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罗盘（7）
我斜眼瞪了千面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与我谈论以前如何，现今如何。
黑影声音忽高忽低，我猜测应该与千面的攻击有关，语气带着悲戚，“唉，你们何必与我动怒，你们不也是与我一样的可怜人儿吗？永远的被困在这罗盘之中，暗无天日，以前啊，我也是会用沙漏计算着时间，在墙上刻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后来啊，整面墙被画满，而离我出去的时间，遥遥无期。后来啊，我总算是明白了，时间记得再精确又有什么用……出不去啊……”
黑影画风突变，我蹙眉，低声问千面，“我们真的在罗盘中？”
千面微微点头，躲避着我的目光。
“为什么？”我顾不得脚腕上的疼，如果黑影说得都是真的，永生永世的被困在罗盘之中，找不到出去的办法，活着或者是死了，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我会进来，千面无法解释。
黑影对着自己的心脏呵出一口气，颜色不深的黑气慢慢回拢，至少把胸口的洞堵上，嘴边白蛇依然半死不活的吊着，偶尔抽搐两下证明自己存在。
“小妹妹，我与千面大不相同，他虽贵为九尾灵狐，可他身上除了精元有点儿用处，就剩下那身纯白皮毛了。
长久的时光消磨了他的妖力，唯独剩下一无是处的贵气。你帮我杀了他，取得精元，我既然能够把你弄进来，就能够把你带出去。这一波买卖，并不亏。小妹妹，我看你是个聪明人，怎么选，对于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黑影压低声音冷笑，语气中难掩兴奋。正如他所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唯一的一条路摆在眼前，不这么走，还有什么走法？
他这一招挑拨离间，当真是一点儿违和感都没有，十分的自然，也特别的真情流露。
差点儿我就信了。
千面有一瞬间的紧张，拉着我的手不说话，尖锐的手指滑过我的皮肤，他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我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快速看了千面一眼，出去对于我来说，的确十分的重要，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罗盘还存不存在，如果在的话，他们会不会发现我不见了。
他们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希望他们来到这里来救我，有可能没把我就出去，反而把命给搭上。
一切只能靠自救。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脚腕上的疼痛时不时的提醒着我此时危险处境。
“对啊，怎么选，很简单……”我对着他的方向露齿一笑。
黑影仰天长啸，密室传音到我的耳中，“果然没有看错你，动手吧，千面被我重伤，他对你没有防备，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够拿到九尾灵狐修炼千万年的精元，事成之后，我便放你出去。”
说到最后，激动的舌头都差点打结了。
我微微眯起眼睛，缓缓摇头。
他的心咯噔一下，急急的往前走了两步，阴测测的说道，“小妹妹，可是还有什么问题？”
“我们现在是联盟了？”
“那是当然。”
“为了表示你的诚意，先把我身上的毒解了，要不然，我可不敢贸贸然的动手。”
“……我说话，向来说到做到，我承诺的事情，你不必担心。”黑影避重就轻。
我目光陡然变冷，支起身子，靠在千面的肩膀上，千面如今也是强如之末，我们三人都半斤八两。
我与黑影谈判的话，千面听在耳中，却没有进一步的表示。
从始至终，他一直很安静，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开口说什么，更多的时候，是静静的盯着我看，什么都不说，姑且把它称作为发呆。
“你自己不带脑袋，真以为所有人都与你一样没脑子？”
他震惊错愕的开口，“小妹妹，你说什么，我不是很懂……”
“骗我杀了千面，夺取他精元，而我中了你的毒，没有你点头，我根本没有与你谈条件的资格。
若是你不给我解毒，等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你不需要费任何力气，坐收渔翁之利，九尾灵狐精元尽收你的囊中。”
脚腕上的麻缓缓的往上爬，连带着整只腿都没有知觉，稍微动一下就是割骨刮肉的疼，即使周围冰天冻地的冷，背后的衣服已经汗湿了一片，粘腻的贴在背上，很不舒服。
我极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尽量不让在我身旁的千面看出我任何的异常。
