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见阎王
她走近两步，正打算看看这帮鬼在排什么呢，队伍中忽然有人叫起来：“喂！你这人怎么如此不懂礼数？别人都在排队呢没看见吗？”
孟离干笑两声道：“别误会，我不是要插队，我就是看看那上面是干啥的。”
“干啥的？”那人像是听了个愚蠢无比的问题，“那是望乡台，你说是干啥的？”
“望乡台……”
孟离重新审视起身旁的这个台子，发现台上的人不是在哭就是在叹气。他们遥望远方，有的依依不舍，有的捶胸顿足，有的甚至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嚎叫着。
望乡台，顾名思义，就是回望故乡的台子。死去的人在这里能看见他们至亲的人最后一面，也能看自己的故乡最后一眼。
人在这里，不论生前善恶，都给与最后一次遥望人间的机会。这时候，他们终于卸下伪装，把自己的悔恨、眷恋、不舍、遗憾，全都化成泪水，洒在这望乡台上。
所有上望乡台的人，很少有笑着下来的，大概是人的一生，很少有没有遗憾的吧。
孟离也很想上去看看，但她深深怀疑自己能不能看到什么东西。一是自己压根就没死，二是她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望乡台能给她展示什么？灵曜峰上的叶玦还是出租屋里的叶浔？或者是这副皮囊原本的故乡？总不可能是自己的东北老家吧？搞不好望乡台自己也会混乱，再把这系统搞崩溃了就不好玩了。
但她又忍不住去想，会是什么呢？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她一步步往梯子上靠近。
她想家，什么修真降魔，什么天堂地府，通通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想回到那个只有四十平的小出租屋里，把叶浔递给她的牛奶，热乎乎地端在手里。
可她也很想叶玦。这个世界所经历的一切，已经渐渐融成她的一部分。她在这边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在她的生命中留下过无论灿烂还是黑暗一笔，他们的面庞将会永远镌刻在她的记忆里。尤其是叶玦的脸，那张既是她爱人又是她师尊的人的脸，她多想再看一眼啊。
两个世界原本平行，却阴差阳错以自己为交点汇在一起。从此她的人生变得不一样，无论她接受与否，都无法触动。
看一眼，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了。
她一步步走近梯子，忽然，听见望乡台上有人在吵嚷，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
“败家！败家！老子一生精明，怎么就生了他这么个败家的儿子？那些货都是只给了定金的，后面的钱都没给呢，他居然装大方，就都不要了？！老子、老子……”
孟离心中顿时一凛。她想起了江聿怀中那枚小小的金子。
不行，根本没有这么多时间可以耗了，丑八怪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罪，我得赶紧离开这里。
于是，孟离强忍住回头的冲动，匆匆离开了望乡台，继续跟着人潮往里走。
再走下去，似乎就没有要排队的地方了。一座大殿巍峨耸立在道路的尽头。
大殿的殿顶看上去很宽，门柱上花纹繁复，但仔细观察却又看不真切，仿佛都隐在重重雾气中，显得幽深而神秘。
门楣无字，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除此之外，又没有其他路可以绕，应该是必经之路了。
虽然没人排队，但其实人并不少，因为大家都只是站在大殿的门口，犹犹豫豫，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这到底是哪儿啊……”
正自言自语间，一个熟悉的尖锐嗓音从身后传来：“喂，刚才在望乡台那找了你半天，没想到你腿脚倒利索，这么快就走到这来了。”
孟离回头，发现是刚才那个小矮子。
“大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小矮子看了看大殿，又瞭望了下四周，捏着下巴道：“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儿应该是十殿阎罗第一殿——秦广王的大殿。”
“秦广王？”孟离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听鬼门关登记的小鬼说过。
小矮子不待孟离往下问，自顾自地卖弄着：“这一殿秦广王啊，专司人间夭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咱们不是有句老话，‘阎王要你三更死，你就拖不到五更’吗？说的就是秦广王的活儿……”
孟离若有所感地点点头，忽然又有些慌张。
“那谁是怎么死，什么时候死，岂不都是他说了算？”
“啧，我刚刚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嘛，你听什么去了？”小矮子对自己刚收的学生感到很不满，“而且，秦广王还管接引超升，大殿里有个孽镜台，刚来的鬼往那一站，你生前的是非功过就全都在那上面写出来啦。”
