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局 残局
四之十四，断！
纤细素手伸进黑木棋盒，指尖拈出一片玉质黑子，轻落进黑线纵横交错的石盘上。
白子之势汹汹，如惊鸟之弓，不断摧残黑子的防线。对面翩翩若仙人的男子嘴角始终噙着微笑，每一步落子让人无处着力，聚起的棋势被轻易卸去。
五之十六，挡！
“啪！”
男子微笑，与女子同时落子。仿佛早已预知这步子，紧接着，青衣宫女再次陷入沉思。
“下这里。”
男子伸手，指向棋盘一隅。宫女落子，偏向另一处，劫断中腹的镇。原本凶险的局势被瓦解小半，宫女连续落子，将棋局一点一点扳平。
石盘上，已落下大半棋子，女子不断寻找破绽，厮杀提子。
六之十三，劫！
十五之四，大飞！
七之七，断！
双方的差距逐渐拉平，进入最后的官子。男子眼神逐渐认真起来，他不得不正视这位宫女棋士。独自与男人们博弈，一路杀到他的面前。这个女人的棋，承载了无数败北者的棋风。
“只是学会败者狎技，可是无法赢在下的。”
十一之二！断！
棋落！局终。
女子落下最后一子，在做最后的挣扎。
“数子吧，褚赢大人？”宫女拱手做揖，示意一旁的侍内上前。
侍内弓着腰，伸处薄木尺，清理黑白棋子。
“承让，萧氏。”
拾掇好棋盘，侍内上内殿，面向大殿入口，高声喧道。
“白子胜四分之一子，褚赢胜！”
青衣宫女微微颔首，眼里多了些赞许之色。看向褚赢的眼神也没了之前的倔傲，客气地摆摆手。
转身对龙椅上的梁帝深鞠一躬，摘下腰间挂的黑白棋子扣，牵过褚赢的右手，放在他手上。
“三年，我们再战。”
“好。”
对于这般水准的女棋士，三年的等待也是值得的。只是，刚才的收官子，对方的策略十分怪异。
“刚才的棋？”褚赢极小声地问，眼神瞥过棋盘，盯着宫女那双沉静无意的眸子。
“我没有下错，是你，下对了。”宫女侧过身子，碎步轻挪，走出殿门。
是吗？你真的会下恶手吗？女棋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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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望着宫女渐行渐远的倩影，白衣美人褚赢陷入沉思。
“常内侍，刚才的棋局可以记录棋谱？”梁帝痛饮一盏美酒，脸上多了些醉醺之色。
“大王，有的有的……”
“虽是一介女流，棋倒俊逸的很。”倒上一盏茶水，放在木托盘上，示意内侍端给褚赢。
“谢大王。”饮下茶水，褚赢当即拜谢。
“褚大人，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巾帼不让须眉，臣觉得她是一个厉害的棋士。这局，是她赢了。”褚赢从棋盒里取出一枚黑子，下在棋盘一隅，“臣被让子了，学艺不精。”
春雨寥寥，灰衣棋童立在桥头，打一把油纸伞。眸子黯淡无光，突的，鬓发下，左耳微耸，偏过头，对着上桥的萧氏。
“小姐，输了？”
“走吧，回陈。”
棋童从小石狮桥墩上跳下，走向萧氏。油纸伞盖过女子头顶，他笑了，报出一手棋。
“十六之三，凌空罩。小姐本是下这步棋，对吗？”
“那样我会赢的，但我不该赢。我是女人，若是赢了南梁第一，便是折了南梁男儿棋士的颜面。”萧氏也微笑，指指自己的脑门儿，“这么有意思的棋，倒是和张子房那人一样，是一份不错的棋谱。”
棋童看不见，只会听棋打谱，常常与眼前的萧氏下盲棋。今日萧氏之败，倒是他意料之中。
“小姐一遇到有趣的棋士，会故意官子失误，还真是坏习惯呢？”
不予理会棋童的怨辞，萧氏从背后的竹箱里取出一包杏脯，自顾吃起来。今日的棋局相当激烈，她多次陷入长考，计算量比往常多数倍。
“褚赢不是傻子，但他等不到三年。抱憾而终，才是我愿看到的。多有趣啊？”
一包杏脯吃过大半，棋童阖上油纸伞。沥干伞上的雨水，向萧氏拱手作别。
“你已经找到了，新的对手。可以放我走了吧？”棋童身上的灰布袍子褪色，发髫解开，长发如瀑。化成一捧尘土，一根红玉簪子落在萧氏手心。
“嗯，甘罗。是该告别了，我找到新的玩具了。”
“所以你根本没认真下！是这样吗？！”
“哈？”
萧氏回首，凤眸与褚赢的眸子对上。她看到了失望，愤慨，无力。不禁地，女子轻笑出声。
“褚大人跟着奴家做甚，不过一盘棋而已。你赢了，还这般置气，为难奴家？”
“第十七手，第五十八手，第一百三十七手，第二百……”
“只是那样下很有趣，也就这样，才是我喜欢的。”萧氏出言打断，对褚赢的质问也不在意，“禇赢，三年，我在陈国等你。现在的你，真的能下出神之一手么？”
神之一手……
神之一手！！
褚赢猛地抬头，那局惨烈厮杀的棋局初露锋芒。他没有赢，是残局，萧氏所有古怪的棋路不是仿棋，是一种步局。
“鬼定式。”
“你故意投子认输？为什么？你的漏洞都是在引导我？”
“你有多久，没有精进棋艺了。迂回，步局，计算，收官。我从入宫就看你的对局，稳健厚重，一年了，还是这样。你的棋，便是以此为终点吗？”
“可是……”
“十六之三，凌空罩。这样我可以胜你两目子，中盘胜。我当然知道，九之四，跳杀，你会以另一种方式惨败。”
褚赢从布囊中取出萧氏的棋子扣，递过去。
“请姑娘指教。”
“你太自信了，步步妙手，真的能做到吗？固步自封，算不得冠绝。等你下赢我，棋扣还我，褚赢棋士。”
展开纸扇，铁面之下，褚赢看不透眼前的女子。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做这些？”
“萧青衣，一介女流棋士而已。”
女棋士，在南梁，多么新鲜的存在。女人，做女红，相夫教子，砍柴烧饭便好。这样的女子，是想……
褚赢似乎明白了，萧青衣能够战胜他，以凌厉棋艺击溃一众男棋士，但她没有。
“对不起，三年后的对弈，我会好好准备！”
“三年之后的事，再说吧？”
萧青衣摆手，打着油纸伞，下了石桥。
褚赢立于桥头，对着女子离去的方向一拜。
