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故地重游 故友重逢
随着时间如约而至，李正义这次休假并没有回家，而是跟着老雷回到了呼市。一来是打算见见相亲对象，二来则是想看望一下结义的兄弟们。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老雷和李正义坐上了二连浩特到呼和浩特的火车。正值周末，回家探亲访友的自然比平时人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挤了一车厢。他们铁路职工有种“公免票”，就是工作单位盖章核发的，每次去火车站交两毛钱工本费就给一张票。由于铁路职工多，素质也参差不齐，都是在野外沿线干活的受苦人。多花一分钱有的都肉疼。所以也没什么人去窗口办理正式的公免票。都是拿着工作证就上车，没人他们就坐会儿，要是这个座儿
被售出了，他们就找个地方站会儿。对付对付就到了。条件比较艰苦，而且规矩也没有那么多。不像现在的高铁啊，特快列车啊，动车什么的。没有那些。都是绿皮车，最快八十迈，见站就停。说白了，就是在城市之间跑着的大型公交车。尤其是那个年代的那些人，平均素质并不是很高。车厢里抽烟打牌放屁说梦话，干什么的都有。最多的就是三五成群的酒腻子，几乎都是一个单位的几个熟人，从上车开始喝到下车。每人几颗花生木，一把瓜子，人手一瓶闷倒驴。这明白事儿的，有分寸的人呢，喝到差不多就得了。有那个不喝正好一喝就多，还喜欢吹牛的，非得喝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才行，喝得自己都忘了自己姓啥方才罢了。
俩人上车一看，一如既往，人满为患。这个热闹劲儿就甭提了，有担担儿的，背包的，领着孩子闹妖儿的。吃饭的，抠脚的，饶车厢里里乱跑的。就是地方小，地方大点都能打把势卖艺了。俩人进来一看好不热闹，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老雷就拉着李正义奔餐车。老雷是老职工了，火车上什么地方人少，什么地方可能有座儿，他门儿清。老雷在前边走，李正义在后边跟着，一边往前挤一边跟老雷轻声说：“老雷，闻着没，这么多人吃臭豆腐。有的味儿重有的味儿轻，估计不是一个地方产的。”老雷只顾着往前挤，哪有心思跟他贫嘴。稍微慢点的话，餐车都不一定有坐的地方。老雷也没理他，李正义也就不往下说了。等到了餐车一看，果然有几个空座闲着。老雷一拉李正义，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坐下了。李正义心里也纳闷儿，平时自己回家没来过餐车，再说，上车之前都吃饱了，身上还带着点吃的，到餐车吃饭多贵啊。他一边想着一边不解的看着老雷。心里正画魂儿呢，就见老雷从口袋里把酒瓶子往桌子上一放，从挎兜儿里拿出个饭盒儿，打开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老雷自己弄得红腌菜。李正义一愣，刚要问老雷，就见老雷冲他一眨么眼睛，那意思说：你别说话。李正义哪知道他这么些个花花肠子，大嘴一咧乐了：“呵呵，老雷啊，平时看你傻不拉几的挺抠门儿，还有这一手呢……”话还没说完他就用手抓了一根红腌菜放嘴里了，抄起酒瓶子就往嘴里招呼。
老雷一看李正义也不客气，也没理会自己的意思，气得脑袋大了一圈儿，瞪着眼睛冲李正义说：“嘿，问价儿了吗你就喝？”李正义一笑：“问不问价儿还能这么地。有酒不喝留着糟蹋了。来来来，你也喝。”他把酒瓶子往过一递，满不在乎的看了老雷一眼，这把老雷气得，不光是脑袋大了，鼻子也给气歪了。本来想训斥李正义几句，看他那摇头晃脑的样儿就懒得搭理他。俩人坐定时间不大，一个小姑娘拿着菜单就朝他俩走过来了。老雷抬头一看差点从窗户蹦到外边去。就见这姑娘大饼脸，肉包子眼睛往外鼓着，蒜头鼻子厚嘴唇，离远了还能看见五官，来到近前这么一笑，就好像一个开花大馒头。一咧嘴还露出两排大黄牙，一脑袋卷卷发，一脸的青春痘。为了遮挡这满脸的青春痘，不知道她拍了多少粉，脸白得都吓人。一张嘴还一口东北话：“大哥！你俩整点啥吃滴，嘿嘿嘿嘿……”老雷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叫娘。心说这是个什么玩意变得，太吓人了……李正义在对面一看老雷眼睛发直，还寻思这姑娘是美若天仙，如花似玉呢。把老雷激动得都不会说话了。抬头一看把他也吓一跳。在他坐那个位置，正好是这小姑娘站那个地方。一抬头没看着脸……李正义拿手一捂眼睛惊呼一声：“哎呦我滴娘哎。”瞬间把头就低下了。
