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棋子
周府。
竹林之中，有一片小高坡，这里种的竹子格外多，包围着中间的一间小小木屋，形成了自然的屏障。
侍女们都在这屏障外候着，那木屋里点着微弱的烛光。屋内十分简陋，中有一桌二凳，四周皆是摆着各式茶具的架子。
周轻尘坐在凳子上，专心地煎茶，桌上还放着一古朴香炉，内燃迦南香。
她的贴身侍女绿腰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无奈屋内昏暗，实在看不出她到底高兴与否，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然后殿下就离开了。”
绿腰等着周轻尘开口，迟迟未能等到，心里慌张，只怕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认错领罚时，才听到煎茶的人“嗯”了一声。
玉一般的手指向架子上的白玉茶碗，道：“把它拿来。”
绿腰将它拿过来，放在桌子上，试探地道：“婢子拙见，二殿下对郡主似乎有些特别……”
“他特别他的，与我何干？”她边说着，边将已经第二沸的水舀出一勺来，再拿竹夹在沸水中缓缓搅动，“你以为他与我有何不同？不过都是顶着名字的棋子罢了，谁又能做得了下棋人的主呢？”
“可天乐郡主毕竟是永康大长公主所出，淑妃之前不是说……”
“他要娶她当正妃，就得淑妃同意，官家同意，周家同意才行。若是他们都同意了，我如何想又有何人在乎？”周轻尘打断了绿腰的话，语气渐渐飘渺，“若是他们都不同意，他一生都将她放在心里，我又能如何？”
“是婢子说错了话！”绿腰急急地道，“姑娘别多想，二殿下的心思岂是婢子这样的人能猜到的，不过都是些捕风捉影的闲话罢了，他们自小一起开蒙，确是有些不同。可每年二殿下都惦念着姑娘浅眠的毛病，年年都寻来好些方子，今日贺礼除了礼单之外，又单送了那合欢花枕，二皇子对姑娘才是一片赤诚啊。”
“傻绿腰，他哪里是对我，他是对淑妃和周家一片赤诚。”
茶煮好了，周轻尘倒满一茶碗，见那热气腾腾，又闻到茶香袅袅，闭眼饮下一杯，再睁眼时，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我不愿做攀附大树的藤蔓——”
清荷院。
正屋内，一简单方桌上摆着两盏清茶，快到了晚饭时分，王氏与姬明珠对面而坐。屋内的烛光把明珠照得比白日里更美了几分，而王氏无心欣赏这份美丽，急急地问道：“怎样？今日可与二皇子说话了？”
姬明珠不慌不忙地拿起眼前的瓷茶碗，啜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道：“急什么？二殿下是何等人物，我算什么，平白无故敢与他攀谈？”
“可你今日得了这好衣裳……哪怕能互看一眼也是好的。”
一旁的莺儿笑道：“娘子这话说得不对，咱们姑娘这样画中仙子一般的容貌，怕二皇子早就注意到了，今日又怎么会不看姑娘一眼呢？”
“阿娘，我若是直接凑上去，那不就成了玉露陆青青那样轻浮货色了吗？他以后又怎会高看我一眼？”
“说的也是。”
姬明珠又低声道：“我已打听好了，三日后二皇子要去郊外骑马，我会在那里假意偶遇他的。”
“消息准确吗？”
“放心吧，是周岑告诉我的，自然不会有假。”
“那便好，”王氏舒了一口气，又皱眉道，“只是周岑此人，阿娘觉得她不是什么善茬。”
姬明珠冷笑一声，道：“周轻眉死了，她还盼着周轻尘死呢，这样周家就得靠她去当二皇妃。想得真好，阿娘放心，这样的人我知道她的软肋，到时自会让她与周轻尘狗咬狗的。”
烛火微摇，姬明珠说这话时微微低头，王氏只看到她的脸一半藏在阴影里，适才还明媚动人的女子此刻便有些可怖了起来，眼神透出的寒光仿佛毒蛇吐出的信子那般阴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移开目光。
“待日后事成，记得多帮帮你的弟弟。”
姬明珠语气平和地应声道：“嗯，知道了。”
