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小川
清香园，一楼大堂。
有三人围着一张木桌，正埋头大吃大喝，桌上残骨已堆成小山。为首的青面大汉堂皇脱了鞋，将双脚搭在凳子上，不时还用手去抠上两下，不多时便有馊臭味弥漫四周。
如今正值天气炎热之际，馊臭味和汗味混在一起，如三伏天太阳暴晒几天的臭肉散发的味道，令人作呕！
周围食客提袖捂鼻，皆是眉头微皱，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隐蔽传出些鄙夷的目光。
有几位头挽发髻、身着青衫长袍的陌生面孔似是忍无可忍，开口怒骂道：“兀那匹夫，大庭广众之下竟敢做出这等龌蹉事，要是放在京中早被拉去杀头了，还不将鞋穿上？”
青面大汉嘻嘻狞笑，也不收敛，反倒用大如铜铃的双眼一瞪，目光变得狠恶，“哪里来的人皮兽，你爷爷的事也敢管，是活腻了？想让爷爷我提前送你上路！”声音粗壮狠辣，再配上魁梧的块头，将几人吓得一哆嗦。
几人受惊，整齐划一将身子一缩，嘴上还不服输，仍是念念有词。什么“尔等匹夫”、“有辱斯文”这类的话语，语气已经弱下去不少，显然是这一嗓子的效果还不错。
那凶人还在看着，目光着实渗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忍一忍罢了！
闹剧过去，几人仍是埋头苦吃，圣人云：莫要浪费粮食哟！
周围其余食客苦苦憋笑，这些外来的书呆子，鬣狗屁股也敢摸，真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
大肚肥肠的掌柜站在柜台后暗自叹气，这月尚未过半，这三人来此快有一手之数了，比回娘家都勤快。但凡这几位瘟神在，便会少上两桌客人，如此下去，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青面壮汉见无人再敢捋虎须，心满意足收回目光，一拍桌子道：“掌柜的，给老子过来！”
掌柜强颜欢笑，从柜台快步跑来，一身肥肉乱颤，恬着脸道：“王好汉，请问有何吩咐啊？”壮汉也不啰嗦，直道：“再给老子上五斤野猪肉，要足秤的。上次老子吃了回去上称只重了四斤半，你他娘的要再敢弄虚作假，当心老子砸了你这破店！”
掌柜心里直骂娘，清香园在周围几个镇子都是有口皆碑的，从不短斤少两。这夯货用上称的法子称重，实在愚不可及，偏偏这事儿还不能明说，否则又是一桩大麻烦。
思及此处，掌柜心中无力，只得招来店小二，暗自嘱咐多切半斤肉，这才放心让其离去。钱可以不挣，但这大爷可不能得罪啰！
半刻钟不到，肉端了上来，青面汉子见其分量足足比上次多了不少，这才掏出随身刀子，边切边食。
“老三，我今儿听说王镇长要悬赏二百两捉一头火狐哩，用火狐血治疗寒啥症来着？这可是咱哥仨儿的机会，你鬼主意多，来想个法子？”他才言语间尽显温和，只是听起来有些别扭，颇有几分野猴拿着筷子吃东西的感觉，不伦不类！
老三是个瘦弱青年，莫约十五六岁，面容白皙，满眼通红，似是几夜不曾睡觉。
“大哥，此事简单，你只需找一只公羊，取其肝脏，去黑坟坳随便找个坟头放上，再下个套子，此事可成！”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很是漫不经心。
青面大汉名为王龙，身旁痴傻块头叫王虎，二人是亲兄弟，皆为镇上人氏。父母双亡后，家中失了钱财来源，兄弟二人又无一技傍身，只得仗着有把子好气力，干上猎户的行当，谋取生计。
至于老三江小川，是兄弟二人在黑坟坳捡到的，其中又有一番曲折。后来王龙见其为人聪慧，便带在身边使唤，快有两个年头了。
王龙皱眉，倒不是对此计有异议，只是这黑坟坳，实在是不想再进一次。
并非他胆小，但这黑坟坳着实诡异，镇上人谈之变色。三人能在镇上横行霸道，大部分原因是能囫囵从中走出。对镇上人而言，这三兄弟是本事也好，还是祖宗庇护也罢，反正都是一桩不可思议的事儿，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王家镇是个偏僻的地方，对这类神神道道、妖魔鬼怪的事情深信不疑。
