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找工作
第79章
与李哲不一样, 江宓精通互联网，出狱后他能跟上时代发展，他打开搜索引擎, 在类似59同城、慧联招聘和前程无虑等求职网站上都投了简历。
他也知道自己的简历并没有优势。
误毒案后，原主被大学开除学籍，不仅没得到名牌大学毕业证, 还坐了好几年牢，如今年龄26岁，没有任何工作经验, 还有一个类似污点的案底, 很多正式岗位轮不到他。
所以江宓选择了向这片大海广撒网。
他第一次凭借着一套虎虎生威的打拳视频, 隔着网线面试上了一份保镖工作，工作地点在一栋娱乐大厦。
第一天上岗, 为了保证良好的精神面貌和职业形象，江宓特地花一笔钱买了一套西装和一副墨镜。他的雇主是娱乐圈当红流量小生凌华, 出面雇佣他的则是经纪人。这一天正好下雨, 天空雨丝细如牛毛，凌华一来，江宓立刻就撑伞迎了上去, 尽职尽责地全程贴身保护, 不让任何人突破防线。
江宓自认他很尽职，可雇主凌华却不稀罕，脚步飞快的一直往前走, 甚至还挥手打掉了他的伞。江宓愣了一下, 还是继续举伞跟上。
不过他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边。
在万众簇拥下, 凌华湿着头发和肩膀进了休息室, 确认四下无人后, 他脸色铁青地指着江宓，朝经纪人发火道：“你是从哪找的保镖，长得比我好看，你们是准备送他出道吗？”
凌华自认自己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现场媒体闪光灯本来络绎不绝，可当这保镖撑着一把黑色雨伞走过来，看清那张脸后，不止他愣住了，媒体手里所有闪光灯诡异地停了一秒，随即爆亮。
一瞬间他从众星捧月的主角，沦为了配角，他会给这保镖好脸色就怪了。
经纪人耐心哄道：“凌华你别生气，他就是一个保镖，不可能出道当明星的，你不满意我让他走人就是了。”
于是上岗还没半小时，江宓就被当场解雇了。
江宓并不气馁，他坚信自己能有第一份工作，就能有第二份工作，他离开了娱乐大厦。
可接下来半个月内，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手机放在枕头边，除了垃圾短信和话费告罄短信之外，响都没响过，他的简历石沉大海，没有一名hr朝他发来面试邀请。
他精心修饰过的简历，宛若被整个社会给屏蔽了。
江宓皱了皱眉，拿起手机摆弄了两下。
这是新买的智能机，没道理出问题，江宓不信邪地又投了简历，均被刷了下来，一如剧情内原主的遭遇，找工作处处碰壁。
对此直播间长吁短叹：
【这个社会也太残酷了，出狱后想找工作未免也太困难了】
【不愧是三星级剧本，不会让你活得太容易，休闲养老度假还是得去二星】
【这是深渊赛，不给你四星就不错了，做梦吧二星】
江宓也陷入沉思：难道他被歧视了？这个社会并不相信犯人会洗心革面，所以吝啬给一个机会？
不——江宓的直觉告诉自己，除了他学历、案底受限制，无形之中仿佛还有一双恶魔般的推手，在阻碍他的前进。当然，这只是一种凭空猜测，他没有证据。
另一边苍星还在监狱里干活，江宓出狱后的一举一动，他一直都在关注。
从粉丝嘴里听到江宓找工作困难，第一份工作更是不到半天就被解雇后，他立刻放下大半颗心。
在这点上江宓表现得太过没用，对他构不成威胁。如果是他，出狱不到一周，肯定能找到工作。
苍星掰着手指数了数日期，还有三个月十五天，他也要出狱了。虽然最初他走了点弯路，没有成功累积人脉，可江宓也没比他强到哪里去，所以这三个月，对方不可能爬到他头上去。《出狱》后的人生，他一定会演绎得比江宓精彩，让数以观众刮目相看。
……
收到江宓的短信，第二天李哲就收拾东西过来了。手拉一个行李箱，跨越大半个城市，到达时他颇有些风尘仆仆。
在附近认路、购置家具、打扫房间、找房东签合同等事上又忙活了大半天，晕头转向。
累归累，可李哲刚搬过来两天，他感觉自己那颗敏感的心就得到了抚慰。因为江宓租的是一家楼层七八层的现代公寓，这与父母生活的老式小区差别相当大。
房东隔着网线收租，除非什么热水、家具出问题，否则住户十天半个月都难见房东一面。整座公寓氛围也比较安静，除了平时上下班高峰挤电梯，偶尔会碰到隔壁住户，否则李哲连隔壁住的究竟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这种现代气息浓厚、无人探究生活又尊重的大公寓，给了李哲一种强大的安全感。
他适合这里。
何况他跟江宓在监狱里就相处了六年，江宓是老大，他是紧跟老大的二把手，彼此脾气性格非常熟悉，几乎没什么矛盾。
而且李哲在家里待得不自在，因为那段特殊的经历，他父母总担心触及往事，对他态度小心翼翼、说话谨慎。可他和江宓两人都是出狱从头再来，彼此半斤八两，相处无需谨言慎行，李哲反而好受很多。
两人商量找工作的事。
屡屡碰壁的事，让他们面色虽然忧愁，可好歹并不凝重，因为两人有存款。
