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送别
“啊——”
适应了自己原本的时间，来到人界反而不适应了，她睡得很沉，要不是有人进来找绿萝，她都不会醒。
“你是谁！”那个跑进来的年轻女子警惕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师傅的房间？”
“小翠，师傅为何还……”
可能刚才来找绿萝的女孩太久没有回应，另一个女孩也来到了绿萝的房间，她看到北眠，急促的步伐戛然停止，还没说完的话也断在了这里。
“英英，我方才来找师傅，便看到她在此处拉着师傅。”那个首先发现北眠的女孩手足无措，只能拉着随后进来的女孩向她寻求帮助。
与陌生人打交道一直不是北眠擅长的事情，她握住绿萝的手更握紧了两分，绿萝总是会帮她解围。
可与往常不同，绿萝没有回应北眠，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绿萝？”北眠小声叫着被窝里的人的名字。
握住绿萝的手这么久，北眠这才感觉到绿萝的手传来的冰凉，这股冰凉是躺在被窝里的人不该有的。
北眠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到，猛地收回了手，皱紧眉头看着被窝里一脸欣悦的绿萝，“绿……绿萝？”她颤抖着声音说道，她好像是知道什么，却一直抱着希望。
绿萝没有回应她，她的心情变得越来越焦急，她从一开始只是叫绿萝的名字一点点变成最后用力晃动绿萝的肩膀想要去叫醒沉睡中的绿萝。
慌张与焦虑一时间填满北眠的内心，她明知道她什么也做不了，但她心里依旧抱着希望，希望她能靠这样摇晃能把绿萝摇醒，她希望绿萝只是很累睡得太沉了而已。
两个原本站在一旁对话的女孩看到立马冲上去拉开北眠，还大声喊人，想把管事的人喊来。
听见她们声音着急，管事的人也很快到了房间，她是一个中年女人，穿着朴素，草灰绿色的外袍和头上虽有几点花白却依旧乌黑的头发互相衬托，她的头发仅用一根碧玉发簪盘在脑后。
看见北眠，中年女人愣住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在角落哭泣的北眠一番，难以置信地喊道：“你是……北眠！”
有人在叫她，在角落的北眠缓缓把埋在自己怀里的脑袋抬起，疑惑地看着那个陌生的中年女人。
“你们……认识？”两个女孩跟在角落的北眠一样疑惑。
中年女人双眼看着角落的北眠，对两个女孩挥挥手，说：“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跟她说，顺便叫大夫来。”
那两个女孩不敢多问，互相推搡着离开了房间。
待两位女孩离开了房间，中年女人便走到了北眠面前，北眠不认识眼前的女人，虽然并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恶意与威胁，北眠还是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作出对自己保护的架势。
“你为何认识我？”
“我母亲与师傅经常提到你，而且你的画就挂在隔壁房间的墙上。”中年女人坐在了北眠旁边平静地说，“你来得真是时候。”
“你的母亲和师傅……又是何人？”
“林绿琉是我的母亲，你应该认识，她说你们关系很好，我师傅就是绿萝了。”她叹了口气，似有万重心事一般说道。
竟然是绿琉的女儿，绿琉的女儿就在北眠的面前，可她丝毫不像绿琉。
“那绿琉如今在何处？”
“走了，两年前就走了。”
竟是两天前的事情，绿琉明明比绿萝年轻这么多，也比绿萝有活力得多，若不是真的听到，她会以为绿琉还活着，或许嫁给了某个富商过着不错的生活。
“那……她嫁给了何人？或者说你的父亲是何人？”
中年女人摇摇头，无奈地又叹了口气，说：“母亲她终身未嫁，我只是一个弃婴，被二十岁出头的她捡到，便一直由她抚养。”
捡到弃婴难道是这牵语楼老板的特色吗？在这悲伤弥漫的房间里，北眠心里忍不住笑了两下。
“为何她没有出嫁？”
“外公很疼母亲，母亲并没有心悦之人，外公便没有逼婚，可是母亲跟师傅一样，一辈子都在等你。”说到这，她竟不名意味地笑了两声，“若是母亲知道三十年过去了你依旧跟三十年前一样，不知会作何感想。”
应该会很惊讶吧，容貌不能更改，哪怕她想改变容貌再见绿萝她也做不到，绿萝见到北眠时的惊讶神情跟这位中年女人是差不多的。
