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花圈
农历腊月二十九,清晨的阳光透彻且清新，已经有点春天的样子了。
今天避丧，所有帮忙的人都休息一天，为了明天的葬礼准备体力，也是让孝子休息休息。
一般情况下，这一天是没有人来吊唁的。苗天翼独自坐在帐篷里，看着从外面照射进来的阳光，给蜂窝煤炉子添加了长长的身影。
看着长长的影子，苗天翼莫名地想起了父亲，这些天来被忙碌、饥渴和寒冷暂时麻痹的心灵，如同初春的冰河，痛苦的裂痕渐次增大，直至无法忍受，他豁然站起身走出帐篷，清新且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突然看到小宋手里拿着花圈，陪着一个穿短风衣的中年男人走进院子。
小宋看到苗天翼出现在帐篷门口，以为他听到动静出来迎接，很自然地说道：“苗老板，这是周乡长，来吊唁苗老先生的。”
苗天翼来不及和他们打招呼，急忙钻进灵棚，躬身站在里面，这才发现没有穿孝衣。
小宋和周乡长站在灵棚前面，随着小宋轻声喊喝的“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完成了祭奠仪式。
苗天翼鞠躬还礼之后，从灵棚里出来，主动和周乡长握手，然后，让进帐篷里休息。
周乡长大约四十多岁，中等个头，皮肤保养得白白嫩嫩的，特别是一副金丝眼镜，衬托出其温尔文雅的气质。
在行军床上坐好之后，周乡长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和苗老先生还有一面之缘呢。”
这句话让苗天翼产生了兴趣，自己对父亲以前的生活工作情况知之甚少，冷不丁听说家乡的人还和父亲有往来，真让人迫切地洗耳恭听。
“那是闹“非典”那年，当时我在县委办公室写材料 ，听县武装部的人说有人为家乡捐款，我立马赶过去了，准备就此事进行宣传报道。苗老先生带着两个人一起来的，当时的武装部肖部长接待的他们，从肖部长毕恭毕敬的态度，可以推测苗老先生的级别不低。当我准备采访苗老先生的时候，苗老先生表示这次捐款要匿名，他们有重要任务在身，绕道回老家已经是违反规定，所以，对于捐款一事不允许宣传报道。随后，留下八千元钱就走了。八千元放在现在不算大钱了，当时可是我两年的工资总和。可惜苗老先生有言在先，不允许宣传报道，所以，这件事也只有我们有限的几个人知道。”
“非典”期间父亲居然给家乡捐过钱，说明他时刻关心关注着家乡，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思念家乡的痛苦，而且持续了三十多年，这需要多么大的恒心呀！苗天翼更加重了一层对父亲的敬畏之心。
看到苗天翼的表情，周乡长感到很满意，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说道：“听说小苗有在咱叶家渡投资的意向？”
“哦。”苗天翼突然听到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我告诉周乡长的，上次你回来的时候，咱们在乡政府见过面之后，我把情况跟周乡长做了汇报。”小赵在一旁接过话头。
“之后呢，我们对你的情况进行了了解，发现你的公司已经注销，并且你尚未注册新的公司，所以，我们推测你们正在寻找新的投资机会，本来也是准备利用春节前后安排人跟你联系呢。”
看来在大数据的年代，真的没有隐私可言呀！苗天翼想起自己曾经给过小赵一张自己以前公司的名片，人家竟然可以根据名片考察到自己正在寻找新的投资机会，真是费尽心思呀。看来，自己需要表达自己的心思了。
苗天翼说道：“周乡长，这段时间我父亲病重，到现在丧事尚未结束，我实在没有其他心思。”
“那是当然！可以看出小苗是个很孝顺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我们才会放心合作。毕竟我们是个有深厚孝道传统的国家嘛。不着急，我们彼此留个联系方式，等你有合适的机会我们再详谈。下午我还要去县城开会，明天全国放假，我们基层政府的责任反而更大了，今天下午的会议主题就是春节放假期间的安全安定问题。”