黑影快速的把腋下的头按在自己的头上，手舞足蹈的说道，“小妹妹，你如果不选择我，你只能等死，千面不愿意拿精元换解药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么？
选择我，你还有一线生机，而选择千面，你死定了。”
黑影继续游说。
千面又甩出一阵冰刀，黑影被击退数十米，冰刀扎入他的琵琶骨，把他彻底的钉在了墙上。
黑影闷哼一声，奋力挣扎，丝丝缕缕的黑烟不停消散，他冲着千面嘶吼，越是挣扎，身上的黑烟消散的越快，口中白蛇啪叽一声掉落在地上，瞬间动成了冰块，“……不可能……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没有千年的功力了吗……”
千面没有理会聒噪的黑影，把我抱得更紧，他身上向来暖烘烘的，此刻也冷得彻骨。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有没有其他出去的办法……”
我们两人同时开口，我愣了一下，苦笑道，“你能有什么办法呀，有的时候，不得不信命……”
话音未落，我扭头吐出一大口血……有一些溅到他雪白的皮毛上，就像是雪地上落下的点点梅花，我赶忙伸手去擦，人家好心用他尊贵的尾巴给我躺着，怎么能够把它弄脏了……
然而千面的速度更快，拽住我的手，搂住我的腰把我扭转了过来，我的手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他又没有任何预兆的吻了下来。
我惊得瞪大眼睛，把你当朋友，你却三番四次轻薄我，不管是谁，都不会忍的！
他的手温柔的摸了两下我的头发，“别动……”
我的眼里什么都不剩，只剩下那双干净纯粹的幽绿双眼，渐渐的忘记了挣扎。
世人都说，狐狸擅于惑人。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嘴里有个冰凉的东西。
千面离开些许，手放在我的下巴上一抬，我控制不住的把那冰凉的东西吞了进去。
我推开他，警惕的盯着他，“你给我吃什么毒药？”
他眼里很是受伤，手放在我的头上，还想继续抚摸下，被我直接拍开，“我和你没有很熟，不要随便动手动脚……”
他嘴角勾起的笑僵在脸上，眼里的受伤是那么明显，不笑的他看起来冷酷严肃，一方之主，真像那么回事。
他张开的手缓缓收紧，“其实，我多想永远把你带在我身边，永远不要分离。可老天就是这样，给你的快乐，转瞬离去。”
我深吸一口气，避开他的目光，真的是，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小姑娘在以前到底惹了多少情债……
为什么要我来替她还？
难道，我真的是她？
不可能，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前世今生。如果有的话，世界岂不是混乱了。
刚才吞进去的冰凉物体，在我肚子中暖烘烘的。脚上的麻在慢慢退却……
我立马掀开裤脚看去，脚腕上被蛇咬的两个洞已经完全找不到了……
“这是？”我欣喜抬头向千面看去，“千面！”
他虚弱的倒在地上，我把他扶起来，“怎么了？没事吧？你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冷。”
冻得我直打哆嗦。
千面没有回答，他一直闭着眼睛，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从所未有的恐惧包裹着我，我晃动着他的身体，手被低温冻伤，他依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我颓废的跪坐在地上。
黑影咳嗽两声，冷笑，“啧啧啧，九尾灵狐也是个多情种，把精元给了你一个凡人，简直鸡肋。”
他的话对于我来说仿佛是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我脱下外套盖在千面身上，明知道效果微乎其微，可我依然要这样做。
至少我的良心能够舒服一点儿。
他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一定会保我平安，如果是用这种方式，那我宁可不要……
我刚才吞进去的东西是精元……还给他便是。
可是，要怎么吐出来？
我拍打了两下肚子，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用了各种催吐方法，没有一个有效。
“别瞎忙活了……想不到啊想不到，说起来，我与千面算是老朋友了……就是不知道为何，他对你这个丫头如此上心，最珍贵的精元说给就给。
他受了伤，又没有精元，只剩下死了。一命换一命，精彩，果然是精彩。
也算是我这几百年以来看过的最有趣的一幕了。”黑影看热闹不嫌事大，嘴大得不行，如果不让他说话，他会被憋死。
“我想把精元还给他，有什么办法？”我平静的往黑影的方向看去，额头上的六芒星闪过一道光。
