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062 两个世界
那条巨大的鲸鱼冲着别墅的方向咬下来的时候, 巨大的蓝眼球忽然和突兀出现的桑若四目相对。
“唔——”
空灵而巨大的回声刺投天幕,在一众学生的尖叫声中,恐怖鲸鱼那大到夸张的巨口, 竟然像是被无形的风打偏了分毫, 随即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轰——咔!巨大的霹雳裂响声下,巨鲸的大口就像是紧急偏离航向的游轮, 擦着桑若别墅过去, 将别墅外岛上那座山峰一口咬断!
这个悬浮在空中的岛屿,就这么咔擦被一分为二,从那被巨鲸咬中的山峰处断裂开来, 一时间裂开的岛屿上天崩地裂, 疯狂震动摇晃, 被巴巴乐压到的学生们这会儿反倒抱紧了巴巴乐, 被吓得缩成一团尖叫不止。
“轰!!!”
那只巨鲸衔着半个粉碎的岛屿落回天空海中, 它入海的一刻,大量的海水迸溅而出, 在桑若的岛屿上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彩虹从天空的云端延伸到岛上,仿佛给落难的孩子们搭建来一架彩虹桥。
而这时候,剩下这半个岛屿的震颤也在慢慢地停下来。
吓傻的学生们见状,慢慢把头从自己的胳膊肘或者巴巴乐的身后伸了出来, 海水形成的雨似乎要将这座岛染成天空的蓝色, 带着阳光点缀如细钻的闪光, 以及那瀑布一般的彩虹桥, 渐渐让这些学生们忘记了害怕。
好奇地抬起头来, 正当这些人对桑若产生好奇的时候, 桑若忽然开口道。
桑若:“站稳。”
站稳?众人面面相觑,正当他们怀疑桑若是在跟自己说话吗的时候,忽然有人意识到了周围的不对劲。
“等等,我们是不是在下坠?”发现不对的学生惊恐地叫出了声,指着周围似乎正在从两边快速掠动的风景。
周围悬浮的岛屿和天空中的巨大骨骼,都在从他们的侧面划过,原本离得很近的天空海,也离他们越来越远。
他们所在的岛屿在下坠!
从刚刚大鱼咬出的岛屿缺口望下去,地面正在快速地接近他们,不出一时三刻就要相撞,这座原本悬浮在空中的岛屿,似乎因为大鱼那一口,失去了浮力。
“啊啊啊!!”这一幕让学生们再次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远超之前大鱼咬来之时。
“轰——!!!”
巨大的岛屿轰然砸向在地面,简直就像是陨石砸下一般,一瞬间就出现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坠落的岛屿一瞬间四分五裂。
……
坠落的岛屿砸在了一个古怪的城市里,岛屿和城市碰撞的一瞬,仿佛陨灭般的冲击和剧震下,碎石如雨,屋梁乱飞,轰然巨响中,城市里被砸出了一个很大的坑。
一般的城市可能这一下就得被全部填平,但是壳世界的城市似乎有些特殊,在最初的冲击后,竟抗住了冲击,仿佛接纳了这飞来横祸,就犹如镶嵌了一个巨大的球一样,将这个坠落的岛屿环抱其中。
这个城市看起来非常奇怪,乍看下就是一个管道组成的城市,横平竖直地到处都是管道,大的管道小的管道纵横交错,环绕在破烂如贫民窟的矮楼街道内外。
这些管道有的像是下水管道通到地下,有得像是烟囱管道在地面房屋外缠绕,密密麻麻,组成一个古怪的铁笼子将整个城市笼罩。
铁锈的味道弥漫在各处,水滴的声音从一根根管道上滑落,啪嗒啪嗒地打在漆黑的地面或其他的管道上,太阳被那片天空中的海洋挡住,显得整个城市时刻都在阴天之下,灰蓝的光偶尔随着水波倒影在城市上方,仿佛游鱼鳞片上的反光一般晃动来去,衬得整个城市如同一个沉没在旧时代的海底城市。
城市里一片死寂,没有看到什么人影,坠落的岛屿就仿佛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吞噬了一样,当周围尘埃落尽,除了一个巨大的陨坑,只有桑若的领地被镶嵌在这个未知的城市里。
彼此间划分出一道泾渭分明的边际线。
岛屿的坠落,算是桑若的趁势而为,他自己暂时被困,正好借助岛屿损毁的瞬间,看能否让自己的领地脱离壳世界的束缚。
可惜失败了。
壳世界的束缚非常强,且无处不在,岛屿撞击的一瞬间,桑若的领地就和地面的这个城市接触融为了一体,被牢牢地吸附在这片新的土地上。
桑若的领地画风突兀,和周围的环境显得特别的格格不入,仿佛一个中世纪的欧式温馨小别墅,被硬塞进了赛博朋克的穷街恶巷里。
桑若观察着这个奇怪的城市,寻找着附近的生命体或其他的城市,想要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安置这些学生灵魂的地方。
桑若要通过灵魂之河绕开壳世界回去,必然不能带着领地上这三百多个学生的灵魂,哪怕有他的领地隔绝灵魂之河的气息,也无法让这些人在其中久待,而一旦接触灵魂之河的河水超过一秒,所有的灵魂都会灰飞烟灭。
但是壳世界也不像是什么善地,明显存在着危险,随便把这些人扔下,和让这些人送死无异。
既然当初救下了他们,总不能因为现在碍事了就不管。
只是怎么管,还是让桑若有些头痛。
周围的城市表面安静,桑若却敏锐地感觉到一股隐藏的黑暗气息,桑若倒是有心去探索一番,只是这个世界对他的禁锢非常的强,反而是巴巴乐和这些脆弱的灵魂体,似乎并不受此限制。
“这是哪里?”灰蓝的光晃悠悠地洒落在桑若的领地里,那些被巴巴乐保护着的学生们晕头转向地清醒了过来。
刚刚的撞击非常猛烈,除了桑若领域内,之前空中岛屿的一切都在那轰然巨响中灰飞烟灭,这些学生在刚刚的碰撞中也差点被震飞出领地,让桑若确定了壳世界的束缚大概只针对比较强大的精神体。
就在桑若思考如何打破壳世界的束缚时,忽然一熟悉的声音惊喜道:“啊,是你,刚刚挡在我们前头,一下子就把那个大鱼吓跑了,你帅呆了你造吗!帅哥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就见桑若同班同学陈浪发现了桑若,眼神放光地往桑若近前凑来。
陈浪的自来熟让其他的学生也勇敢了起来,开始一个个地往桑若身前凑,竟有不少熟面孔。
光桑若之前同班的同学就有四人,还有其他班偶尔有几面之缘的。
“我……我也觉得我见过你,你好像我电视里的某位哥哥!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带着眼镜的圆胖脸女孩唐琦,有些羞涩地到处找纸笔。
“你是神仙吗?是不是会法术?能不能教教我!”
桑若现在的模样并不完全是之前19岁少年的模样,灵魂状态下的他看起来成熟了很多,有二十五六模样,五官整体虽然没变,但是轮廓和眉眼都深邃了不少,有着东方人的安静和深邃感,又有着西方的精致和冷漠感,少了几分少年的气息。
这些学生灵魂似乎宛若在梦中,把周围一切不合理化为自己梦中的自洽逻辑,沾染灵魂之河河水的后遗症,让他们清醒又不清醒,意识明显也不太完整,没有人直接认出桑若。
他们有些人觉得桑若是自己梦到的神仙,有些觉得桑若好看是自己梦到的某个梦中明星,还有人胆子很大地直接上手想要摸摸桑若。
看着要围上来的同学们,桑若立刻退后了一步,仿佛被一群小鸡仔包围的山猫,虽然面无表情,但看起来竟还有点无措。
“巴巴乐。”桑若立刻给了旁边的巴巴乐一个眼神,示意它把这些人都带一边玩去。
【好的领主大人……】
【巴巴乐来了领主大人……】
巴巴乐果然不亏是个忠诚懂事的好手下,一个眼神就立刻明白了领主大人的需求,立刻像是铁塔保镖一样将想要包围领主的小鸡仔们拦了下来。
桑若看着巴巴乐把这些人拦下,转头就走。
“啊别走啊。”
“怎么走了?”
“领主大人你要去哪?”