“……”
孟离忍不住浑身一哆嗦。
好家伙，我还没死呢，往那一站，还不原形毕露？
小矮子没发现孟离的异常，嘴里依然滔滔不绝：“功过参半者，直接交由第十殿，转轮回司，仍投入人间，男转为女，女转为男。若是恶多过善，就要押解第二殿寒冰地狱受罪。寒冰地狱又分十六小地狱。刑满押第三殿黑绳地狱，又分十六小地狱……”
孟离听不下去了：“大哥大哥大哥……我是好人，我不下地狱，您别讲了……”
小矮子嘿嘿一乐：“是不是好人的，到秦广王那一看便知。生前人人都说自己是好人，那怎么还这么多人在这犹豫不决，连秦广王的门都不敢进？而且，我看你也在这杵半天了，莫不是……”
“没没没！我是没来过这地方，觉着新鲜想多瞧瞧，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孟离故作镇定，转移话题，“不过，大哥，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好像之前来过似的。”
“哈哈哈哈！”小矮子朗声大笑，“谁来过呀？而且就算真来过也不记得啦，能从这平平安安回阳间的，都得灌下那一碗孟婆汤。”
“那你怎么……”
“我是个阴阳先生，这些东西我如数家珍。跟别人讲了大半辈子，可他们没见过，便都不相信。人的目光啊，有时候就是这么短浅，看不见的就当不存在。掩耳盗铃，一叶障目，却说别人杞人忧天。”
孟离心道，呦呵，没想到我还碰见个哲学家。
“走吧，别怕。”小矮子往前一伸手，“大哥跟你一起去，来世投胎，你做男，我做女，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姻缘呢。”
他不由孟离分说，拉着她就往大殿走去。
孟离心中抗拒，但周围站满了新来的魂魄，她稍微有点动作，都会被他们尽收眼底。
而且往下走，只有这一条路，她料定江聿肯定也是到那里面去了，便只好乖乖地跟着小矮子，等待机会直接跑进传说中的第十殿，并在心中默念，可千万别被秦广王一怒之下打进十八层地狱去。
大殿内光线不明，一切全都隐在雾气中。透过雾气，影影绰绰的有许多忽明忽暗的亮点，像是蠢蠢欲动的眼睛。
一个黑影坐在大殿尽头，看不清容貌，也辨不清穿的什么衣服，只觉得那影子很高，似乎比殿顶都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孟离看着黑洞洞的四周，越看越觉得有很多人在看自己，吓得赶紧收回目光，浑身僵直地立在原地，盘算着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哎？你怎么不走了？”小矮子回过头，“怎么，不敢去了？”
“我……脚扭了……”
“鬼哪会扭脚啊？”小矮子乐了，“我看你是心虚了。这样，我上孽镜台，你在后面看着。大哥给你壮胆！”
说着，小矮子腰背挺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无边的黑暗。
孟离浑身发抖。以前她看见妖怪没害怕，看见恶人没害怕，但不知为什么，看着大殿里阴气森森，不见往来，却感到由内而外的恐惧。
尸山血海虽然让人胆战心惊，却到底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人，最怕的是未知。
忽然，一声如钟鸣般的高喊从大殿深处传来。
“上来。”
孟离没有听见脚步声，但猜到这句话是在叫小矮子上孽镜台的，便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横遭意外，死非所愿。游说以生，曾骗钱财。妻离子散，怨怼无多。所伤一人，未及性命。判功过相抵，第十殿转轮回司，来世为人。”
话音一落，只听得头顶一声敲缸似的巨响，雾气里那些蠢蠢欲动的眼睛纷纷跟着重复秦广王刚才的话。
“功过相抵，来世为人……功过相抵，来世为人……”
孟离身子一震，突然意识到这时候要是再不走，就得接受审判了，抬腿就往里跑。
前方仍是一片黑暗，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但她却感觉自己已经跑了太久太久，累到喘不过气。
跑着跑着，一道微弱的光线亮起，再跑近点，发现是一面高不见顶的大镜子。
孽镜台。
错了错了错了！不能再往那跑了！
孟离赶紧急刹车，又朝四边望去，看见另一道光线从孽镜台的后面射出来，并隐约有缩小之势。
卧槽！通往第十殿的路！要没了！
她一跺脚，拼命往那道光线的方向跑去，那光线越来越近，但却越来越小，眼看就要闭合了。
等等我啊！！
正当孟离纵身一跃，手指就要触摸到那光线的边缘时，却听到那洪钟似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是那边。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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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离干笑两声道：“别误会，我不是要插队，我就是看看那上面是干啥的。”