“为什么？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是自己留着，千年精元，不是想要就能够得到的……”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我给他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冷哼一声，“我要那精元干什么？长生不老？”
黑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墙，脸依然模糊，白蛇被冻成冰块之后，我再也找不到他的脸，或者是他的嘴在哪里了，“你怎知凡人用了精元能够长生不老？在没被关进来之前，我也是叱咤一方的大人物，多少像你们这样的人类，匍匐在我的脚下，成为我的走狗，不过是为了延长几个春秋的寿命。”
我瞬间安静下来，凝视着地上一滩水渍，“那是他们，不是我。”
“一样的，一样的……”黑影猥琐的笑起来。
“不一样！目睹身边的亲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去，走到世界的尽头，直到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认识你，再也没有一个人与你有瓜葛。你的快乐，你的痛苦，再也没有一个人在意。
就像行尸走肉一般存活在天地间……这就是你所说的长生不老，我不要……”
“……终于知道为什么千面会为了你舍生，的确是和一般人很不一样。”
“有什么办法能够把我腹中精元还给他吗？”我察觉到千面身后的九根尾巴，有一根正在慢慢的化成水，如果等到九根都化成水，他是不是就要消失……
我把那根化成水的尾巴抱在怀中，冷得我直打颤，腹部有一丝暖流往我的四肢流。
黑影不说话。
“算我求你。”我近乎卑微的对着黑影道。
“这算交易吗？”
“算，除了精元不能给你。”
黑影又不说话。
我静静的等着。
最后黑影先绷不住，开口道。
“罢了，和你这小妹妹说了也不碍事，我想要的哪里是什么精元……”
我眼中一道冷冽视线射向他。
他一窒，匆忙改口，“是，之前和你说了，千年精元是个稀罕物件，像我们这种妖的修炼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日日夜夜吸收天地精华，修炼自己的道行。可这种方式实在是太慢太枯燥了。很多人等不到进阶的那天就寿命尽了。
于是，妖修便有了另外一种修炼方式。”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
“你选的，便是后头那一种吧。”
黑影被我看穿，也就没有什么好不好意思这一说了。
“这第二种啊……小妹妹，被钉在这墙上，身子老不舒服了，你过来，帮我把这冰刀取走两个如何？就取走两个，我也逃不了。”黑影低声游说。
我把千面轻柔的放在地上，脚被冻僵，我揉了好一会儿，才站起声，坚定的往黑影的方向走去。
黑影一瞬间不知如何反应，幸福来得太突然，这小娃娃怎么这么好骗，年纪太小，傻得可爱。
他有那么一瞬间有些于心不忍，可向自己走来的，哪里是什么小姑娘，是一颗移动的千年精元啊。
他激动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已经能够感受到吸收千年精元之后，身体之中充沛的力量。
“你口水要滴下来了。”
黑影用手去擦自己的嘴角，手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烟气，他这才记起，在很久之前，他的实体被毁，只剩下一团黑烟了。
在他发呆的间隙，我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被我耍了，干笑了两声。
我一脸平静的盯着他，第一次距离这么近，也终于看清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团黑色的烟雾组成的，没有形状，隐约能够看清一道人形。
“说吧，怎么帮你把冰刀拔下来。”我的视线从上往下，他的身体，密密麻麻的一排冰刀，千面下手当真的一点儿情意都没有留。
“嘿嘿，你随便挑着拔，随便拔哪几个都行。”黑影奋力的伸长脖子，“小妹妹，你站太远了，近一点儿，才能够把冰刀拔出来。”
“哦？”我慵懒的拖长尾音，垂下眼帘，脚步往前迈了一大步，“这样可以了吗？”
“再往前一点儿，一点点就好。”黑影的声音带着魅惑，魅惑之中夹杂着兴奋。
“好。”我乖巧的又往前走了几步。
他身上黑色雾气环绕在我的眼前，使得我几乎看不清他的样子。
右上方传来一阵劲风，我心中冷笑，却不动声色。
“嘭！”
眼前浓雾散去。
他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我忘记和你说了，我是阴阳师。”手腕上的定魂铃骤然伸长，青色长剑架在他的脑袋上，从黑银出现开始，千面便把我保护得很好，我没有任何出手的机会，使得黑影以为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女孩。
他惊诧错愕的盯着脖子上的长剑，颤抖着声音道，“定魂铃……”
