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诊室的空气似是在骤然间静止。
姜钰看着眼前的叶成凯, 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可呼吸却在听到这番话时猛地一滞。
“双相情感障碍？”姜钰轻声呢喃了一句，那双好看的猫眼微怔, “可他明明看起来……”
话到一半卡在喉咙口戛然而止。
姜钰一时间竟是没把‘很正常’这三个字说出口。
陆骁‘正常’吗？他分明看上去就是一个极为优秀的人, 严于律己、矜贵自持，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姜钰虽然不了解心理疾病，但也清楚，大部分患有这方面障碍的人总是会有强烈的情绪起伏，而不是像他那样……有时候漠然地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但偏偏正是如此, 姜钰才恍然发现, 她也没法确认，这样的他是否属于正常。
“的确。”叶成凯像是察觉到了姜钰的想法，开口解答道：“陆骁确实看上去和常人无异，除去性格方面稍显冷漠之外, 他的外在表现的确不像是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
叶成凯说到这里，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再次出声的语气也极为肯定, “但他确实是患有双相情感障碍, 并且有严重的条件反射入眠障碍和适应性入眠障碍。”
姜钰听到这里, 好看的眉头微蹙。
“什么意思？”
“通俗的来讲就是，他躺在床上很难入睡，每天都处于较为严重的失眠状态, 并且他的精神状况已经适应了这种失眠，甚至在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持续性的失眠, 再这样下去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会出现问题。”
一时间，姜钰眉宇间的褶皱越发深了些。
脑海中回想起陆骁在说自己失眠时那风轻云淡的模样，姜钰不明白在医生口中这般严重的情况为什么到他嘴里反倒成了随口一提的事情。
姜钰收回视线, 低垂着眼帘，也敛去了眼中的那抹复杂。
“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姜钰开口问道。
“在我认识他的时候，已经有四年了。”叶成凯说着，又不紧不慢地跟上一句：“那个时候他刚毕业，到现在也有四年了。”
四年加四年，便就是八年。
姜钰的睫毛轻颤，如若有一只无形的手紧拽着她的心脏，就连呼吸都带着闷闷的疼。
八年，整整八年。
姜钰难以想象在以往这么多个夜里，他是怎样渡过的。
“陆骁的确是个很优秀的人，比我见识过的每一个人都要优秀。那会儿他也才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后来时间久了才知道，他提前一年毕业不说，手里竟是还执掌着陆氏集团。”叶成凯不紧不慢地说着，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陆骁的欣赏，视线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坐在对面的姜钰，似乎对眼前这位令陆骁久久难以释怀的女人极为好奇。
姜钰并没有注意到叶成凯的打量，耳边回荡着他的话，无意识地应了一句：“他确实很优秀。”
“你们是高中时候认识的？”叶成凯继续试探。
“嗯，高中同学。”姜钰回道，随后像是这才想到了什么，“叶医生，那他变成这样是因为……”
叶成凯听到这儿，从茶几上端起茶杯，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关于他童年经历的事情，我只能说是有可能会导致他目前的心理疾病和失眠状况，但在我看来，他应该是经历了什么别的事情，才最终导致他现在的这种情况。”
“别的事情？”姜钰反问。
而就在这时，叶成凯抬眉，那极具锐利的视线对上姜钰的眼睛，“是的，别的事情。”
“他的警戒心很强，除非他主动开口透露，否则我也难以窥伺到他的内心。但据我这么多年来对他的观察，他母亲的行为不是造成他目前情况的主要原因。”
姜钰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落在膝盖上的手在不知不觉间紧拽住了裙摆。
叶成凯用余光注意到了姜钰的异样，眼底闪过一丝暗光，随即又佯装无意地开口询问道：“姜小姐和陆总是什么关系？就普通同学？”
姜钰嘴唇微启，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们之间的关系？姜钰曾经一直以为，他们是朋友，或许是因为共同经历了一些事情，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比普通朋友要更加亲密一些。她知道他的秘密，不管是他满后背的伤，还是他‘假绅士’的性格。
姜钰也明白自己对陆骁来说或许是特殊的，陆骁对她来说也是如此，但这份特殊在原本的她看来也并没有别的什么含义，只是单纯因为那段经历不太寻常罢了。
可如今，当叶成凯问到她与陆骁的关系时，姜钰恍然间才开始反问自己：她和陆骁究竟是什么关系？
姜钰总觉得自己对陆骁的感情是出于一个正常人的同情心，可如今想来，她对陆骁的同情心似乎也没有那么简单。
而就在姜钰沉默之际，眼前的叶成凯再次开口打破了诊室内的平静。
“他说，当初高中的那段经历对他来讲并不算艰难，因为恰好有那么一个人陪着他。”叶成凯的视线停留在姜钰微怔的神情上，“后来我询问他关于那人的下落，但陆骁和我说，她走了。”
喉咙间泛起一丝丝苦涩，而心底翻涌起阵阵酸意，袭过她的心脏，令她心尖都泛着疼。
“那个人，是你吗？”
叶成凯不愧是专业的，不断循序渐进的试探让姜钰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招架的余地，像是围建着的心墙被逐一卸下，而姜钰只能点头承认，他口中的那个人，便就是她。