李正义脸红脖子粗，心跳都快二百下每分钟了。老雷一看李正义的表情就乐了。冲着姑娘笑了笑，说：“姑娘，我们带着吃的呢，我们就到集宁，不远，不点吃的了，就坐会儿，马上就到家了。”说着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红腌菜和酒，眼神儿落到李正义身上，又说：“你看我这小兄弟都有点喝多了，外边人多，他站不住再摔坏了。所以我们来这坐会儿，要是有人吃饭，我俩就给人家让开。你说行不？”话音刚落，就看原本笑得好像个开花大馒头似的那个姑娘，把大脸蛋儿往下一沉，冲着老雷一咧嘴：“哼，别编了，还喝多了。你俩打门口一进来我就看见了。一看你就是老油条，抠了巴嗖的，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到时候俩腿儿一蹦呗儿咕了，还不知道便宜谁呢。”要说这姑娘话说的就难听，老雷也知道人家嫌弃他俩，心想为了能坐会儿，让人家损几句也正常。但是这话听着十分让人恼火，一上来就咒人死太可恨了。老雷一脸不高兴，但是没说什么。头一低，夹起一根咸菜放嘴里了。还没等嚼这么个工夫，就听那姑娘又说了：“要说现在这人呐，脸皮就是厚，好像城墙拐弯儿似的。吃点喝点舍不得，出去瞎整可特么舍得了，为了下身儿舒服就从嘴里省，省来省去也不知道省哪了……”这话越说越难听，老雷觉得脸上发烫，有点挂不住了。
老雷一听这姑娘说话没轻没重没大没小的，把自己比喻成吃喝嫖赌之徒了。本来刚才让李正义就气得够呛，这会儿脑袋又大了一圈儿，用尺子量量的话，都快比篮球大出一号了。就听老雷“啪”地一声拍了桌子一下，把对面儿的李正义吓了一跳，好悬没尿了。只见老雷站起身来指着小姑娘，声音洪亮喊了一声：“给爷来只烤猪！再给爷来瓶五粮液！二十分钟上不来，爷就把你嘴扯了。”声音也大，再搭着他吹牛，所有人都不吃东西了，有的扭头看，有的站起来了，有的甚至站住椅子上看他。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伙儿纳闷儿：这特么谁啊，这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啊。要烤猪？还要五粮液？听这意思老有钱了。众人这么一看，再一议论，老雷缓过神儿来了，暗叫不好，心说：完了，这牛皮吹大了，万一人家真有这东西咋办啊？退一万步说，就算人家没有，这么一吵吵不是让人看笑话儿么……心里就恨上自己了。李正义一听噗嗤就乐了，冲着老雷就笑，咧着大叉子笑的都喘不过气儿来了，身子往后一靠，嘴一张，后槽牙都看着了。车厢里顿时就开了锅了。这时就见那小姑娘把嘴一撇，指着老雷说：“你拉倒吧啊，你是癞蛤蟆上大街，楞装迷彩小吉普。你是癞蛤蟆穿西服，蹦着出洋相。还要烤猪，还要五粮液，你长没长那张嘴你心里没点数吗？”她这么一撒泼可热闹了，连隔壁车厢都有人到这来看热闹了。
李正义一听这话锋不对，他也不乐了。坐直了一看老雷，脸都憋紫了。准知道是为了坐儿惹出的麻烦。不吃不喝人家不乐意让他俩在这坐着，老雷还要耍个小心思，假装自己拿出点吃喝来，在这一摆，本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过去了，能坐一会儿是一会儿。谁承想搬到杀出个程咬金来。这不依不饶的架势，看上去是不太好惹。李正义想到这，不能光看着了。他俩说什么自己也听明白想清楚了。急忙站起来阻止，用手一拉这小姑娘的胳膊，说：“行了行了，别喊了。你这小姑娘真是嘴上站了个导弹兵，逮谁炸谁。都少说两句吧！”左右一看，围了个水泄不通。李正义想走恐怕都挤不过去。人和人都摞在一起了，到处都是脑袋。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李正义一看没人理他，该骂的还骂，该说的还说，提高嗓门儿高声一喝：“行啦！别吵吵了！你这娘们儿特么的，在你下面看不着你脸，胸脯大就厉害啊！?”李正义也没想到自己秃噜了，说完了知道错了也晚了。本来俩人正撕吧呢，一听李正义冒出这么一句来。大伙儿哄堂大笑。这个列车员打扮的小姑娘一听李正义冒虎话，二话没说，抡圆了就是一巴掌，耳轮中就听见“啪”一声，要不是有人围着，都能把李正义揍到车厢外边去。一巴掌就糊到李正义脸上了，这下可把李正义打得够呛，眼前是金灯乱转，小鸟乱飞，看啥都是重影儿。