一群学生吵吵嚷嚷着冲桑若的背影尔康手,还有人学着巴巴乐的方式叫桑若领主大人。
桑若看着身后呼啦啦一群,还有从花园暗道中“井喷”出来的更多灵魂,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从来不在意自己领地面积大小,孤僻到连收手下都很懒,这么多年也就只有四五个手下的噩梦领主桑若,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领地是这么的小,房屋是这么的拥堵,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快要被这些吵吵嚷嚷的学生灵魂给挤没了。
就很窒息。
得尽快想个办法,让这些灵魂们哪来的回哪里去,不要都挤在他的领地里。
·
地球上。
是夜,乌云遮蔽了空中的月亮,原本被月光照亮的精神病院,环境顿时阴翳起来。
“吱呀……”
医院404号病房的房门被推开,发现自己的日记被人修改过的尼尔,表情平静地从屋内走了出来。
尼尔虽然看不出在生气,但是眼神却冷漠的可怕。
如果说平常的尼尔像是一个误入人间的天使,连发丝都透着月色般温柔神性的光辉,偶尔还有种古怪的孤独和脆弱感,那么这一刻的他似乎就是回到了天顶云宫中的神祇,让人窥看一眼都会心生惶恐。
尼尔身后的病房在他走后缓慢地自动合上了门,而后门上的404号牌,仿佛被一股力量抹去一般,开始一点点消失。
尼尔不紧不慢地在朝着医院外走去,他走过的走廊楼梯和道路,都在发生着诡异而未知的变化,原本平直真实的路面和空间,都开始变得弯曲和虚幻,周围的一切就仿佛一副未干的油画,正在被大量的水冲洗去原本的形状和色彩。
医院内所有亮着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医院地下室的一间间如牢狱般的病房,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门。
黑暗簇拥着尼尔而来,笼罩在整个医院的上方。
……
就在尼尔的病房房门打开的时候,整个医院的所有异能者都感觉到了异常,首当其冲地就是院长室内正在开会的江彦等人。
随着尼尔不停地往外走,这间医院的内部的空间开始扭曲了。
首先是空间内的重力异变。
开会的几人中有的忽然感觉浑身沉重,五脏六腑仿佛被巨力往下拉扯,顿时口吐鲜血,而有的却像是忽然颠倒上下,脚一抬人就悬空而去,重重地砸落到天花板上。
震动声,挤压声,隔着墙壁里的钢筋不断地挤压而来,声声入耳。
整个精神病院都开始剧烈摇晃,然后就是让人窒息的压抑,空间似乎在逐渐卷曲,墙壁渐渐变得不像是墙壁,而像是蠕动的肉,仿佛他们此时已经不在地球上,而是进入了一个怪物的肚子里。
甚至连门和窗户也飞速地在消失,空间似乎正在被一股扭曲的力量封锁起来。
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到了室内众人,院长江彦立刻意识到是尼尔那里出了问题,大声道:“快,看看尼尔在哪里!”
说话的同时,江彦第一时间冲向了正在消失的院长室大门,大门已经消失了一半,剩下的一般被江彦砰地一声整个轰碎。
呼——强大的扭曲之力从门外涌进,各种轰鸣和挤压声骤然加强,仿佛异世的画面通过门洞映入众人眼中。
听到江彦院长的话,屋内的几名精神系异能者们,也第一时间使用异能搜索尼尔的下落。
江彦打开院长室大门的一瞬,
不止是院长室,外面的世界也全都变了。
剧烈的扭曲和摇晃,让整个精神病院都变得柔软起来。
地板不像地板,像摇曳的布匹,波澜起伏,墙壁不像墙壁,像是被挤歪了的厚奶油,层叠弯曲,整个精神病院仿佛都被揉进了一个虚幻的空间里。
除了扭曲的空间,还有大量危险的黑暗在游蹿,那些黑暗仿佛是焦烟,又仿佛是活物,疯狂吞噬着周遭的空间,每到黑暗过处,医院内的空间就飞速地坍塌萎缩,仿佛一张被火焰燃烧的纸盒一般。
“大门!江院,快去拦住尼尔,他要离……噗!”听命搜索尼尔所在的那四名精神系异能者们大喝出声时,忽然“噗”地一同吐血,被无形的攻击炸飞出去。
飞撞在墙上的几人似乎还在遭遇着攻击,他们挣扎痛苦地捂住自己青筋如老树根盘踞的脑袋,一个个眼睛爆出如蚯蚓般的红血丝,整个头部异于常人地肿胀起来,仿佛下一刻他们的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炸开。
江彦心头狂跳,意识到这些人可能是想要用精神异能控制尼尔回来,赶忙喝止他们的找死行为:“你们快住手,不要用异能去控制他!”
江彦话还未说完,那几名精神异能者们同时惨叫出声,头部就像是炸开了一样,狂喷的鲜血瞬间染红他们的头脸。
这些精神异能者是被总部派来限制尼尔行动的人。
刚来的时候他们行动倒也谨慎,这段时间可能是习惯了尼尔的好脾气,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开始试图直接影响控制尼尔的想法来左右他,江彦之前警告过好几次,也不过是让他们动作更加小心而已,并没能改变他们的作风。
咔咔咔,空间的扭曲迅速地从走廊蔓延进屋里,让屋里所有人站立不住,东倒西歪。
而且这阵空间扭曲,很针对那几个刚刚受到反噬的精神系异能者,竟然像是有意识地要吞噬掉这几个试图控制尼尔记忆的精神异能者,向着倒下的几人挤压过去。
“啊——!”一名比较倒霉的精神系异能者,瞬间就被扭曲的空间吞噬,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骨头被磨碎般的声音直接卷没了他的惨叫,他整个人就像是一道挂画一样被迅速卷进了扭曲空间条纹缝隙里,不见了。
在场人员见状大骇,然而不到半秒钟,这些人又皱起了眉,似乎是有些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记忆错乱了,这是e009的抹消能力发挥作用了,被e009吞噬的人,会快速地被整个世界遗忘。
不过眨眼功夫,在场众人似乎已经忘记了被吞噬的那名精神异能者,想不起是谁被吞噬了,或者根本就不存在那么一个人。
再眨眼后,连有人被吞噬的记忆也消失了,众人只看到院长江彦化为一道黑影,瞬间覆盖了整个院长室的地面,迅速地将在场所有人都拉进了这道影子里,将非阴影系的异能者们也全数阴影化,拉入到影子的世界,让众人都化作了纸片般薄薄的一层贴在扭曲的地面,避开了周围空间的内卷和挤压,暂时救下了众人。
地面上的影域沿着空间中的黑暗开始缓慢地过度和移动,江彦似乎想要将这些人带离这个危险的区域,去找到尼尔解决眼下的危机。
但是下一刻,周围扭曲的空间线条,就像是有意识一般开始将江彦所化的影域切割,空间的卷曲开始从立体过度到平面,江彦的影域在这种情况下快速地被挤压缩小,渐渐竟无路可逃。
……
随着尼尔越来越靠近医院的大门,这间精神病院出现了诡异又可怕的变化,仿佛像是一个邪异的活物正在扭动着活过来,但是又好像一个在黑暗中挣扎滑落的遗骸正在快速地死去。
这一切都在尼尔身后发生着,却又好像和他毫无关系,他是这幅正在被水洗的画作中,唯一误入的一道风景。
上锁的铁栅栏大门拦住去路,尼尔推了一下,大门上的锁瞬间掉落,自行打开了。
尼尔隐约知道自己不能轻易离开这间精神病院。
至于为什么……尼尔想不起来了。
离开会怎样呢?
尼尔一边想着,一边将手渐渐伸向了医院外的空间。
就在这时,尼尔的脑海中逐渐浮现了一些画面。
似乎是冰川一座座在海面上崩塌,大陆一块块在破碎后沉没,又似乎是日月之光一寸寸在云端中熄灭,闪烁星辰一颗颗在天宇后消失。
这些一闪而逝的画面仿佛真实的出现在了尼尔指尖,如同脆弱的玻璃碎片,在他的掌中一一化为乌有,像是记忆,又像是预警……
尼尔停顿了一下,原本无动于衷的眉眼微皱。
然而很快尼尔就恢复了冷漠。
他只是要离开这个没有素质乱动病人日记的精神病院而已,什么冰川崩塌、陆地沉没的,和他一个精神病人有什么关系?