“是。”姜钰开口，声音沾染上了两分沙哑，“我们是高二刚开学因为一场合作表演认识的，后来期末结束，我就搬到b市去了。”
“姜小姐，你有想过对于陆骁来说，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吗？”叶成凯的语气很平静，却夹杂着几分强硬，逼得姜钰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不知道姜小姐有没有听过这句话。”叶成凯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诊室里，叶成凯的声音极为柔和，却令姜钰呼吸一滞。
“叶医生是什么意思？”姜钰拽着裙摆，手心被布料磨得生疼，她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叶成凯，似是受不了他再继续这种一点一点的试探。
叶成凯的目光极为明亮，藏在镜片下的眼神颇是锋利。
“我的意思是，姜小姐，你真的不知道陆骁喜欢你吗？”
屋外的天并不晴朗，这几天的的a市总是时不时下起蒙蒙小雨，就连天气预报也都猜不透它的心思。
姜钰站在私人诊所的楼下，她出门的时候没带伞，这会儿外面却下了雨，因而只能在屋檐下安安静静地躲着。
耳边是沙沙的雨声，混合着叶成凯在诊室里的那番话，不断回荡在她的脑海中，盘旋在她心际。
心中虽是已经有了猜想，可它终究存留着两分疑义，可当这个猜想从别人口中说出时，姜钰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多迟钝。
喜欢。
陆骁喜欢她。
是的，她早该发现这件事的，也早该确认这点的。
这份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虽然姜钰觉得非常荒唐，但事实似乎也的确如此。八年的时间并不短，能忘掉很多事情，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人的容貌，以及一种感情。
就比如，现在的姜钰也已经早已记不得当初对黎闻星的悸动了。而这八年里，他也早该忘掉她了才是。
记性太好有时好像也并非是件好事。
姜钰微垂着眼帘，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随即嘴角一勾，扯出两分无奈的笑。
突然想起，当初陆骁给她补习时，她还羡慕他的脑子，总是看两眼就能记得很多事，但如今看来，这似乎反倒容易受罪了。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其实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等他真正放下你的那一刻，或许就会是他康复的时候。’
姜钰抬眉看着周围烟蒙蒙的模样，轻轻抬手探出屋檐，而那冰凉的雨滴打在指腹上，又令姜钰回想起了在临走之前叶成凯开玩笑时的那番话：
“姜小姐就没有考虑过和陆骁谈恋爱吗？长得帅还有钱，关键是专一，这样的男人都没兴趣？”
姜钰不免有些失笑。
而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夹杂着雨声一同钻入姜钰的耳朵。
思绪被突然打断，姜钰低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了一眼屏幕，随后便摁下通话键。
“喂？”
“姜老师……舞团这里出事了。”
姜钰皱了皱眉头，语气稍显冰冷，“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想解释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了半天后还是弱弱地问道：“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空气似是静了两秒，随后姜钰语气平静地开口道：“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姜钰没带伞，即使是打车去的舞团，但下车后总免不了淋了点雨。
发尾沁着水汽，搭在脸颊处稍显狼狈，而当姜钰赶到舞团的接待室时，白莜莜正坐在沙发处翘着二郎腿，脸上带着精心打扮过的妆容，穿着价格不菲的品牌套装，从头到尾都带着‘精致’二字。
许是听到了动静，白莜莜掀起眼帘看向门外，在对上姜钰视线时微微挑眉，那眼中的带有浓浓的打量与审视，还透着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敌意。
姜钰的打扮极其简单，一条半身长裙和一件短袖，素面朝天的脸上不带一丝妆容，再加上刚刚在外面淋了一遭雨，因而这会儿与坐在沙发上的白莜莜相比，看起来稍许狼狈了些。
“你就是姜钰？”白莜莜开口，语气并不和善。
姜钰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掏出纸巾，神色淡然地擦了擦肩上的水渍和额角的雨滴，“是我。”
就在这时，打电话给姜钰的司老师见气氛不对，抢先开口介绍道：“姜老师，这是白小姐，白莜莜。”
“白大小姐，这就是姜老师了，你有什么请求都可以和她提。”
一阵略显谄媚的声音传来，姜钰这才注意到白莜莜的身后还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姜钰听此，微微皱眉，但不过片刻便恢复成原样，如若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般。
从姜钰出现在接待室的那一刻起，白莜莜停留在姜钰身上的视线便没再挪开过。
姜钰生得是极美，不光是她的长相与身材，更多的是她那通体矜贵雅致的气质，安安静静站在那里时总有种如兰似玉的感觉，再加上从小学习舞蹈，体态纤细又匀称，一眼看去总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白莜莜眼底闪过一丝阴暗，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掀起讽刺的笑容，眼中满是高傲，“我没什么要求，听说姜小姐跳舞跳得不错，我最近对中国舞有点兴趣，就让她来教我吧。”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司老师顿时沉下了脸，表情极其难看。而作为当事人的姜钰看起来反倒格外淡然，脸上的神色未变。