李正义挨了一巴掌，后槽牙都有点活动了。想说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嘴都肿了。老雷一看，过来把她推开，指着鼻子说：“你敢打人？把你们领导叫来。今儿咱们必须说道说道。”老雷这么一折腾，小姑娘有点害怕了。她也忘了自己是什么吨位的，打完自己也后悔了。看着李正义，又看了看自己的大巴掌。心里一慌，赶紧道歉：“哎呀，对不住啊大兄弟，你看你嘴不浪迹的一说我，我这就赏了你一巴掌。你要不说那些轻薄的话，我也不能打你。你没事儿吧？”就在此时，人群后边有人喊：“大伙儿让让，警察来了，让让！”就见几个铁路警察，带着红袖章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其中一个岁数大点的就问：“怎么回事？干什么呢？你们俩票呢？”说着就冲老雷和李正义要票。后边那个稍微年轻点的就疏散人群。让大伙儿都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瞬间就显得不那么拥挤了。等老雷把工作证掏出来，乘警一看是自己人，就问乘务员：“怎么回事儿？看这样儿是你动手把人家给打了？”说着他冲着李正义努了一下嘴。老雷一看大伙儿还盯着他们看，再加上自己又吹了那么大一个牛，脸上稍微有点挂不住，急忙插话，他说：“同志，咱们换个地方说吧，你们这么多人看着，影响多不好啊，都是小事儿。没必要让大伙儿看笑话。”乘警一听也对，转身带着他们仨就往列车后边去了。
来到后边的车厢里，把门带住。老雷一看好像是行李车，里面乱七八糟的都是大包小包。上面都盖着帆布。岁数大的乘警就告诉小乘警说：“你去外边转转吧，这有我就行了，俩人都在这也不好。”说罢就把小乘警给支开了。就剩他们四个人了，冲着老雷说：“说说吧，怎么回事儿啊？”老雷支支吾吾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他就没讲他吹牛那段。要烤猪五粮液他没说。其他的都表达得非常清楚明白。乘警一听把嘴一撇，指着老雷说：“我看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说你点什么好呢？跟个小姑娘你还置气，至于吗?”说完又冲那个列车员说：“你说你也是，你自己啥特格你自己不知道吗?这幸亏是自己的同志，都是铁路单位的，你要打了别人，人家不得讹你啊？”让他左右一搅和，他们仨都没词儿了。李正义捂着脸就感觉这半个脸好像用电烙铁给烫了似的，火不刺啦那么疼。用舌头舔了舔后槽牙都活动了。心里不痛快也没办法，只好默默忍着。小姑娘知道自己下手太重，满脸愧疚冲着李正义鞠躬道歉。好话说了一箩筐，李正义一句也没听进去。耳朵嗡嗡直响，脑浆子哗啦哗啦直晃。乘警一看这情况，冲着老雷说：“你俩到哪下啊？用不用把我的床铺腾出来给这个小兄弟躺会儿？我看他那样像是有点头晕。”老雷回头一看李正义腮帮子鼓起多高来，也没跟他客气，冲着乘警点了点头，扶着李正义来到了全车唯一的卧铺车厢。