“干啥的？”那人像是听了个愚蠢无比的问题，“那是望乡台，你说是干啥的？”
“望乡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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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乡台，顾名思义，就是回望故乡的台子。死去的人在这里能看见他们至亲的人最后一面，也能看自己的故乡最后一眼。
人在这里，不论生前善恶，都给与最后一次遥望人间的机会。这时候，他们终于卸下伪装，把自己的悔恨、眷恋、不舍、遗憾，全都化成泪水，洒在这望乡台上。
所有上望乡台的人，很少有笑着下来的，大概是人的一生，很少有没有遗憾的吧。
孟离也很想上去看看，但她深深怀疑自己能不能看到什么东西。一是自己压根就没死，二是她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望乡台能给她展示什么？灵曜峰上的叶玦还是出租屋里的叶浔？或者是这副皮囊原本的故乡？总不可能是自己的东北老家吧？搞不好望乡台自己也会混乱，再把这系统搞崩溃了就不好玩了。
但她又忍不住去想，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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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家，什么修真降魔，什么天堂地府，通通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想回到那个只有四十平的小出租屋里，把叶浔递给她的牛奶，热乎乎地端在手里。
可她也很想叶玦。这个世界所经历的一切，已经渐渐融成她的一部分。她在这边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在她的生命中留下过无论灿烂还是黑暗一笔，他们的面庞将会永远镌刻在她的记忆里。尤其是叶玦的脸，那张既是她爱人又是她师尊的人的脸，她多想再看一眼啊。
两个世界原本平行，却阴差阳错以自己为交点汇在一起。从此她的人生变得不一样，无论她接受与否，都无法触动。
看一眼，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了。
她一步步走近梯子，忽然，听见望乡台上有人在吵嚷，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
“败家！败家！老子一生精明，怎么就生了他这么个败家的儿子？那些货都是只给了定金的，后面的钱都没给呢，他居然装大方，就都不要了？！老子、老子……”
孟离心中顿时一凛。她想起了江聿怀中那枚小小的金子。
不行，根本没有这么多时间可以耗了，丑八怪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罪，我得赶紧离开这里。
于是，孟离强忍住回头的冲动，匆匆离开了望乡台，继续跟着人潮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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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的殿顶看上去很宽，门柱上花纹繁复，但仔细观察却又看不真切，仿佛都隐在重重雾气中，显得幽深而神秘。
门楣无字，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除此之外，又没有其他路可以绕，应该是必经之路了。
虽然没人排队，但其实人并不少，因为大家都只是站在大殿的门口，犹犹豫豫，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这到底是哪儿啊……”
正自言自语间，一个熟悉的尖锐嗓音从身后传来：“喂，刚才在望乡台那找了你半天，没想到你腿脚倒利索，这么快就走到这来了。”
孟离回头，发现是刚才那个小矮子。
“大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小矮子看了看大殿，又瞭望了下四周，捏着下巴道：“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儿应该是十殿阎罗第一殿——秦广王的大殿。”
“秦广王？”孟离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听鬼门关登记的小鬼说过。
小矮子不待孟离往下问，自顾自地卖弄着：“这一殿秦广王啊，专司人间夭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咱们不是有句老话，‘阎王要你三更死，你就拖不到五更’吗？说的就是秦广王的活儿……”
孟离若有所感地点点头，忽然又有些慌张。
“那谁是怎么死，什么时候死，岂不都是他说了算？”
