的,再也没了动静。于佑安紧捂着狂奔的心等了有半小时,确信那边怎么也讨论完了,是该有消息的时候了,手机愣是不响一声!
悲剧!他突然就想到这个词,旋即又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没有理由的,真的没理由。
可是……
就在他泄气地要一屁股坐下时,手机突然又响了,快速抓起一看,竟是罗如芬发来的,带着问候的语气:大局长在家吧,这阵在干什么?
她发来短信做什么?!
一股不祥的感觉笼罩了于佑安,盯着罗如芬这句问候,于佑安忽然就想到另一层,接着又想起罗如芬那天的温情还有暧昧,原来是用美人计麻痹我啊。奶奶的!他忽然就想咆哮——
安小哲终还是发来了短信,很短,就几个字:情况有变,详情后说。
于佑安连读几边,一股透心的凉淹没了他,他觉得屋顶要塌下来了。方卓娅再打电话,于佑安理的力量都没了。
第二天安小哲找了他,说了一些听起来近乎天方夜谭的话。组织部的确提的是他,当然,跟别的位子有区别的是,组织部同时也提了罗如芬,作为另一个候选人。组织部副部长汇报完,陆明阳没有表情,也没有咳嗽,只是把目光投到李西岳脸上。李西岳接过话,就规划局长这一职务谈了一些意见,基本是向着于佑安的。谁知等李西岳讲完,谢秀文插话了……
“是谢市长改变了局势,想不到她能量这么大,能把大老板左右住。”安小哲带着愧疚的口气说。
于佑安很麻木,这时候安小哲说什么都不能打动他,关于常委会的详细内容,第二天李西岳就跟他说了。李西岳也是带着爱莫能助的表情,最后说:“书记可能另有想法,他跟我提过一个岗位,但没明说,再找机会吧,千万别泄气。”
于佑安知道李西岳在说哪个岗位,但失去规划局长这个梦想多年的位子,心里实在是缓不过劲来。哪怕让他干半年,或者几个月,他也能了掉一桩心愿啊。
还有,他觉得自己被谢秀文和罗如芬两个女人耍了,依自己的智慧还有经验,怎么能被她们耍呢,难道真对罗如芬有了感觉,晕了头?
不!
方卓娅嘲笑道:“有本事啊,输给一个女人,还是自己的老部下,她对你不是挺尊重的么,怎么关键时候又冲你下黑手,看来你女人缘也不咋啊?”
“少说两句行不,少给我幸灾乐祸!”于佑安歇斯底里。
“我幸灾乐祸?”方卓娅扑他跟前,不甘休地又嚷,“我眼泪还不知往哪流呢,我可告诉你,输给谁都行,输给女人就不行,谁知道你们之间唧唧歪歪搞什么呢,眉来眼去当我不知?”
“你——?!”
于佑安火都发不出来了,最后只能以女人见识还击方卓娅,草草结束这场争吵。后来他又后悔,不该把方卓娅胃口吊这么高,更不该让她也参与到这场跑官大战中。女人就是女人,虽不说头发长见识短,但对政治斗争特别是权力之争,她们永远看不到核心处。
徐学谦得知消息,打来电话安慰于佑安,说一次挫败没关系,南州那么多位子,还愁没地方安排你佑安。听于佑安垂头丧气,打不起精神,徐学谦说,你上来一趟吧,咱们当面聊聊。于佑安也觉有必要跟徐学谦认真聊聊,虽说李西岳还给他留下那么一片安慰药,似乎比规划局长更诱人,但从开完会到现在,陆明阳那边一点动静也没,他怕夜长梦多,中间生变,于是当天就到了省城。
徐学谦倒不怎么悲观,谈起南州班子调整,仍然信心饱满。后来说到谢秀文力挺罗如芬,徐学谦笑道:“你真以为谢秀文有那么大能量?”
一语问住了于佑安,事实上这也正是他的困惑所在。
“佑安啊,说你在政治上不成熟,可能是打击你了,说你成熟,有些时候你又喜欢钻牛角尖。权力场上的事,没那么简单,陆怎么也是书记,谢算什么,七个常委哪个不比她资历深,哪个又不比她有发言权?”