挨着列车员休息室这一个下铺，乘警示意他俩就在这待着。回头安排乘务员去给弄了个菜，表示歉意。这事儿也就算拉倒了。老雷看着李正义的脸，又想笑又惭愧。能有眼下这么舒服的地方，都是靠李正义这脸换来了。省得在车厢里闻着臭脚丫子味儿，还惦记着臭豆腐。李正义迷迷瞪瞪靠在角落里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着老雷叫他才醒来。就见老雷一脸笑容，冲着李正义说：“走吧正义，进站了。下车直接去我家，你嫂子估计给咱俩准备了酒菜，咱俩回家好好喝点。”说罢拉着李正义直奔下车门。等到了出站口李正义精神头儿上来了，也忘了脸上的事儿了，东张西望的紧看，一边看一边还跟老雷说：“你看，这儿，原来是个石墩子，后面还有个假山。现在变成养鱼池了？里边有没有鱼？”老雷也不理他，由于天黑，老雷又一个劲儿的往前走，李正义也没过去看看到底有没有鱼。跟着老雷他俩就来到了出站口不远处的一个小铁门儿这，李正义还纳闷儿呢，还想去出站口看看这么些年的变化呢，结果就见老雷从兜儿里掏出一把要是把门儿打开了。拽着李正义就从小门儿出去了。回头把门儿一锁，拉着李正义就向东走。李正义一脑袋问号，多少个问题都没等问呢。转眼就来到一个车棚里面。还没得李正义问呢，老雷把旁边一辆永久牌二八自行车推出来了，片腿儿上车大喊一声：“正义，上来！快回家！”这李正义揣了一兜子问题就跟老雷回到了他家。
进门儿一看老雷媳妇儿也没睡觉，抬头一看都夜里十点多了。桌子上扣着几个盘子，提鼻子一闻倍儿香。跟嫂子打过招呼之后，俩人面对面坐下。本来想叫嫂子一起吃，得知孩子已经睡了，二人也都没敢大声说话。狼吞虎咽吃了一通，每人喝了几盅酒。也回到屋里休息了。由于李正义在火车上睡了，再加上老雷的呼噜震天响。李正义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心里想着来时候老雷走的路线，又凭着记忆回忆了一遍几年前他和葛俊生逮毛六的路线。心里有底之后，李正义翻身起来穿好衣服，蹑足潜踪来到门口。顺手把老雷家的手电筒揣在兜里，一个人出门来，朝着老大王爱国派出所的方向走了下来。边走边想：老雷往东骑了十来分钟就到他家了。我先顺着他来时候的路出去。然后往相反的方向，也就是西边一直走。实在找不到我就去车站，到了出站口，凭着我的记忆，我就能找过去。想罢多时，脚下加紧。顺着老雷来时候的路，一路摸黑就来到了马路上。
李正义不敢开手电，怕没等走到地方就把电池用完了。那个年代的电池也挺贵，怕老雷说他。火车站后边又多是土路，只能接着月光往前走。走着走着李正义就看到了不远处有灯光，朝着灯光的方向就走了下去。虽然说过完年都已经三月份的天气，但是到了夜里，还真是有点冷。走着走着李正义就开始小跑，又能让自己热乎起来，又能加快速度。一边跑着一边回想当年的场景，想着老大王爱国的模样。他也不知道那个派出所还在不在原来那地方，也不知道王爱国这些年有没有啥变化。时间不大，离着灯光越来越近。放慢脚步仔细一看，正是火车站。李正义心里高兴，脚下加紧。来到出站口左右一看，虽然是黑天，但是周围的建筑，环境等都特别的熟悉，往西边看了看一想，和葛俊生离开，又追回来，揍了毛六又向南走，不到五分钟就看见一个大院儿。一边摸索着走，一边心里画地图。看着路上稀稀拉拉的行人，李正义这心里是越来越激动，一想就算今天晚上见不到老大，至少我找到地方了，每天一早我再来也就是了。
凭着记忆，靠着敏锐的观察力。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李正义看到了一个院落。门口就和其他院子不一样，别的院子都是黑灯瞎火的，唯独这个院子门口有灯光，虽然不那么亮，但是看得很清楚。心情一激动，李正义大步流星就奔着院子跑了过来。到门口一看，大门左边一副木匾，上边写着：车站西街派出所。李正义用手电一照，看清楚了。来到门前叫门：“你好，有人吗?请问王爱国同志在不在？”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夜深人静听着非常清楚。时间不大听着里面把销子拉开，吱扭一声门开了，接着灯光一看，正是王爱国。拿着手电一照李正义，王爱国激灵灵打一冷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李正义就问：“你是？”
“大哥！我啊，正义！”李正义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是老四吗？是正义吗？”王爱国也有些哽咽的说：“你是我兄弟李正义吗？”
“大哥，是我啊！我就是李正义啊！”
