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夜未归
黄志文到现在才发现，城里的钱这么不好挣。跑了不少地方，大大小小的门店去了不少，一个不落的全都问过，但是那些店家看着黄志文身子单薄，都不相信他嘴里说的那把子力气，又啥啥都不会，甚至大字都不识几个，就当是个大热天的乐子，解解闷算数。抬起头瞅了瞅日头，红彤彤的像个蛋黄。黄志文咂咂嘴，咽了口唾沫，饿了，回家。
明天就去学校报名了，黄志文把弟弟叫过来，他念，弟弟写。“租房子200，押金600” “买锅碗瓢盆120” “买米买菜80” “多少了？” “1000” “学费多少？” “全部加起来好像是1600” 黄志文有点口渴，“这么多？”趴在床下撬开一块砖头，从里面夹出来个纸包，点了点数。“这个写不写啊哥” “怎么不写？写1700，总得给你买文具吧？” 然后又告诫弟弟在学校要用功学习，不能和同学打架，万一打不过遭人笑话，然后又是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别让老师讨厌，上学了要多吃饭，吃得多就变聪明，考试成绩就好......直到听到了弟弟的呼噜声才住嘴。好一会儿，黄志文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坐起来，“三儿，你们学校有多少学生啊？” “呼呼呼” “肯定不少，以后一定要开个学校，太赚钱了，一个人1800，要是一百个人那得多少钱？至少得有这么高一摞吧” 黄志文张开手比划了好几下，恩，以后一定得开一个，他寻思着。
等去过了学校，黄志文才知道自己估算得太少了，从进校门开始到教学楼，一眼望去全是脑袋。打听到新生交报名费的地方，黄志文一手拉着弟弟一手拨开人群，在裤子上蹭了蹭汗，才从兜里掏出一叠钱递过去。最后还不死心的向那位老师由衷赞叹了一句：这么多学生，你们得收多少钱啊。接着，接着就被红着脸的老师请出了办公室。
“哥啊，你可太丢脸了，你看刚才那个老师的脸色” “没憋住就说出来了嘛，走，今天中午带你吃好的，再去给你买书包买学习用品” 一听到有好吃的，黄志武也就忘了一刻钟前的丢脸了，一脸谄媚的问哥哥吃啥。黄志文一个挺胸，莫名豪气，“嗯，我也不知道吃啥，看看再说”，最后两兄弟一人吃了一碗米线，大号的碗，浮了几小块肉。两人吃完干的，又把汤也喝得精光，是挺好吃的，就是有点贵，付完账心疼得不行。不过走的时候，打听到用纸不要钱的黄志文可没忘记顺走了一卷纸，还真别说，心里好像就不那么疼了。
陈盼今年就上高三了，不过因为开学人多，爸妈忙不过来，所以她去学校报了名就回家帮忙看店。她家开了个百货店，刚好就在学校门口不远，好多同学都知道，所以同学们都打趣叫她陈老板。陈老板今天很忙，但是好死不死的，店里来了个奇葩，穿得土包子一样也就罢了，什么东西他都要问问价格，完事儿一个都不买。这个土包子指着一个文具盒，问价格，陈老板告诉他要40，然后这土包子回头对像是他弟弟的清秀少年说：这文具盒不是铁做的，不好，几天就坏了。然后又指着一个可以折叠的小书桌，听到陈老板说要120，立马转过头告诉他弟弟房子小没地方放。可以折叠的怎么会没地方放，陈老板腹诽道。最可气的是他问完了一本大辞典以后，竟然给他弟弟说这本书太厚，看不完......泥人也有三分火气，陈老板可忍不了，连推带搡的把这土包子轰了出去。那个小小个的清秀少年刚想说什么，也被一并请了出去。
看着一脸不高兴的弟弟，黄志文一把勾住黄志武的肩膀，咧咧嘴：这不是哥不给你买哦，是那个老板太凶了，要我看啊，都想用笤帚打我了。黄志武：... 黄志文：好了好了，咱们换个地方看，明天就要去上学了，咱们晚上吃肉。黄志武：... 黄志文：哎哟，刚才被门磕到肩膀，真疼。黄志武赶紧扒开哥哥的衣服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出来，就给哥哥揉了揉。黄志文抓着他的手，“哥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走吧”。黄志武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百货店，看了一眼那个发光的书包，然后跟哥哥肩膀挨着肩膀，一起回家。黄志文没有回头，可是他也好像看见了那个发光的书包。