大不了他离开后再换一家新的精神病院待着就是。
尼尔很快说服了自己,一脚踏出了大门。
“嗞啦——”
在尼尔踏出大门的一瞬,整个精神病院在尼尔身后变成了一张纸,黑色如同阴影的无形之火轰然而起,将这张“纸”烧灼起来。
·
病院内部大乱的时候,一些潜伏在外的其他势力奸细们,也渐渐发现了e009的异常,暗中的势力们全都被这异常惊动,密切关注了起来。
只是e009的危险性让这些势力都不敢过分靠近,甚至有些怕死的已经想要赶紧逃离这里。
这些奸细们的各种探测器,都在嘀嘀地发出各种警示,提醒着周围空间扭曲度超标,危险能量超标等等,让人心惊肉跳。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e009在离开病院?”
“情况不对,e009似乎真的要出来了,立刻联系上头,e009所在区域发生异变,以最高危险级别向上头示警,我们需要立刻撤退!!”
“该死!来不及等命令了,听我指挥,所有人员立刻撤出本市!”
……
仿佛纸做的医院在无形的火焰中快速地萎缩变黑,就像是在被折叠进一堆黑暗的影子里。
这种不见火焰的焚化从内向外不断蔓延,先是快速缩水的一栋栋医院楼宇,而后是从地球上翘起的草坪,最后医院的栅栏,大门,一切……都在尼尔向着门外走去的背影下,逐渐地变成灰烬。
就在尼尔抬起另一只脚的那一刻,远处正在着急寻找e009异常原因的地方,“砰砰”几声爆响,那些原本就在发出刺耳警告的各式探测器,竟纷纷炸了,眼见情况不对,惊慌失措的各势力埋伏人员,当即就要做鸟兽散,亡命逃离这座城市。
这时,踏出医院的尼尔,耳边一声凄厉的猫叫忽然入耳,“喵嗷~!”
尼尔稍微愣了一下,望向声音来源处。
那是一只有些瘸腿的狸花猫,肥胖的身子秃噜在不断变形的墙边,一条腿被折进了不断扭曲的墙体了,正连连惨叫,用力挣扎,似乎是正巧在此时从医院的围墙上路过,一不小心受了这池鱼之殃。
对上狸花猫那双深棕色眼睛的一瞬,尼尔下意识地把刚刚抬起的另一只脚放了回去,退回到医院里。
随着尼尔这一退,狸花猫身下那扭曲的墙壁,忽然飞快地恢复了正常,胖猫被卷进钢筋水泥里的腿重获自由,赶忙一跃逃出生天。
胖狸花一瘸一拐地落在地上,心有余悸地回头看着这间可怕的医院,身上的毛还一根根炸起着。
而此时,空气中的喧嚣已经安静了下来,周围空间的扭曲和折叠似乎突然静止了,没有继续恶化,也没有。
看着眼前的一幕,狸花猫的眼睛中充满疑惑和警惕,拖着一条瘸腿就想要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尼尔在旁边看着那只胖狸花不断后腿,深棕色的猫眼充满警惕和惶惶,又带着小动物的清澈和不安,尼尔总觉得这一幕触动了他脑海深处某方面的记忆,但仔细回忆,又想不起来什么,只不停地联想起之前的梦。
以及梦境里光是看到就会让他觉得开心的那个人。
似乎是感觉到尼尔的心情在变好,他身后的一切也再次发生了变化。
明显可看到他身后正仿佛汹汹燃烧的无形业火在飞快地消失,原本沉沦进黑暗里的楼宇和建筑,渐渐被黑色的阴影火焰吐了出来,那些仿佛被烧融折叠的建筑,一一被拉伸回原来的尺寸,卷曲褶皱的空间和地皮,也像是被注入能量一般从缩水的状态膨胀起来,一切在飞速地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这只猫在瘸腿后似乎方向感变得有些不好,退着退着就开始大幅度拐弯,很快转了半个圈duang一下撞到了医院的铁门上,惊吓地浑身炸毛又换个方向后腿后,竟又向着医院内部都走了两步,duang地撞到了尼尔的腿上。
毛茸茸的触感似乎惊醒了陷入记忆的尼尔,尼尔顿时又退了一步。
和脚下的毛茸茸拉开了距离。
……
“尼尔已经走出医院门口,远离!所有人员立刻远离本市,快!!!”
异变发生的太过突然,也太过没有征兆,埋伏在e009周围的势力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谁也没想到一直最为安分的e009会突然出现这般意外。
一众人各出手段亡命逃离的时候,跑着跑着忽然有人发现了不对。
身后似乎很安静,城市没有倒塌,市民们也照常在吃喝玩乐,并没有想象的灾难发生。
这不应该,以e009的位格,一旦出现异常,绝对会发生惊天的灾难,怎么也不可能会这么安静。
“停……停下来了。”很快,这些逃亡在半路上的奸细们发现了原因。
走出医院的尼尔,竟然退回去了。
仿佛被一个挡在医院门口的小生物所逼退。
“尼尔退回医院!e009暂时恢复正常!”
“尼尔前方发现动物,身高约20公分,身长约50厘米,哺乳科……嗯,是只猫。”
·
得救了。
江彦等人从那几乎无处立足的虚幻空间中脱离出来后,浑身冷汗浸湿了衣服。
江彦的全元素化形态并不能维持太久,而且哪怕是化为影子,似乎也不能在那个扭曲的世界里完全安全,刚刚就在他们以为他们一群人要死在这里的时候,周围的动静忽然都停了下来,这间医院好像又回到了往日的正常模样。
一群人都有些弄不清楚情况,心中猜测着现在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尼尔已经离开这里,只是顺手放过了他们?
“发现尼尔!他还在大门那里,没有离开。”轻伤的精神异能者谷易,一经脱困立刻确认尼尔的位置,却发现尼尔竟然还在刚刚的地方没有动。
江彦闻言,立刻带着一众人朝医院大门的方向赶了过去。
……
江彦等人想了一堆找到尼尔时可能会发生的事,想到可能会面对尼尔翻脸,可能会面临尼尔某些质问,甚至可能会发生严重一边倒的恶战,只是万万没想到,当他们找到尼尔的时候,尼尔正在和一只猫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江彦等人没敢动,有些不确定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还是那只看起来很是普通的狸花猫,见到这么多人后,警惕地看过来冲着江彦等人喵嗷了一声,然后瘸着腿赶紧跑掉了,这次它倒是没有再迷失方向。
“……尼尔?”江彦清清喉咙试探地叫出了声。
尼尔回头,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院长,这么晚还没睡?”
