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一路高歌向天涯
初春的朝天门码头生机盎然，桃花簇簇，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花香。
秦高飞率领金沙帮帮众在码头送行。
杨傲走在桃树下，突然停下脚步，认真欣赏起一朵粉白色的小花，而后似有所感的随口吟道：“春归脚步迟，春去未相知。我叹桃花落，桃花笑我痴。”
彤弓闻声随口接道：“花落花不再，落地已非花。你为桃花叹，桃花不是花。”
杨傲微微一笑，紧接着又道：“人回人又去，春去春又回。心静桃花笑，心动桃花悲。”
彤弓转头看向滚滚东去的江水，略显沉重的说道：“去去复去去，回回复回回。人春本一样，一季一悲催。”
二人彼此心领神会，未再言语，默默登船而去。
秦高飞站在码头上，一直目送大船消失在视野中，才神情黯然的离开码头。
有时候，读懂别人首先要能读懂自己，被别人读懂却远胜过被别人虚赞。
英雄最难被别人读懂，这是英雄的寂寞，如能在这样的高度找到一起狂欢的知己，有一人，便足矣！
杨傲和彤弓便是有这样默契的知己，虽同乘一船，但却也离别在即，这种复杂的心境不是本人亲历，永远也体会不到。
杨傲站在船头，望着滔滔江水说道：“人生就是一段未知的旅程，一段未知的旅程也是一段未知的人生。”
“那咱们三兄弟就把这段旅程作为一次精神的洗礼，忘记悲苦，把酒高歌，不醉不休！”
彤弓沐浴江风，红衣猎猎，豪情万丈。
李麟儿闻言“嗖”的一下窜到胡靖扬身边，笑嘻嘻的说道：“大嫂，亲自下厨，整俩小菜呗？我陪大哥、二哥喝一杯。”
胡靖扬被李麟儿鬼魅般的身影吓了一跳，故作生气的道：“打扫？行，我这就去打扫！”
胡靖扬说完扭头便走，杨傲和彤弓看着李麟儿笑出声来，李麟儿一脸蒙圈的站在那里，显然早已忘记了自己的酒后之言。
“大哥成亲那天喝完酒是不是又撞树上了？说过啥话都忘了吧！”彤弓立即打趣道。
“没有啊！那天撞门上了，直接抱着门槛子睡一宿儿，也没人管我！”李麟儿说完，杨傲和彤弓都摇头苦笑。
不一会儿，胡靖扬就端来几个精致的小菜，三人在三层楼船的甲板上支起小桌，一边欣赏美景，一边畅饮高歌，自从兄弟们下山以来，还从来没有过如此的轻松和舒畅。
这一条长江水路，景色之美直击心灵，令人震撼。
既有江南烟雨浩渺、妙景婆娑的精致，又有中原山峦起伏、海纳百川的壮美；既有云贵碧水彩云、层峦叠嶂的妩媚，又有西北高山仰止、神秘静谧的气质。
这是华夏民族精神气质的形成和发源之所在。
华夏民族就如同这咆哮的江水，在一次次惊涛拍浪中释放着生命不息、拼搏不止的豪迈。
就如同那遍地的青芒，缺少养分、缺少阳光，却依然做自己命运的主宰倔强生长。
就如同那孤傲的峡谷，永世荒凉却从不绝望、甘于孤寂却从未放弃，把天堑通途送给最有勇气和智慧的人们。
就如同那山巅的古木，活着要唱出一首生命赞歌，死去也要化作不朽的精神丰碑。
还有那雪山雄关，无畏无惧、傲视四方。
这，就是华夏民族！
彤弓和杨傲一路喝酒吟诗，胡靖扬即兴将彤弓和杨傲做的诗唱出来，李麟儿箫声扬动，江山如画，笑傲江湖。
大船很快穿过石宝寨，傍晚时到达白帝城，杨傲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道：
“今晚我们就停靠在白帝城，让我们在这里探知原始而苍劲的野性魅力，寻找异族拼杀、壮士喋血的古代战场，追思辉煌动魄、撼动古今的壮阔历史，感念开疆拓土、威宣天下的大汉之魂！真是快哉！”
此刻三人早已喝的烂醉，大船停靠白帝城后，啥也没感受到就都呼呼大睡了。
很多江湖侠士及官吏乡绅闻讯前来拜会，在白帝城码头整整等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把烤好的全羊，封坛的美酒一一抬到船上，又留下了很多日用盘缠。
彤弓赶紧下船回礼，有些难堪的道：“昨夜醉酒，多有怠慢，还望各位兄弟勿怪！”