关于绿萝和绿琉，北眠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但大夫已经来到绿萝的房间门口了，中年女人见到大夫立刻迎了上去，大夫跟着中年女人来到绿萝的床边给绿萝做检查。
少顷，大夫站直身体放下东西对对面前的人都做了个揖，“还请节哀顺变。”他音调低沉，像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一样感到抱歉与难过。
或许这是中年女人所意料到的，她没有做出什么幅度大的表情，只是点点头，叫人来带大夫出去，随后转过头来对北眠说：“师傅说过，死后让我们找到你，让你给她办理后事。”
“啊……啊？”
明明这么久没有再见到过北眠，绿萝却立了这样的遗嘱，让北眠有些措手不及，她的目光急促地在绿萝和中年女人身上徘徊，希望能想出解决办法。
中年女人像是误会了什么，她见北眠发出惊讶与疑惑交错的声音，又说：“所有花费由牵语楼承担，你莫要担心。”
虽然北眠没钱，但她不缺给绿萝办后事的钱，她见自己被误会了，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既然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自己最愧疚的人，北眠是不会让这属于绿萝的葬礼弄得太平常的，也算是自己对绿萝抵消愧疚的礼物吧，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于是把中年女人支离绿萝的房间。
从魔族的紫京宫来到凡间便会失去魔族地界的保护，如若她使用灵力，那些一直追捕她的人会随时找到她并将她拿下，很危险，但她必须这么做。
她关上绿萝房间的门，趋动体内才恢复不多的灵力给这个房间施下结界——一个能减缓绿萝尸体腐烂速度的结界，这样她才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让绿萝的尸体依旧在很好的时候进行葬礼。
牵语楼，这个熟悉的地方，给她新生、希望、感情、学识的地方，在这里时她料到自己无论过得多安逸，总有一天她都会为了逃避追捕离开这里，但她从未想过会为了绿萝再回来，她离开绿萝的房间，站在这层楼上看着楼下打闹的乐师，就像很久之前的她和绿琉，每天都要拌嘴。
没有多待，她便像个透明人一样熟悉地从牵语楼的后门走了出去。
人界，已过了三十年，而这街市却跟三十年前一般，商旅来往，好一片繁荣，这景象，让她再看三十年她也不会看腻。
绸带、鲜花、美酒、木条，北眠跑满整个都城购置好最好最贵的东西回牵语楼，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她要买这些——葬礼应该是严肃悲痛的，各色的绸带似乎不太合适，察觉到了这些不适宜的要素，管牵语楼的那位中年女人跟着北眠来到绿萝的房间。
“你买这些是为了什么？”她似乎很生气北眠依旧买着这些装饰性的东西，质问着北眠说。
北眠这么做固然是有自己的想法，她没有冲动地厉声回复中年女人，只是一边把手上的篮篮框框放置好，淡淡地说：“明天早上，组织大家一起去玄溪，是那条叫玄溪的小溪，不是玄溪镇。”
说罢，北眠根本不给中年女人提问的机会，就把她赶出了绿萝的房间。
现在房间里只有北眠和绿萝了，她趴在绿萝的窗前看着闭着眼睛安详熟睡的绿萝，不由得一笑，她用指腹轻轻划过绿萝的脸，就像绿萝昨夜见到北眠抚摸北眠脸庞一样。
“绿萝，你还记得玄溪吗？那里真的很美，有你，有我，有绿琉，日子很是美好，我曾希望我们三个能一起合奏，没想到此生是无缘了。”她看着绿萝的睫毛，像是看着绿萝的眼睛一样，柔声说着以前的故事。
“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此生你不给我机会，希望来生我有足够的时间与你诉说。”
“绿萝，绿莲湖那次，着实委屈你啦，可能你早就忘记了，你总是不爱记仇。”
……
“绿萝……”
整整一个时辰，北眠连续不断地跟绿萝说着自己的心里话，过去的北眠可能会觉得矫情，但如果给她绿萝能再活一个时辰的机会，她一定拉着绿萝把所有矫情的话说完。
说着，北眠一开始脸上带着的笑意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只有她紧紧挤在一起的五官，脸上还有几道泪痕，早在她说第一句话时她就已经哭泣了，她自己竟然没有察觉，直到自己嚎啕大哭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哭了很久了。