“你竟然认识它……”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神一如既往的冰冷。
“怎么不认识，定魂铃的主人……不对，你怎么会有它。”黑影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恐惧，这种害怕不像是装出来的，倒像是灵魂的本能。
“我怎么会有它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你要考虑的，应该是怎么活着从我的剑下出去。”
“不是，定魂铃怎么可能在你的手中……”黑影固执的一定要知道我手上定魂铃的来历。
我催动灵力，徒手在他肚子上锤了一拳，“别想和我扯开话题。”
这一拳打得他灵魂出窍，他阴阳怪气的说道，“可以啊，小妹妹，藏得倒挺深的。定魂铃天下至宝，是我之前看花了眼，你用它杀我，轻而易举。
但你也别忘了，杀了我之后，千面真的彻底没救了。”
我勾唇轻笑，“之前说了，我们做交易，是你先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以不舒服为由，骗我到你的身边，真实目的却是要杀我，夺取腹中精元。如果不是因为我手上有定魂铃，结局是什么……用脚趾头都能够猜得到。”
我凝视着他显得自己更加有气势一些，可他没有实体，只是一团雾气，看得我眼睛干涩，所幸低下头，谁都不看。
黑影长长的叹息一声，可怜巴巴的说道，“精元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我克制不住……”
“再给你一次机会，交易还算不算？”我声音之中夹杂着碎冰子。
黑影咬牙，点头，“之前与你说得第二种修炼方法，便是夺取其他妖已经修炼好的精元，有的妖不从，便剖腹夺得，与自己的精元融为一体，免去多年修炼的繁琐。
有些妖深知自己妖力不强，又不想死无全尸，便乖乖的奉上自己的精元。
而人类得到妖的精元，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能够自主的逼出吗？如果不能，可能要……”
剖腹取出？
一命换一命？
黑影斟酌用词，毕竟风水轮流转，之前多嚣张，现在就要多卑微。
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轻轻的抚摸了两下肚子，回头看千面，他安静的仿佛睡着了一般。
“除了精元，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不死？”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他现在进入休眠状态，是我们妖的自我保护机制，能够最大程度的维持他的生命，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精元才是他维持生命的根本。”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至少在时间上是宽裕的。
千面对我的维护，不过是因为我有一张与他羁绊最深的女孩子一样的脸。
从小到大，我就不喜欢欠人东西，特别是这样莫名其妙欠下的，精元我一定要还给他，却不想用这种方式。
脑中灵光一闪，如果是沈冥，一定知道怎么办……
我对着他森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黑影恐惧的缩了缩，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不要这么对着我笑，我怕……”
“你放毒蛇咬我的时候，可没有说你害怕。”
“此一时，彼一时。”
“听你的口气，我到这鬼地方是你的功劳？”
“……”
“你有出去的办法？”
“……”
“不和你绕弯子，赶紧给我实话实说，要不然，我就不是用拳头打你这么简单了，而是先用定魂铃在你的肚子上戳一个你脑袋那么大的洞。”
黑影立马用手抱住头，“不要冲动，我说还不行吗？”
他在心里暗骂失策，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小姑娘，怎么这么的暴露于不解风情。
我昂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说来话长……”
我一拳打在他胸口，“长话短说。”
“我到这里的时候，千面就已经在了。听其他人的意思，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而我，赶巧的多知道了那么一点儿。”他抬起手，比了个小指，又用拇指掐断一半。
“说。”
“千面是九尾灵狐，在我们这些妖族眼中，除了皇室之外，最让人嫉妒的种族。”
“为什么？”黑影的话颠覆了我对世界的认知，原来除了人，和鬼，还有妖。
“之前和你说了，我们要的修炼方法只有两种，一种是……”