周乡长说这些话的时候，小赵走出帐篷，把花圈撑开，用带来的别针把挽联别在上面，靠在院门外的残墙上。
挽联上写着：田水县叶家渡乡党委政府敬挽。
轻轻地，周乡长走了，正如他轻轻地来。
挥挥手，留下一片五颜六色的云彩。
看着五颜六色的花圈，在这破万寒窑中无比的刺眼，苗天翼渐渐明白了，这些天来，老是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就在于此，这是老爸葬礼上的第一个花圈！为什么表哥们没有献花圈呢？为什么栗干事没有献花圈呢？因为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低调处理这场葬礼，不论出于什么目的，他们都不希望这场葬礼轰轰烈烈，就像父亲的一生，在悄无声息中似流水般滑走。
不！不能再这样了，老爸低调一生，换来的是什么？还不是人生的尽头竟然回来到这个曾经的家乡，为了三尺的葬身之地，让儿子卑躬屈膝地面对所有的人！他不是没有为家乡做过贡献，但是，谁也不记得他了，如果不是自己表现出投资家乡的意向，周乡长会来送这个花圈吗？想想吧，仔细想想！
苗天翼抚摸着花圈上硕大的油纸花，刘老师父亲的坟头上被人撒尿的镜像闪现在脑海里，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的头上！我要在叶家渡、在马桥村占有一席之地。
早餐吃得方便面，中午又吃得方便面，这天黑得早，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鞭炮声，自己孤零零地坐在帐篷里，苗天翼心里酸酸的，就当是他接连吃方便面的结果吧。
以前手机不离手，生怕错过任何一丁点信息，如果听到别人讨论自己不知道的新闻，马上就有被世界抛弃的感觉。这些天在马桥村，手机几乎成了摆设，除非必要几乎不动，整整一个下午，也只是跟苏秀聊了几句孩子的病情，基本康复，明天回家过年，只是不能到马桥来了。
其实，苗天翼也不希望他们来，自己什么苦都可以吃，就不要让妻子孩子跟着受罪了，相信父母也会做这样的决定。
不知道谁在外面咳嗽了一声，苗天翼急忙站起身，却看到帐篷外面苗大壮站在灵棚前，看着供桌上的照片。
“叔，您过来了。”
“哦，没吃饭吧，你婶子包的饺子，给你送了点。”说着，苗大壮把一个用大毛巾裹着的快餐杯递过来。待苗天翼接过之后，走到灵棚里，点燃三支香插进香炉。
满满一快餐杯饺子，带着残余的温度一起进入苗天翼的肚子，一层薄薄地汗水出现在苗天翼的鼻子上。
看他吃完，苗大壮问道：“今天周乡长来过？”
“是呀，送来个花圈。还是以党委政府的名义送的呢。”苗天翼对于别人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已经习以为常。
“不仅仅是送个花圈吧。”苗大壮语气里充满了异议。
“是这，上次我回来的时候，从乡政府路过，和小赵有过简单交谈，当时，我给了他一张名片。没想到，他们竟然凭借这张名片查到了我的公司，甚至把我现在的情况都摸清楚了。他们根据我注销了老公司，还没有注册新公司，推断我正在寻找投资机会，所以，早就想和我联系。”苗天翼没有说起父亲在“非典”期间捐款的事情，毕竟那笔钱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说给老家的人听，他们心里会有怎样的想法不得而知，所以，索性不提此事为妙。
“这个老周呀，把别人事分析的头头是道，弄到自己的事上，回回犯迷糊。”苗大壮有些不屑地说道，“事不是坏事，但是也要看看形势吧，咱现在是居丧期间，他闭着瞎眼来提投资的事，难怪大家都喊他“周瞎子”。”
苗天翼也感觉周乡长在丧事上提买卖的事有些不妥，不过，自己在人家的地盘上，现在听大壮叔也如此说，心里对周乡长仅有的一丁点敬意也消失了。
“周乡长也算老乡长了，到明年换届已经干了两届半乡镇长，比他晚提拔的乡镇长都有好几个当上了书记，其实，老周也不是坏人，只是做事的方式方法有时候让人意想不到。”