王龙记得很清楚，黑坟坳中并无凶猛野兽，只有些看着人畜无害的兽类，火狐就是其一。当初二人被猛虎追赶，慌不择路躲进黑坟坳后，猛虎追来，也不敢入内，可见其中必然有些深浅原由，只是看不透罢了。
黑坟坳中树木生得严密，终年难见阳光，最为诡异的是地上不见落叶杂草，只有一个个圆形土包，看着阴森恐怖。
老三说得随意，似乎不把这凶地当回事儿，可王龙心下还是一激灵，“坟？”他终究反应过来，却是没敢继续往下想。
江小川没再开口，种子已经种下，静待开花结果就好，太过功利反而不美，容易适得其反。
清香园是个大院子，大堂外栽种了不少丈余高的竹子，颇有些文雅。两扇门一开一合，取进财守财之意。
王龙沉思时，嘎吱一声传来，清香园另一扇大门被人推开，一群身负长剑的黑色劲装人士鱼贯而入，自顾找了两张桌子坐下，开始招呼掌柜上酒上菜。
众人刚升起的家长里短的声音再度落下，来人皆脸色冷峻，不像易于相处之辈。若王龙三人是地道的地头蛇，这群人就是强势的过江龙，二者气度卖相天差地别。寻常百姓看来，二者的危险程度自然相去甚远。
“各位客官老爷，本店鸡鱼鸭肉等一应俱全，不知要吃些什么？”掌柜亲自走出柜台，一张老脸笑出灿烂褶子，宛若勾栏中招呼金主的老妈子。
青蛇帮，名字虽俗，却是周围几个镇子大得不能再大的土皇帝，据说帮主十余年前已跻身二流高手行列，在青山郡江湖中，也是块儿不大不小的金字招牌。
这青蛇帮口碑尚可，明面上从不欺男霸女，鱼肉百姓，反倒是杀了几个经常转悠在周围几个镇子拐卖孩童的人贩子。茶楼的说书先生对此赞不绝口，将其编入故事，又是一番痛快人心的大戏。
镇上多数百姓日子过得苦哈哈，多数存有把孩子送入青蛇帮的想法，不求大富大贵，至少图个衣食无忧，不事生产还能吃得上饭的，除去当差就剩混江湖了。
江小川抬头扫了一眼，心中猜测得到肯定，王元良终于坐不住了么？火狐血是治疗寒血症药引没错，可更大的可能还是一个鱼饵。自己在王家镇蹉跎两年，终于还是等到了这天！
针刺试毒后，青蛇帮众人拿出刀子，开始进食。王龙看得清楚，思绪翻涌，老三的身份又起了迷雾。
一群人来去如风，吃完饭食后匆匆离去，无多余言行，纪律严明。江小川多看了一眼，心生警惕。
火中取栗者，必先察其形势，观其明细。若青蛇帮要在黑坟坳插上一脚，这位素未谋面的帮主定是劲敌。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从其帮派纪律中，不难看出掌控者的性格。
青蛇帮众人走后，大堂中恢复了几分声响，皆在议论镇长悬赏一事。二百两白银，堂中大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其中有好几个打猎好手心意难平，摩拳擦掌，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商讨如何抓捕火狐。
靠山吃山，这群猎虎身处密林久矣，对火狐自不陌生。这小东西身形敏捷，瘦弱无比，要肉没肉，便从没尝试过抓捕，导致如今一头雾水。商量半晌，也没得出个所以然，只得联袂而出，决定先用些普通手段试试。
大堂中食客逐渐减少，王龙三人终于吃完了最后一碗面，起身在柜台丢下一把铜钱，转身离去。做了几十年生意，钱多钱少掌柜只需一扫就清清楚楚，心中暗骂：“这孙子，生儿子没屁*儿，搭进去半斤肉不说，还少了几碗面钱！”
心下破口大骂，嘴上却很实诚，忙一蹦拦住三人，肥肉又是一阵颤动。他谄笑道：“王好汉，您要不再算算，应是少了三碗面钱。”
王虎急了，哭丧着脸开口道：“大哥，咱们没钱了！”
王龙瞪了这憨子一眼，一拂手推开掌柜，转头言道：“算没算错大爷清楚，你面煮得咸，莫不是想齁死老子？老子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你还敢要钱？”说罢快步离去，剩下二人连忙跟上。
王虎被瞪了一眼，眼中有些害怕，不过仍嘟嘟囔囔道：“老三，吃三碗面就该给三碗面的钱，大哥这么做不对！可是我没钱，不然我一定会给掌柜的。”
江小川无奈，有时候他真怀疑这两兄弟是不是同一个娘生出来的，一个凶狠狡诈，一个憨厚老实。除了块头，实在找不出其他一奶同胞的特点。
掌柜转头看着桌子上三个面汤见底的大碗，欲哭无泪！
三人回到住处，是兄弟二人父母留下的宅子，宅子极大，因为年久失修，看起来破破烂烂。屋顶黑瓦残破，墙上青苔淤积，隐约泛黑，早已看不出土墙的本来的模样。