那也得能睡着或者有命睡才行啊。
江彦等人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你怎么也还没睡?这么晚出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尼尔偏头想了想,发现竟然想不起来自己刚刚是为什么出来的了。
尼尔道:“我不记得了。”
江彦松了口气,不记得好啊!不记得就代表着危险的警报解除了,也可能是上头收到了他们的求救,及时动用了……再次模糊了尼尔的记忆。
江彦和蔼可亲地道:“不记得就算了,太晚了,赶紧回去睡吧。”
说着,江彦想起刚刚尼尔和狸花猫大眼瞪小眼的样子,还又加了一句,“过段时间,院里会开辟一个福利区域救助一些社会遗弃的小动物,如果你喜欢,到时候可以帮忙照顾照顾它们。”
尼尔想要拒绝,他为什么要去照顾小动物?他又不喜欢什么小动物。
不过想到刚刚那只猫,想到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人,尼尔没有开口拒绝。
被江彦带着一众医院的工作人员连哄带骗片刻后,尼尔跟着众人回了房间。
亲眼看着尼尔回屋,将尼尔送回他的房间,所有人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安全了。
·
江彦带着众人回到院长室,同时一连串事情吩咐下去。
下头的异能者们按照江彦的吩咐,立刻开始了对医院的检查,检查医院各处出现了哪些变化,以及这次尼尔出现异常的真正原因。
在这所精神病院地下的部分,那如同悬壁垒棺一样无穷无尽的病房最后,空白的岩壁上突然多出了两个新的房间。
房间号f359712和f359713。
在这两个新房间里头,两个人形的黑影待在房间深处的角落里,仿佛一颗颗阴暗中生长的蘑菇,不能见光。
他们的表情呆滞,眼神荒芜死寂没有焦距,身上穿着这间精神病院的病服,病服上还印着独属于他的病房号码f359712和f359713。
检查到这里的异能者愣了一下,这两个房间是之前还没有的,至少昨天之前都是没有的,如今突然出现在这里,里头的人,他也完全不知道是谁,或许他曾经认识,或者一个小时前他们还曾交谈过,但是此时确实对面不相识。
这名异能者心里一阵地毛骨悚然,连忙将自己的发现汇报了上去。
……
“确认身份中……确认失败。”
“确认生平中……确认失败。”
“按照顺序拟定牺牲工号,e009-s2-27,e009-s2-28,为两位牺牲同事默哀。”
整个医院都被检查了一遍,江彦接连收到了几个不好的消息,最为严重的大概就是地下病房里多出的两个房间。
f359712上次被提及还是十几天前邪神降临一事,曾经这个房间差点被用来吞噬苏江市,半途被强行停止后,就空到了现在,却又不知何时被填了新人进去。
地下病房里出现的两人,已经无人记得,也没有任何信息能证明他们的身世过往,谁也想不起来这两人是谁,叫什么名字,曾经和他们有过什么接触,甚至各种加密的人事档案中也找不到和两人有关的蛛丝马迹,仿佛就是突然多出的两个陌生人。
联想到之前精神病院中出现的空间扭曲,众人知道,出事的两人极有可能是之前直接死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他们忘了而已。
若不是地下的病房忽然增多,他们连自己身边忽然少了两个人的事都意识不到。
“我早就说了,不要碰尼尔的东西,不要用精神异能去影响他!”一向温和的江彦在院长室里大发着脾气,捋着一晚上就掉了大把的头发一脸的暴躁。
尼尔对人类较为友好,江彦自从当院长一来,吸取上头莫名消失的两个院长的经验,一直努力以真诚友好体贴地态度和尼尔接触,除了给尼尔灌输大量宅居有益的思想观念,妄图用各种丰富的文娱生活腐蚀尼尔,江彦从不使用任何能力者来影响尼尔,或者动尼尔的东西,江彦一直觉得这就是自己能坐稳院长之位这么久的原因。
但是随着尼尔的态度日渐友好,助长了一些后来者的轻慢态度,最近被派来的这些精神异能者,不但会偷摸修改删除尼尔的日记,还有不少曾试图直接用精神力影响尼尔的想法。
江彦就此事警告过几次,也只是让这些人行动更隐秘了一些,并没有真正改变他们的态度,毕竟上头也是对这些人下过死命令,一定不能让尼尔离开医院,而尼尔最近一直有异常表现,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不安全的信号。
谷易等从鬼门关捡到一条命的精神异能者们默默低头挨训,之前空间扭曲时周围的所有一切似乎都特别针对他们想让他们死,这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尼尔差点真的就离开精神病院了,惹出大祸!这让众人不禁都有些后怕。
此时他们也已经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出手去删改的尼尔的日记,很明显动手的人就是下头病房里被世界遗忘的两人之一。
被江彦臭骂一通,谷易等人也不敢吭声。
不过骂着骂着,江彦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连忙安静下来同时抬手示意众人都别说话。
就在这时,“当当当”院长室的门被敲响。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屋内众人顿时如临大敌般精神紧绷起来,尤其是刚刚发现的地下病房里的新病人后。
这种精神病院里,就那么点正常人类,这个时间点会这样来敲门的,明显是在正常人范围之外。
而且这连敲三声门的方法,也瞬间让这个房间变得诡异起来,似乎和外面真实的世界隔离开了一样,一股幽冷感顿时顺着门缝蔓延进来。
江彦安抚众人冷静,不要妄动,随即他朝着门的方向扬声道:“这么晚了,是谁来了?”
“院长,是我尼尔。”
低沉磁性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随风钻过缝隙,有些失真,仿佛从异世界传来的一般,明明应该是很悦耳动听的男声,但是传入室内后,却让屋内众人油然地恐惧起来,实力弱一些的,甚至开始头皮发麻、心底微颤。
好像这不是人声,而是恶鬼噬人前的鬼语。
这会儿尼尔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对,江彦等人怀疑尼尔是不是把改日记的事又想起来了,所以杀了个回马枪来兴师问罪。
江彦尽力冷静地道:“尼尔,有什么事?”
仿佛在证实了众人心中所害怕之事一般,门外地尼尔说道:“院长,我想起来我刚刚忘记了什么事。”
完了,屋内所有人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记得之前我们院说要搬迁,是要搬到哪里去?我之前应该有把地址记在日记上,不知道是不是被哪个病人偷偷撕掉了。”
尼尔的问话并不是众人所想象的兴师问罪,但是听到尼尔的这个问题,仍是让屋内众人面部抽搐了几下,没想到好不容易让尼尔忘记了要搬去哪里的事,他竟然会直接跑来堵门向他们问答案。
这……可真是一道送命题!
虽然外头恶鬼一般的尼尔脑子不太好使,太健忘,但是如果他们的答案不合他的心意,随意糊弄,那他们可能会立刻死在这间屋子里,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此时的前车之鉴。
众人目光焦灼地看向江彦院长。
江彦冷汗直冒,在众人的目光和门外等待的声音中僵硬了一会儿,忽然急中生智:“这……这其实还在征求大家的意见,我们院要搬,自然是要搬到一个所有病友都想要去的地方,所以还没能完全确定下来,之前只是个提议。如果你非常着急的话,也许、也许你可以问问其他病友?”
众人一边在心中为江彦院长叫好,一边有些忐忑不安地听着门板外的动静。
只听外头安静了一会儿,大概过了两秒后,终于,门外传来了尼尔轻松的声音。
“也是。那我去找病友,问问他们都想搬去哪里。”
话音毕,尼尔礼貌地隔着房门和江彦等人告别离去。
听着外头那仿佛恶鬼般的脚步声一步步离开,那声音简直是世间最动听的救命旋律,江彦身后的众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冷汗涔涔的,对院长的敬佩犹如滔滔洪水绵绵不绝,没有注意到淡定院长的手心也捏了一把汗。
谷易见院长表情仍然凝重,宽解道:“院长,下面那么多……病人,这次应该能拖住他一段时间。”
江彦摇头:“拖不了多久,做好准备吧。”
e009的危险性非常强,单单他是个有自主意识会自主行动的人,其危险性远远超过其他记录在名册上其他排名前列的各种非凡物品。
没有人知道尼尔是什么来历,他是e系和k系序号前十的神性非凡物品中,唯一一个以活人的形态存在的怪胎。
之前应该有势力出手试探过消灭尼尔的可能,但是现在这些事都没有人记得了,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所有势力只记得不能对e009出手这一件事,以及最为神秘的e001曾因为尼尔而多了一道裂缝……可见曾经他们为了对付e009而出现过怎样的惨烈下场。
现在看似是e009被困在了z国境内,实际上是e009自己来到z国不走了。
根据记载,e009最早出现应该是在太x洋的某个小岛上,随后它也出现在过西洲大陆,最近几年才出现在了z国。
至于e009出现过的具体位置,并没有记载,世界地图上也找不到了,应该都是从地球上被无声地抹消了。
现在z国也算是得到个烫手山芋,不得不对其万分警惕。
·
这不平静的一夜终于过去,不止是尼尔医院里的江彦等人终于能放松警惕,连那些逃离此地的各势力异能者们,也终于敢回归原位。
e009这种无法封存的危险东西,就像是一颗不可控还长了腿的□□一样,无论在哪待着,都没有人能安心,最好的办法就是互相牵制,所以各国的大势力,多半都有暗线和探子在监视,其实对其他高段战力各自也都有探子监视,只是多半不会像e009这么明显。
一开始的时候,世界上的各大异能者势力为了e009的归属权也曾数次大打出手,但是无奈e009又不会说他们谁赢就跟着谁走的,所以现实只能反过来,无论e009到了哪里,所有势力都只能被动地派人跟着看着点。
这种行为差不多也算是半过了明路的,毕竟没人知道,e009会在一个地方待多久,下一次会想要去哪里,而且一旦e009失控,各大势力都需要守望相助。
各个势力下派的探子们,开始就昨晚e009这里发生的异常进行总结,而且在他们上交的事件汇报中,都不约而同地着重提到了一句:
“e009精神病院里的尼尔,疑似怕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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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空灵而巨大的回声刺投天幕,在一众学生的尖叫声中,恐怖鲸鱼那大到夸张的巨口, 竟然像是被无形的风打偏了分毫, 随即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轰——咔!巨大的霹雳裂响声下,巨鲸的大口就像是紧急偏离航向的游轮, 擦着桑若别墅过去, 将别墅外岛上那座山峰一口咬断!