三年，他一定会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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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男子微笑，与女子同时落子。仿佛早已预知这步子，紧接着，青衣宫女再次陷入沉思。
“下这里。”
男子伸手，指向棋盘一隅。宫女落子，偏向另一处，劫断中腹的镇。原本凶险的局势被瓦解小半，宫女连续落子，将棋局一点一点扳平。
石盘上，已落下大半棋子，女子不断寻找破绽，厮杀提子。
六之十三，劫！
十五之四，大飞！
七之七，断！
双方的差距逐渐拉平，进入最后的官子。男子眼神逐渐认真起来，他不得不正视这位宫女棋士。独自与男人们博弈，一路杀到他的面前。这个女人的棋，承载了无数败北者的棋风。
“只是学会败者狎技，可是无法赢在下的。”
十一之二！断！
棋落！局终。
女子落下最后一子，在做最后的挣扎。
“数子吧，褚赢大人？”宫女拱手做揖，示意一旁的侍内上前。
侍内弓着腰，伸处薄木尺，清理黑白棋子。
“承让，萧氏。”
拾掇好棋盘，侍内上内殿，面向大殿入口，高声喧道。
“白子胜四分之一子，褚赢胜！”
青衣宫女微微颔首，眼里多了些赞许之色。看向褚赢的眼神也没了之前的倔傲，客气地摆摆手。
转身对龙椅上的梁帝深鞠一躬，摘下腰间挂的黑白棋子扣，牵过褚赢的右手，放在他手上。
“三年，我们再战。”
“好。”
对于这般水准的女棋士，三年的等待也是值得的。只是，刚才的收官子，对方的策略十分怪异。
“刚才的棋？”褚赢极小声地问，眼神瞥过棋盘，盯着宫女那双沉静无意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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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有的有的……”
“虽是一介女流，棋倒俊逸的很。”倒上一盏茶水，放在木托盘上，示意内侍端给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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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大人，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巾帼不让须眉，臣觉得她是一个厉害的棋士。这局，是她赢了。”褚赢从棋盒里取出一枚黑子，下在棋盘一隅，“臣被让子了，学艺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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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输了？”
“走吧，回陈。”
棋童从小石狮桥墩上跳下，走向萧氏。油纸伞盖过女子头顶，他笑了，报出一手棋。
“十六之三，凌空罩。小姐本是下这步棋，对吗？”
“那样我会赢的，但我不该赢。我是女人，若是赢了南梁第一，便是折了南梁男儿棋士的颜面。”萧氏也微笑，指指自己的脑门儿，“这么有意思的棋，倒是和张子房那人一样，是一份不错的棋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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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氏回首，凤眸与褚赢的眸子对上。她看到了失望，愤慨，无力。不禁地，女子轻笑出声。
“褚大人跟着奴家做甚，不过一盘棋而已。你赢了，还这般置气，为难奴家？”
“第十七手，第五十八手，第一百三十七手，第二百……”
“只是那样下很有趣，也就这样，才是我喜欢的。”萧氏出言打断，对褚赢的质问也不在意，“禇赢，三年，我在陈国等你。现在的你，真的能下出神之一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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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一手！！
褚赢猛地抬头，那局惨烈厮杀的棋局初露锋芒。他没有赢，是残局，萧氏所有古怪的棋路不是仿棋，是一种步局。
“鬼定式。”
“你故意投子认输？为什么？你的漏洞都是在引导我？”
“你有多久，没有精进棋艺了。迂回，步局，计算，收官。我从入宫就看你的对局，稳健厚重，一年了，还是这样。你的棋，便是以此为终点吗？”
“可是……”
“十六之三，凌空罩。这样我可以胜你两目子，中盘胜。我当然知道，九之四，跳杀，你会以另一种方式惨败。”
褚赢从布囊中取出萧氏的棋子扣，递过去。
“请姑娘指教。”
“你太自信了，步步妙手，真的能做到吗？固步自封，算不得冠绝。等你下赢我，棋扣还我，褚赢棋士。”
展开纸扇，铁面之下，褚赢看不透眼前的女子。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做这些？”
“萧青衣，一介女流棋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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