西装男正想笑着应下，可不待他开口，姜钰清冷的声音却在接待室里响起，“教不了。”
姜钰的语气并不强硬，像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却充分表明了态度，惹得白莜莜和那西装男同时黑了脸。
“姜小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西装男率先气势汹汹地开口，提白莜莜打抱不平道。
“钱总，姜钰是我们舞团的主舞，每天都有自己的训练要做，根本就没时间来教白小姐。”司老师开口解释道，语气还算柔和，可这话落入白莜莜的耳朵里便是姜钰瞧不起她的证明。
“有什么训练要做的？我看她这不是很清闲？少拿这种借口来搪塞我！”白莜莜的语气极为不客气，而司老师作为龚英舞团里元老级的人物，向来走到哪儿都是受人尊敬的，如今被三番四次地驳面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极为难看。
“的确是搪塞。”
姜钰开口，与白莜莜那略显泼辣的模样相比，姜钰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沉稳，是白莜莜再怎么费尽心思的打扮都于事无补的。
“姜小姐！”西装男黑脸呵斥，那模样像是比白莜莜还要来的生气，细看在那眉宇间似乎还有两分害怕。
姜钰淡淡地扫了一眼那西装男，丝毫不畏惧他的怒吼，依旧开口道：“她已经过年龄了，不太适合再学，要真对中国舞感兴趣，可以去外面机构里找私教老师，那个比较适合她。”
“什么叫过年龄了？姜钰，我才刚成年，怎么就过年龄了？”白莜莜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姜钰。
姜钰看向白莜莜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似是没想到这白大小姐居然才刚成年。
瞧这小香风的套装，还有脚下的高跟鞋，在加上脸上精致的妆容，不知道的还以为早大学毕业了。
这个年纪不应该在学校里读书的吗？怎么反而在这儿撒泼？
“我们二团里未成年舞龄超过十年的比比皆是，白小姐，你觉得和她们比，你适合吗？”姜钰说着，那视线极为冷淡，好看的猫眼不带一丝情绪，令那张过分清纯的脸平添上几丝冷艳。
而这样的眼神落入白莜莜的眼里，就好像是在质疑她：你配吗？
“白小姐要是真想要我教你也不是没有办法，明年龚英舞团面向全国招收团员时，只要你凭自己实力进入我们舞团，我作为主舞自然不会吝啬传授你技巧。”姜钰收回视线，微垂着眼帘，用最清冷的表情说着暗藏讽刺的话。
“姜钰！怎么说话的你！信不信我撤资！”站在一旁的钱总又一次威胁恐吓道，而司老师站在一旁，那神情极为阴沉。
姜钰可是龚英的亲传弟子，其天赋是惊人的，如今的水平已然堪比龚英的巅峰时期，舞团里的所有团员都对此心服口服，也拿她当做学习和敬重的对象。这样的舞者本就该是为艺术而生的，又怎能沦落为这种野蛮泼皮大小姐肆意使唤的仆人？这不仅是不把姜钰给放在眼里，更是把整个龚英舞团都不放在眼里！
“撤资？”姜钰疑惑道，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所谓的钱总究竟是‘何方神圣’。
龚英舞团发展至今天这种规模，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做生意的人总是对利益有着极为敏锐的嗅觉。龚英舞团需要资金来不断维持众多团员的日常训练与生活，而资本家则是看重了龚英舞团的名声与地位，以及未来的商业前景，因而各取所需便成了合作的基础。
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姜钰从不过问，有专门人员负责，她在舞团里唯一负责的便是专心跳舞，因而也不认识那些在背后出钱的什么钱总王总。
对于在背后出钱的老板，姜钰自然是会客客气气。只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受人威胁，不管是以什么方式。
眼睛微眯，双眸中寒光乍现，连带着招待室里的空气都冷了些许。
而白莜莜自然是注意到了姜钰的神情变化，天真地以为姜钰是怕了，因而脸上也开始带上属于胜利者的笑容，抬手拨了拨落在身前的卷发，再次开口的语气沾染上两分耀武扬威的味道。
“姜小姐，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一些，毕竟我呢也不喜欢仗势欺人的这一套，所以才会在这儿好声好气地和你说话，我今天要是不来，你也得乖乖教我跳舞。”白莜莜说着，嘴角上扬，那嚣张的气焰任站在一旁的司老师都恨地牙痒痒。
“钱总当初可为龚英舞团投资了整整两千万，你觉得你值那两千万吗？”白莜莜趾高气扬地说着，似是觉得终于扳回了场子，嘴里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白氏呢正好和钱总有个合作项目，估值大概有个几十亿吧，几十亿是个什么概念你知道吗？问你估计也不清楚，你这辈子可能都没听过这么多钱吧？”
“白小姐，你说话可别太过分！”司老师忍不住开怒斥。
白莜莜见此，越发愉悦了些，“什么叫做太过分？我这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和好几个亿的生意相比，两千万根本不值一提，两千万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一套房子的事情罢了。”
而就在这时，却见许久未出声的姜钰突然有了动作。