农村的孩子睡得早，吃过饭不多久，就响起了轻轻的鼾声。黄志文看了看睡着的弟弟，穿上鞋，轻轻地带上了门。那家百货店还亮着灯，老板还是下午的那个老板，黄志文径直走了过去。陈盼可没这么快忘了这个让她气了半个小时的土包子，“哟，土包子又来了，想问问啥？” “请问这个书包多少钱” “背包420”没等黄志文说话，陈盼又补上一句“真皮的，不散热，背着不舒服，而且你应该买不起”，然后毫不掩饰鄙夷的看着面前这个土包子。黄志文掏了掏裤兜，把钱拿出来数了数，才三百八十多，不够啊，又重新数了一遍，还是一样，他又仔仔细细的搜完每一个口袋，还是没有找到哪怕一个硬币。黄志文把钱重新揣好，看着眼前的年轻老板说：“你可以帮我把这个留着几天吗？我很快会来买的”。陈盼却还是不依不饶，揶揄道：“没钱吗，没钱可以出去捡汽水瓶子啊，两毛钱一个”然后挑衅似的看着这个土包子，嘴角微微翘起。
土包子离开了，可是陈盼没有一点解了气的快感，甚至还觉得自己有一点残忍。因为她想起那个土包子走之前那双带着感激的眼睛，还有他离开时候对她说的那一声谢谢，眼神真诚，嗓音干涩。她想追出去向那个土包子说一声对不起，可是，骄傲的她，没叫住他。
这座小城，终于彻底的融入了夜色，除了昏暗的路灯，就只剩偶尔呼啸的车轮和在路边刨食的土狗。安静的房间里，一个少年躺着硬硬的床板上，呼吸平稳，很久才会翻个身然后马上归于平静。可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就为了他回头的那一眼，他的哥哥，夜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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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去学校报名了，黄志文把弟弟叫过来，他念，弟弟写。“租房子200，押金600” “买锅碗瓢盆120” “买米买菜80” “多少了？” “1000” “学费多少？” “全部加起来好像是1600” 黄志文有点口渴，“这么多？”趴在床下撬开一块砖头，从里面夹出来个纸包，点了点数。“这个写不写啊哥” “怎么不写？写1700，总得给你买文具吧？” 然后又告诫弟弟在学校要用功学习，不能和同学打架，万一打不过遭人笑话，然后又是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别让老师讨厌，上学了要多吃饭，吃得多就变聪明，考试成绩就好......直到听到了弟弟的呼噜声才住嘴。好一会儿，黄志文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坐起来，“三儿，你们学校有多少学生啊？” “呼呼呼” “肯定不少，以后一定要开个学校，太赚钱了，一个人1800，要是一百个人那得多少钱？至少得有这么高一摞吧” 黄志文张开手比划了好几下，恩，以后一定得开一个，他寻思着。
等去过了学校，黄志文才知道自己估算得太少了，从进校门开始到教学楼，一眼望去全是脑袋。打听到新生交报名费的地方，黄志文一手拉着弟弟一手拨开人群，在裤子上蹭了蹭汗，才从兜里掏出一叠钱递过去。最后还不死心的向那位老师由衷赞叹了一句：这么多学生，你们得收多少钱啊。接着，接着就被红着脸的老师请出了办公室。
