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纳兰府中，析白正在举着石锁强身健体。
只见成德怒气冲冲地朝她走来，析白嬉皮笑脸地说道：“选个百来斤的一起来两下？”
成德道：“放下石锁，随我去祠堂。”
析白道：“发生了什么？”成德不理会她，径直朝祠堂走去。
祠堂中，纳兰家一家老小都到齐了。
成德独自站在众人面前说道：“我决定休妻。”
明珠道：“你疯了？”
成德的母亲觉罗氏道：“你这么任性妄为对得起祖先、对得起我们吗？”
析白道：“你想得倒美，我的父母都已仙逝，属于‘三不出’者，刑部不会同意你的诉求。”在当时，有品级的官员要离婚还得刑部审核，并且一般不会通过。
成德道：“但你并不是真的无家可归。我要亲自将你的所作所为禀明圣上，让他为我主持公道。”
析白道：“也包括你和贱民苟合的事吗？”
成德洋洋得意地说道：“有谁亲眼看见了？我只是欣赏沈御蝉的才华，为她提供住所罢了。”
析白道：“你欺人太甚，这不公平，我不同意。”
揆叙道：“哥哥，你休了嫂嫂，会让她被别人笑话的。”
析白的女儿千挽道：“阿玛，‘休妻’是什么意思，是要让额莫去休息吗？”
颜沁潇的儿子富格道：“笨蛋，‘休妻’就是把你额莫赶出纳兰府！”
颜沁潇道：“富格！住嘴！这里轮到你说话了吗？快跟千挽道歉！”
成德大叫道：“够了！你们都别说了！”走到析白面前道：“请你马上离开纳兰府。明日我就去刑部报备。”
析白苦兮兮地说道：“我能跟你单独说两句吗？”
两人走到角落。
析白道：“还有七天，你还记得七天以后是什么日子吗？”
成德道：“我做梦都记得。”
析白楚楚可怜地说道：“为了让你能在这段时间内不被琐事打扰，可不可以再等七天，等卢氏的忌日过了之后再让我离开？”
成德道：“不行！就算休妻失败，我也不会再让你踏进纳兰府半步！”
析白孤苦无依地走在纳兰府中的花园小径上。一只小刺猬在白色的芍药花群中钻来钻去。析白心想：很快我就将成为整个八旗贵族的笑话。纳兰成德则会因为开了勇于离异的先河而在功德簿上再添一笔。我会成为烘托他用情至圣、品性至纯的一个丑角。没人会在乎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更别提当我离开纳兰府之后，纳兰明珠再也不会将他背后的生意交托给我打理。
她无限依恋地看着她所能看见的任何一个人、一件物品。当她转过头回看祠堂出口时，只见颜沁潇慢慢地跟在觉罗氏的身后。她想跑过去做声道别，却被曾经那个陪伴在她身边的丫鬟拦住。丫鬟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她是个极其多余的人。
当所有人都走远后，她再也抑制不住汹涌澎湃的心潮。她拿出佛托妈妈，像小女孩玩玩偶一样抚摸着佛托妈妈。然后嘴里开始不自觉地念起对纳兰成德的诅咒。那些用满语念出的诅咒，夹杂着从她眼眶中流下的热泪，一字一句都是对成德的憎恨和嫉妒。她承认自己当时充满了邪恶的念头，甚至比在梭龙那次更加邪恶，但需要指出的是，她从来只是一介凡人，没有神奇的法力，能单凭嘴上功夫就置人于悲惨的境地。
可世事永远那么猜不透。就在析白想要成德大病一场的意念达到顶峰之时，诅咒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它化身成一道微风，带着白芍药的花瓣缓缓飘落至成德的天灵盖。霎时，温病如鬼魅一般充满巧合地降临在成德的身上。成德病倒了。
七天以后，众人围在成德的床榻前。明珠亲自喂他的长子喝药，觉罗氏用濡湿的毛巾为他擦拭额头，嘴里不住念叨着：“上天，让我的儿子出汗吧！”温病在治疗期间，只要患者出汗便可痊愈。
这时，析白率先发现成德的额角好像有汗珠流下，她惊慌地说道：“看！他是不是快好了？”析白的内心深处十分矛盾，她既不想成德这么快痊愈，又并不想他真的离开人世。