一双手突然出现在北眠身前，还未等北眠反应过来，她便被那双手使来的劲往后拉了，下一秒，她跌入了一个有温度的怀抱，她愣了一下，停下了哭泣，想回头看来者，还未回头，几根银丝落在了北眠眼前，她屈了屈身子，顺势靠着那个人。
“丫头，这就是凡人。”那人的声音在北眠耳边响起。
“为什么我没有好好陪在她身边，至少陪她过完这三十年……”北眠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裙，恶狠狠地咬着字说，像是把衣裙当成了自己，想狠狠掐死那个不懂事的自己。
“莫愧疚了，若你那时不走，甚至看不到她最后一眼。”
找不到话说，北眠点点头便没有再说话，她靠在月老怀里，看着躺在床上的绿萝，哪怕自己认同月老的话，她心里还是揪着揪着，隐隐发酸作痛。
刚入寅时，北眠便收拾好了心情，她让月老找来了一架马车，把绿萝的尸体搬进马车里，解除房间这里的结界又给马车施上同样的结界，把她购置好的东西带到马车上，趁着月色依旧，赶着马车前往玄溪。
月老给拉车的马施了咒，这马比平常的要跑得快了许多，刚过卯时便到了玄溪。
天边的云彩泛起金光，云层依旧厚实，金光无法穿过云层普照玄溪，虽有几片金光，这里还是一片静谧的深蓝色，几只雀儿已早早飞出寻找填饱肚子的食物。
深蓝色也无法阻挡玄溪该有的美景，花草皆静，唯有玄溪流水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有鲛人在歌唱。
真可笑，三十年的更迭，人慢慢变老，美景却分毫未变。
“丫头。”
“嗯？”
“该干活了。”
“好，你且帮我把这些木条组成一艘小船。”
造船？用法术组成一艘小船并不是难事，但是她为何要做小船？月老想搞明白北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但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在月老组小船时，北眠去择了几根藤条，将藤条揉粗加固，绑在玄溪边的一块石头上，此时月老也把小船组好了，他们于是将船放到流动的小溪里用树藤拴紧，再把绿萝的尸体从马车里搬了出来，平平稳稳地放到小船里，小船大小正好能装下绿萝。
从昨日买的那些花里挑出几支依旧新鲜美丽的花放到绿萝摆在胸前的手里，其余的花上的一片片花瓣被北眠摘了下来洒在小船里，再把两瓶美酒放在绿萝身侧，还有绿萝最爱的琴，再把绸带作为装饰点缀性地铺在绿萝身上。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等着牵语楼的人来就好了。
把所有的事情忙完了，北眠心里那块石头才落下，她坐在草地上叹了口气，叫着月老。
然而她叫了几声月老都没有回应她，她回过头，发现月老已经消失了。
怎么就消失了？北眠不解地挠了挠头，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回到眼前的事情上。
等上一段时间，牵语楼的人在管事人的带领下来到玄溪，他们好像从未来过玄溪，刚下马车就开始喧闹，夸这夸那。
明明是绿萝的葬礼，他们为什么可以这么开心，他们凭什么还嬉皮笑脸的，北眠不允许，她火气一上来，用力捶了一下草地，一阵风以北眠为中心像圆一样朝外扩散，风如同刀子般刮在他们皮肤上，他们的嬉闹声变成倒吸冷气。
“你们要想来玩，随时可以，但现在，不是时候。”不带一丝感情，北眠冷冰冰地说道。
许是感受到北眠的不满，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来到玄溪边站成一排，北眠见人齐，割断了拴着船的树藤。
水流没有很急，也不是很缓，正正好带着绿萝的小船慢慢驶离人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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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应了自己原本的时间，来到人界反而不适应了，她睡得很沉，要不是有人进来找绿萝，她都不会醒。