只见她不疾不徐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又翻出了前两天存在通讯录里却未拨打过一次的电话——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姜钰身上，司老师满是担忧，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收场；而白莜莜则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认为姜钰再怎么挣扎都不过是无用功，这场战争终归是她会取得胜利。
招待室里突然间变得极为安静，而姜钰刚拨出去的电话没响几声便被接通，下一刻，一阵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也回荡在整个招待室里。
“考虑好了？”
姜钰半垂着眼帘，神色淡然地出声道：“我同意签订合同，但我需要改个条件。”
“要改什么，你说。”
男人的声音充满磁性，自带几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可偏偏又糅杂着两分纵容。
此时，姜钰抬眉，对上白莜莜不知何时略显惨白的脸色，口吻冷静地出声道：“我们舞团有个人想要撤资。”
话音没落多久，男人爽快利落的声音便再次回荡在房间内，也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行，陆氏会接盘，一个亿够不够？”
至此，那位名为‘钱总’的西装男早已白了脸色。
陆氏……
钱总无声地呢喃着，瞳孔微微发颤，看向姜钰的眼神略带恐惧，似是透过她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姜钰居然认识他？！
……
一场闹剧最终以白莜莜与那位钱总的‘落荒而逃’为落幕。
司老师瞧着白莜莜和钱总在临走前那极为雷同的神情，一时间好不畅快，甚至还大喊着阴阳怪气了一句：一路走好不送！
这么多年来，龚英舞团内就没发生过这种荒唐事儿，投资龚英舞团的人不少，但基本都是闷声给钱的大老板，大多都对龚英老师心怀敬佩，因而也极少来干涉舞团的工作，而像今日这出的，倒是头一回见。
姜钰作为连龚英都大加称赞的天才舞者，舞团里想成为她学生的团员比比皆是，哪儿轮得着那劳什子白大小姐？
司老师本以为今日姜钰定是会被好生为难，却没想到就连这种麻烦都被姜钰处理得游刃有余，甚至还莫名其妙地给舞团多拉了八千万的投资。
一个亿，那可是整整一个亿啊！
怎么从那男人的嘴里说出来就这么轻松呢？
司老师并未过问姜钰电话那头的男人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心里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可看向姜钰的视线里还是会透露出一丝暧昧与八卦。
那通电话打得猝不及防，在陆骁说完‘一个亿’之后，两人便匆匆结束了对话，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一分钟，等姜钰事后回想起来时总有种恍惚感。
姜钰也没想到，陆骁竟是会答应得这般爽快，他什么都没问，而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却是让姜钰莫名有些心热。
她知道，自己打的那通电话是自私的。在那种情况下，她无非是仗着那纸合约，仗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仗着陆骁对自己的……喜欢。
要是没有陆骁，面对刚刚的那种情况确实是有些麻烦，虽然也不至于需要她委曲求全地给那野蛮无理的大小姐当家教，但的确会给舞团带来很大的经济压力。
脑海很乱，乱到就像是有一团毛线缠在了一起，她理不清自己的想法，也理不清自己的感情，于是破罐摔般的将所有想法都抛到了脑后。
然而，当傍晚夜色降临时，姜钰看着停在舞团大楼外站在黑色迈巴赫旁的男人，心跳也随之漏了一拍。
有些事情，终归是要面对的。
两人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四目相对，碰撞的视线里似乎是有什么隐隐约约缠绕在其间。
陆骁的眼神极为深沉，狭长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姜钰，那神情是冷的，目光却是热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钰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缓缓走近，站定在陆骁身前一米远的位置，抬头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而男人微微低头，目光从始至终都停留在姜钰的身上，那如黑曜石般的瞳孔泛着微光，清晰地倒映着女人的身影。
下一刻，姜钰听他开口，语气一如往常般平静，声音却夹杂着两分哑。
“我来确认些事情。”
姜钰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近乎快要溢出来的情绪，耳边再一次回荡起下午在诊室里听到的那番话——
‘姜小姐，你真的不知道陆骁喜欢你吗？’
知道，她都知道。
因为一个人的眼睛，不会说谎。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
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这句话出自美国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的《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had i not seen the sun）》感谢在2021-07-18 00:00:15~2021-07-20 23:1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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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钰看着眼前的叶成凯, 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可呼吸却在听到这番话时猛地一滞。