若是碰上倾盆大雨天，屋内潮湿不说，还隐隐有些漏水，只是手头差钱，便只能将就着住。
江小川端坐在床上，手上掐诀，五心朝天，头顶有气雾萦绕，白皙的面孔有了些血色。可功行将至一半，于经脉中流转的那口气却泄了出去，清秀的脸上只剩苦笑。
这功法终归不完善，这口气在经脉中迷了路，只能强行逼出。若任由它乱闯乱窜，轻则气血淤积，重则经脉破漏，皆不是什么好下场。
这无名功法来自家中遗物，中正平和，可他仍不敢大意。
无人指点之辈，被称作野修，入门极难，还容易弄死自己。不过此路不绝，四处皆有传承在，终归有不少幸运儿能踏出这一步，凭的也是各类残缺不起的法门。
生而为人，运气机缘并不能一概而论，其间差别，判若云泥。总有些人气运好得不像人，也有些人气运差得不是人。
王虎躺在床上，眉头紧蹙，在衡量得失。黑坟坳对别人而言是绝地，可他已经进过一次，心中虽有些畏惧，却压不下巨额悬赏的诱惑。吃够了生活的苦头，在机会来临之际总比有退路的人多几分决心。
二百两银子，够做许多事情啰！
宅子如何？能否娶到媳妇？一天三顿能不能吃饱？这些才是寻常百姓最为关心的事儿。
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平天下说起来热血沸腾。对于寻常百姓而言，齐家才是终生努力奋斗的大事。国很大，天下更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走不出生养自己的镇子，自然操心不了这许多。
王虎呼噜声响起，王龙看了过去，眼中有柔意，下了决心要干这一票。
黑坟坳要进，火狐要捉，银子更要拿。
第二日大早，王龙已从集市回来，手上牵了一头公羊。
放血取肝，带上家伙，三人出门离去。
既然要干，就得早些去，打这二百两银子主意的可不止一个两个。
去得晚了，汤都没得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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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人围着一张木桌，正埋头大吃大喝，桌上残骨已堆成小山。为首的青面大汉堂皇脱了鞋，将双脚搭在凳子上，不时还用手去抠上两下，不多时便有馊臭味弥漫四周。
如今正值天气炎热之际，馊臭味和汗味混在一起，如三伏天太阳暴晒几天的臭肉散发的味道，令人作呕！
周围食客提袖捂鼻，皆是眉头微皱，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隐蔽传出些鄙夷的目光。
有几位头挽发髻、身着青衫长袍的陌生面孔似是忍无可忍，开口怒骂道：“兀那匹夫，大庭广众之下竟敢做出这等龌蹉事，要是放在京中早被拉去杀头了，还不将鞋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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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受惊，整齐划一将身子一缩，嘴上还不服输，仍是念念有词。什么“尔等匹夫”、“有辱斯文”这类的话语，语气已经弱下去不少，显然是这一嗓子的效果还不错。
那凶人还在看着，目光着实渗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忍一忍罢了！
闹剧过去，几人仍是埋头苦吃，圣人云：莫要浪费粮食哟！
周围其余食客苦苦憋笑，这些外来的书呆子，鬣狗屁股也敢摸，真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
大肚肥肠的掌柜站在柜台后暗自叹气，这月尚未过半，这三人来此快有一手之数了，比回娘家都勤快。但凡这几位瘟神在，便会少上两桌客人，如此下去，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青面壮汉见无人再敢捋虎须，心满意足收回目光，一拍桌子道：“掌柜的，给老子过来！”