哪知道，不下一会儿，成德便大汗淋漓，汗水几乎将被褥浸湿了。众人十分惊愕，察觉到不妙。绝汗现象的出现，预示着成德大期将至。
恍惚间，成德虚弱地睁开双眼，对床边人道：“颖姮，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颜沁潇看着成德面朝自己说话，还以为他将自己错认为卢氏。在这生死关头，她很是得意地上前一步，想作为卢氏，最后再对成德说几句体己话，让他安心上路。谁知，原来成德并不是在对她说话，而是对着站在她斜后方的安管家。临死之前，成德无可避免地出现了神志不清的症状。在他眼中，恐怕所有人都面目不清，认错人也不稀奇了。
安管家有些尴尬地走上前，蹲下身，伏到成德面前。成德将手按在他的手上，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的心意你都明白了吗？”
安管家娇羞地说道：“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吧。”
话音刚落，成德就脖子一歪，一命呜呼了。众人恸哭。析白也夹杂在人群中，抹着眼泪。
很快，纳兰家为成德举办了盛大的葬礼。遵照满族的习俗，绘有仙鹤和莲花图案的红土色灵柩从停放灵柩的屋子的窗口抬出。富格举着红布人形大幡走在最前面，析白拉着千挽的小手跟在送葬的队伍里，千挽的另一只手挑着黄色的铭旌，一步一步，悲壮地前行。到了此刻，析白感到无尽的酸楚向她袭来，她是敬佩成德的才华并且为他壮志未酬的人生感到惋惜的。成德的突然离世，于她而言，就是失去了一个亲人。
当泥土盖满成德的灵柩，析白于悼念时，将陪伴自己多年的佛托妈妈插在成德的墓前。
她现在还是纳兰家的一员。但往后的事，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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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成德怒气冲冲地朝她走来，析白嬉皮笑脸地说道：“选个百来斤的一起来两下？”
成德道：“放下石锁，随我去祠堂。”
析白道：“发生了什么？”成德不理会她，径直朝祠堂走去。
祠堂中，纳兰家一家老小都到齐了。
成德独自站在众人面前说道：“我决定休妻。”
明珠道：“你疯了？”
成德的母亲觉罗氏道：“你这么任性妄为对得起祖先、对得起我们吗？”
析白道：“你想得倒美，我的父母都已仙逝，属于‘三不出’者，刑部不会同意你的诉求。”在当时，有品级的官员要离婚还得刑部审核，并且一般不会通过。
成德道：“但你并不是真的无家可归。我要亲自将你的所作所为禀明圣上，让他为我主持公道。”
析白道：“也包括你和贱民苟合的事吗？”
成德洋洋得意地说道：“有谁亲眼看见了？我只是欣赏沈御蝉的才华，为她提供住所罢了。”
析白道：“你欺人太甚，这不公平，我不同意。”
揆叙道：“哥哥，你休了嫂嫂，会让她被别人笑话的。”
析白的女儿千挽道：“阿玛，‘休妻’是什么意思，是要让额莫去休息吗？”
颜沁潇的儿子富格道：“笨蛋，‘休妻’就是把你额莫赶出纳兰府！”
颜沁潇道：“富格！住嘴！这里轮到你说话了吗？快跟千挽道歉！”
成德大叫道：“够了！你们都别说了！”走到析白面前道：“请你马上离开纳兰府。明日我就去刑部报备。”
析白苦兮兮地说道：“我能跟你单独说两句吗？”
两人走到角落。
析白道：“还有七天，你还记得七天以后是什么日子吗？”
成德道：“我做梦都记得。”
析白楚楚可怜地说道：“为了让你能在这段时间内不被琐事打扰，可不可以再等七天，等卢氏的忌日过了之后再让我离开？”
成德道：“不行！就算休妻失败，我也不会再让你踏进纳兰府半步！”