这个悬浮在空中的岛屿,就这么咔擦被一分为二,从那被巨鲸咬中的山峰处断裂开来, 一时间裂开的岛屿上天崩地裂, 疯狂震动摇晃, 被巴巴乐压到的学生们这会儿反倒抱紧了巴巴乐, 被吓得缩成一团尖叫不止。
“轰!!!”
那只巨鲸衔着半个粉碎的岛屿落回天空海中, 它入海的一刻,大量的海水迸溅而出, 在桑若的岛屿上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彩虹从天空的云端延伸到岛上,仿佛给落难的孩子们搭建来一架彩虹桥。
而这时候,剩下这半个岛屿的震颤也在慢慢地停下来。
吓傻的学生们见状,慢慢把头从自己的胳膊肘或者巴巴乐的身后伸了出来, 海水形成的雨似乎要将这座岛染成天空的蓝色, 带着阳光点缀如细钻的闪光, 以及那瀑布一般的彩虹桥, 渐渐让这些学生们忘记了害怕。
好奇地抬起头来, 正当这些人对桑若产生好奇的时候, 桑若忽然开口道。
桑若:“站稳。”
站稳?众人面面相觑,正当他们怀疑桑若是在跟自己说话吗的时候,忽然有人意识到了周围的不对劲。
“等等,我们是不是在下坠?”发现不对的学生惊恐地叫出了声,指着周围似乎正在从两边快速掠动的风景。
周围悬浮的岛屿和天空中的巨大骨骼,都在从他们的侧面划过,原本离得很近的天空海,也离他们越来越远。
他们所在的岛屿在下坠!
从刚刚大鱼咬出的岛屿缺口望下去,地面正在快速地接近他们,不出一时三刻就要相撞,这座原本悬浮在空中的岛屿,似乎因为大鱼那一口,失去了浮力。
“啊啊啊!!”这一幕让学生们再次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远超之前大鱼咬来之时。
“轰——!!!”
巨大的岛屿轰然砸向在地面,简直就像是陨石砸下一般,一瞬间就出现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坠落的岛屿一瞬间四分五裂。
……
坠落的岛屿砸在了一个古怪的城市里,岛屿和城市碰撞的一瞬,仿佛陨灭般的冲击和剧震下,碎石如雨,屋梁乱飞,轰然巨响中,城市里被砸出了一个很大的坑。
一般的城市可能这一下就得被全部填平,但是壳世界的城市似乎有些特殊,在最初的冲击后,竟抗住了冲击,仿佛接纳了这飞来横祸,就犹如镶嵌了一个巨大的球一样,将这个坠落的岛屿环抱其中。
这个城市看起来非常奇怪,乍看下就是一个管道组成的城市,横平竖直地到处都是管道,大的管道小的管道纵横交错,环绕在破烂如贫民窟的矮楼街道内外。
这些管道有的像是下水管道通到地下,有得像是烟囱管道在地面房屋外缠绕,密密麻麻,组成一个古怪的铁笼子将整个城市笼罩。
铁锈的味道弥漫在各处,水滴的声音从一根根管道上滑落,啪嗒啪嗒地打在漆黑的地面或其他的管道上,太阳被那片天空中的海洋挡住,显得整个城市时刻都在阴天之下,灰蓝的光偶尔随着水波倒影在城市上方,仿佛游鱼鳞片上的反光一般晃动来去,衬得整个城市如同一个沉没在旧时代的海底城市。
城市里一片死寂,没有看到什么人影,坠落的岛屿就仿佛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吞噬了一样,当周围尘埃落尽,除了一个巨大的陨坑,只有桑若的领地被镶嵌在这个未知的城市里。
彼此间划分出一道泾渭分明的边际线。
岛屿的坠落,算是桑若的趁势而为,他自己暂时被困,正好借助岛屿损毁的瞬间,看能否让自己的领地脱离壳世界的束缚。
可惜失败了。
壳世界的束缚非常强,且无处不在,岛屿撞击的一瞬间,桑若的领地就和地面的这个城市接触融为了一体,被牢牢地吸附在这片新的土地上。
桑若的领地画风突兀,和周围的环境显得特别的格格不入,仿佛一个中世纪的欧式温馨小别墅,被硬塞进了赛博朋克的穷街恶巷里。
桑若观察着这个奇怪的城市,寻找着附近的生命体或其他的城市,想要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安置这些学生灵魂的地方。
桑若要通过灵魂之河绕开壳世界回去,必然不能带着领地上这三百多个学生的灵魂,哪怕有他的领地隔绝灵魂之河的气息,也无法让这些人在其中久待,而一旦接触灵魂之河的河水超过一秒,所有的灵魂都会灰飞烟灭。
但是壳世界也不像是什么善地,明显存在着危险,随便把这些人扔下,和让这些人送死无异。
既然当初救下了他们,总不能因为现在碍事了就不管。
只是怎么管,还是让桑若有些头痛。
周围的城市表面安静,桑若却敏锐地感觉到一股隐藏的黑暗气息,桑若倒是有心去探索一番,只是这个世界对他的禁锢非常的强,反而是巴巴乐和这些脆弱的灵魂体,似乎并不受此限制。
“这是哪里?”灰蓝的光晃悠悠地洒落在桑若的领地里,那些被巴巴乐保护着的学生们晕头转向地清醒了过来。
刚刚的撞击非常猛烈,除了桑若领域内,之前空中岛屿的一切都在那轰然巨响中灰飞烟灭,这些学生在刚刚的碰撞中也差点被震飞出领地,让桑若确定了壳世界的束缚大概只针对比较强大的精神体。
就在桑若思考如何打破壳世界的束缚时,忽然一熟悉的声音惊喜道:“啊,是你,刚刚挡在我们前头,一下子就把那个大鱼吓跑了,你帅呆了你造吗!帅哥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就见桑若同班同学陈浪发现了桑若,眼神放光地往桑若近前凑来。
陈浪的自来熟让其他的学生也勇敢了起来,开始一个个地往桑若身前凑,竟有不少熟面孔。
光桑若之前同班的同学就有四人,还有其他班偶尔有几面之缘的。
“我……我也觉得我见过你,你好像我电视里的某位哥哥!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带着眼镜的圆胖脸女孩唐琦,有些羞涩地到处找纸笔。
“你是神仙吗?是不是会法术?能不能教教我!”
桑若现在的模样并不完全是之前19岁少年的模样,灵魂状态下的他看起来成熟了很多,有二十五六模样,五官整体虽然没变,但是轮廓和眉眼都深邃了不少,有着东方人的安静和深邃感,又有着西方的精致和冷漠感,少了几分少年的气息。
这些学生灵魂似乎宛若在梦中,把周围一切不合理化为自己梦中的自洽逻辑,沾染灵魂之河河水的后遗症,让他们清醒又不清醒,意识明显也不太完整,没有人直接认出桑若。
他们有些人觉得桑若是自己梦到的神仙,有些觉得桑若好看是自己梦到的某个梦中明星,还有人胆子很大地直接上手想要摸摸桑若。
看着要围上来的同学们,桑若立刻退后了一步,仿佛被一群小鸡仔包围的山猫,虽然面无表情,但看起来竟还有点无措。
“巴巴乐。”桑若立刻给了旁边的巴巴乐一个眼神,示意它把这些人都带一边玩去。
【好的领主大人……】
【巴巴乐来了领主大人……】
巴巴乐果然不亏是个忠诚懂事的好手下,一个眼神就立刻明白了领主大人的需求,立刻像是铁塔保镖一样将想要包围领主的小鸡仔们拦了下来。
桑若看着巴巴乐把这些人拦下,转头就走。
“啊别走啊。”
“怎么走了?”
“领主大人你要去哪?”