“忠义门早已名动天下，兄弟们慕名而来，今生能有幸一见各位侠士，死而无憾了！”
说话的是一名满脸伤疤、发型奇特的壮汉，人称杜疯子，是这白帝城地界上的侠义之士。
彤弓见此人气质不凡，遂抱拳施礼道：“不知壮士名姓，他日有缘，再与君饮！”
“在下杜威，叫我杜疯子便是，若能与彤门主一饮，杜疯子此生不白活了！”
杜疯子说完，彤弓哈哈大笑道：“那此刻便疯一把可好？”
杜疯子怔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道：“好！拿酒来！”
后面的兄弟听后立即搬来一坛老酒，杜疯子亲自启坛倒了六大碗，倒完之后，杜疯子抽出腰刀，一刀割破手掌，在酒碗中各滴了一滴血。
“彤门主不介意吧？”杜疯子带着满脸狰狞的刀疤真诚的看着彤弓。
“哈哈哈！莫再叫我门主，今后以兄弟相称了！”彤弓说完也割破手指，在碗中各滴了一滴血。
杜疯子哈哈大笑道：“好！真他奶奶的痛快！”
二人连干三大碗酒，彤弓上船挥手告辞。
杜疯子立即跪在地上，抱拳相送，后面一众兄弟也齐齐跪下。
彤弓站在船首，风起衣扬，大声喊道：
“饮马长江白帝城，彻夜相守萍水逢。
天下何缺识君客，烹羊煮酒送我行。
酣饮血酒三大碗，一声兄弟一生情。
跪地相送心飞荡，乱世疯癫再纵横。”
杜疯子闻声起身抱拳，大船起锚，顺流而下，片刻便消失在茫茫云水之间。
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杜疯子已把彤弓当作此生结义的大哥！今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船上兄弟三人品尝美酒烤羊，欣赏旖旎风光，很快就越过了云阳张飞庙，直逼瞿塘峡。
这一路三人没有昨日兴奋，迎风破浪，缓酌慢饮。
这一条长江水路，曾有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在这里发生，行进在路上，历史画面便一一展现在眼前。
虽然这条路本身没有记忆，但触摸之后还是能感受到纵贯古今的存在，就像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却见证了无数次的飞翔。
船进瞿塘峡，峰高林立，高猿长啸，凌崖峭壁直立倒悬，高山飞瀑砰然雾化。
彤弓等人一时看的呆了，这时杨傲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有感而发道：
“山中神停，
芳华绝代春风妒，
绝无景穷处。
坐观三峡恨平生，
不能振翅高飞御风行。
回首不见来时燕，
唯有空惊叹。
问她何故弃红尘，
却道上世轮回苦做人！”
吟诵间，大船九转直下，飞进巫峡，水声隆隆作响，犹如一条巨龙带着高山峻峰挟持的愤怒，汹涌咆哮奔腾而出，龙头直捣河底，又腾空而起，挣扎着发出冲天怒吼，似要垂死一击，挣断大自然绑缚的铁链，裹挟的大量水花化作漫天迷雾，伴随的万千鱼群撞晕在山脚峰巅。
这是何等的愤怒，竟如此不顾一切放手一搏，让大地震颤，令心魄俱夺，巨龙不断的撞击群山坚坝，又不断的咆哮回旋，每一寸身躯，每一寸骨架都奔涌着生命的力量，不服天地，睥睨万物，腾天怒吼，滚滚东去，无物能够锁住，无人能够征服！
彤弓等人还没有在巫峡的震撼中苏缓过来，大船已飞驰千里，进入西陵峡，两岸郁郁葱葱，景色变换无穷，彤弓也摇晃着站起来，有感而发道：
“满目葱葱满目青，
看似秋浓，
竟是春风。
两岸山川各阴晴，
脚踏巨舰，
身处苍穹。
搏击白浪笑功名，
举杯高歌，
指月摘星。
天高云阔唱大风，
自然无我，
一叹身轻！”
这时，胡靖扬把烤全羊加热后又端了上来，香飘四溢，沁人心脾，李麟儿把酒倒满。
此刻三峡已过，水流稍缓，江面瞬间开阔很多，李麟儿举杯远眺，笑呵呵的说道：“此刻我也要吟诗一首！”
说完立即理衣昂首，高声说道：“江阔青山远，肉香近岸凉。酒尽骨头落，入水带余香。”
彤弓哈哈大笑道：“诗倒是好诗，只是与你这一身白衣，粉面长箫不配啊！”