“你是谁！”那个跑进来的年轻女子警惕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师傅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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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刚才来找绿萝的女孩太久没有回应，另一个女孩也来到了绿萝的房间，她看到北眠，急促的步伐戛然停止，还没说完的话也断在了这里。
“英英，我方才来找师傅，便看到她在此处拉着师傅。”那个首先发现北眠的女孩手足无措，只能拉着随后进来的女孩向她寻求帮助。
与陌生人打交道一直不是北眠擅长的事情，她握住绿萝的手更握紧了两分，绿萝总是会帮她解围。
可与往常不同，绿萝没有回应北眠，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绿萝？”北眠小声叫着被窝里的人的名字。
握住绿萝的手这么久，北眠这才感觉到绿萝的手传来的冰凉，这股冰凉是躺在被窝里的人不该有的。
北眠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到，猛地收回了手，皱紧眉头看着被窝里一脸欣悦的绿萝，“绿……绿萝？”她颤抖着声音说道，她好像是知道什么，却一直抱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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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张与焦虑一时间填满北眠的内心，她明知道她什么也做不了，但她心里依旧抱着希望，希望她能靠这样摇晃能把绿萝摇醒，她希望绿萝只是很累睡得太沉了而已。
两个原本站在一旁对话的女孩看到立马冲上去拉开北眠，还大声喊人，想把管事的人喊来。
听见她们声音着急，管事的人也很快到了房间，她是一个中年女人，穿着朴素，草灰绿色的外袍和头上虽有几点花白却依旧乌黑的头发互相衬托，她的头发仅用一根碧玉发簪盘在脑后。
看见北眠，中年女人愣住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在角落哭泣的北眠一番，难以置信地喊道：“你是……北眠！”
有人在叫她，在角落的北眠缓缓把埋在自己怀里的脑袋抬起，疑惑地看着那个陌生的中年女人。
“你们……认识？”两个女孩跟在角落的北眠一样疑惑。
中年女人双眼看着角落的北眠，对两个女孩挥挥手，说：“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跟她说，顺便叫大夫来。”
那两个女孩不敢多问，互相推搡着离开了房间。
待两位女孩离开了房间，中年女人便走到了北眠面前，北眠不认识眼前的女人，虽然并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恶意与威胁，北眠还是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作出对自己保护的架势。
“你为何认识我？”
“我母亲与师傅经常提到你，而且你的画就挂在隔壁房间的墙上。”中年女人坐在了北眠旁边平静地说，“你来得真是时候。”
“你的母亲和师傅……又是何人？”
“林绿琉是我的母亲，你应该认识，她说你们关系很好，我师傅就是绿萝了。”她叹了口气，似有万重心事一般说道。
竟然是绿琉的女儿，绿琉的女儿就在北眠的面前，可她丝毫不像绿琉。
“那绿琉如今在何处？”
“走了，两年前就走了。”
竟是两天前的事情，绿琉明明比绿萝年轻这么多，也比绿萝有活力得多，若不是真的听到，她会以为绿琉还活着，或许嫁给了某个富商过着不错的生活。
“那……她嫁给了何人？或者说你的父亲是何人？”
中年女人摇摇头，无奈地又叹了口气，说：“母亲她终身未嫁，我只是一个弃婴，被二十岁出头的她捡到，便一直由她抚养。”
捡到弃婴难道是这牵语楼老板的特色吗？在这悲伤弥漫的房间里，北眠心里忍不住笑了两下。
“为何她没有出嫁？”
