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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长安长在

小说:诗酒赋年华作者:李ly杨字数:4277更新时间 : 2020-11-17 13:39:29
  妄何跟着殊词辛走了许多山路,眼看前面越来越偏僻,脚下的路又窄了些许,若不是近来天气尚好,这种山路怕是无法下脚,她不禁在心底嘀咕,到底要去哪里,什么深山老林这么难走,莫非另一个玉仙山?

  殊词辛白衣广袖,高高束起的黑发后飘着白色丝带,他气定神安牵着马一步一步泰然自若,只要妄何不开口,他便无话。

  若是突然来了个外人,怕是会以为仙人下凡吧。

  只是另一位姑娘看起来稍有疲惫。

  早上秋姨打扮的太久,没吃早饭,此刻肚子饿的支撑不住这张好看的脸。

  民以食为天,好看也抵不住饿啊。

  前面那位还真是天上下凡来的谪仙,不仅不饿,还越发气度不凡,仿佛回得是自己的神仙居。

  到底还得多久到啊。不争气的肚子咕噜噜响了几声,妄何摸摸饿得干瘪的肚皮,又扯扯腰带系的更紧一些,以前在无忧客栈忙的没空吃饭,云牧告诉她,把裤腰带勒紧点就不那么饿了,但那会只要忙完就有香喷喷的米饭吃,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知道走多久才到地方。看着前面的殊公子,几次欲言又止。

  山路太消耗体力了,虽然妄何也是从山里出来的姑娘,走这种弯来绕去的上坡路,两条腿实在要坚持不住。

  “公子,到底去哪里啊?”妄何皱着眉,终于忍不住问。

  “不远了,绕过这边就能看到前面两株古树。”

  有了目的,勉强打起精神朝前走去,上完这段坡,前面有些幅度很小的下坡路,殊词辛唤来妄何上马,妄何三两步就蹬上马身,殊词辛对她的彪悍作风已经快产生免疫,她肯定不会同其他姑娘那般娇羞柔弱。可惜了这一身华美长裙,里面裹着个性格豪爽起来堪比男子的姑娘。

  刚才还一副饿的前胸贴后背模样,上马之后立刻神采奕奕。

  已经许久未来这个地方了,每次回来都感觉非常亲切,大概前方有最亲爱敬爱的人在等着,也有心中那一丝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挂念。

  男子眼中多了少有的柔情,马儿撒开蹄子往前面奔去,终于看到了那两株参天古树,仿佛守在村口的两株守护神,古树后面有条被树藤枝条覆盖住的小溪,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的潺潺流水声,再往前大概半里路,旁边有座小庙,从那路过时,妄何见里面只供奉了一位塑了金身的人像,眼似铜铃,须发漆黑,十分威猛,从模样上和两边对联猜测应该是位将军。马儿跑的太快,一晃而过没仔细看个清楚。

  终于看到前面有人了,一位着藏青色长袍的大爷扛着锄头慢悠悠从路边走过,看到眼前骑马而来的男子停了下来,殊词辛也赶紧下了马,毕恭毕敬行了个礼,“五爷好。”

  妄何见如此情况,摸不着头脑,依然见机行事,也欠了欠身规规矩矩说道,“五爷好。”

  心里却疑惑万千,从未见过殊词辛对谁如此恭敬,这深山幽谷还有此等高人?

  扛锄头大爷精神抖擞,眼不瞎耳不聋,看到来人嘴巴咧到耳朵后,锄头丢在一边,抓住殊词辛的手不住点头,“词辛回来了,词辛回来了。”激动的双手不住颤抖。唾沫星子飞到他脸上,溅到妄何身上,她瞥了眼身旁的殊词辛,他竟然破天荒地没有露出厌恶的鄙夷之色,这位什么来头的大爷啊,竟然让人中龙凤的殊词辛公子不嫌弃他的口水。

  妄何自然也不敢伸手去擦衣裳。

  待大爷激动完终于注意到旁边的她时,洪亮的嗓音让妄何为之一振,“词辛,这是你媳妇儿吧,长的可真俊啊,果然是男才女貌。”

  轮到妄何止不住的颤抖,“五爷,您误会了……”

  她正欲解释些什么,殊词辛若无其事说道,“五爷,您近来可好?”