“这段跳过，直接说重点。”我无情的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九尾灵狐从一出生便有强大的妖力，不需要修炼，也不需要夺取他人的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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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画风突变，我蹙眉，低声问千面，“我们真的在罗盘中？”
千面微微点头，躲避着我的目光。
“为什么？”我顾不得脚腕上的疼，如果黑影说得都是真的，永生永世的被困在罗盘之中，找不到出去的办法，活着或者是死了，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我会进来，千面无法解释。
黑影对着自己的心脏呵出一口气，颜色不深的黑气慢慢回拢，至少把胸口的洞堵上，嘴边白蛇依然半死不活的吊着，偶尔抽搐两下证明自己存在。
“小妹妹，我与千面大不相同，他虽贵为九尾灵狐，可他身上除了精元有点儿用处，就剩下那身纯白皮毛了。
长久的时光消磨了他的妖力，唯独剩下一无是处的贵气。你帮我杀了他，取得精元，我既然能够把你弄进来，就能够把你带出去。这一波买卖，并不亏。小妹妹，我看你是个聪明人，怎么选，对于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黑影压低声音冷笑，语气中难掩兴奋。正如他所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唯一的一条路摆在眼前，不这么走，还有什么走法？
他这一招挑拨离间，当真是一点儿违和感都没有，十分的自然，也特别的真情流露。
差点儿我就信了。
千面有一瞬间的紧张，拉着我的手不说话，尖锐的手指滑过我的皮肤，他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我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快速看了千面一眼，出去对于我来说，的确十分的重要，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罗盘还存不存在，如果在的话，他们会不会发现我不见了。
他们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希望他们来到这里来救我，有可能没把我就出去，反而把命给搭上。
一切只能靠自救。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脚腕上的疼痛时不时的提醒着我此时危险处境。
“对啊，怎么选，很简单……”我对着他的方向露齿一笑。
黑影仰天长啸，密室传音到我的耳中，“果然没有看错你，动手吧，千面被我重伤，他对你没有防备，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够拿到九尾灵狐修炼千万年的精元，事成之后，我便放你出去。”
说到最后，激动的舌头都差点打结了。
我微微眯起眼睛，缓缓摇头。
他的心咯噔一下，急急的往前走了两步，阴测测的说道，“小妹妹，可是还有什么问题？”
“我们现在是联盟了？”
“那是当然。”
“为了表示你的诚意，先把我身上的毒解了，要不然，我可不敢贸贸然的动手。”
“……我说话，向来说到做到，我承诺的事情，你不必担心。”黑影避重就轻。
我目光陡然变冷，支起身子，靠在千面的肩膀上，千面如今也是强如之末，我们三人都半斤八两。
我与黑影谈判的话，千面听在耳中，却没有进一步的表示。
从始至终，他一直很安静，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开口说什么，更多的时候，是静静的盯着我看，什么都不说，姑且把它称作为发呆。
“你自己不带脑袋，真以为所有人都与你一样没脑子？”
他震惊错愕的开口，“小妹妹，你说什么，我不是很懂……”
“骗我杀了千面，夺取他精元，而我中了你的毒，没有你点头，我根本没有与你谈条件的资格。
若是你不给我解毒，等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你不需要费任何力气，坐收渔翁之利，九尾灵狐精元尽收你的囊中。”
脚腕上的麻缓缓的往上爬，连带着整只腿都没有知觉，稍微动一下就是割骨刮肉的疼，即使周围冰天冻地的冷，背后的衣服已经汗湿了一片，粘腻的贴在背上，很不舒服。
我极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尽量不让在我身旁的千面看出我任何的异常。
黑影快速的把腋下的头按在自己的头上，手舞足蹈的说道，“小妹妹，你如果不选择我，你只能等死，千面不愿意拿精元换解药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么？
选择我，你还有一线生机，而选择千面，你死定了。”
黑影继续游说。