“哥啊，你可太丢脸了，你看刚才那个老师的脸色” “没憋住就说出来了嘛，走，今天中午带你吃好的，再去给你买书包买学习用品” 一听到有好吃的，黄志武也就忘了一刻钟前的丢脸了，一脸谄媚的问哥哥吃啥。黄志文一个挺胸，莫名豪气，“嗯，我也不知道吃啥，看看再说”，最后两兄弟一人吃了一碗米线，大号的碗，浮了几小块肉。两人吃完干的，又把汤也喝得精光，是挺好吃的，就是有点贵，付完账心疼得不行。不过走的时候，打听到用纸不要钱的黄志文可没忘记顺走了一卷纸，还真别说，心里好像就不那么疼了。
陈盼今年就上高三了，不过因为开学人多，爸妈忙不过来，所以她去学校报了名就回家帮忙看店。她家开了个百货店，刚好就在学校门口不远，好多同学都知道，所以同学们都打趣叫她陈老板。陈老板今天很忙，但是好死不死的，店里来了个奇葩，穿得土包子一样也就罢了，什么东西他都要问问价格，完事儿一个都不买。这个土包子指着一个文具盒，问价格，陈老板告诉他要40，然后这土包子回头对像是他弟弟的清秀少年说：这文具盒不是铁做的，不好，几天就坏了。然后又指着一个可以折叠的小书桌，听到陈老板说要120，立马转过头告诉他弟弟房子小没地方放。可以折叠的怎么会没地方放，陈老板腹诽道。最可气的是他问完了一本大辞典以后，竟然给他弟弟说这本书太厚，看不完......泥人也有三分火气，陈老板可忍不了，连推带搡的把这土包子轰了出去。那个小小个的清秀少年刚想说什么，也被一并请了出去。
看着一脸不高兴的弟弟，黄志文一把勾住黄志武的肩膀，咧咧嘴：这不是哥不给你买哦，是那个老板太凶了，要我看啊，都想用笤帚打我了。黄志武：... 黄志文：好了好了，咱们换个地方看，明天就要去上学了，咱们晚上吃肉。黄志武：... 黄志文：哎哟，刚才被门磕到肩膀，真疼。黄志武赶紧扒开哥哥的衣服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出来，就给哥哥揉了揉。黄志文抓着他的手，“哥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走吧”。黄志武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百货店，看了一眼那个发光的书包，然后跟哥哥肩膀挨着肩膀，一起回家。黄志文没有回头，可是他也好像看见了那个发光的书包。
农村的孩子睡得早，吃过饭不多久，就响起了轻轻的鼾声。黄志文看了看睡着的弟弟，穿上鞋，轻轻地带上了门。那家百货店还亮着灯，老板还是下午的那个老板，黄志文径直走了过去。陈盼可没这么快忘了这个让她气了半个小时的土包子，“哟，土包子又来了，想问问啥？” “请问这个书包多少钱” “背包420”没等黄志文说话，陈盼又补上一句“真皮的，不散热，背着不舒服，而且你应该买不起”，然后毫不掩饰鄙夷的看着面前这个土包子。黄志文掏了掏裤兜，把钱拿出来数了数，才三百八十多，不够啊，又重新数了一遍，还是一样，他又仔仔细细的搜完每一个口袋，还是没有找到哪怕一个硬币。黄志文把钱重新揣好，看着眼前的年轻老板说：“你可以帮我把这个留着几天吗？我很快会来买的”。陈盼却还是不依不饶，揶揄道：“没钱吗，没钱可以出去捡汽水瓶子啊，两毛钱一个”然后挑衅似的看着这个土包子，嘴角微微翘起。
土包子离开了，可是陈盼没有一点解了气的快感，甚至还觉得自己有一点残忍。因为她想起那个土包子走之前那双带着感激的眼睛，还有他离开时候对她说的那一声谢谢，眼神真诚，嗓音干涩。她想追出去向那个土包子说一声对不起，可是，骄傲的她，没叫住他。
这座小城，终于彻底的融入了夜色，除了昏暗的路灯，就只剩偶尔呼啸的车轮和在路边刨食的土狗。安静的房间里，一个少年躺着硬硬的床板上，呼吸平稳，很久才会翻个身然后马上归于平静。可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就为了他回头的那一眼，他的哥哥，夜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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