“双相情感障碍？”姜钰轻声呢喃了一句，那双好看的猫眼微怔, “可他明明看起来……”
话到一半卡在喉咙口戛然而止。
姜钰一时间竟是没把‘很正常’这三个字说出口。
陆骁‘正常’吗？他分明看上去就是一个极为优秀的人, 严于律己、矜贵自持，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姜钰虽然不了解心理疾病，但也清楚，大部分患有这方面障碍的人总是会有强烈的情绪起伏，而不是像他那样……有时候漠然地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但偏偏正是如此, 姜钰才恍然发现, 她也没法确认，这样的他是否属于正常。
“的确。”叶成凯像是察觉到了姜钰的想法，开口解答道：“陆骁确实看上去和常人无异，除去性格方面稍显冷漠之外, 他的外在表现的确不像是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
叶成凯说到这里，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再次出声的语气也极为肯定, “但他确实是患有双相情感障碍, 并且有严重的条件反射入眠障碍和适应性入眠障碍。”
姜钰听到这里, 好看的眉头微蹙。
“什么意思？”
“通俗的来讲就是，他躺在床上很难入睡，每天都处于较为严重的失眠状态, 并且他的精神状况已经适应了这种失眠，甚至在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持续性的失眠, 再这样下去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会出现问题。”
一时间，姜钰眉宇间的褶皱越发深了些。
脑海中回想起陆骁在说自己失眠时那风轻云淡的模样，姜钰不明白在医生口中这般严重的情况为什么到他嘴里反倒成了随口一提的事情。
姜钰收回视线, 低垂着眼帘，也敛去了眼中的那抹复杂。
“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姜钰开口问道。
“在我认识他的时候，已经有四年了。”叶成凯说着，又不紧不慢地跟上一句：“那个时候他刚毕业，到现在也有四年了。”
四年加四年，便就是八年。
姜钰的睫毛轻颤，如若有一只无形的手紧拽着她的心脏，就连呼吸都带着闷闷的疼。
八年，整整八年。
姜钰难以想象在以往这么多个夜里，他是怎样渡过的。
“陆骁的确是个很优秀的人，比我见识过的每一个人都要优秀。那会儿他也才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后来时间久了才知道，他提前一年毕业不说，手里竟是还执掌着陆氏集团。”叶成凯不紧不慢地说着，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陆骁的欣赏，视线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坐在对面的姜钰，似乎对眼前这位令陆骁久久难以释怀的女人极为好奇。
姜钰并没有注意到叶成凯的打量，耳边回荡着他的话，无意识地应了一句：“他确实很优秀。”
“你们是高中时候认识的？”叶成凯继续试探。
“嗯，高中同学。”姜钰回道，随后像是这才想到了什么，“叶医生，那他变成这样是因为……”
叶成凯听到这儿，从茶几上端起茶杯，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关于他童年经历的事情，我只能说是有可能会导致他目前的心理疾病和失眠状况，但在我看来，他应该是经历了什么别的事情，才最终导致他现在的这种情况。”
“别的事情？”姜钰反问。
而就在这时，叶成凯抬眉，那极具锐利的视线对上姜钰的眼睛，“是的，别的事情。”
“他的警戒心很强，除非他主动开口透露，否则我也难以窥伺到他的内心。但据我这么多年来对他的观察，他母亲的行为不是造成他目前情况的主要原因。”
姜钰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落在膝盖上的手在不知不觉间紧拽住了裙摆。
叶成凯用余光注意到了姜钰的异样，眼底闪过一丝暗光，随即又佯装无意地开口询问道：“姜小姐和陆总是什么关系？就普通同学？”
姜钰嘴唇微启，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们之间的关系？姜钰曾经一直以为，他们是朋友，或许是因为共同经历了一些事情，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比普通朋友要更加亲密一些。她知道他的秘密，不管是他满后背的伤，还是他‘假绅士’的性格。
姜钰也明白自己对陆骁来说或许是特殊的，陆骁对她来说也是如此，但这份特殊在原本的她看来也并没有别的什么含义，只是单纯因为那段经历不太寻常罢了。
可如今，当叶成凯问到她与陆骁的关系时，姜钰恍然间才开始反问自己：她和陆骁究竟是什么关系？
姜钰总觉得自己对陆骁的感情是出于一个正常人的同情心，可如今想来，她对陆骁的同情心似乎也没有那么简单。
而就在姜钰沉默之际，眼前的叶成凯再次开口打破了诊室内的平静。
“他说，当初高中的那段经历对他来讲并不算艰难，因为恰好有那么一个人陪着他。”叶成凯的视线停留在姜钰微怔的神情上，“后来我询问他关于那人的下落，但陆骁和我说，她走了。”
喉咙间泛起一丝丝苦涩，而心底翻涌起阵阵酸意，袭过她的心脏，令她心尖都泛着疼。
“那个人，是你吗？”
叶成凯不愧是专业的，不断循序渐进的试探让姜钰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招架的余地，像是围建着的心墙被逐一卸下，而姜钰只能点头承认，他口中的那个人，便就是她。