“外公很疼母亲，母亲并没有心悦之人，外公便没有逼婚，可是母亲跟师傅一样，一辈子都在等你。”说到这，她竟不名意味地笑了两声，“若是母亲知道三十年过去了你依旧跟三十年前一样，不知会作何感想。”
应该会很惊讶吧，容貌不能更改，哪怕她想改变容貌再见绿萝她也做不到，绿萝见到北眠时的惊讶神情跟这位中年女人是差不多的。
关于绿萝和绿琉，北眠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但大夫已经来到绿萝的房间门口了，中年女人见到大夫立刻迎了上去，大夫跟着中年女人来到绿萝的床边给绿萝做检查。
少顷，大夫站直身体放下东西对对面前的人都做了个揖，“还请节哀顺变。”他音调低沉，像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一样感到抱歉与难过。
或许这是中年女人所意料到的，她没有做出什么幅度大的表情，只是点点头，叫人来带大夫出去，随后转过头来对北眠说：“师傅说过，死后让我们找到你，让你给她办理后事。”
“啊……啊？”
明明这么久没有再见到过北眠，绿萝却立了这样的遗嘱，让北眠有些措手不及，她的目光急促地在绿萝和中年女人身上徘徊，希望能想出解决办法。
中年女人像是误会了什么，她见北眠发出惊讶与疑惑交错的声音，又说：“所有花费由牵语楼承担，你莫要担心。”
虽然北眠没钱，但她不缺给绿萝办后事的钱，她见自己被误会了，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既然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自己最愧疚的人，北眠是不会让这属于绿萝的葬礼弄得太平常的，也算是自己对绿萝抵消愧疚的礼物吧，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于是把中年女人支离绿萝的房间。
从魔族的紫京宫来到凡间便会失去魔族地界的保护，如若她使用灵力，那些一直追捕她的人会随时找到她并将她拿下，很危险，但她必须这么做。
她关上绿萝房间的门，趋动体内才恢复不多的灵力给这个房间施下结界——一个能减缓绿萝尸体腐烂速度的结界，这样她才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让绿萝的尸体依旧在很好的时候进行葬礼。
牵语楼，这个熟悉的地方，给她新生、希望、感情、学识的地方，在这里时她料到自己无论过得多安逸，总有一天她都会为了逃避追捕离开这里，但她从未想过会为了绿萝再回来，她离开绿萝的房间，站在这层楼上看着楼下打闹的乐师，就像很久之前的她和绿琉，每天都要拌嘴。
没有多待，她便像个透明人一样熟悉地从牵语楼的后门走了出去。
人界，已过了三十年，而这街市却跟三十年前一般，商旅来往，好一片繁荣，这景象，让她再看三十年她也不会看腻。
绸带、鲜花、美酒、木条，北眠跑满整个都城购置好最好最贵的东西回牵语楼，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她要买这些——葬礼应该是严肃悲痛的，各色的绸带似乎不太合适，察觉到了这些不适宜的要素，管牵语楼的那位中年女人跟着北眠来到绿萝的房间。
“你买这些是为了什么？”她似乎很生气北眠依旧买着这些装饰性的东西，质问着北眠说。
北眠这么做固然是有自己的想法，她没有冲动地厉声回复中年女人，只是一边把手上的篮篮框框放置好，淡淡地说：“明天早上，组织大家一起去玄溪，是那条叫玄溪的小溪，不是玄溪镇。”
说罢，北眠根本不给中年女人提问的机会，就把她赶出了绿萝的房间。
现在房间里只有北眠和绿萝了，她趴在绿萝的窗前看着闭着眼睛安详熟睡的绿萝，不由得一笑，她用指腹轻轻划过绿萝的脸，就像绿萝昨夜见到北眠抚摸北眠脸庞一样。
“绿萝，你还记得玄溪吗？那里真的很美，有你，有我，有绿琉，日子很是美好，我曾希望我们三个能一起合奏，没想到此生是无缘了。”她看着绿萝的睫毛，像是看着绿萝的眼睛一样，柔声说着以前的故事。
“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此生你不给我机会，希望来生我有足够的时间与你诉说。”
“绿萝，绿莲湖那次，着实委屈你啦，可能你早就忘记了，你总是不爱记仇。”
……
“绿萝……”
整整一个时辰，北眠连续不断地跟绿萝说着自己的心里话，过去的北眠可能会觉得矫情，但如果给她绿萝能再活一个时辰的机会，她一定拉着绿萝把所有矫情的话说完。