尽管对周乡长的敬意消失了，但是，在叶家渡还轮不到自己对周乡长评头论足，这点自知之明苗天翼还是有的，他岔开话题说道：“村里是不是有个叫王宝的小孩？”
“是呀，这孩子机灵着呢，就是命不好。他父母在外面打工，没办法带着孩子同去，他只能跟着爷爷奶奶在家，后来城市里的政策放宽了，他去了父母打工的地方上学，据说成绩还不错。可惜前年他奶奶病逝，他爷爷把左腿摔坏了，家里实在离不了人，王宝只能再次回来，除了上学，每天都要给他爷爷做两顿饭。”
“两顿饭？他家庭条件很困难吗？”
“不是钱的问题。王宝平日里要去叶家渡上初中，中午回不来，所以，只能给他爷爷弄早饭和晚饭。”
“那么中午他爷爷怎么办？”
“咋办？凉拌。把开水烧好，馒头咸菜备好，饿了就吃点，顾住命就不错了。要不是王宝在家，老头子怕是早没有了。”
送走大壮叔，苗天翼不知不觉中昏昏睡去，他梦见父亲和母亲正在拍婚纱照，梦是彩色的，父亲穿得庄严肃穆，而母亲穿着浅绿色的纱裙，显得格外温柔漂亮。
这一切被突如其来的警笛声打破了，苗天翼猛然从梦中惊醒。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稍微稳住心神，果然有警笛声从远处传来。
他慢慢从行军床上坐起来，拽过大衣披在身上，走出帐篷。香炉里的香，单剩下一根还在燃烧，他又重新点燃三支，插进香炉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子夜十二点。
他辩别了一下警笛的声音，好像有救护车，也有警车。还有狗狗的狂吠声，这些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如同丝丝缕缕的线，缠绕着在空旷的村庄里能发现的每一个人。
村里发生什么事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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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避丧，所有帮忙的人都休息一天，为了明天的葬礼准备体力，也是让孝子休息休息。
一般情况下，这一天是没有人来吊唁的。苗天翼独自坐在帐篷里，看着从外面照射进来的阳光，给蜂窝煤炉子添加了长长的身影。
看着长长的影子，苗天翼莫名地想起了父亲，这些天来被忙碌、饥渴和寒冷暂时麻痹的心灵，如同初春的冰河，痛苦的裂痕渐次增大，直至无法忍受，他豁然站起身走出帐篷，清新且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突然看到小宋手里拿着花圈，陪着一个穿短风衣的中年男人走进院子。
小宋看到苗天翼出现在帐篷门口，以为他听到动静出来迎接，很自然地说道：“苗老板，这是周乡长，来吊唁苗老先生的。”
苗天翼来不及和他们打招呼，急忙钻进灵棚，躬身站在里面，这才发现没有穿孝衣。
小宋和周乡长站在灵棚前面，随着小宋轻声喊喝的“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完成了祭奠仪式。
苗天翼鞠躬还礼之后，从灵棚里出来，主动和周乡长握手，然后，让进帐篷里休息。
周乡长大约四十多岁，中等个头，皮肤保养得白白嫩嫩的，特别是一副金丝眼镜，衬托出其温尔文雅的气质。
在行军床上坐好之后，周乡长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和苗老先生还有一面之缘呢。”
这句话让苗天翼产生了兴趣，自己对父亲以前的生活工作情况知之甚少，冷不丁听说家乡的人还和父亲有往来，真让人迫切地洗耳恭听。