“大嫂，帮我唱出来！”李麟儿高声喊道。
胡靖扬瞪了李麟儿一眼，立即回答道：“唱不出来！”
杨傲微笑着起身道：“我给你和一首吧？”
李麟儿转头看向杨傲道：“和可以，但要有我这种意境才行啊？”
杨傲笑着随口吟道：“兄弟把酒问青天，不羡皇帝不羡仙。一路高歌同进退，大口吃肉大口干！”
“哈哈哈……好！好！意境相通，意境相通啊！”李麟儿说着给彤弓和杨傲都倒满了酒：“来！喝酒！”
夜晚时分，船进宜昌港，靠岸休整，几人沐浴江风，继续喝酒畅谈，直到杨傲又趴桌不醒才各自回房。
第二天大船继续启航，几人醒来已是中午时分，大船已入洞庭湖水系。
水天一色，烟波浩渺，彤弓等人本想一登岳阳楼，却怕当夜赶不到鄂州，遂只好无奈放弃。
杨傲遥望兴叹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仅这一句，范文正公和岳阳楼就足以名震千古！”
“可天下广为传颂的却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一句。”彤弓略带遗憾的说。
杨傲微微一笑道：“能做到第一句，已是圣人，第二句自然就成了废话；若做不到第一句，第二句便是欺人欺己，倒还不如一句废话了。”
杨傲说完，彤弓沉思不语，望着滚滚长江迎风而立。
船行飞快，不知过了多久，激流咆哮、云水翻腾，两岸悬崖峭壁俯目江中，给人一种沧桑阴冷之感。
众人举目四望，只见矶头临江悬崖的石头上刻着“赤壁”两个大字，杨傲站在船头，朗朗有声的吟道：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酌江月。”
“苏东波先生的《赤壁怀古》，人景合一，气势磅礴，真乃千古绝唱！”彤弓听后说道。
“东坡先生倾慕周瑜破曹之伟业，渴望自己建功立业而不可得，诗句虽然豪迈奔放，却始终难掩心中壮志难酬的抑郁之情，豪放中带着悲凉，读来总让人有些心伤。”
杨傲说完，江面突然刮起一阵阴风。
彤弓心有所感，望江兴叹道：
“百年沉船万骨兵，千载遗恨入五经。
大江不语血溅泪，可怜忠魂叹伶仃。
不知豪侠今何在，因恨平地起东风。
拂袖一别沧海笑，岂怕无名印丹青。”
“这首诗你是替东坡先生作的吧？”杨傲笑着问道。
“何以如此说？”彤弓知道杨傲能读懂自己，却也故意反问一句。
“百年之前，东坡先生站在江边，遥望几十万甲兵沉没之处，遗憾周瑜英年早逝，倍感壮志未酬之恨。可惜这滚滚长江无法诉说曾经发生过的血雨腥风，只剩下一个忠臣义士孤零零的站在这里哀叹，古来豪侠多遭奸人陷害惨死，天地间一个个阴魂徘徊不散，真想挥手一别远离红尘纷争，沧海桑田都在一瞬之间，又何须在乎自己能否名垂青史呢？”
杨傲说完，彤弓微微一笑道：“东坡先生放下了吗？”
“如果放下了，又怎么能有后来如此波澜壮阔的内心世界，又怎么能留下如此多脍炙人口的鸿篇巨作。还是那句话，苦、辣、酸、甜，悲、欢、离、合，都是人生大戏的调味，每一个遭遇，包括劫难，都是值得珍视和庆幸的财富。”
杨傲说完，目视前方，似有所思。
彤弓微微点头，片刻又道：“能感受到苦难或曲折的乐趣，把经历变成财富也是一种人生境界啊！穿过百年沧桑，东坡先生的成就根本不在他的仕途所为，而恰恰是苦难带给他的这些对生活的热爱！豪迈的诗句，奔放的胸襟，乐观的态度，潇洒的人生，每一个都足以笑傲古今，光耀千秋！”
“是啊，如果能重活一次，何须慨叹多情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又焉知此梦非真也！”
杨傲说完，彤弓哈哈大笑道：“重活已不可能，此生如活不好，再重活十次也是一样！”
“那就好好活过此生，天地无愧，幸甚快哉！”杨傲临风微微一笑，似有所悟。
这时眼前一道白影飞过，李麟儿已飞身跃上船顶，白衣飘飘，箫声悠扬。
“听水韵，想清幽，悠悠岁月乐中求。红尘有梦诸多愿，不及闲暇自在游！”
杨傲听到李麟儿的吟唱有感而发，大声吟道：
“寄情山水忘红尘，弃履他乡叹荒坟。
本是孤旅凡间客，却思灵境上青云。