“那……”于佑安虔诚地望住徐学谦,有可能自己真是钻了牛角尖,南州迷雾让他失去了判断力。
徐学谦也不保留,继续道:“啥叫政治,这就叫。谢这个人,喜欢张扬,她只是运气好,意外获得副省长喜欢罢了,论城府,差得远呐,说句不好听的,怕是连你们那个罗如芬都不如,人家罗如芬还知道提前拜一下你的码头,也好在将来见了你不至于太难堪。她呢,只能算是陆明阳一杆枪。”
“枪?”于佑安有些吃惊。
“不好意思,可能我用词不当,不过在你面前我也就不遮不盖了。你研究过陆明阳没,这人有很多优点啊,比如说话语权方面,他就比之前的巩达诚玩得好,巩达诚搞一言堂,顶多让王卓群说两句。陆不,他知道啥时候该自己表态,啥时候该让别人替自己把话说出来。这就叫政治艺术,为什么有些话非要自己说出来呢?佑安你想想,如果陆明阳心里压根就没有罗如芬,谢秀文敢在会上那么说?陆明阳是借罗如芬拉拢谢秀文,目的还在浩波副省长这里,他是急于要得到浩波副省长的承认,包括李西岳,同样也是这心理,这由不得他们,形势所迫呗。不过妙就妙在陆明阳自己不主张谁,非要让谢秀文把罗如芬提出来,这一招,陆明阳玩得高,玩得爽啊。”
徐学谦居然用了爽这个字。
见于佑安脸绿,徐学谦又道:“当然,你也不必灰心,现在我跟你透个底,陆明阳对你是另有安排的。”
“真的会是……”于佑安没敢把市委秘书长几个字说出来。
“这个你也别问,也不要急着知道。事情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你自己更不能心安理得去等,该怎么努力还要怎么努力,就当这次是彻底败了,打起精神,迎接下一次。”
“我会的,请秘书长放心。”
“说句坦率话,佑安,对你我真是放不下心啊,如果能放下心,就不让你跑这一趟了。要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现在还没搏到最后,谁也不能说你败,你自己更不能抱这种想法。另外,一定要搞好跟罗如芬的关系,这点比什么都重要。也许这个时候,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你,大家都知道那个位子你志在必得,现在落罗如芬手中,如何处理跟罗如芬的关系,就成考验你的另一道大题。什么叫应对大局的能力,什么又叫胸怀若谷,如果你连这点胸襟都没有,将来怎么能胜任那么重要的工作呢?”
于佑安彻底噤了声。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他算是彻底看清自己的软肋了。
省城回来,于佑安原又表现得积极乐观,该做什么照常做什么,轮到别人请吃饭请唱歌,一应参加,该怎么说笑照样怎么说笑,一点看不出他受了打击。饭桌上有人谈起班子调整,他也不忌讳,该怎么谈还是怎么谈,似乎一个看客,享受着别人的升迁。
暗地里,他却密切关注着罗如芬。罗如芬到规划局上任已经有段日子,不断有人给她祝贺,鲜花还有笑脸天天陪着她。于佑安却故意跟她保持着距离,罗如芬也怪,上任到现在一条短信也没给他发,更没说请他吃饭什么的。于佑安这次没往阴暗处想,他现在琢磨出一些味道来,似乎感觉着,罗如芬跟他真还能算得上心有灵犀。
就在他估摸着时机差不多,打算发邀请给罗如芬时,罗如芬的电话到了,先是自我检讨一番,说这阵实在太忙,一直没顾上跟老领导联系,老领导千万不能有意见啊。于佑安也说,左一声老领导右一声老领导,我真有那么老?罗如芬咯咯笑笑,道:“老就老了,别不承认,怎么样,出来见见小妹?”
一句小妹,于佑安心里暖洋洋的,还多出几分异样,感觉毛茸茸的,道:“见就见,看看我妹子高升后变没,会不会被人抬到半空中看不到地面上的老哥哥了。”
“您来了就知道,女大十八变,小心变得老领导认不出来。”罗如芬仍然保持着“您”这个尊称,话里却明显多出一份亲昵,还带着娇味。
于佑安按时来到酒店,空荡荡的房间里就罗如芬一个人,正在低头玩弄手机,于佑安有几分不自在。
“怎么,今天单枪匹马啊?”于佑安笑问。
“不是等领导您来了再指示吗,我可不敢乱叫人。”罗如芬起身道,伸手接过于佑安外衣,挂在了衣架上。目光波动,里面汪着水。
“两个人就两个人,人少了清静。”于佑安说。
“我也这么想,就怕领导您不热闹,先坐吧,看看谁合适等会再叫。”罗如芬说着又让服务员沏茶,于佑安发现,到规划局后的罗如芬明显跟以前不一样了,如果说以前她身上总也脱不了那个“小”字,处处显出小女人的气息,现在的罗如芬可就有点“大”。这“大”是一种姿态,一种气势,直观地说也叫“作派”。就拿刚才唤服务员沏茶来说吧,以前她语气里是没有那种霸气的,哪怕指派一名服务员,也会客客气气,甚至流露出一份不安,现在不,她吆喝得很自然,语气不容你懈怠或者更改,而且命令式地道,一定要把茶杯再烫一次,不干净就拿回去重沏。
于佑安不动声色地端详着,他发现研究一个刚走上新舞台的人很有意思,他们身上会流露出各种各样的新表情新意味,还有陌生的手势或口令,这些东西对一个官场中人来说,很有用处。见于佑安盯住她不说话,罗如芬幽然一笑,羞中带媚涩中含娇地说:“怎么,果真不认识啦?”