“是。”姜钰开口，声音沾染上了两分沙哑，“我们是高二刚开学因为一场合作表演认识的，后来期末结束，我就搬到b市去了。”
“姜小姐，你有想过对于陆骁来说，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吗？”叶成凯的语气很平静，却夹杂着几分强硬，逼得姜钰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不知道姜小姐有没有听过这句话。”叶成凯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诊室里，叶成凯的声音极为柔和，却令姜钰呼吸一滞。
“叶医生是什么意思？”姜钰拽着裙摆，手心被布料磨得生疼，她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叶成凯，似是受不了他再继续这种一点一点的试探。
叶成凯的目光极为明亮，藏在镜片下的眼神颇是锋利。
“我的意思是，姜小姐，你真的不知道陆骁喜欢你吗？”
屋外的天并不晴朗，这几天的的a市总是时不时下起蒙蒙小雨，就连天气预报也都猜不透它的心思。
姜钰站在私人诊所的楼下，她出门的时候没带伞，这会儿外面却下了雨，因而只能在屋檐下安安静静地躲着。
耳边是沙沙的雨声，混合着叶成凯在诊室里的那番话，不断回荡在她的脑海中，盘旋在她心际。
心中虽是已经有了猜想，可它终究存留着两分疑义，可当这个猜想从别人口中说出时，姜钰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多迟钝。
喜欢。
陆骁喜欢她。
是的，她早该发现这件事的，也早该确认这点的。
这份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虽然姜钰觉得非常荒唐，但事实似乎也的确如此。八年的时间并不短，能忘掉很多事情，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人的容貌，以及一种感情。
就比如，现在的姜钰也已经早已记不得当初对黎闻星的悸动了。而这八年里，他也早该忘掉她了才是。
记性太好有时好像也并非是件好事。
姜钰微垂着眼帘，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随即嘴角一勾，扯出两分无奈的笑。
突然想起，当初陆骁给她补习时，她还羡慕他的脑子，总是看两眼就能记得很多事，但如今看来，这似乎反倒容易受罪了。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其实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等他真正放下你的那一刻，或许就会是他康复的时候。’
姜钰抬眉看着周围烟蒙蒙的模样，轻轻抬手探出屋檐，而那冰凉的雨滴打在指腹上，又令姜钰回想起了在临走之前叶成凯开玩笑时的那番话：
“姜小姐就没有考虑过和陆骁谈恋爱吗？长得帅还有钱，关键是专一，这样的男人都没兴趣？”
姜钰不免有些失笑。
而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夹杂着雨声一同钻入姜钰的耳朵。
思绪被突然打断，姜钰低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了一眼屏幕，随后便摁下通话键。
“喂？”
“姜老师……舞团这里出事了。”
姜钰皱了皱眉头，语气稍显冰冷，“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想解释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了半天后还是弱弱地问道：“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空气似是静了两秒，随后姜钰语气平静地开口道：“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姜钰没带伞，即使是打车去的舞团，但下车后总免不了淋了点雨。
发尾沁着水汽，搭在脸颊处稍显狼狈，而当姜钰赶到舞团的接待室时，白莜莜正坐在沙发处翘着二郎腿，脸上带着精心打扮过的妆容，穿着价格不菲的品牌套装，从头到尾都带着‘精致’二字。
许是听到了动静，白莜莜掀起眼帘看向门外，在对上姜钰视线时微微挑眉，那眼中的带有浓浓的打量与审视，还透着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敌意。
姜钰的打扮极其简单，一条半身长裙和一件短袖，素面朝天的脸上不带一丝妆容，再加上刚刚在外面淋了一遭雨，因而这会儿与坐在沙发上的白莜莜相比，看起来稍许狼狈了些。
“你就是姜钰？”白莜莜开口，语气并不和善。
姜钰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掏出纸巾，神色淡然地擦了擦肩上的水渍和额角的雨滴，“是我。”
就在这时，打电话给姜钰的司老师见气氛不对，抢先开口介绍道：“姜老师，这是白小姐，白莜莜。”
“白大小姐，这就是姜老师了，你有什么请求都可以和她提。”
一阵略显谄媚的声音传来，姜钰这才注意到白莜莜的身后还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姜钰听此，微微皱眉，但不过片刻便恢复成原样，如若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般。
从姜钰出现在接待室的那一刻起，白莜莜停留在姜钰身上的视线便没再挪开过。
姜钰生得是极美，不光是她的长相与身材，更多的是她那通体矜贵雅致的气质，安安静静站在那里时总有种如兰似玉的感觉，再加上从小学习舞蹈，体态纤细又匀称，一眼看去总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白莜莜眼底闪过一丝阴暗，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掀起讽刺的笑容，眼中满是高傲，“我没什么要求，听说姜小姐跳舞跳得不错，我最近对中国舞有点兴趣，就让她来教我吧。”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司老师顿时沉下了脸，表情极其难看。而作为当事人的姜钰看起来反倒格外淡然，脸上的神色未变。