看尽落魄今朝事，不惑风华昨日痕。
仰望苍天评水色，煮酒会诗觅知音。”
彤弓听后接着吟道：
“闭目听心花落处，一池荡开一池悠。
鳞波千顷接心海，碧空万里覆九州。
兄弟相知不离去，北雁成行未别眸。
对景伫立当高歌，却叹芳华不肯留。”
“好！兄弟一生一起走，执剑高歌行，何惧芳华去！哈哈哈……”杨傲一时兴奋起来。
“麟儿！叫船家炖几条江鱼，咱们再喝一场！”彤弓说完，李麟儿如一条白龙飞落到附近的渔船上。
渔船上的渔民用的都是天然的调味料，江水炖江鱼，味道之醇美，自然不是岸上的各大酒楼可比的。
兄弟三人品尝江中美味，不提离别和梦想，话题逐渐轻快起来，人的情绪和周边的景色形成共振，酒也喝的更加畅快淋漓。
傍晚时分，一栋气势雄壮的多彩楼宇出现在江边，层层错落有致，翼角嶙峋多姿，犹如一只巨大的黄鹤展翅欲飞。
“是不是黄鹤楼？”李麟儿惊呼道。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彤弓端着酒杯，随口吟诵李白的诗句。
杨傲起身走到船舷边，直目黄鹤楼，许久才说道：
“有缘一睹黄鹤楼，
清心伴水流。
楚天极目意难收，
回眸乱世休。
品江鱼，避离愁。
人生何所求。
不知太白有何谋？
一醉到白头！”
杨傲说完，兄弟三人哈哈大笑，彤弓站起身道：“不要再多愁善感了，咱们今天也一醉白头！”
说话间大船已进入鄂州港，吕文焕带兵在岸边列阵相迎，场面之浩大，着实让人心惊动魄，不知所措。
彤弓等人喝的迷迷瞪瞪的下了船，吕文焕一身戎装威风凛凛，身后甲士神采奕奕。
吕文焕抱拳道：“各位舟行劳顿，文焕在此久候多时了！”
“将军阵仗足见大宋军威，将军治军有方，此万民之福啊！”杨傲醉酒之下瞪着眼睛说道。
彤弓和李麟儿都奇怪的看了杨傲一眼，心想大哥什么时候也开始拍马屁了。
“诸位是我上任荆襄以来，第一批到访的故人，理应为诸位接风洗尘，聊表当日金沙江会猎之情。”吕文焕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酒宴上，吕文焕频频表达要招抚彤弓等人在军中效力的意思，都被彤弓婉言谢绝，吕文焕见彤弓等人志意已绝，遂也不好勉为其难。
加上杨傲已经喝多，一会儿拍马屁，一会儿痛骂庸臣无道，一会儿要化归宇宙，一会儿要拥抱自然，吕文焕觉得无趣，遂草草散场。
第二天一早，吕文焕在码头设酒送行，吕文焕端起一杯酒道：“我吕文焕志力报国，与各位本是一道，为何不能留在此地互为臂助呢？”
杨傲端起酒杯道：“我等的目标是改变自己，进而改变世人，如能树立一座丰碑，让良知久久回归，则无憾矣！若只关注在一件事上、一个人上、一个地方上，则是适得其反了。”
吕文焕听后干了第一杯酒，众人陪敬。
吕文焕紧接着又端起第二杯酒说道：“既然如此，那诸位能否在鄂州再多停留一天，我想与先生论道。”
杨傲一饮而尽，微笑着道：“将军公务繁忙，我等不便打扰，天下无道，道一而已，只需纯净心体，何须高谈阔论。”
吕文焕听后面带忧虑的将酒饮下，又端起第三杯酒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杨傲说完一饮而尽。
吕文焕听后无奈一笑，又倍觉伤感，遂随口吟道：“流水便随春远，行云终与谁同，酒醒长恨锦屏空，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
说完也一饮而尽。
吕文焕饮完十分无奈的和杨傲等人挥手告别，黯然转身离去。
杨傲和彤弓也转身上船，这时吕文焕突然又转身大喊一声：“等等！”
杨傲和彤弓等人莫名回头，只见吕文焕再次拱手，低头说道：“诸位一路小心，一路小心……”
吕文焕声音越说越小，低头抱拳，不再言语。
彤弓等人也再次抱拳告辞，大船启航而去。
吕文焕慢慢的抬起了头，却已泪流满面。
吕文焕久久注视着彤弓等人的楼船不去，眼中满含不舍与惋惜，因为在他眼中，此刻这一艘大船，正在驶向死亡。