“是有点陌生。”于佑安附和着,顺口又道,“不过比以前更漂亮更妩媚,怎么看也是个大美女。”
“老啦,还看什么。”罗如芬突然暗下目光,顺手捋了下头发,将被薄粉遮掩了皱纹的额头露出来,多少带点恓惶地说,“岁月不饶人,尤其不饶女人。”
于佑安也发出同样的叹:“谁也挡不住年轮,老就老呗,男人女人哪个能挡住。”又问,“怎么样,新岗位还适应吧?”
“就喝了一周的酒,迎来送往,烦死人。再这样应酬下去,我真成三陪了。”
“哈哈,别不知足,有人想去还去不了呢。”
一语说的,气氛忽然僵住。于佑安懊恼不已,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太没水平了。正尴尬着,手机叫响,一看正是金光耀,当下兴奋起来,抓到救兵似的:“大秘书你在哪,到处打电话找不到你,是不是想脱离革命阵营?”
那边金光耀大声抱怨:“哪有的事,我电话哑巴好几天没一个人打,局长在哪腐败啊,兄弟们蹭顿饭,饿得面黄肌瘦了。”
于佑安也装作兴奋道:“还指望蹭你呢,你倒好,当揩油的了,来吧,南华酒店五楼。”
打完电话望住罗如芬:“他要来,你不会反对吧?”罗如芬莹笑着道,“都是老熟人,有什么不高兴的,不过提前跟您说好,今天不许多喝,要不然……”
“不然怎么样?”于佑安追问一句,他被罗如芬刚才那个动作逗笑了。
“不告诉你,饭后单独再说。”罗如芬起身开门去了,金光耀的声音已经响在楼道里。于佑安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恶俗,好像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偷情。
金光耀带着组织部两位科长,中间又打电话把规划局办公室主任还有规划科长也叫来,大声斥责他们不会干工作,怎么能把局长单独放外面,让别人那个走咋办?说着还故意看了眼于佑安,于佑安只当没听见,任他们闹。不过这天于佑安确实没多喝,金光耀也像是暗暗护着他,一个劲吆喝着组织部两位科长,愣是把规划局那两位给灌醉了。
散伙时,金光耀悄悄问:“是不是想单独活动,我看你们眉来眼去的。”于佑安急了,“乱说什么,注意影响。”金光耀呵呵笑出了声,道,“不瞒局长,这饭是罗局让我张罗的,人家不好出面,下一步你就单独行动吧,不过失身了可别怪我。”说完,将几个人塞进车里,道了声拜拜走了。
于佑安愕然,有几分失神地望住金光耀他们的车子,这小子到底玩哪出,不会真觉得他跟罗如芬有什么吧,那可糟糕透顶!