掌柜强颜欢笑，从柜台快步跑来，一身肥肉乱颤，恬着脸道：“王好汉，请问有何吩咐啊？”壮汉也不啰嗦，直道：“再给老子上五斤野猪肉，要足秤的。上次老子吃了回去上称只重了四斤半，你他娘的要再敢弄虚作假，当心老子砸了你这破店！”
掌柜心里直骂娘，清香园在周围几个镇子都是有口皆碑的，从不短斤少两。这夯货用上称的法子称重，实在愚不可及，偏偏这事儿还不能明说，否则又是一桩大麻烦。
思及此处，掌柜心中无力，只得招来店小二，暗自嘱咐多切半斤肉，这才放心让其离去。钱可以不挣，但这大爷可不能得罪啰！
半刻钟不到，肉端了上来，青面汉子见其分量足足比上次多了不少，这才掏出随身刀子，边切边食。
“老三，我今儿听说王镇长要悬赏二百两捉一头火狐哩，用火狐血治疗寒啥症来着？这可是咱哥仨儿的机会，你鬼主意多，来想个法子？”他才言语间尽显温和，只是听起来有些别扭，颇有几分野猴拿着筷子吃东西的感觉，不伦不类！
老三是个瘦弱青年，莫约十五六岁，面容白皙，满眼通红，似是几夜不曾睡觉。
“大哥，此事简单，你只需找一只公羊，取其肝脏，去黑坟坳随便找个坟头放上，再下个套子，此事可成！”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很是漫不经心。
青面大汉名为王龙，身旁痴傻块头叫王虎，二人是亲兄弟，皆为镇上人氏。父母双亡后，家中失了钱财来源，兄弟二人又无一技傍身，只得仗着有把子好气力，干上猎户的行当，谋取生计。
至于老三江小川，是兄弟二人在黑坟坳捡到的，其中又有一番曲折。后来王龙见其为人聪慧，便带在身边使唤，快有两个年头了。
王龙皱眉，倒不是对此计有异议，只是这黑坟坳，实在是不想再进一次。
并非他胆小，但这黑坟坳着实诡异，镇上人谈之变色。三人能在镇上横行霸道，大部分原因是能囫囵从中走出。对镇上人而言，这三兄弟是本事也好，还是祖宗庇护也罢，反正都是一桩不可思议的事儿，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王家镇是个偏僻的地方，对这类神神道道、妖魔鬼怪的事情深信不疑。
王龙记得很清楚，黑坟坳中并无凶猛野兽，只有些看着人畜无害的兽类，火狐就是其一。当初二人被猛虎追赶，慌不择路躲进黑坟坳后，猛虎追来，也不敢入内，可见其中必然有些深浅原由，只是看不透罢了。
黑坟坳中树木生得严密，终年难见阳光，最为诡异的是地上不见落叶杂草，只有一个个圆形土包，看着阴森恐怖。
老三说得随意，似乎不把这凶地当回事儿，可王龙心下还是一激灵，“坟？”他终究反应过来，却是没敢继续往下想。
江小川没再开口，种子已经种下，静待开花结果就好，太过功利反而不美，容易适得其反。
清香园是个大院子，大堂外栽种了不少丈余高的竹子，颇有些文雅。两扇门一开一合，取进财守财之意。
王龙沉思时，嘎吱一声传来，清香园另一扇大门被人推开，一群身负长剑的黑色劲装人士鱼贯而入，自顾找了两张桌子坐下，开始招呼掌柜上酒上菜。
众人刚升起的家长里短的声音再度落下，来人皆脸色冷峻，不像易于相处之辈。若王龙三人是地道的地头蛇，这群人就是强势的过江龙，二者气度卖相天差地别。寻常百姓看来，二者的危险程度自然相去甚远。
“各位客官老爷，本店鸡鱼鸭肉等一应俱全，不知要吃些什么？”掌柜亲自走出柜台，一张老脸笑出灿烂褶子，宛若勾栏中招呼金主的老妈子。
青蛇帮，名字虽俗，却是周围几个镇子大得不能再大的土皇帝，据说帮主十余年前已跻身二流高手行列，在青山郡江湖中，也是块儿不大不小的金字招牌。
这青蛇帮口碑尚可，明面上从不欺男霸女，鱼肉百姓，反倒是杀了几个经常转悠在周围几个镇子拐卖孩童的人贩子。茶楼的说书先生对此赞不绝口，将其编入故事，又是一番痛快人心的大戏。
镇上多数百姓日子过得苦哈哈，多数存有把孩子送入青蛇帮的想法，不求大富大贵，至少图个衣食无忧，不事生产还能吃得上饭的，除去当差就剩混江湖了。
江小川抬头扫了一眼，心中猜测得到肯定，王元良终于坐不住了么？火狐血是治疗寒血症药引没错，可更大的可能还是一个鱼饵。自己在王家镇蹉跎两年，终于还是等到了这天！
针刺试毒后，青蛇帮众人拿出刀子，开始进食。王龙看得清楚，思绪翻涌，老三的身份又起了迷雾。