姬明珠与王氏在屋内又说了会儿家常话，听到马七在院里迎姬霖回来的声音，二人相视了一眼，都换上了温婉的笑容。
姬霖生得一副文人样貌，但因他不苟言笑，看着并不好亲近。
王氏温柔地替他除去了外袍，又亲自服侍他洗手。姬明珠则乖巧地站在一旁，待姬霖坐下就给他捏肩捶背。
姬霖神情舒缓，眉宇间的忧愁减少了些，拍了拍明珠的手，道：“还是珠儿懂事。”
“女儿给阿爹揉个肩而已，本就是做儿女的本分，不敢当阿爹的夸奖。”姬明珠这话说到了姬霖的心缝里，“女儿什么也不懂，只懂如何孝顺阿爹，盼阿爹能平安健康，那就是女儿最大的福分了。”
姬霖满意地点点头，王氏站在一旁看着这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却不知怎的想起了今日姬明珠面上的凶狠，此时的她眼神温柔如水，根本看不出那凶狠的痕迹。
马七和王氏将饭菜布好，说是布好，其实也只有简单的几道小菜罢了。
姬霖示意姬明珠落座，她只敢坐到凳子的一半大小，抬头看着还在旁站着的王氏，她开口道：“阿爹……”
得到了姬霖的许可，王氏还要推脱一番才敢坐下，却并没有拿起面前的筷子。
“我这鞋被磨出了毛边，”姬霖并不关心王氏有没有吃饭，“你今晚补好，差点让同僚看见。”
“是。”
“你要多仔细些，别总让我这个男人提醒你。”
“是，妾知错了。”
王氏低着头，十分恭顺。姬明珠却不太开心，既不想驳姬霖的面子，又想为自己阿娘说句话，便开口道：“弟弟前几日不是托人将破了的衣衫拿回来了，阿娘这几日都在缝补他的衣衫，这才疏忽了阿爹……”
她的话还没说完，姬霖就皱起了眉头，声音也大了起来：“做这些本就是你们女人的本分！哪家没有儿子需要操心的？就算你阿娘忙得过来，你这个做姐姐的也该主动帮你弟弟做两身衣衫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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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之中，有一片小高坡，这里种的竹子格外多，包围着中间的一间小小木屋，形成了自然的屏障。
侍女们都在这屏障外候着，那木屋里点着微弱的烛光。屋内十分简陋，中有一桌二凳，四周皆是摆着各式茶具的架子。
周轻尘坐在凳子上，专心地煎茶，桌上还放着一古朴香炉，内燃迦南香。
她的贴身侍女绿腰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无奈屋内昏暗，实在看不出她到底高兴与否，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然后殿下就离开了。”
绿腰等着周轻尘开口，迟迟未能等到，心里慌张，只怕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认错领罚时，才听到煎茶的人“嗯”了一声。
玉一般的手指向架子上的白玉茶碗，道：“把它拿来。”
绿腰将它拿过来，放在桌子上，试探地道：“婢子拙见，二殿下对郡主似乎有些特别……”
“他特别他的，与我何干？”她边说着，边将已经第二沸的水舀出一勺来，再拿竹夹在沸水中缓缓搅动，“你以为他与我有何不同？不过都是顶着名字的棋子罢了，谁又能做得了下棋人的主呢？”
“可天乐郡主毕竟是永康大长公主所出，淑妃之前不是说……”
“他要娶她当正妃，就得淑妃同意，官家同意，周家同意才行。若是他们都同意了，我如何想又有何人在乎？”周轻尘打断了绿腰的话，语气渐渐飘渺，“若是他们都不同意，他一生都将她放在心里，我又能如何？”
“是婢子说错了话！”绿腰急急地道，“姑娘别多想，二殿下的心思岂是婢子这样的人能猜到的，不过都是些捕风捉影的闲话罢了，他们自小一起开蒙，确是有些不同。可每年二殿下都惦念着姑娘浅眠的毛病，年年都寻来好些方子，今日贺礼除了礼单之外，又单送了那合欢花枕，二皇子对姑娘才是一片赤诚啊。”