剩下他跟罗如芬两个人时,罗如芬大大方方说:“还等什么,就咱俩,走吧,请局长唱歌。”
等到了歌坊,于佑安仍然缓不过劲来,感觉今天这饭局还有这歌坊,藏着不少秘密。罗如芬倒是一脸陶醉,酒精适时地激发着她身上某些东西,让她女人味越来越浓也越来越烈,举手投足都是戏,看得于佑安眼花缭乱,心止不住地乱动。单独约请于佑安吃饭或者唱歌,是罗如芬早就有的想法,人是要适时看清一些东西的,罗如芬以前看得不透,看得不明,当副局长时错误地跟于佑安使过一些小手段小动作,后来到了旅游局,也暗暗跟于佑安较过劲儿,女人嘛,总爱耍点小聪明,以为跨上去那一步,就跟人家平起平坐了,后来发现自己太过简单,于佑安根本不是现实中看到的这个忍气吞声俯首称臣的于佑安,文化局长背后还藏着另一个城府很深甚至称得上老谋深算的于佑安。这人一旦跃到前台,爆发力将会惊人。尤其最近,她跟方方面面的领导有了亲密接触,越发觉得自己过去犯下过错误,必须抢在于佑安闪亮登场前把前嫌消除掉,消灭得干干净净,以一种良好而崭新的姿态跟于佑安握手拥抱,甚至……当然,这是消极的一种想法,往积极处讲,罗如芬对于佑安还是心存感激的,聪明女人自然有聪明女人的长处,并不是单纯依靠身体左冲右突。身体谁没有啊,比她年轻漂亮的一抓一大把,人家不见得没她大方,献身精神一个比一个强,谷雨不就摆在那儿?罗如芬是感激那段岁月,当副局长那些年,她明学暗彷,仔细领会,从于佑安身上得到不少真传,某种程度是于佑安成就了她。
这些话当然藏在心底,永远不会说,不过今夜,她是想跟于佑安认真说些事的。
红酒、咖啡、飘着袅袅香气的普洱茶,摇曳的红烛、若明若暗的灯光,极短的时间就把他们拉到了另一个世界。于佑安似乎也不那么戒备森严了,男人是容易被某些东西感染的,爱情面前,女人多的时候是傻子,但在非爱情的诱惑面前,男人的智商会急降到零。
“谢谢局长给我面子,来,我再敬局长一杯。”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罗如芬捧起酒杯,殷殷地递到于佑安面前。
于佑安望住罗如芬,并不端杯,而是带着调侃道:“先说个理由吧,怎么觉得罗局长今天有点怪。”
罗如芬脸上再染一层粉红,声音轻若浮尘:“局长不会是怕我酒里掺了水吧,假的妹妹可不敢来。”
她甜甜的笑还有这声自然而然出来的妹妹,就把于佑安心里堵着的疙瘩化开了,于佑安不好意思再拒绝,接过酒杯说:“哪敢朝那么想,我是觉得受不起,妹妹高升,应该是我敬妹妹。”
“我哪算高升,局长笑话我了,快喝了这杯吧,不然妹妹脸都红得没地方放。”说着起身,弓腰捧杯,跟于佑安碰了一下。于佑安就又嗅到一股更馥郁的芳香,他哪里知道,刚才在车上,罗如芬是暗暗旆身上喷了香水的。
三杯碰过,气氛融洽起来,于佑安并不计较过去怎么样,很多东西过去就过去了,没必要积结在心里,那会伤肝伤胃伤情,官场上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这点他比谁都清楚。他只是想知道,罗如芬这酒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不会是错把他当寄情对象吧。他自嘲地一笑,感觉人这东西真怪,情似乎比人还要怪,不该生的地方偏生,该生的地方却总是要冷着。
“跳舞吧,这样坐着不自在。”罗如芬远比他大方,总是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哄男人开心,于佑安也不客气,既然来了索性就放开一次,反正失身的事他干不了,人家也未必肯献。况且都到这把年纪了,能找一点温馨的感觉就十分可贵。于是大大方方揽过罗如芬的腰,在飘忽不定的音乐中幽灵般晃动起来。
罗如芬终还是把要说的话说了,原来她是担心到了规划局拿不下那个摊子。其实往规划局去并不是她本意,她自己是很想在旅游局再干下去的,刚找着感觉,舍不得离开,哪知李西岳和陆明阳在规划局长人选上犹豫不决,太多的人争着这位子,放谁上去都不合适,这个时候谢秀文帮了她一把,将她做为过度性人物传递给了陆明阳,结果就歪打正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官场原来也会发生,算只能算她白拣个便宜。
“帮帮我吧,要不真是愁煞我了,那么大摊子,怎么整啊?”罗如芬停下脚步,动情地望住于佑安说。
于佑安忽然有些泄气,罗如芬这弯子也绕得太大了,把他胃口吊得高高的,最后竟给他这么一个答案。不过也只是在转瞬间,他的兴致又起来了,他看到了罗如芬眼里的期盼,还有真真实实对他的尊重,甚至抛舍不开的依恋,这些东西对男人来说就是**。突然地,他就搂紧了罗如芬身子,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袭击了他,他有几分晕眩,也有几分霸道,似乎以前没有过的占有欲突然就有了。
罗如芬轻哦一声,就迎合似地把自己交给了于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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