而他，却无能为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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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弓闻声随口接道：“花落花不再，落地已非花。你为桃花叹，桃花不是花。”
杨傲微微一笑，紧接着又道：“人回人又去，春去春又回。心静桃花笑，心动桃花悲。”
彤弓转头看向滚滚东去的江水，略显沉重的说道：“去去复去去，回回复回回。人春本一样，一季一悲催。”
二人彼此心领神会，未再言语，默默登船而去。
秦高飞站在码头上，一直目送大船消失在视野中，才神情黯然的离开码头。
有时候，读懂别人首先要能读懂自己，被别人读懂却远胜过被别人虚赞。
英雄最难被别人读懂，这是英雄的寂寞，如能在这样的高度找到一起狂欢的知己，有一人，便足矣！
杨傲和彤弓便是有这样默契的知己，虽同乘一船，但却也离别在即，这种复杂的心境不是本人亲历，永远也体会不到。
杨傲站在船头，望着滔滔江水说道：“人生就是一段未知的旅程，一段未知的旅程也是一段未知的人生。”
“那咱们三兄弟就把这段旅程作为一次精神的洗礼，忘记悲苦，把酒高歌，不醉不休！”
彤弓沐浴江风，红衣猎猎，豪情万丈。
李麟儿闻言“嗖”的一下窜到胡靖扬身边，笑嘻嘻的说道：“大嫂，亲自下厨，整俩小菜呗？我陪大哥、二哥喝一杯。”
胡靖扬被李麟儿鬼魅般的身影吓了一跳，故作生气的道：“打扫？行，我这就去打扫！”
胡靖扬说完扭头便走，杨傲和彤弓看着李麟儿笑出声来，李麟儿一脸蒙圈的站在那里，显然早已忘记了自己的酒后之言。
“大哥成亲那天喝完酒是不是又撞树上了？说过啥话都忘了吧！”彤弓立即打趣道。
“没有啊！那天撞门上了，直接抱着门槛子睡一宿儿，也没人管我！”李麟儿说完，杨傲和彤弓都摇头苦笑。
不一会儿，胡靖扬就端来几个精致的小菜，三人在三层楼船的甲板上支起小桌，一边欣赏美景，一边畅饮高歌，自从兄弟们下山以来，还从来没有过如此的轻松和舒畅。
这一条长江水路，景色之美直击心灵，令人震撼。
既有江南烟雨浩渺、妙景婆娑的精致，又有中原山峦起伏、海纳百川的壮美；既有云贵碧水彩云、层峦叠嶂的妩媚，又有西北高山仰止、神秘静谧的气质。
这是华夏民族精神气质的形成和发源之所在。
华夏民族就如同这咆哮的江水，在一次次惊涛拍浪中释放着生命不息、拼搏不止的豪迈。
就如同那遍地的青芒，缺少养分、缺少阳光，却依然做自己命运的主宰倔强生长。
就如同那孤傲的峡谷，永世荒凉却从不绝望、甘于孤寂却从未放弃，把天堑通途送给最有勇气和智慧的人们。
就如同那山巅的古木，活着要唱出一首生命赞歌，死去也要化作不朽的精神丰碑。
还有那雪山雄关，无畏无惧、傲视四方。
这，就是华夏民族！
彤弓和杨傲一路喝酒吟诗，胡靖扬即兴将彤弓和杨傲做的诗唱出来，李麟儿箫声扬动，江山如画，笑傲江湖。
大船很快穿过石宝寨，傍晚时到达白帝城，杨傲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道：
“今晚我们就停靠在白帝城，让我们在这里探知原始而苍劲的野性魅力，寻找异族拼杀、壮士喋血的古代战场，追思辉煌动魄、撼动古今的壮阔历史，感念开疆拓土、威宣天下的大汉之魂！真是快哉！”
此刻三人早已喝的烂醉，大船停靠白帝城后，啥也没感受到就都呼呼大睡了。
很多江湖侠士及官吏乡绅闻讯前来拜会，在白帝城码头整整等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把烤好的全羊，封坛的美酒一一抬到船上，又留下了很多日用盘缠。
彤弓赶紧下船回礼，有些难堪的道：“昨夜醉酒，多有怠慢，还望各位兄弟勿怪！”
“忠义门早已名动天下，兄弟们慕名而来，今生能有幸一见各位侠士，死而无憾了！”
说话的是一名满脸伤疤、发型奇特的壮汉，人称杜疯子，是这白帝城地界上的侠义之士。
彤弓见此人气质不凡，遂抱拳施礼道：“不知壮士名姓，他日有缘，再与君饮！”