“那是闹“非典”那年，当时我在县委办公室写材料 ，听县武装部的人说有人为家乡捐款，我立马赶过去了，准备就此事进行宣传报道。苗老先生带着两个人一起来的，当时的武装部肖部长接待的他们，从肖部长毕恭毕敬的态度，可以推测苗老先生的级别不低。当我准备采访苗老先生的时候，苗老先生表示这次捐款要匿名，他们有重要任务在身，绕道回老家已经是违反规定，所以，对于捐款一事不允许宣传报道。随后，留下八千元钱就走了。八千元放在现在不算大钱了，当时可是我两年的工资总和。可惜苗老先生有言在先，不允许宣传报道，所以，这件事也只有我们有限的几个人知道。”
“非典”期间父亲居然给家乡捐过钱，说明他时刻关心关注着家乡，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思念家乡的痛苦，而且持续了三十多年，这需要多么大的恒心呀！苗天翼更加重了一层对父亲的敬畏之心。
看到苗天翼的表情，周乡长感到很满意，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说道：“听说小苗有在咱叶家渡投资的意向？”
“哦。”苗天翼突然听到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我告诉周乡长的，上次你回来的时候，咱们在乡政府见过面之后，我把情况跟周乡长做了汇报。”小赵在一旁接过话头。
“之后呢，我们对你的情况进行了了解，发现你的公司已经注销，并且你尚未注册新的公司，所以，我们推测你们正在寻找新的投资机会，本来也是准备利用春节前后安排人跟你联系呢。”
看来在大数据的年代，真的没有隐私可言呀！苗天翼想起自己曾经给过小赵一张自己以前公司的名片，人家竟然可以根据名片考察到自己正在寻找新的投资机会，真是费尽心思呀。看来，自己需要表达自己的心思了。
苗天翼说道：“周乡长，这段时间我父亲病重，到现在丧事尚未结束，我实在没有其他心思。”
“那是当然！可以看出小苗是个很孝顺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我们才会放心合作。毕竟我们是个有深厚孝道传统的国家嘛。不着急，我们彼此留个联系方式，等你有合适的机会我们再详谈。下午我还要去县城开会，明天全国放假，我们基层政府的责任反而更大了，今天下午的会议主题就是春节放假期间的安全安定问题。”
周乡长说这些话的时候，小赵走出帐篷，把花圈撑开，用带来的别针把挽联别在上面，靠在院门外的残墙上。
挽联上写着：田水县叶家渡乡党委政府敬挽。
轻轻地，周乡长走了，正如他轻轻地来。
挥挥手，留下一片五颜六色的云彩。
看着五颜六色的花圈，在这破万寒窑中无比的刺眼，苗天翼渐渐明白了，这些天来，老是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就在于此，这是老爸葬礼上的第一个花圈！为什么表哥们没有献花圈呢？为什么栗干事没有献花圈呢？因为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低调处理这场葬礼，不论出于什么目的，他们都不希望这场葬礼轰轰烈烈，就像父亲的一生，在悄无声息中似流水般滑走。
不！不能再这样了，老爸低调一生，换来的是什么？还不是人生的尽头竟然回来到这个曾经的家乡，为了三尺的葬身之地，让儿子卑躬屈膝地面对所有的人！他不是没有为家乡做过贡献，但是，谁也不记得他了，如果不是自己表现出投资家乡的意向，周乡长会来送这个花圈吗？想想吧，仔细想想！
苗天翼抚摸着花圈上硕大的油纸花，刘老师父亲的坟头上被人撒尿的镜像闪现在脑海里，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的头上！我要在叶家渡、在马桥村占有一席之地。
早餐吃得方便面，中午又吃得方便面，这天黑得早，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鞭炮声，自己孤零零地坐在帐篷里，苗天翼心里酸酸的，就当是他接连吃方便面的结果吧。
以前手机不离手，生怕错过任何一丁点信息，如果听到别人讨论自己不知道的新闻，马上就有被世界抛弃的感觉。这些天在马桥村，手机几乎成了摆设，除非必要几乎不动，整整一个下午，也只是跟苏秀聊了几句孩子的病情，基本康复，明天回家过年，只是不能到马桥来了。