“傻绿腰，他哪里是对我，他是对淑妃和周家一片赤诚。”
茶煮好了，周轻尘倒满一茶碗，见那热气腾腾，又闻到茶香袅袅，闭眼饮下一杯，再睁眼时，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我不愿做攀附大树的藤蔓——”
清荷院。
正屋内，一简单方桌上摆着两盏清茶，快到了晚饭时分，王氏与姬明珠对面而坐。屋内的烛光把明珠照得比白日里更美了几分，而王氏无心欣赏这份美丽，急急地问道：“怎样？今日可与二皇子说话了？”
姬明珠不慌不忙地拿起眼前的瓷茶碗，啜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道：“急什么？二殿下是何等人物，我算什么，平白无故敢与他攀谈？”
“可你今日得了这好衣裳……哪怕能互看一眼也是好的。”
一旁的莺儿笑道：“娘子这话说得不对，咱们姑娘这样画中仙子一般的容貌，怕二皇子早就注意到了，今日又怎么会不看姑娘一眼呢？”
“阿娘，我若是直接凑上去，那不就成了玉露陆青青那样轻浮货色了吗？他以后又怎会高看我一眼？”
“说的也是。”
姬明珠又低声道：“我已打听好了，三日后二皇子要去郊外骑马，我会在那里假意偶遇他的。”
“消息准确吗？”
“放心吧，是周岑告诉我的，自然不会有假。”
“那便好，”王氏舒了一口气，又皱眉道，“只是周岑此人，阿娘觉得她不是什么善茬。”
姬明珠冷笑一声，道：“周轻眉死了，她还盼着周轻尘死呢，这样周家就得靠她去当二皇妃。想得真好，阿娘放心，这样的人我知道她的软肋，到时自会让她与周轻尘狗咬狗的。”
烛火微摇，姬明珠说这话时微微低头，王氏只看到她的脸一半藏在阴影里，适才还明媚动人的女子此刻便有些可怖了起来，眼神透出的寒光仿佛毒蛇吐出的信子那般阴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移开目光。
“待日后事成，记得多帮帮你的弟弟。”
姬明珠语气平和地应声道：“嗯，知道了。”
姬明珠与王氏在屋内又说了会儿家常话，听到马七在院里迎姬霖回来的声音，二人相视了一眼，都换上了温婉的笑容。
姬霖生得一副文人样貌，但因他不苟言笑，看着并不好亲近。
王氏温柔地替他除去了外袍，又亲自服侍他洗手。姬明珠则乖巧地站在一旁，待姬霖坐下就给他捏肩捶背。
姬霖神情舒缓，眉宇间的忧愁减少了些，拍了拍明珠的手，道：“还是珠儿懂事。”
“女儿给阿爹揉个肩而已，本就是做儿女的本分，不敢当阿爹的夸奖。”姬明珠这话说到了姬霖的心缝里，“女儿什么也不懂，只懂如何孝顺阿爹，盼阿爹能平安健康，那就是女儿最大的福分了。”
姬霖满意地点点头，王氏站在一旁看着这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却不知怎的想起了今日姬明珠面上的凶狠，此时的她眼神温柔如水，根本看不出那凶狠的痕迹。
马七和王氏将饭菜布好，说是布好，其实也只有简单的几道小菜罢了。
姬霖示意姬明珠落座，她只敢坐到凳子的一半大小，抬头看着还在旁站着的王氏，她开口道：“阿爹……”
得到了姬霖的许可，王氏还要推脱一番才敢坐下，却并没有拿起面前的筷子。
“我这鞋被磨出了毛边，”姬霖并不关心王氏有没有吃饭，“你今晚补好，差点让同僚看见。”
“是。”
“你要多仔细些，别总让我这个男人提醒你。”
“是，妾知错了。”
王氏低着头，十分恭顺。姬明珠却不太开心，既不想驳姬霖的面子，又想为自己阿娘说句话，便开口道：“弟弟前几日不是托人将破了的衣衫拿回来了，阿娘这几日都在缝补他的衣衫，这才疏忽了阿爹……”
她的话还没说完，姬霖就皱起了眉头，声音也大了起来：“做这些本就是你们女人的本分！哪家没有儿子需要操心的？就算你阿娘忙得过来，你这个做姐姐的也该主动帮你弟弟做两身衣衫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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