析白孤苦无依地走在纳兰府中的花园小径上。一只小刺猬在白色的芍药花群中钻来钻去。析白心想：很快我就将成为整个八旗贵族的笑话。纳兰成德则会因为开了勇于离异的先河而在功德簿上再添一笔。我会成为烘托他用情至圣、品性至纯的一个丑角。没人会在乎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更别提当我离开纳兰府之后，纳兰明珠再也不会将他背后的生意交托给我打理。
她无限依恋地看着她所能看见的任何一个人、一件物品。当她转过头回看祠堂出口时，只见颜沁潇慢慢地跟在觉罗氏的身后。她想跑过去做声道别，却被曾经那个陪伴在她身边的丫鬟拦住。丫鬟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她是个极其多余的人。
当所有人都走远后，她再也抑制不住汹涌澎湃的心潮。她拿出佛托妈妈，像小女孩玩玩偶一样抚摸着佛托妈妈。然后嘴里开始不自觉地念起对纳兰成德的诅咒。那些用满语念出的诅咒，夹杂着从她眼眶中流下的热泪，一字一句都是对成德的憎恨和嫉妒。她承认自己当时充满了邪恶的念头，甚至比在梭龙那次更加邪恶，但需要指出的是，她从来只是一介凡人，没有神奇的法力，能单凭嘴上功夫就置人于悲惨的境地。
可世事永远那么猜不透。就在析白想要成德大病一场的意念达到顶峰之时，诅咒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它化身成一道微风，带着白芍药的花瓣缓缓飘落至成德的天灵盖。霎时，温病如鬼魅一般充满巧合地降临在成德的身上。成德病倒了。
七天以后，众人围在成德的床榻前。明珠亲自喂他的长子喝药，觉罗氏用濡湿的毛巾为他擦拭额头，嘴里不住念叨着：“上天，让我的儿子出汗吧！”温病在治疗期间，只要患者出汗便可痊愈。
这时，析白率先发现成德的额角好像有汗珠流下，她惊慌地说道：“看！他是不是快好了？”析白的内心深处十分矛盾，她既不想成德这么快痊愈，又并不想他真的离开人世。
哪知道，不下一会儿，成德便大汗淋漓，汗水几乎将被褥浸湿了。众人十分惊愕，察觉到不妙。绝汗现象的出现，预示着成德大期将至。
恍惚间，成德虚弱地睁开双眼，对床边人道：“颖姮，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颜沁潇看着成德面朝自己说话，还以为他将自己错认为卢氏。在这生死关头，她很是得意地上前一步，想作为卢氏，最后再对成德说几句体己话，让他安心上路。谁知，原来成德并不是在对她说话，而是对着站在她斜后方的安管家。临死之前，成德无可避免地出现了神志不清的症状。在他眼中，恐怕所有人都面目不清，认错人也不稀奇了。
安管家有些尴尬地走上前，蹲下身，伏到成德面前。成德将手按在他的手上，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的心意你都明白了吗？”
安管家娇羞地说道：“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吧。”
话音刚落，成德就脖子一歪，一命呜呼了。众人恸哭。析白也夹杂在人群中，抹着眼泪。
很快，纳兰家为成德举办了盛大的葬礼。遵照满族的习俗，绘有仙鹤和莲花图案的红土色灵柩从停放灵柩的屋子的窗口抬出。富格举着红布人形大幡走在最前面，析白拉着千挽的小手跟在送葬的队伍里，千挽的另一只手挑着黄色的铭旌，一步一步，悲壮地前行。到了此刻，析白感到无尽的酸楚向她袭来，她是敬佩成德的才华并且为他壮志未酬的人生感到惋惜的。成德的突然离世，于她而言，就是失去了一个亲人。
当泥土盖满成德的灵柩，析白于悼念时，将陪伴自己多年的佛托妈妈插在成德的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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