一群学生吵吵嚷嚷着冲桑若的背影尔康手,还有人学着巴巴乐的方式叫桑若领主大人。
桑若看着身后呼啦啦一群,还有从花园暗道中“井喷”出来的更多灵魂,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从来不在意自己领地面积大小,孤僻到连收手下都很懒,这么多年也就只有四五个手下的噩梦领主桑若,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领地是这么的小,房屋是这么的拥堵,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快要被这些吵吵嚷嚷的学生灵魂给挤没了。
就很窒息。
得尽快想个办法,让这些灵魂们哪来的回哪里去,不要都挤在他的领地里。
·
地球上。
是夜,乌云遮蔽了空中的月亮,原本被月光照亮的精神病院,环境顿时阴翳起来。
“吱呀……”
医院404号病房的房门被推开,发现自己的日记被人修改过的尼尔,表情平静地从屋内走了出来。
尼尔虽然看不出在生气,但是眼神却冷漠的可怕。
如果说平常的尼尔像是一个误入人间的天使,连发丝都透着月色般温柔神性的光辉,偶尔还有种古怪的孤独和脆弱感,那么这一刻的他似乎就是回到了天顶云宫中的神祇,让人窥看一眼都会心生惶恐。
尼尔身后的病房在他走后缓慢地自动合上了门,而后门上的404号牌,仿佛被一股力量抹去一般,开始一点点消失。
尼尔不紧不慢地在朝着医院外走去,他走过的走廊楼梯和道路,都在发生着诡异而未知的变化,原本平直真实的路面和空间,都开始变得弯曲和虚幻,周围的一切就仿佛一副未干的油画,正在被大量的水冲洗去原本的形状和色彩。
医院内所有亮着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医院地下室的一间间如牢狱般的病房,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门。
黑暗簇拥着尼尔而来,笼罩在整个医院的上方。
……
就在尼尔的病房房门打开的时候,整个医院的所有异能者都感觉到了异常,首当其冲地就是院长室内正在开会的江彦等人。
随着尼尔不停地往外走,这间医院的内部的空间开始扭曲了。
首先是空间内的重力异变。
开会的几人中有的忽然感觉浑身沉重,五脏六腑仿佛被巨力往下拉扯,顿时口吐鲜血,而有的却像是忽然颠倒上下,脚一抬人就悬空而去,重重地砸落到天花板上。
震动声,挤压声,隔着墙壁里的钢筋不断地挤压而来,声声入耳。
整个精神病院都开始剧烈摇晃,然后就是让人窒息的压抑,空间似乎在逐渐卷曲,墙壁渐渐变得不像是墙壁,而像是蠕动的肉,仿佛他们此时已经不在地球上,而是进入了一个怪物的肚子里。
甚至连门和窗户也飞速地在消失,空间似乎正在被一股扭曲的力量封锁起来。
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到了室内众人,院长江彦立刻意识到是尼尔那里出了问题,大声道:“快,看看尼尔在哪里!”
说话的同时,江彦第一时间冲向了正在消失的院长室大门,大门已经消失了一半,剩下的一般被江彦砰地一声整个轰碎。
呼——强大的扭曲之力从门外涌进,各种轰鸣和挤压声骤然加强,仿佛异世的画面通过门洞映入众人眼中。
听到江彦院长的话,屋内的几名精神系异能者们,也第一时间使用异能搜索尼尔的下落。
江彦打开院长室大门的一瞬,
不止是院长室,外面的世界也全都变了。
剧烈的扭曲和摇晃,让整个精神病院都变得柔软起来。
地板不像地板,像摇曳的布匹,波澜起伏,墙壁不像墙壁,像是被挤歪了的厚奶油,层叠弯曲,整个精神病院仿佛都被揉进了一个虚幻的空间里。
除了扭曲的空间,还有大量危险的黑暗在游蹿,那些黑暗仿佛是焦烟,又仿佛是活物,疯狂吞噬着周遭的空间,每到黑暗过处,医院内的空间就飞速地坍塌萎缩,仿佛一张被火焰燃烧的纸盒一般。
“大门!江院,快去拦住尼尔,他要离……噗!”听命搜索尼尔所在的那四名精神系异能者们大喝出声时,忽然“噗”地一同吐血,被无形的攻击炸飞出去。
飞撞在墙上的几人似乎还在遭遇着攻击,他们挣扎痛苦地捂住自己青筋如老树根盘踞的脑袋,一个个眼睛爆出如蚯蚓般的红血丝,整个头部异于常人地肿胀起来,仿佛下一刻他们的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炸开。
江彦心头狂跳,意识到这些人可能是想要用精神异能控制尼尔回来,赶忙喝止他们的找死行为:“你们快住手,不要用异能去控制他!”
江彦话还未说完,那几名精神异能者们同时惨叫出声,头部就像是炸开了一样,狂喷的鲜血瞬间染红他们的头脸。
这些精神异能者是被总部派来限制尼尔行动的人。
刚来的时候他们行动倒也谨慎,这段时间可能是习惯了尼尔的好脾气,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开始试图直接影响控制尼尔的想法来左右他,江彦之前警告过好几次,也不过是让他们动作更加小心而已,并没能改变他们的作风。
咔咔咔,空间的扭曲迅速地从走廊蔓延进屋里,让屋里所有人站立不住,东倒西歪。
而且这阵空间扭曲,很针对那几个刚刚受到反噬的精神系异能者,竟然像是有意识地要吞噬掉这几个试图控制尼尔记忆的精神异能者,向着倒下的几人挤压过去。
“啊——!”一名比较倒霉的精神系异能者,瞬间就被扭曲的空间吞噬,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骨头被磨碎般的声音直接卷没了他的惨叫,他整个人就像是一道挂画一样被迅速卷进了扭曲空间条纹缝隙里,不见了。
在场人员见状大骇,然而不到半秒钟,这些人又皱起了眉,似乎是有些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记忆错乱了,这是e009的抹消能力发挥作用了,被e009吞噬的人,会快速地被整个世界遗忘。
不过眨眼功夫,在场众人似乎已经忘记了被吞噬的那名精神异能者,想不起是谁被吞噬了,或者根本就不存在那么一个人。
再眨眼后,连有人被吞噬的记忆也消失了,众人只看到院长江彦化为一道黑影,瞬间覆盖了整个院长室的地面,迅速地将在场所有人都拉进了这道影子里,将非阴影系的异能者们也全数阴影化,拉入到影子的世界,让众人都化作了纸片般薄薄的一层贴在扭曲的地面,避开了周围空间的内卷和挤压,暂时救下了众人。
地面上的影域沿着空间中的黑暗开始缓慢地过度和移动,江彦似乎想要将这些人带离这个危险的区域,去找到尼尔解决眼下的危机。
但是下一刻,周围扭曲的空间线条,就像是有意识一般开始将江彦所化的影域切割,空间的卷曲开始从立体过度到平面,江彦的影域在这种情况下快速地被挤压缩小,渐渐竟无路可逃。
……
随着尼尔越来越靠近医院的大门,这间精神病院出现了诡异又可怕的变化,仿佛像是一个邪异的活物正在扭动着活过来,但是又好像一个在黑暗中挣扎滑落的遗骸正在快速地死去。
这一切都在尼尔身后发生着,却又好像和他毫无关系,他是这幅正在被水洗的画作中,唯一误入的一道风景。
上锁的铁栅栏大门拦住去路,尼尔推了一下,大门上的锁瞬间掉落,自行打开了。
尼尔隐约知道自己不能轻易离开这间精神病院。
至于为什么……尼尔想不起来了。
离开会怎样呢?
尼尔一边想着,一边将手渐渐伸向了医院外的空间。
就在这时,尼尔的脑海中逐渐浮现了一些画面。
似乎是冰川一座座在海面上崩塌,大陆一块块在破碎后沉没,又似乎是日月之光一寸寸在云端中熄灭,闪烁星辰一颗颗在天宇后消失。
这些一闪而逝的画面仿佛真实的出现在了尼尔指尖,如同脆弱的玻璃碎片,在他的掌中一一化为乌有,像是记忆,又像是预警……
尼尔停顿了一下,原本无动于衷的眉眼微皱。
然而很快尼尔就恢复了冷漠。
他只是要离开这个没有素质乱动病人日记的精神病院而已,什么冰川崩塌、陆地沉没的,和他一个精神病人有什么关系?