西装男正想笑着应下，可不待他开口，姜钰清冷的声音却在接待室里响起，“教不了。”
姜钰的语气并不强硬，像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却充分表明了态度，惹得白莜莜和那西装男同时黑了脸。
“姜小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西装男率先气势汹汹地开口，提白莜莜打抱不平道。
“钱总，姜钰是我们舞团的主舞，每天都有自己的训练要做，根本就没时间来教白小姐。”司老师开口解释道，语气还算柔和，可这话落入白莜莜的耳朵里便是姜钰瞧不起她的证明。
“有什么训练要做的？我看她这不是很清闲？少拿这种借口来搪塞我！”白莜莜的语气极为不客气，而司老师作为龚英舞团里元老级的人物，向来走到哪儿都是受人尊敬的，如今被三番四次地驳面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极为难看。
“的确是搪塞。”
姜钰开口，与白莜莜那略显泼辣的模样相比，姜钰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沉稳，是白莜莜再怎么费尽心思的打扮都于事无补的。
“姜小姐！”西装男黑脸呵斥，那模样像是比白莜莜还要来的生气，细看在那眉宇间似乎还有两分害怕。
姜钰淡淡地扫了一眼那西装男，丝毫不畏惧他的怒吼，依旧开口道：“她已经过年龄了，不太适合再学，要真对中国舞感兴趣，可以去外面机构里找私教老师，那个比较适合她。”
“什么叫过年龄了？姜钰，我才刚成年，怎么就过年龄了？”白莜莜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姜钰。
姜钰看向白莜莜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似是没想到这白大小姐居然才刚成年。
瞧这小香风的套装，还有脚下的高跟鞋，在加上脸上精致的妆容，不知道的还以为早大学毕业了。
这个年纪不应该在学校里读书的吗？怎么反而在这儿撒泼？
“我们二团里未成年舞龄超过十年的比比皆是，白小姐，你觉得和她们比，你适合吗？”姜钰说着，那视线极为冷淡，好看的猫眼不带一丝情绪，令那张过分清纯的脸平添上几丝冷艳。
而这样的眼神落入白莜莜的眼里，就好像是在质疑她：你配吗？
“白小姐要是真想要我教你也不是没有办法，明年龚英舞团面向全国招收团员时，只要你凭自己实力进入我们舞团，我作为主舞自然不会吝啬传授你技巧。”姜钰收回视线，微垂着眼帘，用最清冷的表情说着暗藏讽刺的话。
“姜钰！怎么说话的你！信不信我撤资！”站在一旁的钱总又一次威胁恐吓道，而司老师站在一旁，那神情极为阴沉。
姜钰可是龚英的亲传弟子，其天赋是惊人的，如今的水平已然堪比龚英的巅峰时期，舞团里的所有团员都对此心服口服，也拿她当做学习和敬重的对象。这样的舞者本就该是为艺术而生的，又怎能沦落为这种野蛮泼皮大小姐肆意使唤的仆人？这不仅是不把姜钰给放在眼里，更是把整个龚英舞团都不放在眼里！
“撤资？”姜钰疑惑道，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所谓的钱总究竟是‘何方神圣’。
龚英舞团发展至今天这种规模，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做生意的人总是对利益有着极为敏锐的嗅觉。龚英舞团需要资金来不断维持众多团员的日常训练与生活，而资本家则是看重了龚英舞团的名声与地位，以及未来的商业前景，因而各取所需便成了合作的基础。
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姜钰从不过问，有专门人员负责，她在舞团里唯一负责的便是专心跳舞，因而也不认识那些在背后出钱的什么钱总王总。
对于在背后出钱的老板，姜钰自然是会客客气气。只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受人威胁，不管是以什么方式。
眼睛微眯，双眸中寒光乍现，连带着招待室里的空气都冷了些许。
而白莜莜自然是注意到了姜钰的神情变化，天真地以为姜钰是怕了，因而脸上也开始带上属于胜利者的笑容，抬手拨了拨落在身前的卷发，再次开口的语气沾染上两分耀武扬威的味道。
“姜小姐，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一些，毕竟我呢也不喜欢仗势欺人的这一套，所以才会在这儿好声好气地和你说话，我今天要是不来，你也得乖乖教我跳舞。”白莜莜说着，嘴角上扬，那嚣张的气焰任站在一旁的司老师都恨地牙痒痒。
“钱总当初可为龚英舞团投资了整整两千万，你觉得你值那两千万吗？”白莜莜趾高气扬地说着，似是觉得终于扳回了场子，嘴里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白氏呢正好和钱总有个合作项目，估值大概有个几十亿吧，几十亿是个什么概念你知道吗？问你估计也不清楚，你这辈子可能都没听过这么多钱吧？”
“白小姐，你说话可别太过分！”司老师忍不住开怒斥。
白莜莜见此，越发愉悦了些，“什么叫做太过分？我这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和好几个亿的生意相比，两千万根本不值一提，两千万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一套房子的事情罢了。”
而就在这时，却见许久未出声的姜钰突然有了动作。