“哎呀老四，你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大哥！兄弟好想你啊……”四只大手握在一起，仿佛做梦一样，二人都是热泪盈眶，无比的激动。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99.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biquge99.cc
被售出了，他们就找个地方站会儿。对付对付就到了。条件比较艰苦，而且规矩也没有那么多。不像现在的高铁啊，特快列车啊，动车什么的。没有那些。都是绿皮车，最快八十迈，见站就停。说白了，就是在城市之间跑着的大型公交车。尤其是那个年代的那些人，平均素质并不是很高。车厢里抽烟打牌放屁说梦话，干什么的都有。最多的就是三五成群的酒腻子，几乎都是一个单位的几个熟人，从上车开始喝到下车。每人几颗花生木，一把瓜子，人手一瓶闷倒驴。这明白事儿的，有分寸的人呢，喝到差不多就得了。有那个不喝正好一喝就多，还喜欢吹牛的，非得喝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才行，喝得自己都忘了自己姓啥方才罢了。
俩人上车一看，一如既往，人满为患。这个热闹劲儿就甭提了，有担担儿的，背包的，领着孩子闹妖儿的。吃饭的，抠脚的，饶车厢里里乱跑的。就是地方小，地方大点都能打把势卖艺了。俩人进来一看好不热闹，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老雷就拉着李正义奔餐车。老雷是老职工了，火车上什么地方人少，什么地方可能有座儿，他门儿清。老雷在前边走，李正义在后边跟着，一边往前挤一边跟老雷轻声说：“老雷，闻着没，这么多人吃臭豆腐。有的味儿重有的味儿轻，估计不是一个地方产的。”老雷只顾着往前挤，哪有心思跟他贫嘴。稍微慢点的话，餐车都不一定有坐的地方。老雷也没理他，李正义也就不往下说了。等到了餐车一看，果然有几个空座闲着。老雷一拉李正义，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坐下了。李正义心里也纳闷儿，平时自己回家没来过餐车，再说，上车之前都吃饱了，身上还带着点吃的，到餐车吃饭多贵啊。他一边想着一边不解的看着老雷。心里正画魂儿呢，就见老雷从口袋里把酒瓶子往桌子上一放，从挎兜儿里拿出个饭盒儿，打开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老雷自己弄得红腌菜。李正义一愣，刚要问老雷，就见老雷冲他一眨么眼睛，那意思说：你别说话。李正义哪知道他这么些个花花肠子，大嘴一咧乐了：“呵呵，老雷啊，平时看你傻不拉几的挺抠门儿，还有这一手呢……”话还没说完他就用手抓了一根红腌菜放嘴里了，抄起酒瓶子就往嘴里招呼。
老雷一看李正义也不客气，也没理会自己的意思，气得脑袋大了一圈儿，瞪着眼睛冲李正义说：“嘿，问价儿了吗你就喝？”李正义一笑：“问不问价儿还能这么地。有酒不喝留着糟蹋了。来来来，你也喝。”他把酒瓶子往过一递，满不在乎的看了老雷一眼，这把老雷气得，不光是脑袋大了，鼻子也给气歪了。本来想训斥李正义几句，看他那摇头晃脑的样儿就懒得搭理他。俩人坐定时间不大，一个小姑娘拿着菜单就朝他俩走过来了。老雷抬头一看差点从窗户蹦到外边去。就见这姑娘大饼脸，肉包子眼睛往外鼓着，蒜头鼻子厚嘴唇，离远了还能看见五官，来到近前这么一笑，就好像一个开花大馒头。一咧嘴还露出两排大黄牙，一脑袋卷卷发，一脸的青春痘。为了遮挡这满脸的青春痘，不知道她拍了多少粉，脸白得都吓人。一张嘴还一口东北话：“大哥！你俩整点啥吃滴，嘿嘿嘿嘿……”老雷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叫娘。心说这是个什么玩意变得，太吓人了……李正义在对面一看老雷眼睛发直，还寻思这姑娘是美若天仙，如花似玉呢。把老雷激动得都不会说话了。抬头一看把他也吓一跳。在他坐那个位置，正好是这小姑娘站那个地方。一抬头没看着脸……李正义拿手一捂眼睛惊呼一声：“哎呦我滴娘哎。”瞬间把头就低下了。