大不了他离开后再换一家新的精神病院待着就是。
尼尔很快说服了自己,一脚踏出了大门。
“嗞啦——”
在尼尔踏出大门的一瞬,整个精神病院在尼尔身后变成了一张纸,黑色如同阴影的无形之火轰然而起,将这张“纸”烧灼起来。
·
病院内部大乱的时候,一些潜伏在外的其他势力奸细们,也渐渐发现了e009的异常,暗中的势力们全都被这异常惊动,密切关注了起来。
只是e009的危险性让这些势力都不敢过分靠近,甚至有些怕死的已经想要赶紧逃离这里。
这些奸细们的各种探测器,都在嘀嘀地发出各种警示,提醒着周围空间扭曲度超标,危险能量超标等等,让人心惊肉跳。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e009在离开病院?”
“情况不对,e009似乎真的要出来了,立刻联系上头,e009所在区域发生异变,以最高危险级别向上头示警,我们需要立刻撤退!!”
“该死!来不及等命令了,听我指挥,所有人员立刻撤出本市!”
……
仿佛纸做的医院在无形的火焰中快速地萎缩变黑,就像是在被折叠进一堆黑暗的影子里。
这种不见火焰的焚化从内向外不断蔓延,先是快速缩水的一栋栋医院楼宇,而后是从地球上翘起的草坪,最后医院的栅栏,大门,一切……都在尼尔向着门外走去的背影下,逐渐地变成灰烬。
就在尼尔抬起另一只脚的那一刻,远处正在着急寻找e009异常原因的地方,“砰砰”几声爆响,那些原本就在发出刺耳警告的各式探测器,竟纷纷炸了,眼见情况不对,惊慌失措的各势力埋伏人员,当即就要做鸟兽散,亡命逃离这座城市。
这时,踏出医院的尼尔,耳边一声凄厉的猫叫忽然入耳,“喵嗷~!”
尼尔稍微愣了一下,望向声音来源处。
那是一只有些瘸腿的狸花猫,肥胖的身子秃噜在不断变形的墙边,一条腿被折进了不断扭曲的墙体了,正连连惨叫,用力挣扎,似乎是正巧在此时从医院的围墙上路过,一不小心受了这池鱼之殃。
对上狸花猫那双深棕色眼睛的一瞬,尼尔下意识地把刚刚抬起的另一只脚放了回去,退回到医院里。
随着尼尔这一退,狸花猫身下那扭曲的墙壁,忽然飞快地恢复了正常,胖猫被卷进钢筋水泥里的腿重获自由,赶忙一跃逃出生天。
胖狸花一瘸一拐地落在地上,心有余悸地回头看着这间可怕的医院,身上的毛还一根根炸起着。
而此时,空气中的喧嚣已经安静了下来,周围空间的扭曲和折叠似乎突然静止了,没有继续恶化,也没有。
看着眼前的一幕,狸花猫的眼睛中充满疑惑和警惕,拖着一条瘸腿就想要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尼尔在旁边看着那只胖狸花不断后腿,深棕色的猫眼充满警惕和惶惶,又带着小动物的清澈和不安,尼尔总觉得这一幕触动了他脑海深处某方面的记忆,但仔细回忆,又想不起来什么,只不停地联想起之前的梦。
以及梦境里光是看到就会让他觉得开心的那个人。
似乎是感觉到尼尔的心情在变好,他身后的一切也再次发生了变化。
明显可看到他身后正仿佛汹汹燃烧的无形业火在飞快地消失,原本沉沦进黑暗里的楼宇和建筑,渐渐被黑色的阴影火焰吐了出来,那些仿佛被烧融折叠的建筑,一一被拉伸回原来的尺寸,卷曲褶皱的空间和地皮,也像是被注入能量一般从缩水的状态膨胀起来,一切在飞速地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这只猫在瘸腿后似乎方向感变得有些不好,退着退着就开始大幅度拐弯,很快转了半个圈duang一下撞到了医院的铁门上,惊吓地浑身炸毛又换个方向后腿后,竟又向着医院内部都走了两步,duang地撞到了尼尔的腿上。
毛茸茸的触感似乎惊醒了陷入记忆的尼尔,尼尔顿时又退了一步。
和脚下的毛茸茸拉开了距离。
……
“尼尔已经走出医院门口,远离!所有人员立刻远离本市,快!!!”
异变发生的太过突然,也太过没有征兆,埋伏在e009周围的势力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谁也没想到一直最为安分的e009会突然出现这般意外。
一众人各出手段亡命逃离的时候,跑着跑着忽然有人发现了不对。
身后似乎很安静,城市没有倒塌,市民们也照常在吃喝玩乐,并没有想象的灾难发生。
这不应该,以e009的位格,一旦出现异常,绝对会发生惊天的灾难,怎么也不可能会这么安静。
“停……停下来了。”很快,这些逃亡在半路上的奸细们发现了原因。
走出医院的尼尔,竟然退回去了。
仿佛被一个挡在医院门口的小生物所逼退。
“尼尔退回医院!e009暂时恢复正常!”
“尼尔前方发现动物,身高约20公分,身长约50厘米,哺乳科……嗯,是只猫。”
·
得救了。
江彦等人从那几乎无处立足的虚幻空间中脱离出来后,浑身冷汗浸湿了衣服。
江彦的全元素化形态并不能维持太久,而且哪怕是化为影子,似乎也不能在那个扭曲的世界里完全安全,刚刚就在他们以为他们一群人要死在这里的时候,周围的动静忽然都停了下来,这间医院好像又回到了往日的正常模样。
一群人都有些弄不清楚情况,心中猜测着现在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尼尔已经离开这里,只是顺手放过了他们?
“发现尼尔!他还在大门那里,没有离开。”轻伤的精神异能者谷易,一经脱困立刻确认尼尔的位置,却发现尼尔竟然还在刚刚的地方没有动。
江彦闻言,立刻带着一众人朝医院大门的方向赶了过去。
……
江彦等人想了一堆找到尼尔时可能会发生的事,想到可能会面对尼尔翻脸,可能会面临尼尔某些质问,甚至可能会发生严重一边倒的恶战,只是万万没想到,当他们找到尼尔的时候,尼尔正在和一只猫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江彦等人没敢动,有些不确定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还是那只看起来很是普通的狸花猫,见到这么多人后,警惕地看过来冲着江彦等人喵嗷了一声,然后瘸着腿赶紧跑掉了,这次它倒是没有再迷失方向。
“……尼尔?”江彦清清喉咙试探地叫出了声。
尼尔回头,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院长,这么晚还没睡?”