  老大爷拾起锄头,嘿嘿一笑“老头子哪有什么好不好,看到你来啊,我这老头子倒是开心的像个小老头儿。”

  “哈哈哈哈,五爷还是那么爱开玩笑,您啊,可是让我惦记得很呢。”

  殊词辛这番话倒是让大爷非常受用,也不知道大爷开始准备去做什么,一番客套下来,殊词辛牵着马,大爷扛着锄头,同时往村里走去。

  两人一路寒暄。

  妄何终于得以空闲弹走衣裳上的口水星子,此刻怕也已经被衣裳吸收干了。

  这是个四面环山的小小村落,只有一条路通往外面,比无忧镇还隐秘,刚才看到的那条小溪现在不仅能看到全貌,还能看到里面游鱼戏水,水草摇曳。

  小溪上面还架着木屋,从结构上看是两个木屋架在一起才有的规模,村落的小路皆是大石头砌成,石与石缝隙中还长出些杂草,平坦的两边被村民开垦出了一口水塘,菜地,稻田。

  来到村里才发现这里人口稀少,且以老年人为主。难以想象他们靠的就是几分薄地,和自己种的蔬菜,院子里还养了许多鸡鸭,三三两两的小鸡快乐的在路边晃来晃去,偶尔还从草丛里叼出一只虫子。

  妄何跟在殊词辛后面,他跨过摇摇欲坠的木桥,她也跟着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木桥已年久失修,犹如耄耋之年还在坚持承受来自桥面上的力量。

  殊词辛七拐八弯把她带到一扇雕着古朴花纹的木门前,她已经被绕晕了,抬头看到扁上写着,儒雅大堂。

  正准备探头探脑探个究竟,殊词辛大步已经走了进去。

  这是个偌大的院子,院子里花草葱郁,时不时从花丛里飞出一两只蝴蝶。这时从几株茂盛的木槿花后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妄何不敢轻举妄动,殊词辛紧紧盯着眼前的树木,企图看到后面的东西。

  木槿花的叶子从两边哗啦哗啦被分开,后面钻出一位老妪,头发发白,慈眉善目,手中拿着个盆,盆里装了些稻谷。老妪看到殊词辛时,险些把手中的盆翻了下去。

  妄何看不懂这一幕与那一幕有何区别。

  身边的男子快步走上前去,抱住了眼前的老妪。

  “祖母,是我,辛儿。”声音中有些克制的哽咽。

  老妪如同拍婴孩般,不停拍他后背,眉眼中全是长辈的温柔,妄何忽然想起掌柜先生。

  黯然垂下了头。

  老妪耳朵似不方便,却心思剔透,看到眼前站着位姑娘,柔声问道,“辛儿,这姑娘可是我孙媳妇儿?”

  不等两个年轻人回答,又自顾自说道,“辛儿许久不来看望祖母,原是为了带孙媳妇儿来给我这老太婆惊喜。”说罢露出开心的笑容,推开殊词辛朝妄何走来。

  妄何脸上柔和许多,欠了欠身道,“见过祖母。”

  老妪亲切拿起妄何的手,不住来回打量,情不自禁赞道,“好姑娘啊,好姑娘啊,生的这么俊,真是辛儿的福气。”

  听了着话不由睁大眼睛,一脸莫名其妙,正欲开口解释解释。殊词辛在祖母后面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摇摇头,她以为自己看错了,闭着眼睛使劲摇摇头,殊公子确实是制止她想出口解释。

  好吧,只能假假的陪公子演戏。

  祖母身体硬朗,耳朵不便,若想要听到声音,必须凑到耳边大声说才有可能听清楚。眼睛却很好使,一点不像这个年龄有的明亮。

  祖母拉着妄何的手进了屋,殊词辛反倒走在后面,在他记忆中无数次循环播放的地方,祖父那时尚在,幼小的自己最喜欢骑在祖父身上,祖母说,辛儿就像春天的阳光,只要有辛儿在身边,哪里都是暖洋洋的。

  父亲很早就出远门做生意,母亲把他生下来后,就跟父亲在外,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幼小的殊词辛一直跟着祖父祖母生活,后来他才觉得那些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日子。

  平凡的日子,都是在成为记忆之后才珍贵起来的。

  稍大一些的时候,殊词辛已经跟着小有成就的殊胜海在京城生活,那时候的父亲生意已经有了起色,母亲是京城名门望族之后,因仰慕父亲才华胆识才入了她的眼,对于父亲的家庭向来都是鄙夷之色,祖父祖母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众多平凡百姓中的一个或者两个,她从内心都没瞧得起过他们。

  祖父去世的时候,殊词辛并没看到祖父最后一眼,因为他并不知道。很多天后,父亲喝的酩酊大醉才告诉他,祖父去世了,作为唯一的儿子,他唯一的孙子,都没有回去。

  殊词辛想起曾经跟母亲提出过,想要把祖母接来与他做伴。

  母亲直接拒绝了他,理由是,祖母年龄大了,不方便到处走动。

  那晚殊词辛在书房抄了一整夜的《弟子规》,眼泪打湿了宣纸,一张又一张,也无法弥补他再也见不到祖父的遗憾。

  弟子规,圣人训。

  首孝悌,次谨信。

  泛爱众,而亲仁。

  有余力,则学文。

  父母呼,应勿缓。

  父母命,行勿懒。

  父母教,须敬听。

  父母责,须顺承。

  父母命,若有非。

  又该如何呢。

  勿谄富,勿骄贫。

  勿厌故,勿喜新。

  可是母亲呢?