李正义脸红脖子粗，心跳都快二百下每分钟了。老雷一看李正义的表情就乐了。冲着姑娘笑了笑，说：“姑娘，我们带着吃的呢，我们就到集宁，不远，不点吃的了，就坐会儿，马上就到家了。”说着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红腌菜和酒，眼神儿落到李正义身上，又说：“你看我这小兄弟都有点喝多了，外边人多，他站不住再摔坏了。所以我们来这坐会儿，要是有人吃饭，我俩就给人家让开。你说行不？”话音刚落，就看原本笑得好像个开花大馒头似的那个姑娘，把大脸蛋儿往下一沉，冲着老雷一咧嘴：“哼，别编了，还喝多了。你俩打门口一进来我就看见了。一看你就是老油条，抠了巴嗖的，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到时候俩腿儿一蹦呗儿咕了，还不知道便宜谁呢。”要说这姑娘话说的就难听，老雷也知道人家嫌弃他俩，心想为了能坐会儿，让人家损几句也正常。但是这话听着十分让人恼火，一上来就咒人死太可恨了。老雷一脸不高兴，但是没说什么。头一低，夹起一根咸菜放嘴里了。还没等嚼这么个工夫，就听那姑娘又说了：“要说现在这人呐，脸皮就是厚，好像城墙拐弯儿似的。吃点喝点舍不得，出去瞎整可特么舍得了，为了下身儿舒服就从嘴里省，省来省去也不知道省哪了……”这话越说越难听，老雷觉得脸上发烫，有点挂不住了。
老雷一听这姑娘说话没轻没重没大没小的，把自己比喻成吃喝嫖赌之徒了。本来刚才让李正义就气得够呛，这会儿脑袋又大了一圈儿，用尺子量量的话，都快比篮球大出一号了。就听老雷“啪”地一声拍了桌子一下，把对面儿的李正义吓了一跳，好悬没尿了。只见老雷站起身来指着小姑娘，声音洪亮喊了一声：“给爷来只烤猪！再给爷来瓶五粮液！二十分钟上不来，爷就把你嘴扯了。”声音也大，再搭着他吹牛，所有人都不吃东西了，有的扭头看，有的站起来了，有的甚至站住椅子上看他。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伙儿纳闷儿：这特么谁啊，这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啊。要烤猪？还要五粮液？听这意思老有钱了。众人这么一看，再一议论，老雷缓过神儿来了，暗叫不好，心说：完了，这牛皮吹大了，万一人家真有这东西咋办啊？退一万步说，就算人家没有，这么一吵吵不是让人看笑话儿么……心里就恨上自己了。李正义一听噗嗤就乐了，冲着老雷就笑，咧着大叉子笑的都喘不过气儿来了，身子往后一靠，嘴一张，后槽牙都看着了。车厢里顿时就开了锅了。这时就见那小姑娘把嘴一撇，指着老雷说：“你拉倒吧啊，你是癞蛤蟆上大街，楞装迷彩小吉普。你是癞蛤蟆穿西服，蹦着出洋相。还要烤猪，还要五粮液，你长没长那张嘴你心里没点数吗？”她这么一撒泼可热闹了，连隔壁车厢都有人到这来看热闹了。
李正义一听这话锋不对，他也不乐了。坐直了一看老雷，脸都憋紫了。准知道是为了坐儿惹出的麻烦。不吃不喝人家不乐意让他俩在这坐着，老雷还要耍个小心思，假装自己拿出点吃喝来，在这一摆，本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过去了，能坐一会儿是一会儿。谁承想搬到杀出个程咬金来。这不依不饶的架势，看上去是不太好惹。李正义想到这，不能光看着了。他俩说什么自己也听明白想清楚了。急忙站起来阻止，用手一拉这小姑娘的胳膊，说：“行了行了，别喊了。你这小姑娘真是嘴上站了个导弹兵，逮谁炸谁。都少说两句吧！”左右一看，围了个水泄不通。李正义想走恐怕都挤不过去。人和人都摞在一起了，到处都是脑袋。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李正义一看没人理他，该骂的还骂，该说的还说，提高嗓门儿高声一喝：“行啦！别吵吵了！你这娘们儿特么的，在你下面看不着你脸，胸脯大就厉害啊！?”李正义也没想到自己秃噜了，说完了知道错了也晚了。本来俩人正撕吧呢，一听李正义冒出这么一句来。大伙儿哄堂大笑。这个列车员打扮的小姑娘一听李正义冒虎话，二话没说，抡圆了就是一巴掌，耳轮中就听见“啪”一声，要不是有人围着，都能把李正义揍到车厢外边去。一巴掌就糊到李正义脸上了，这下可把李正义打得够呛，眼前是金灯乱转，小鸟乱飞，看啥都是重影儿。