其实，苗天翼也不希望他们来，自己什么苦都可以吃，就不要让妻子孩子跟着受罪了，相信父母也会做这样的决定。
不知道谁在外面咳嗽了一声，苗天翼急忙站起身，却看到帐篷外面苗大壮站在灵棚前，看着供桌上的照片。
“叔，您过来了。”
“哦，没吃饭吧，你婶子包的饺子，给你送了点。”说着，苗大壮把一个用大毛巾裹着的快餐杯递过来。待苗天翼接过之后，走到灵棚里，点燃三支香插进香炉。
满满一快餐杯饺子，带着残余的温度一起进入苗天翼的肚子，一层薄薄地汗水出现在苗天翼的鼻子上。
看他吃完，苗大壮问道：“今天周乡长来过？”
“是呀，送来个花圈。还是以党委政府的名义送的呢。”苗天翼对于别人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已经习以为常。
“不仅仅是送个花圈吧。”苗大壮语气里充满了异议。
“是这，上次我回来的时候，从乡政府路过，和小赵有过简单交谈，当时，我给了他一张名片。没想到，他们竟然凭借这张名片查到了我的公司，甚至把我现在的情况都摸清楚了。他们根据我注销了老公司，还没有注册新公司，推断我正在寻找投资机会，所以，早就想和我联系。”苗天翼没有说起父亲在“非典”期间捐款的事情，毕竟那笔钱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说给老家的人听，他们心里会有怎样的想法不得而知，所以，索性不提此事为妙。
“这个老周呀，把别人事分析的头头是道，弄到自己的事上，回回犯迷糊。”苗大壮有些不屑地说道，“事不是坏事，但是也要看看形势吧，咱现在是居丧期间，他闭着瞎眼来提投资的事，难怪大家都喊他“周瞎子”。”
苗天翼也感觉周乡长在丧事上提买卖的事有些不妥，不过，自己在人家的地盘上，现在听大壮叔也如此说，心里对周乡长仅有的一丁点敬意也消失了。
“周乡长也算老乡长了，到明年换届已经干了两届半乡镇长，比他晚提拔的乡镇长都有好几个当上了书记，其实，老周也不是坏人，只是做事的方式方法有时候让人意想不到。”
尽管对周乡长的敬意消失了，但是，在叶家渡还轮不到自己对周乡长评头论足，这点自知之明苗天翼还是有的，他岔开话题说道：“村里是不是有个叫王宝的小孩？”
“是呀，这孩子机灵着呢，就是命不好。他父母在外面打工，没办法带着孩子同去，他只能跟着爷爷奶奶在家，后来城市里的政策放宽了，他去了父母打工的地方上学，据说成绩还不错。可惜前年他奶奶病逝，他爷爷把左腿摔坏了，家里实在离不了人，王宝只能再次回来，除了上学，每天都要给他爷爷做两顿饭。”
“两顿饭？他家庭条件很困难吗？”
“不是钱的问题。王宝平日里要去叶家渡上初中，中午回不来，所以，只能给他爷爷弄早饭和晚饭。”
“那么中午他爷爷怎么办？”
“咋办？凉拌。把开水烧好，馒头咸菜备好，饿了就吃点，顾住命就不错了。要不是王宝在家，老头子怕是早没有了。”
送走大壮叔，苗天翼不知不觉中昏昏睡去，他梦见父亲和母亲正在拍婚纱照，梦是彩色的，父亲穿得庄严肃穆，而母亲穿着浅绿色的纱裙，显得格外温柔漂亮。
这一切被突如其来的警笛声打破了，苗天翼猛然从梦中惊醒。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稍微稳住心神，果然有警笛声从远处传来。
他慢慢从行军床上坐起来，拽过大衣披在身上，走出帐篷。香炉里的香，单剩下一根还在燃烧，他又重新点燃三支，插进香炉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子夜十二点。
他辩别了一下警笛的声音，好像有救护车，也有警车。还有狗狗的狂吠声，这些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如同丝丝缕缕的线，缠绕着在空旷的村庄里能发现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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