“在下杜威，叫我杜疯子便是，若能与彤门主一饮，杜疯子此生不白活了！”
杜疯子说完，彤弓哈哈大笑道：“那此刻便疯一把可好？”
杜疯子怔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道：“好！拿酒来！”
后面的兄弟听后立即搬来一坛老酒，杜疯子亲自启坛倒了六大碗，倒完之后，杜疯子抽出腰刀，一刀割破手掌，在酒碗中各滴了一滴血。
“彤门主不介意吧？”杜疯子带着满脸狰狞的刀疤真诚的看着彤弓。
“哈哈哈！莫再叫我门主，今后以兄弟相称了！”彤弓说完也割破手指，在碗中各滴了一滴血。
杜疯子哈哈大笑道：“好！真他奶奶的痛快！”
二人连干三大碗酒，彤弓上船挥手告辞。
杜疯子立即跪在地上，抱拳相送，后面一众兄弟也齐齐跪下。
彤弓站在船首，风起衣扬，大声喊道：
“饮马长江白帝城，彻夜相守萍水逢。
天下何缺识君客，烹羊煮酒送我行。
酣饮血酒三大碗，一声兄弟一生情。
跪地相送心飞荡，乱世疯癫再纵横。”
杜疯子闻声起身抱拳，大船起锚，顺流而下，片刻便消失在茫茫云水之间。
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杜疯子已把彤弓当作此生结义的大哥！今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船上兄弟三人品尝美酒烤羊，欣赏旖旎风光，很快就越过了云阳张飞庙，直逼瞿塘峡。
这一路三人没有昨日兴奋，迎风破浪，缓酌慢饮。
这一条长江水路，曾有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在这里发生，行进在路上，历史画面便一一展现在眼前。
虽然这条路本身没有记忆，但触摸之后还是能感受到纵贯古今的存在，就像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却见证了无数次的飞翔。
船进瞿塘峡，峰高林立，高猿长啸，凌崖峭壁直立倒悬，高山飞瀑砰然雾化。
彤弓等人一时看的呆了，这时杨傲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有感而发道：
“山中神停，
芳华绝代春风妒，
绝无景穷处。
坐观三峡恨平生，
不能振翅高飞御风行。
回首不见来时燕，
唯有空惊叹。
问她何故弃红尘，
却道上世轮回苦做人！”
吟诵间，大船九转直下，飞进巫峡，水声隆隆作响，犹如一条巨龙带着高山峻峰挟持的愤怒，汹涌咆哮奔腾而出，龙头直捣河底，又腾空而起，挣扎着发出冲天怒吼，似要垂死一击，挣断大自然绑缚的铁链，裹挟的大量水花化作漫天迷雾，伴随的万千鱼群撞晕在山脚峰巅。
这是何等的愤怒，竟如此不顾一切放手一搏，让大地震颤，令心魄俱夺，巨龙不断的撞击群山坚坝，又不断的咆哮回旋，每一寸身躯，每一寸骨架都奔涌着生命的力量，不服天地，睥睨万物，腾天怒吼，滚滚东去，无物能够锁住，无人能够征服！
彤弓等人还没有在巫峡的震撼中苏缓过来，大船已飞驰千里，进入西陵峡，两岸郁郁葱葱，景色变换无穷，彤弓也摇晃着站起来，有感而发道：
“满目葱葱满目青，
看似秋浓，
竟是春风。
两岸山川各阴晴，
脚踏巨舰，
身处苍穹。
搏击白浪笑功名，
举杯高歌，
指月摘星。
天高云阔唱大风，
自然无我，
一叹身轻！”
这时，胡靖扬把烤全羊加热后又端了上来，香飘四溢，沁人心脾，李麟儿把酒倒满。
此刻三峡已过，水流稍缓，江面瞬间开阔很多，李麟儿举杯远眺，笑呵呵的说道：“此刻我也要吟诗一首！”
说完立即理衣昂首，高声说道：“江阔青山远，肉香近岸凉。酒尽骨头落，入水带余香。”
彤弓哈哈大笑道：“诗倒是好诗，只是与你这一身白衣，粉面长箫不配啊！”
“大嫂，帮我唱出来！”李麟儿高声喊道。
胡靖扬瞪了李麟儿一眼，立即回答道：“唱不出来！”
杨傲微笑着起身道：“我给你和一首吧？”
李麟儿转头看向杨傲道：“和可以，但要有我这种意境才行啊？”