一群人来去如风，吃完饭食后匆匆离去，无多余言行，纪律严明。江小川多看了一眼，心生警惕。
火中取栗者，必先察其形势，观其明细。若青蛇帮要在黑坟坳插上一脚，这位素未谋面的帮主定是劲敌。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从其帮派纪律中，不难看出掌控者的性格。
青蛇帮众人走后，大堂中恢复了几分声响，皆在议论镇长悬赏一事。二百两白银，堂中大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其中有好几个打猎好手心意难平，摩拳擦掌，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商讨如何抓捕火狐。
靠山吃山，这群猎虎身处密林久矣，对火狐自不陌生。这小东西身形敏捷，瘦弱无比，要肉没肉，便从没尝试过抓捕，导致如今一头雾水。商量半晌，也没得出个所以然，只得联袂而出，决定先用些普通手段试试。
大堂中食客逐渐减少，王龙三人终于吃完了最后一碗面，起身在柜台丢下一把铜钱，转身离去。做了几十年生意，钱多钱少掌柜只需一扫就清清楚楚，心中暗骂：“这孙子，生儿子没屁*儿，搭进去半斤肉不说，还少了几碗面钱！”
心下破口大骂，嘴上却很实诚，忙一蹦拦住三人，肥肉又是一阵颤动。他谄笑道：“王好汉，您要不再算算，应是少了三碗面钱。”
王虎急了，哭丧着脸开口道：“大哥，咱们没钱了！”
王龙瞪了这憨子一眼，一拂手推开掌柜，转头言道：“算没算错大爷清楚，你面煮得咸，莫不是想齁死老子？老子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你还敢要钱？”说罢快步离去，剩下二人连忙跟上。
王虎被瞪了一眼，眼中有些害怕，不过仍嘟嘟囔囔道：“老三，吃三碗面就该给三碗面的钱，大哥这么做不对！可是我没钱，不然我一定会给掌柜的。”
江小川无奈，有时候他真怀疑这两兄弟是不是同一个娘生出来的，一个凶狠狡诈，一个憨厚老实。除了块头，实在找不出其他一奶同胞的特点。
掌柜转头看着桌子上三个面汤见底的大碗，欲哭无泪！
三人回到住处，是兄弟二人父母留下的宅子，宅子极大，因为年久失修，看起来破破烂烂。屋顶黑瓦残破，墙上青苔淤积，隐约泛黑，早已看不出土墙的本来的模样。
若是碰上倾盆大雨天，屋内潮湿不说，还隐隐有些漏水，只是手头差钱，便只能将就着住。
江小川端坐在床上，手上掐诀，五心朝天，头顶有气雾萦绕，白皙的面孔有了些血色。可功行将至一半，于经脉中流转的那口气却泄了出去，清秀的脸上只剩苦笑。
这功法终归不完善，这口气在经脉中迷了路，只能强行逼出。若任由它乱闯乱窜，轻则气血淤积，重则经脉破漏，皆不是什么好下场。
这无名功法来自家中遗物，中正平和，可他仍不敢大意。
无人指点之辈，被称作野修，入门极难，还容易弄死自己。不过此路不绝，四处皆有传承在，终归有不少幸运儿能踏出这一步，凭的也是各类残缺不起的法门。
生而为人，运气机缘并不能一概而论，其间差别，判若云泥。总有些人气运好得不像人，也有些人气运差得不是人。
王虎躺在床上，眉头紧蹙，在衡量得失。黑坟坳对别人而言是绝地，可他已经进过一次，心中虽有些畏惧，却压不下巨额悬赏的诱惑。吃够了生活的苦头，在机会来临之际总比有退路的人多几分决心。
二百两银子，够做许多事情啰！
宅子如何？能否娶到媳妇？一天三顿能不能吃饱？这些才是寻常百姓最为关心的事儿。
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平天下说起来热血沸腾。对于寻常百姓而言，齐家才是终生努力奋斗的大事。国很大，天下更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走不出生养自己的镇子，自然操心不了这许多。
王虎呼噜声响起，王龙看了过去，眼中有柔意，下了决心要干这一票。
黑坟坳要进，火狐要捉，银子更要拿。
第二日大早，王龙已从集市回来，手上牵了一头公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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