“啧，我刚刚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嘛，你听什么去了？”小矮子对自己刚收的学生感到很不满，“而且，秦广王还管接引超升，大殿里有个孽镜台，刚来的鬼往那一站，你生前的是非功过就全都在那上面写出来啦。”
“……”
孟离忍不住浑身一哆嗦。
好家伙，我还没死呢，往那一站，还不原形毕露？
小矮子没发现孟离的异常，嘴里依然滔滔不绝：“功过参半者，直接交由第十殿，转轮回司，仍投入人间，男转为女，女转为男。若是恶多过善，就要押解第二殿寒冰地狱受罪。寒冰地狱又分十六小地狱。刑满押第三殿黑绳地狱，又分十六小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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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矮子嘿嘿一乐：“是不是好人的，到秦广王那一看便知。生前人人都说自己是好人，那怎么还这么多人在这犹豫不决，连秦广王的门都不敢进？而且，我看你也在这杵半天了，莫不是……”
“没没没！我是没来过这地方，觉着新鲜想多瞧瞧，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孟离故作镇定，转移话题，“不过，大哥，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好像之前来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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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离心道，呦呵，没想到我还碰见个哲学家。
“走吧，别怕。”小矮子往前一伸手，“大哥跟你一起去，来世投胎，你做男，我做女，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姻缘呢。”
他不由孟离分说，拉着她就往大殿走去。
孟离心中抗拒，但周围站满了新来的魂魄，她稍微有点动作，都会被他们尽收眼底。
而且往下走，只有这一条路，她料定江聿肯定也是到那里面去了，便只好乖乖地跟着小矮子，等待机会直接跑进传说中的第十殿，并在心中默念，可千万别被秦广王一怒之下打进十八层地狱去。
大殿内光线不明，一切全都隐在雾气中。透过雾气，影影绰绰的有许多忽明忽暗的亮点，像是蠢蠢欲动的眼睛。
一个黑影坐在大殿尽头，看不清容貌，也辨不清穿的什么衣服，只觉得那影子很高，似乎比殿顶都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孟离看着黑洞洞的四周，越看越觉得有很多人在看自己，吓得赶紧收回目光，浑身僵直地立在原地，盘算着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哎？你怎么不走了？”小矮子回过头，“怎么，不敢去了？”
“我……脚扭了……”
“鬼哪会扭脚啊？”小矮子乐了，“我看你是心虚了。这样，我上孽镜台，你在后面看着。大哥给你壮胆！”
说着，小矮子腰背挺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无边的黑暗。
孟离浑身发抖。以前她看见妖怪没害怕，看见恶人没害怕，但不知为什么，看着大殿里阴气森森，不见往来，却感到由内而外的恐惧。
尸山血海虽然让人胆战心惊，却到底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人，最怕的是未知。
忽然，一声如钟鸣般的高喊从大殿深处传来。
“上来。”
孟离没有听见脚步声，但猜到这句话是在叫小矮子上孽镜台的，便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横遭意外，死非所愿。游说以生，曾骗钱财。妻离子散，怨怼无多。所伤一人，未及性命。判功过相抵，第十殿转轮回司，来世为人。”
话音一落，只听得头顶一声敲缸似的巨响，雾气里那些蠢蠢欲动的眼睛纷纷跟着重复秦广王刚才的话。
“功过相抵，来世为人……功过相抵，来世为人……”
孟离身子一震，突然意识到这时候要是再不走，就得接受审判了，抬腿就往里跑。
前方仍是一片黑暗，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但她却感觉自己已经跑了太久太久，累到喘不过气。
跑着跑着，一道微弱的光线亮起，再跑近点，发现是一面高不见顶的大镜子。
孽镜台。
错了错了错了！不能再往那跑了！
孟离赶紧急刹车，又朝四边望去，看见另一道光线从孽镜台的后面射出来，并隐约有缩小之势。
卧槽！通往第十殿的路！要没了！
她一跺脚，拼命往那道光线的方向跑去，那光线越来越近，但却越来越小，眼看就要闭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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