杨傲笑着随口吟道：“兄弟把酒问青天，不羡皇帝不羡仙。一路高歌同进退，大口吃肉大口干！”
“哈哈哈……好！好！意境相通，意境相通啊！”李麟儿说着给彤弓和杨傲都倒满了酒：“来！喝酒！”
夜晚时分，船进宜昌港，靠岸休整，几人沐浴江风，继续喝酒畅谈，直到杨傲又趴桌不醒才各自回房。
第二天大船继续启航，几人醒来已是中午时分，大船已入洞庭湖水系。
水天一色，烟波浩渺，彤弓等人本想一登岳阳楼，却怕当夜赶不到鄂州，遂只好无奈放弃。
杨傲遥望兴叹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仅这一句，范文正公和岳阳楼就足以名震千古！”
“可天下广为传颂的却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一句。”彤弓略带遗憾的说。
杨傲微微一笑道：“能做到第一句，已是圣人，第二句自然就成了废话；若做不到第一句，第二句便是欺人欺己，倒还不如一句废话了。”
杨傲说完，彤弓沉思不语，望着滚滚长江迎风而立。
船行飞快，不知过了多久，激流咆哮、云水翻腾，两岸悬崖峭壁俯目江中，给人一种沧桑阴冷之感。
众人举目四望，只见矶头临江悬崖的石头上刻着“赤壁”两个大字，杨傲站在船头，朗朗有声的吟道：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酌江月。”
“苏东波先生的《赤壁怀古》，人景合一，气势磅礴，真乃千古绝唱！”彤弓听后说道。
“东坡先生倾慕周瑜破曹之伟业，渴望自己建功立业而不可得，诗句虽然豪迈奔放，却始终难掩心中壮志难酬的抑郁之情，豪放中带着悲凉，读来总让人有些心伤。”
杨傲说完，江面突然刮起一阵阴风。
彤弓心有所感，望江兴叹道：
“百年沉船万骨兵，千载遗恨入五经。
大江不语血溅泪，可怜忠魂叹伶仃。
不知豪侠今何在，因恨平地起东风。
拂袖一别沧海笑，岂怕无名印丹青。”
“这首诗你是替东坡先生作的吧？”杨傲笑着问道。
“何以如此说？”彤弓知道杨傲能读懂自己，却也故意反问一句。
“百年之前，东坡先生站在江边，遥望几十万甲兵沉没之处，遗憾周瑜英年早逝，倍感壮志未酬之恨。可惜这滚滚长江无法诉说曾经发生过的血雨腥风，只剩下一个忠臣义士孤零零的站在这里哀叹，古来豪侠多遭奸人陷害惨死，天地间一个个阴魂徘徊不散，真想挥手一别远离红尘纷争，沧海桑田都在一瞬之间，又何须在乎自己能否名垂青史呢？”
杨傲说完，彤弓微微一笑道：“东坡先生放下了吗？”
“如果放下了，又怎么能有后来如此波澜壮阔的内心世界，又怎么能留下如此多脍炙人口的鸿篇巨作。还是那句话，苦、辣、酸、甜，悲、欢、离、合，都是人生大戏的调味，每一个遭遇，包括劫难，都是值得珍视和庆幸的财富。”
杨傲说完，目视前方，似有所思。
彤弓微微点头，片刻又道：“能感受到苦难或曲折的乐趣，把经历变成财富也是一种人生境界啊！穿过百年沧桑，东坡先生的成就根本不在他的仕途所为，而恰恰是苦难带给他的这些对生活的热爱！豪迈的诗句，奔放的胸襟，乐观的态度，潇洒的人生，每一个都足以笑傲古今，光耀千秋！”
“是啊，如果能重活一次，何须慨叹多情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又焉知此梦非真也！”
杨傲说完，彤弓哈哈大笑道：“重活已不可能，此生如活不好，再重活十次也是一样！”
“那就好好活过此生，天地无愧，幸甚快哉！”杨傲临风微微一笑，似有所悟。
这时眼前一道白影飞过，李麟儿已飞身跃上船顶，白衣飘飘，箫声悠扬。
“听水韵，想清幽，悠悠岁月乐中求。红尘有梦诸多愿，不及闲暇自在游！”
杨傲听到李麟儿的吟唱有感而发，大声吟道：
“寄情山水忘红尘，弃履他乡叹荒坟。
本是孤旅凡间客，却思灵境上青云。
看尽落魄今朝事，不惑风华昨日痕。
仰望苍天评水色，煮酒会诗觅知音。”
彤弓听后接着吟道：
“闭目听心花落处，一池荡开一池悠。
鳞波千顷接心海，碧空万里覆九州。