  可是父亲却纵容母亲,父亲难道就没错了吗?

  这么多年,想起这件事,依旧是心头的刺。

  等他回过神来,只见妄何把手做成喇叭样,放在祖母耳朵边亲昵说道,“祖母,我饿啦!有没有吃的?”

  显然怕太大声吓到祖母,又担心小声了老人听不清,克制又勉强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祖母好像听到了,欢喜的去厨房准备吃的,粉色长裙偶尔拖到木板上,她及时拎起裙尾屁颠屁颠跟着进了厨房。

  厨房摆设陈旧且简单。大锅里正冒着热气,祖母用大陶瓷碗盛了一大碗锅里的东西出来,黏糊糊的大米粥混合着一块块金黄色同样黏糊糊的红薯?

  妄何也不顾形象,拿起筷子,甩开膀子,呼哧呼哧,吧啦吧啦,开始喝红薯粥。

  人在饿极了的状态下,哪怕喝口水都觉得异常解渴,何况还是甜糯的红薯粥。

  一碗见底,妄何端起碗,为了吃到更多的红薯,索性自己给自己盛粥,她在碗里盛了好几块红薯。旁边的殊词辛看了也不吭声,随了她去,祖母见她如此喜欢这粥,心中更是欢喜。

  呼啦啦,呼啦啦,她坐在老旧的木桌上享受的好像是美食,而且是极其美味的东西。而面前只有一碗在平常不过的红薯粥。

  殊词辛坐她对面喝粥,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修养和贵气,仿佛他喝的是琼浆玉液。妄何的脚开始不安分的找东西架,架脚是她众多陋习中的一个,殊词辛感受到她的不安分,提醒道“你今日穿的可是裙子。”

  妄何假装没听到低头喝粥,还故意舔舔粘在嘴角边的粥粒。

  祖母虽然耳聋,见两人吃的极好,又开始张罗蒸窝头。

  “辛儿,吃了午饭带我孙媳妇儿到处转转哈,跟乡亲们脸熟下,今晚就在这住了吧,明早在回去,晚上祖母给你炒红米饭,你小时候可爱吃了。”

  妄何差点一口粥喷出来,不是说玩一天就回去吗?怎么还住上了。

  眼前那人只顾喝粥,发现妄何祖母都在看他后,竟然笑着对祖母连连点头,想必就算答应,怕祖母也听不清。

  祖母得到肯定,满脸的褶子笑成盛开的花,垂在两边干枯的手开始往灶里添柴火。脚步都更轻快了,看得出因为殊词辛答应住下来,心情十分愉悦。

  老人是否很久不曾这么开心了。

  若是掌柜爷爷不开心,妄何可会使劲逗他,直到掌柜爷爷喜笑颜开。

  眼看第二碗粥见底了,妄何脑回路忽然正常的问了句,“公子,你可还没告诉我这到底啥地方?”

  殊词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划出一个弧度,不知是否觉得这个问题可笑。

  “终于想起来问了?这是长安。”

  长安,长安,长安。

  长久且安定,长安。

  “真是个好地名。”

  “在你眼里,什么都是好的。”

  “难道在你眼里,什么都是坏的?”

  “这个世界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也不是无忧镇。”

  妄何吧啦碗底最后一口粥,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也没接话,眼光落在祖母刚起锅的玉米窝头上,金黄色的玉米窝头,上面还冒着热气,虽然刚打过嗝,也控制不住想尝尝的冲动。

  祖母把窝头端到桌上,笑盈盈的招呼道,“来,来,尝尝祖母做的窝窝头,小时候辛儿吃过可多呦。”

  “嗯,好的,谢谢祖母。”妄何夹起窝头捏在手中,使劲吹气。

  “辛儿,你也吃。”祖母夹起窝头放在殊词辛碗边,眼中装满对他的慈爱,老人行动已不如从前矫健,步履有些蹒跚,只是看上去身子骨还硬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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