千面又甩出一阵冰刀，黑影被击退数十米，冰刀扎入他的琵琶骨，把他彻底的钉在了墙上。
黑影闷哼一声，奋力挣扎，丝丝缕缕的黑烟不停消散，他冲着千面嘶吼，越是挣扎，身上的黑烟消散的越快，口中白蛇啪叽一声掉落在地上，瞬间动成了冰块，“……不可能……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没有千年的功力了吗……”
千面没有理会聒噪的黑影，把我抱得更紧，他身上向来暖烘烘的，此刻也冷得彻骨。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有没有其他出去的办法……”
我们两人同时开口，我愣了一下，苦笑道，“你能有什么办法呀，有的时候，不得不信命……”
话音未落，我扭头吐出一大口血……有一些溅到他雪白的皮毛上，就像是雪地上落下的点点梅花，我赶忙伸手去擦，人家好心用他尊贵的尾巴给我躺着，怎么能够把它弄脏了……
然而千面的速度更快，拽住我的手，搂住我的腰把我扭转了过来，我的手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他又没有任何预兆的吻了下来。
我惊得瞪大眼睛，把你当朋友，你却三番四次轻薄我，不管是谁，都不会忍的！
他的手温柔的摸了两下我的头发，“别动……”
我的眼里什么都不剩，只剩下那双干净纯粹的幽绿双眼，渐渐的忘记了挣扎。
世人都说，狐狸擅于惑人。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嘴里有个冰凉的东西。
千面离开些许，手放在我的下巴上一抬，我控制不住的把那冰凉的东西吞了进去。
我推开他，警惕的盯着他，“你给我吃什么毒药？”
他眼里很是受伤，手放在我的头上，还想继续抚摸下，被我直接拍开，“我和你没有很熟，不要随便动手动脚……”
他嘴角勾起的笑僵在脸上，眼里的受伤是那么明显，不笑的他看起来冷酷严肃，一方之主，真像那么回事。
他张开的手缓缓收紧，“其实，我多想永远把你带在我身边，永远不要分离。可老天就是这样，给你的快乐，转瞬离去。”
我深吸一口气，避开他的目光，真的是，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小姑娘在以前到底惹了多少情债……
为什么要我来替她还？
难道，我真的是她？
不可能，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前世今生。如果有的话，世界岂不是混乱了。
刚才吞进去的冰凉物体，在我肚子中暖烘烘的。脚上的麻在慢慢退却……
我立马掀开裤脚看去，脚腕上被蛇咬的两个洞已经完全找不到了……
“这是？”我欣喜抬头向千面看去，“千面！”
他虚弱的倒在地上，我把他扶起来，“怎么了？没事吧？你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冷。”
冻得我直打哆嗦。
千面没有回答，他一直闭着眼睛，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从所未有的恐惧包裹着我，我晃动着他的身体，手被低温冻伤，他依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我颓废的跪坐在地上。
黑影咳嗽两声，冷笑，“啧啧啧，九尾灵狐也是个多情种，把精元给了你一个凡人，简直鸡肋。”
他的话对于我来说仿佛是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我脱下外套盖在千面身上，明知道效果微乎其微，可我依然要这样做。
至少我的良心能够舒服一点儿。
他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一定会保我平安，如果是用这种方式，那我宁可不要……
我刚才吞进去的东西是精元……还给他便是。
可是，要怎么吐出来？
我拍打了两下肚子，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用了各种催吐方法，没有一个有效。
“别瞎忙活了……想不到啊想不到，说起来，我与千面算是老朋友了……就是不知道为何，他对你这个丫头如此上心，最珍贵的精元说给就给。
他受了伤，又没有精元，只剩下死了。一命换一命，精彩，果然是精彩。
也算是我这几百年以来看过的最有趣的一幕了。”黑影看热闹不嫌事大，嘴大得不行，如果不让他说话，他会被憋死。
“我想把精元还给他，有什么办法？”我平静的往黑影的方向看去，额头上的六芒星闪过一道光。
“为什么？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是自己留着，千年精元，不是想要就能够得到的……”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我给他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冷哼一声，“我要那精元干什么？长生不老？”