兄弟相知不离去，北雁成行未别眸。
对景伫立当高歌，却叹芳华不肯留。”
“好！兄弟一生一起走，执剑高歌行，何惧芳华去！哈哈哈……”杨傲一时兴奋起来。
“麟儿！叫船家炖几条江鱼，咱们再喝一场！”彤弓说完，李麟儿如一条白龙飞落到附近的渔船上。
渔船上的渔民用的都是天然的调味料，江水炖江鱼，味道之醇美，自然不是岸上的各大酒楼可比的。
兄弟三人品尝江中美味，不提离别和梦想，话题逐渐轻快起来，人的情绪和周边的景色形成共振，酒也喝的更加畅快淋漓。
傍晚时分，一栋气势雄壮的多彩楼宇出现在江边，层层错落有致，翼角嶙峋多姿，犹如一只巨大的黄鹤展翅欲飞。
“是不是黄鹤楼？”李麟儿惊呼道。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彤弓端着酒杯，随口吟诵李白的诗句。
杨傲起身走到船舷边，直目黄鹤楼，许久才说道：
“有缘一睹黄鹤楼，
清心伴水流。
楚天极目意难收，
回眸乱世休。
品江鱼，避离愁。
人生何所求。
不知太白有何谋？
一醉到白头！”
杨傲说完，兄弟三人哈哈大笑，彤弓站起身道：“不要再多愁善感了，咱们今天也一醉白头！”
说话间大船已进入鄂州港，吕文焕带兵在岸边列阵相迎，场面之浩大，着实让人心惊动魄，不知所措。
彤弓等人喝的迷迷瞪瞪的下了船，吕文焕一身戎装威风凛凛，身后甲士神采奕奕。
吕文焕抱拳道：“各位舟行劳顿，文焕在此久候多时了！”
“将军阵仗足见大宋军威，将军治军有方，此万民之福啊！”杨傲醉酒之下瞪着眼睛说道。
彤弓和李麟儿都奇怪的看了杨傲一眼，心想大哥什么时候也开始拍马屁了。
“诸位是我上任荆襄以来，第一批到访的故人，理应为诸位接风洗尘，聊表当日金沙江会猎之情。”吕文焕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酒宴上，吕文焕频频表达要招抚彤弓等人在军中效力的意思，都被彤弓婉言谢绝，吕文焕见彤弓等人志意已绝，遂也不好勉为其难。
加上杨傲已经喝多，一会儿拍马屁，一会儿痛骂庸臣无道，一会儿要化归宇宙，一会儿要拥抱自然，吕文焕觉得无趣，遂草草散场。
第二天一早，吕文焕在码头设酒送行，吕文焕端起一杯酒道：“我吕文焕志力报国，与各位本是一道，为何不能留在此地互为臂助呢？”
杨傲端起酒杯道：“我等的目标是改变自己，进而改变世人，如能树立一座丰碑，让良知久久回归，则无憾矣！若只关注在一件事上、一个人上、一个地方上，则是适得其反了。”
吕文焕听后干了第一杯酒，众人陪敬。
吕文焕紧接着又端起第二杯酒说道：“既然如此，那诸位能否在鄂州再多停留一天，我想与先生论道。”
杨傲一饮而尽，微笑着道：“将军公务繁忙，我等不便打扰，天下无道，道一而已，只需纯净心体，何须高谈阔论。”
吕文焕听后面带忧虑的将酒饮下，又端起第三杯酒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杨傲说完一饮而尽。
吕文焕听后无奈一笑，又倍觉伤感，遂随口吟道：“流水便随春远，行云终与谁同，酒醒长恨锦屏空，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
说完也一饮而尽。
吕文焕饮完十分无奈的和杨傲等人挥手告别，黯然转身离去。
杨傲和彤弓也转身上船，这时吕文焕突然又转身大喊一声：“等等！”
杨傲和彤弓等人莫名回头，只见吕文焕再次拱手，低头说道：“诸位一路小心，一路小心……”
吕文焕声音越说越小，低头抱拳，不再言语。
彤弓等人也再次抱拳告辞，大船启航而去。
吕文焕慢慢的抬起了头，却已泪流满面。
吕文焕久久注视着彤弓等人的楼船不去，眼中满含不舍与惋惜，因为在他眼中，此刻这一艘大船，正在驶向死亡。
而他，却无能为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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