李正义挨了一巴掌，后槽牙都有点活动了。想说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嘴都肿了。老雷一看，过来把她推开，指着鼻子说：“你敢打人？把你们领导叫来。今儿咱们必须说道说道。”老雷这么一折腾，小姑娘有点害怕了。她也忘了自己是什么吨位的，打完自己也后悔了。看着李正义，又看了看自己的大巴掌。心里一慌，赶紧道歉：“哎呀，对不住啊大兄弟，你看你嘴不浪迹的一说我，我这就赏了你一巴掌。你要不说那些轻薄的话，我也不能打你。你没事儿吧？”就在此时，人群后边有人喊：“大伙儿让让，警察来了，让让！”就见几个铁路警察，带着红袖章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其中一个岁数大点的就问：“怎么回事？干什么呢？你们俩票呢？”说着就冲老雷和李正义要票。后边那个稍微年轻点的就疏散人群。让大伙儿都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瞬间就显得不那么拥挤了。等老雷把工作证掏出来，乘警一看是自己人，就问乘务员：“怎么回事儿？看这样儿是你动手把人家给打了？”说着他冲着李正义努了一下嘴。老雷一看大伙儿还盯着他们看，再加上自己又吹了那么大一个牛，脸上稍微有点挂不住，急忙插话，他说：“同志，咱们换个地方说吧，你们这么多人看着，影响多不好啊，都是小事儿。没必要让大伙儿看笑话。”乘警一听也对，转身带着他们仨就往列车后边去了。
来到后边的车厢里，把门带住。老雷一看好像是行李车，里面乱七八糟的都是大包小包。上面都盖着帆布。岁数大的乘警就告诉小乘警说：“你去外边转转吧，这有我就行了，俩人都在这也不好。”说罢就把小乘警给支开了。就剩他们四个人了，冲着老雷说：“说说吧，怎么回事儿啊？”老雷支支吾吾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他就没讲他吹牛那段。要烤猪五粮液他没说。其他的都表达得非常清楚明白。乘警一听把嘴一撇，指着老雷说：“我看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说你点什么好呢？跟个小姑娘你还置气，至于吗?”说完又冲那个列车员说：“你说你也是，你自己啥特格你自己不知道吗?这幸亏是自己的同志，都是铁路单位的，你要打了别人，人家不得讹你啊？”让他左右一搅和，他们仨都没词儿了。李正义捂着脸就感觉这半个脸好像用电烙铁给烫了似的，火不刺啦那么疼。用舌头舔了舔后槽牙都活动了。心里不痛快也没办法，只好默默忍着。小姑娘知道自己下手太重，满脸愧疚冲着李正义鞠躬道歉。好话说了一箩筐，李正义一句也没听进去。耳朵嗡嗡直响，脑浆子哗啦哗啦直晃。乘警一看这情况，冲着老雷说：“你俩到哪下啊？用不用把我的床铺腾出来给这个小兄弟躺会儿？我看他那样像是有点头晕。”老雷回头一看李正义腮帮子鼓起多高来，也没跟他客气，冲着乘警点了点头，扶着李正义来到了全车唯一的卧铺车厢。
挨着列车员休息室这一个下铺，乘警示意他俩就在这待着。回头安排乘务员去给弄了个菜，表示歉意。这事儿也就算拉倒了。老雷看着李正义的脸，又想笑又惭愧。能有眼下这么舒服的地方，都是靠李正义这脸换来了。省得在车厢里闻着臭脚丫子味儿，还惦记着臭豆腐。李正义迷迷瞪瞪靠在角落里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着老雷叫他才醒来。就见老雷一脸笑容，冲着李正义说：“走吧正义，进站了。下车直接去我家，你嫂子估计给咱俩准备了酒菜，咱俩回家好好喝点。”说罢拉着李正义直奔下车门。等到了出站口李正义精神头儿上来了，也忘了脸上的事儿了，东张西望的紧看，一边看一边还跟老雷说：“你看，这儿，原来是个石墩子，后面还有个假山。现在变成养鱼池了？里边有没有鱼？”老雷也不理他，由于天黑，老雷又一个劲儿的往前走，李正义也没过去看看到底有没有鱼。跟着老雷他俩就来到了出站口不远处的一个小铁门儿这，李正义还纳闷儿呢，还想去出站口看看这么些年的变化呢，结果就见老雷从兜儿里掏出一把要是把门儿打开了。拽着李正义就从小门儿出去了。回头把门儿一锁，拉着李正义就向东走。李正义一脑袋问号，多少个问题都没等问呢。转眼就来到一个车棚里面。还没得李正义问呢，老雷把旁边一辆永久牌二八自行车推出来了，片腿儿上车大喊一声：“正义，上来！快回家！”这李正义揣了一兜子问题就跟老雷回到了他家。