只见她不疾不徐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又翻出了前两天存在通讯录里却未拨打过一次的电话——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姜钰身上，司老师满是担忧，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收场；而白莜莜则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认为姜钰再怎么挣扎都不过是无用功，这场战争终归是她会取得胜利。
招待室里突然间变得极为安静，而姜钰刚拨出去的电话没响几声便被接通，下一刻，一阵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也回荡在整个招待室里。
“考虑好了？”
姜钰半垂着眼帘，神色淡然地出声道：“我同意签订合同，但我需要改个条件。”
“要改什么，你说。”
男人的声音充满磁性，自带几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可偏偏又糅杂着两分纵容。
此时，姜钰抬眉，对上白莜莜不知何时略显惨白的脸色，口吻冷静地出声道：“我们舞团有个人想要撤资。”
话音没落多久，男人爽快利落的声音便再次回荡在房间内，也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行，陆氏会接盘，一个亿够不够？”
至此，那位名为‘钱总’的西装男早已白了脸色。
陆氏……
钱总无声地呢喃着，瞳孔微微发颤，看向姜钰的眼神略带恐惧，似是透过她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姜钰居然认识他？！
……
一场闹剧最终以白莜莜与那位钱总的‘落荒而逃’为落幕。
司老师瞧着白莜莜和钱总在临走前那极为雷同的神情，一时间好不畅快，甚至还大喊着阴阳怪气了一句：一路走好不送！
这么多年来，龚英舞团内就没发生过这种荒唐事儿，投资龚英舞团的人不少，但基本都是闷声给钱的大老板，大多都对龚英老师心怀敬佩，因而也极少来干涉舞团的工作，而像今日这出的，倒是头一回见。
姜钰作为连龚英都大加称赞的天才舞者，舞团里想成为她学生的团员比比皆是，哪儿轮得着那劳什子白大小姐？
司老师本以为今日姜钰定是会被好生为难，却没想到就连这种麻烦都被姜钰处理得游刃有余，甚至还莫名其妙地给舞团多拉了八千万的投资。
一个亿，那可是整整一个亿啊！
怎么从那男人的嘴里说出来就这么轻松呢？
司老师并未过问姜钰电话那头的男人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心里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可看向姜钰的视线里还是会透露出一丝暧昧与八卦。
那通电话打得猝不及防，在陆骁说完‘一个亿’之后，两人便匆匆结束了对话，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一分钟，等姜钰事后回想起来时总有种恍惚感。
姜钰也没想到，陆骁竟是会答应得这般爽快，他什么都没问，而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却是让姜钰莫名有些心热。
她知道，自己打的那通电话是自私的。在那种情况下，她无非是仗着那纸合约，仗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仗着陆骁对自己的……喜欢。
要是没有陆骁，面对刚刚的那种情况确实是有些麻烦，虽然也不至于需要她委曲求全地给那野蛮无理的大小姐当家教，但的确会给舞团带来很大的经济压力。
脑海很乱，乱到就像是有一团毛线缠在了一起，她理不清自己的想法，也理不清自己的感情，于是破罐摔般的将所有想法都抛到了脑后。
然而，当傍晚夜色降临时，姜钰看着停在舞团大楼外站在黑色迈巴赫旁的男人，心跳也随之漏了一拍。
有些事情，终归是要面对的。
两人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四目相对，碰撞的视线里似乎是有什么隐隐约约缠绕在其间。
陆骁的眼神极为深沉，狭长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姜钰，那神情是冷的，目光却是热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钰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缓缓走近，站定在陆骁身前一米远的位置，抬头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而男人微微低头，目光从始至终都停留在姜钰的身上，那如黑曜石般的瞳孔泛着微光，清晰地倒映着女人的身影。
下一刻，姜钰听他开口，语气一如往常般平静，声音却夹杂着两分哑。
“我来确认些事情。”
姜钰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近乎快要溢出来的情绪，耳边再一次回荡起下午在诊室里听到的那番话——
‘姜小姐，你真的不知道陆骁喜欢你吗？’
知道，她都知道。
因为一个人的眼睛，不会说谎。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
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这句话出自美国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的《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had i not seen the sun）》感谢在2021-07-18 00:00:15~2021-07-20 23:1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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