黑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墙，脸依然模糊，白蛇被冻成冰块之后，我再也找不到他的脸，或者是他的嘴在哪里了，“你怎知凡人用了精元能够长生不老？在没被关进来之前，我也是叱咤一方的大人物，多少像你们这样的人类，匍匐在我的脚下，成为我的走狗，不过是为了延长几个春秋的寿命。”
我瞬间安静下来，凝视着地上一滩水渍，“那是他们，不是我。”
“一样的，一样的……”黑影猥琐的笑起来。
“不一样！目睹身边的亲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去，走到世界的尽头，直到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认识你，再也没有一个人与你有瓜葛。你的快乐，你的痛苦，再也没有一个人在意。
就像行尸走肉一般存活在天地间……这就是你所说的长生不老，我不要……”
“……终于知道为什么千面会为了你舍生，的确是和一般人很不一样。”
“有什么办法能够把我腹中精元还给他吗？”我察觉到千面身后的九根尾巴，有一根正在慢慢的化成水，如果等到九根都化成水，他是不是就要消失……
我把那根化成水的尾巴抱在怀中，冷得我直打颤，腹部有一丝暖流往我的四肢流。
黑影不说话。
“算我求你。”我近乎卑微的对着黑影道。
“这算交易吗？”
“算，除了精元不能给你。”
黑影又不说话。
我静静的等着。
最后黑影先绷不住，开口道。
“罢了，和你这小妹妹说了也不碍事，我想要的哪里是什么精元……”
我眼中一道冷冽视线射向他。
他一窒，匆忙改口，“是，之前和你说了，千年精元是个稀罕物件，像我们这种妖的修炼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日日夜夜吸收天地精华，修炼自己的道行。可这种方式实在是太慢太枯燥了。很多人等不到进阶的那天就寿命尽了。
于是，妖修便有了另外一种修炼方式。”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
“你选的，便是后头那一种吧。”
黑影被我看穿，也就没有什么好不好意思这一说了。
“这第二种啊……小妹妹，被钉在这墙上，身子老不舒服了，你过来，帮我把这冰刀取走两个如何？就取走两个，我也逃不了。”黑影低声游说。
我把千面轻柔的放在地上，脚被冻僵，我揉了好一会儿，才站起声，坚定的往黑影的方向走去。
黑影一瞬间不知如何反应，幸福来得太突然，这小娃娃怎么这么好骗，年纪太小，傻得可爱。
他有那么一瞬间有些于心不忍，可向自己走来的，哪里是什么小姑娘，是一颗移动的千年精元啊。
他激动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已经能够感受到吸收千年精元之后，身体之中充沛的力量。
“你口水要滴下来了。”
黑影用手去擦自己的嘴角，手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烟气，他这才记起，在很久之前，他的实体被毁，只剩下一团黑烟了。
在他发呆的间隙，我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被我耍了，干笑了两声。
我一脸平静的盯着他，第一次距离这么近，也终于看清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团黑色的烟雾组成的，没有形状，隐约能够看清一道人形。
“说吧，怎么帮你把冰刀拔下来。”我的视线从上往下，他的身体，密密麻麻的一排冰刀，千面下手当真的一点儿情意都没有留。
“嘿嘿，你随便挑着拔，随便拔哪几个都行。”黑影奋力的伸长脖子，“小妹妹，你站太远了，近一点儿，才能够把冰刀拔出来。”
“哦？”我慵懒的拖长尾音，垂下眼帘，脚步往前迈了一大步，“这样可以了吗？”
“再往前一点儿，一点点就好。”黑影的声音带着魅惑，魅惑之中夹杂着兴奋。
“好。”我乖巧的又往前走了几步。
他身上黑色雾气环绕在我的眼前，使得我几乎看不清他的样子。
右上方传来一阵劲风，我心中冷笑，却不动声色。
“嘭！”
眼前浓雾散去。
他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我忘记和你说了，我是阴阳师。”手腕上的定魂铃骤然伸长，青色长剑架在他的脑袋上，从黑银出现开始，千面便把我保护得很好，我没有任何出手的机会，使得黑影以为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女孩。
他惊诧错愕的盯着脖子上的长剑，颤抖着声音道，“定魂铃……”
“你竟然认识它……”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神一如既往的冰冷。
“怎么不认识，定魂铃的主人……不对，你怎么会有它。”黑影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恐惧，这种害怕不像是装出来的，倒像是灵魂的本能。