那也得能睡着或者有命睡才行啊。
江彦等人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你怎么也还没睡?这么晚出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尼尔偏头想了想,发现竟然想不起来自己刚刚是为什么出来的了。
尼尔道:“我不记得了。”
江彦松了口气,不记得好啊!不记得就代表着危险的警报解除了,也可能是上头收到了他们的求救,及时动用了……再次模糊了尼尔的记忆。
江彦和蔼可亲地道:“不记得就算了,太晚了,赶紧回去睡吧。”
说着,江彦想起刚刚尼尔和狸花猫大眼瞪小眼的样子,还又加了一句,“过段时间,院里会开辟一个福利区域救助一些社会遗弃的小动物,如果你喜欢,到时候可以帮忙照顾照顾它们。”
尼尔想要拒绝,他为什么要去照顾小动物?他又不喜欢什么小动物。
不过想到刚刚那只猫,想到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人,尼尔没有开口拒绝。
被江彦带着一众医院的工作人员连哄带骗片刻后,尼尔跟着众人回了房间。
亲眼看着尼尔回屋,将尼尔送回他的房间,所有人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安全了。
·
江彦带着众人回到院长室,同时一连串事情吩咐下去。
下头的异能者们按照江彦的吩咐,立刻开始了对医院的检查,检查医院各处出现了哪些变化,以及这次尼尔出现异常的真正原因。
在这所精神病院地下的部分,那如同悬壁垒棺一样无穷无尽的病房最后,空白的岩壁上突然多出了两个新的房间。
房间号f359712和f359713。
在这两个新房间里头,两个人形的黑影待在房间深处的角落里,仿佛一颗颗阴暗中生长的蘑菇,不能见光。
他们的表情呆滞,眼神荒芜死寂没有焦距,身上穿着这间精神病院的病服,病服上还印着独属于他的病房号码f359712和f359713。
检查到这里的异能者愣了一下,这两个房间是之前还没有的,至少昨天之前都是没有的,如今突然出现在这里,里头的人,他也完全不知道是谁,或许他曾经认识,或者一个小时前他们还曾交谈过,但是此时确实对面不相识。
这名异能者心里一阵地毛骨悚然,连忙将自己的发现汇报了上去。
……
“确认身份中……确认失败。”
“确认生平中……确认失败。”
“按照顺序拟定牺牲工号,e009-s2-27,e009-s2-28,为两位牺牲同事默哀。”
整个医院都被检查了一遍,江彦接连收到了几个不好的消息,最为严重的大概就是地下病房里多出的两个房间。
f359712上次被提及还是十几天前邪神降临一事,曾经这个房间差点被用来吞噬苏江市,半途被强行停止后,就空到了现在,却又不知何时被填了新人进去。
地下病房里出现的两人,已经无人记得,也没有任何信息能证明他们的身世过往,谁也想不起来这两人是谁,叫什么名字,曾经和他们有过什么接触,甚至各种加密的人事档案中也找不到和两人有关的蛛丝马迹,仿佛就是突然多出的两个陌生人。
联想到之前精神病院中出现的空间扭曲,众人知道,出事的两人极有可能是之前直接死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他们忘了而已。
若不是地下的病房忽然增多,他们连自己身边忽然少了两个人的事都意识不到。
“我早就说了,不要碰尼尔的东西,不要用精神异能去影响他!”一向温和的江彦在院长室里大发着脾气,捋着一晚上就掉了大把的头发一脸的暴躁。
尼尔对人类较为友好,江彦自从当院长一来,吸取上头莫名消失的两个院长的经验,一直努力以真诚友好体贴地态度和尼尔接触,除了给尼尔灌输大量宅居有益的思想观念,妄图用各种丰富的文娱生活腐蚀尼尔,江彦从不使用任何能力者来影响尼尔,或者动尼尔的东西,江彦一直觉得这就是自己能坐稳院长之位这么久的原因。
但是随着尼尔的态度日渐友好,助长了一些后来者的轻慢态度,最近被派来的这些精神异能者,不但会偷摸修改删除尼尔的日记,还有不少曾试图直接用精神力影响尼尔的想法。
江彦就此事警告过几次,也只是让这些人行动更隐秘了一些,并没有真正改变他们的态度,毕竟上头也是对这些人下过死命令,一定不能让尼尔离开医院,而尼尔最近一直有异常表现,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不安全的信号。
谷易等从鬼门关捡到一条命的精神异能者们默默低头挨训,之前空间扭曲时周围的所有一切似乎都特别针对他们想让他们死,这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尼尔差点真的就离开精神病院了,惹出大祸!这让众人不禁都有些后怕。
此时他们也已经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出手去删改的尼尔的日记,很明显动手的人就是下头病房里被世界遗忘的两人之一。
被江彦臭骂一通,谷易等人也不敢吭声。
不过骂着骂着,江彦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连忙安静下来同时抬手示意众人都别说话。
就在这时,“当当当”院长室的门被敲响。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屋内众人顿时如临大敌般精神紧绷起来,尤其是刚刚发现的地下病房里的新病人后。
这种精神病院里,就那么点正常人类,这个时间点会这样来敲门的,明显是在正常人范围之外。
而且这连敲三声门的方法,也瞬间让这个房间变得诡异起来,似乎和外面真实的世界隔离开了一样,一股幽冷感顿时顺着门缝蔓延进来。
江彦安抚众人冷静,不要妄动,随即他朝着门的方向扬声道:“这么晚了,是谁来了?”
“院长,是我尼尔。”
低沉磁性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随风钻过缝隙,有些失真,仿佛从异世界传来的一般,明明应该是很悦耳动听的男声,但是传入室内后,却让屋内众人油然地恐惧起来,实力弱一些的,甚至开始头皮发麻、心底微颤。
好像这不是人声,而是恶鬼噬人前的鬼语。
这会儿尼尔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对,江彦等人怀疑尼尔是不是把改日记的事又想起来了,所以杀了个回马枪来兴师问罪。
江彦尽力冷静地道:“尼尔,有什么事?”
仿佛在证实了众人心中所害怕之事一般,门外地尼尔说道:“院长,我想起来我刚刚忘记了什么事。”
完了,屋内所有人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记得之前我们院说要搬迁,是要搬到哪里去?我之前应该有把地址记在日记上,不知道是不是被哪个病人偷偷撕掉了。”
尼尔的问话并不是众人所想象的兴师问罪,但是听到尼尔的这个问题,仍是让屋内众人面部抽搐了几下,没想到好不容易让尼尔忘记了要搬去哪里的事,他竟然会直接跑来堵门向他们问答案。
这……可真是一道送命题!
虽然外头恶鬼一般的尼尔脑子不太好使,太健忘,但是如果他们的答案不合他的心意,随意糊弄,那他们可能会立刻死在这间屋子里,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此时的前车之鉴。
众人目光焦灼地看向江彦院长。
江彦冷汗直冒,在众人的目光和门外等待的声音中僵硬了一会儿,忽然急中生智:“这……这其实还在征求大家的意见,我们院要搬,自然是要搬到一个所有病友都想要去的地方,所以还没能完全确定下来,之前只是个提议。如果你非常着急的话,也许、也许你可以问问其他病友?”
众人一边在心中为江彦院长叫好,一边有些忐忑不安地听着门板外的动静。
只听外头安静了一会儿,大概过了两秒后,终于,门外传来了尼尔轻松的声音。
“也是。那我去找病友,问问他们都想搬去哪里。”
话音毕,尼尔礼貌地隔着房门和江彦等人告别离去。
听着外头那仿佛恶鬼般的脚步声一步步离开,那声音简直是世间最动听的救命旋律,江彦身后的众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冷汗涔涔的,对院长的敬佩犹如滔滔洪水绵绵不绝,没有注意到淡定院长的手心也捏了一把汗。
谷易见院长表情仍然凝重,宽解道:“院长,下面那么多……病人,这次应该能拖住他一段时间。”
江彦摇头:“拖不了多久,做好准备吧。”
e009的危险性非常强,单单他是个有自主意识会自主行动的人,其危险性远远超过其他记录在名册上其他排名前列的各种非凡物品。
没有人知道尼尔是什么来历,他是e系和k系序号前十的神性非凡物品中,唯一一个以活人的形态存在的怪胎。
之前应该有势力出手试探过消灭尼尔的可能,但是现在这些事都没有人记得了,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所有势力只记得不能对e009出手这一件事,以及最为神秘的e001曾因为尼尔而多了一道裂缝……可见曾经他们为了对付e009而出现过怎样的惨烈下场。
现在看似是e009被困在了z国境内,实际上是e009自己来到z国不走了。
根据记载,e009最早出现应该是在太x洋的某个小岛上,随后它也出现在过西洲大陆,最近几年才出现在了z国。
至于e009出现过的具体位置,并没有记载,世界地图上也找不到了,应该都是从地球上被无声地抹消了。
现在z国也算是得到个烫手山芋,不得不对其万分警惕。
·
这不平静的一夜终于过去,不止是尼尔医院里的江彦等人终于能放松警惕,连那些逃离此地的各势力异能者们,也终于敢回归原位。
e009这种无法封存的危险东西,就像是一颗不可控还长了腿的□□一样,无论在哪待着,都没有人能安心,最好的办法就是互相牵制,所以各国的大势力,多半都有暗线和探子在监视,其实对其他高段战力各自也都有探子监视,只是多半不会像e009这么明显。
一开始的时候,世界上的各大异能者势力为了e009的归属权也曾数次大打出手,但是无奈e009又不会说他们谁赢就跟着谁走的,所以现实只能反过来,无论e009到了哪里,所有势力都只能被动地派人跟着看着点。
这种行为差不多也算是半过了明路的,毕竟没人知道,e009会在一个地方待多久,下一次会想要去哪里,而且一旦e009失控,各大势力都需要守望相助。
各个势力下派的探子们,开始就昨晚e009这里发生的异常进行总结,而且在他们上交的事件汇报中,都不约而同地着重提到了一句:
“e009精神病院里的尼尔,疑似怕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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