进门儿一看老雷媳妇儿也没睡觉，抬头一看都夜里十点多了。桌子上扣着几个盘子，提鼻子一闻倍儿香。跟嫂子打过招呼之后，俩人面对面坐下。本来想叫嫂子一起吃，得知孩子已经睡了，二人也都没敢大声说话。狼吞虎咽吃了一通，每人喝了几盅酒。也回到屋里休息了。由于李正义在火车上睡了，再加上老雷的呼噜震天响。李正义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心里想着来时候老雷走的路线，又凭着记忆回忆了一遍几年前他和葛俊生逮毛六的路线。心里有底之后，李正义翻身起来穿好衣服，蹑足潜踪来到门口。顺手把老雷家的手电筒揣在兜里，一个人出门来，朝着老大王爱国派出所的方向走了下来。边走边想：老雷往东骑了十来分钟就到他家了。我先顺着他来时候的路出去。然后往相反的方向，也就是西边一直走。实在找不到我就去车站，到了出站口，凭着我的记忆，我就能找过去。想罢多时，脚下加紧。顺着老雷来时候的路，一路摸黑就来到了马路上。
李正义不敢开手电，怕没等走到地方就把电池用完了。那个年代的电池也挺贵，怕老雷说他。火车站后边又多是土路，只能接着月光往前走。走着走着李正义就看到了不远处有灯光，朝着灯光的方向就走了下去。虽然说过完年都已经三月份的天气，但是到了夜里，还真是有点冷。走着走着李正义就开始小跑，又能让自己热乎起来，又能加快速度。一边跑着一边回想当年的场景，想着老大王爱国的模样。他也不知道那个派出所还在不在原来那地方，也不知道王爱国这些年有没有啥变化。时间不大，离着灯光越来越近。放慢脚步仔细一看，正是火车站。李正义心里高兴，脚下加紧。来到出站口左右一看，虽然是黑天，但是周围的建筑，环境等都特别的熟悉，往西边看了看一想，和葛俊生离开，又追回来，揍了毛六又向南走，不到五分钟就看见一个大院儿。一边摸索着走，一边心里画地图。看着路上稀稀拉拉的行人，李正义这心里是越来越激动，一想就算今天晚上见不到老大，至少我找到地方了，每天一早我再来也就是了。
凭着记忆，靠着敏锐的观察力。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李正义看到了一个院落。门口就和其他院子不一样，别的院子都是黑灯瞎火的，唯独这个院子门口有灯光，虽然不那么亮，但是看得很清楚。心情一激动，李正义大步流星就奔着院子跑了过来。到门口一看，大门左边一副木匾，上边写着：车站西街派出所。李正义用手电一照，看清楚了。来到门前叫门：“你好，有人吗?请问王爱国同志在不在？”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夜深人静听着非常清楚。时间不大听着里面把销子拉开，吱扭一声门开了，接着灯光一看，正是王爱国。拿着手电一照李正义，王爱国激灵灵打一冷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李正义就问：“你是？”
“大哥！我啊，正义！”李正义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是老四吗？是正义吗？”王爱国也有些哽咽的说：“你是我兄弟李正义吗？”
“大哥，是我啊！我就是李正义啊！”
“哎呀老四，你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大哥！兄弟好想你啊……”四只大手握在一起，仿佛做梦一样，二人都是热泪盈眶，无比的激动。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99.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biquge9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