说着，北眠一开始脸上带着的笑意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只有她紧紧挤在一起的五官，脸上还有几道泪痕，早在她说第一句话时她就已经哭泣了，她自己竟然没有察觉，直到自己嚎啕大哭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哭了很久了。
一双手突然出现在北眠身前，还未等北眠反应过来，她便被那双手使来的劲往后拉了，下一秒，她跌入了一个有温度的怀抱，她愣了一下，停下了哭泣，想回头看来者，还未回头，几根银丝落在了北眠眼前，她屈了屈身子，顺势靠着那个人。
“丫头，这就是凡人。”那人的声音在北眠耳边响起。
“为什么我没有好好陪在她身边，至少陪她过完这三十年……”北眠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裙，恶狠狠地咬着字说，像是把衣裙当成了自己，想狠狠掐死那个不懂事的自己。
“莫愧疚了，若你那时不走，甚至看不到她最后一眼。”
找不到话说，北眠点点头便没有再说话，她靠在月老怀里，看着躺在床上的绿萝，哪怕自己认同月老的话，她心里还是揪着揪着，隐隐发酸作痛。
刚入寅时，北眠便收拾好了心情，她让月老找来了一架马车，把绿萝的尸体搬进马车里，解除房间这里的结界又给马车施上同样的结界，把她购置好的东西带到马车上，趁着月色依旧，赶着马车前往玄溪。
月老给拉车的马施了咒，这马比平常的要跑得快了许多，刚过卯时便到了玄溪。
天边的云彩泛起金光，云层依旧厚实，金光无法穿过云层普照玄溪，虽有几片金光，这里还是一片静谧的深蓝色，几只雀儿已早早飞出寻找填饱肚子的食物。
深蓝色也无法阻挡玄溪该有的美景，花草皆静，唯有玄溪流水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有鲛人在歌唱。
真可笑，三十年的更迭，人慢慢变老，美景却分毫未变。
“丫头。”
“嗯？”
“该干活了。”
“好，你且帮我把这些木条组成一艘小船。”
造船？用法术组成一艘小船并不是难事，但是她为何要做小船？月老想搞明白北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但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在月老组小船时，北眠去择了几根藤条，将藤条揉粗加固，绑在玄溪边的一块石头上，此时月老也把小船组好了，他们于是将船放到流动的小溪里用树藤拴紧，再把绿萝的尸体从马车里搬了出来，平平稳稳地放到小船里，小船大小正好能装下绿萝。
从昨日买的那些花里挑出几支依旧新鲜美丽的花放到绿萝摆在胸前的手里，其余的花上的一片片花瓣被北眠摘了下来洒在小船里，再把两瓶美酒放在绿萝身侧，还有绿萝最爱的琴，再把绸带作为装饰点缀性地铺在绿萝身上。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等着牵语楼的人来就好了。
把所有的事情忙完了，北眠心里那块石头才落下，她坐在草地上叹了口气，叫着月老。
然而她叫了几声月老都没有回应她，她回过头，发现月老已经消失了。
怎么就消失了？北眠不解地挠了挠头，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回到眼前的事情上。
等上一段时间，牵语楼的人在管事人的带领下来到玄溪，他们好像从未来过玄溪，刚下马车就开始喧闹，夸这夸那。
明明是绿萝的葬礼，他们为什么可以这么开心，他们凭什么还嬉皮笑脸的，北眠不允许，她火气一上来，用力捶了一下草地，一阵风以北眠为中心像圆一样朝外扩散，风如同刀子般刮在他们皮肤上，他们的嬉闹声变成倒吸冷气。
“你们要想来玩，随时可以，但现在，不是时候。”不带一丝感情，北眠冷冰冰地说道。
许是感受到北眠的不满，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来到玄溪边站成一排，北眠见人齐，割断了拴着船的树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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