“我怎么会有它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你要考虑的，应该是怎么活着从我的剑下出去。”
“不是，定魂铃怎么可能在你的手中……”黑影固执的一定要知道我手上定魂铃的来历。
我催动灵力，徒手在他肚子上锤了一拳，“别想和我扯开话题。”
这一拳打得他灵魂出窍，他阴阳怪气的说道，“可以啊，小妹妹，藏得倒挺深的。定魂铃天下至宝，是我之前看花了眼，你用它杀我，轻而易举。
但你也别忘了，杀了我之后，千面真的彻底没救了。”
我勾唇轻笑，“之前说了，我们做交易，是你先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以不舒服为由，骗我到你的身边，真实目的却是要杀我，夺取腹中精元。如果不是因为我手上有定魂铃，结局是什么……用脚趾头都能够猜得到。”
我凝视着他显得自己更加有气势一些，可他没有实体，只是一团雾气，看得我眼睛干涩，所幸低下头，谁都不看。
黑影长长的叹息一声，可怜巴巴的说道，“精元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我克制不住……”
“再给你一次机会，交易还算不算？”我声音之中夹杂着碎冰子。
黑影咬牙，点头，“之前与你说得第二种修炼方法，便是夺取其他妖已经修炼好的精元，有的妖不从，便剖腹夺得，与自己的精元融为一体，免去多年修炼的繁琐。
有些妖深知自己妖力不强，又不想死无全尸，便乖乖的奉上自己的精元。
而人类得到妖的精元，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能够自主的逼出吗？如果不能，可能要……”
剖腹取出？
一命换一命？
黑影斟酌用词，毕竟风水轮流转，之前多嚣张，现在就要多卑微。
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轻轻的抚摸了两下肚子，回头看千面，他安静的仿佛睡着了一般。
“除了精元，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不死？”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他现在进入休眠状态，是我们妖的自我保护机制，能够最大程度的维持他的生命，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精元才是他维持生命的根本。”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至少在时间上是宽裕的。
千面对我的维护，不过是因为我有一张与他羁绊最深的女孩子一样的脸。
从小到大，我就不喜欢欠人东西，特别是这样莫名其妙欠下的，精元我一定要还给他，却不想用这种方式。
脑中灵光一闪，如果是沈冥，一定知道怎么办……
我对着他森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黑影恐惧的缩了缩，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不要这么对着我笑，我怕……”
“你放毒蛇咬我的时候，可没有说你害怕。”
“此一时，彼一时。”
“听你的口气，我到这鬼地方是你的功劳？”
“……”
“你有出去的办法？”
“……”
“不和你绕弯子，赶紧给我实话实说，要不然，我就不是用拳头打你这么简单了，而是先用定魂铃在你的肚子上戳一个你脑袋那么大的洞。”
黑影立马用手抱住头，“不要冲动，我说还不行吗？”
他在心里暗骂失策，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小姑娘，怎么这么的暴露于不解风情。
我昂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说来话长……”
我一拳打在他胸口，“长话短说。”
“我到这里的时候，千面就已经在了。听其他人的意思，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而我，赶巧的多知道了那么一点儿。”他抬起手，比了个小指，又用拇指掐断一半。
“说。”
“千面是九尾灵狐，在我们这些妖族眼中，除了皇室之外，最让人嫉妒的种族。”
“为什么？”黑影的话颠覆了我对世界的认知，原来除了人，和鬼，还有妖。
“之前和你说了，我们要的修炼方法只有两种，一种是……”
“这段跳过，直接说重点。”我无情的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九尾灵狐从一出生便有强大的妖力，不需要修炼，也不需要夺取他人的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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