想到这里，李哲就暗自庆幸，还好他在监狱里，参加劳动改造比谁都积极，每个月的工资没有选择挥霍，而是攒了起来，六年过去了，成为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虽然放眼a市那近年来不断飞涨的房价，他那笔钱凑在一起，买不起厕所一个平方，但如果他省吃俭用，想安稳生活一两年还是绰绰有余了。
这一切都得感谢江宓。监狱超市里琳琅满目都是香烟和啤酒，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几乎触手可及，只需要犯人出一点点工资，就能在困顿中享受到片刻安宁，谁也无法抗拒这种精神诱惑。
李哲想起自己每次憋不住想挥霍时，当时年仅20岁的江宓，就会用早熟又冷静的目光盯着他，说：“一时欢愉，长久痛苦，想想出狱后的日子，你自个选吧。”
一开始李哲屈服于武力，没敢挥霍。江宓的五感很灵敏，他怕对方嗅到自己身上香烟啤酒的味道。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他看着监狱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变成了一个大叔。而家属探望室内，父母的模样也在衰老，李哲才猛然惊醒：他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了！他被判十年，等他出狱后，他便三十好几了，而父母更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他不在监狱里为自己今后多攒点钱，难道要等出狱后，再腆着脸向年迈的父母索要吗？姐姐那里也组建家庭了，他三十多岁一个人了，难道要靠姐姐和父母养活吗？
这时候再想起江宓那句话。
攒钱的事，就从被迫变成了主动。
每每回忆到这里，李哲就有点汗颜，他刚入狱时，年龄比江宓还大，可思想境界却远没有江宓深远。他哪里知道，江宓提前读过剧本。
原剧情里，原主出狱后，正是因为没钱导致生活捉襟见肘，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房子租不起，没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差点沦为了街上落魄的流浪汉。而李哲的处境比原主好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因为没钱，李哲被迫向年迈的父母伸手，动用了父母那笔养老钱，亲戚家人们还没说什么，对他充满包容鼓励，可李哲却很过意不去，感到万分羞愧，时常觉得自己抬不起头。太阳底下没有秘密，很快李哲啃老的名声还是传了出去，这种精神压力直接把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给击垮了。
没钱，会导致一切悲剧的连锁反应。
有钱，日子起码没那么难捱，两人还能闲聊，今天晚上吃什么，而不是直接回答吃西北风。
江宓又试了两天网上招聘，发现失败后，他放弃上网投简历了，决定出门去物色工作。李哲跟他一起。
他们所租的公寓在闹市区，附近也不缺工作岗位，只不过工资普遍不高，临街商铺也更倾向招日薪临时工，临时工的工资也远不如正式员工。
可都这时候了，有工作总比没工作强。
两人一路寻找，路过一家十字路口超市时，看着这家熟悉的门店，江宓突然忆起这是一个剧情点，于是他穿过黑白马路走了进去，观察了几分钟后，开门见山道：“请问，你们这里招人吗？”
超市老板正在门口卸货，听到这话，诧异地抬起一张中年面孔，推了推黑框眼镜，“你们怎么知道？”
他明明还没来得及张贴招聘信息，就被这个年轻人一语道破了。
“因为你们这里顾客很多，门店挺大，店内驻守却只有两名员工，这安排不太合理。再者……刚刚一名客人想要某个东西，嚷着没货了，好几分钟过去了，却没有人及时补货，导致这名受冷落的客人扬长而去。超市有一个现磨咖啡角，我看到咖啡器上还凝结着水珠，却没有人站在那里营业，种种迹象表明，这家超市目前应该缺了人手，我便来问问。如果我的措辞有所冒犯，猜测有误，请原谅我。”江宓没有近视，可他阐述完自己的判断后，回了老板一个鼻梁推眼镜的同款动作，稍微化解他进攻时的直接。
这一动作把老板逗笑了。
姚超当下就对这个脑子灵活的年轻人挺有好感，他大方承认：“我这里确实缺人，想招两到三名临时工，如果你们能抬得动这个箱子，我就雇佣你们。”
江宓和李哲还没来得及高兴，低头看这四四方方的纸箱子，莫名升起一种感觉，他们被小看了。
于是让姚超瞠目结舌的一幕就发生了，纸箱子里是3大箱24听可乐，他平时搬都有些吃力，可面前两个男人，却跟没事人一样，抬腿就走。年龄稍微年轻一点的那位还道：“可以再来一箱24听。”
姚超服气了，连忙阻止道：“别了别了，稳重点好。里面是汽水，砸在地上可就不能喝了。”
超市本来就缺人，再看两人这力气，面相也不是好吃懒做的，姚超心里早已做了决定，“你们不像没工作的，请问是哪里来的？”
果然出门在外，被问到这个话题在所难免。
李哲谨慎着开口：“啊我们是……”
江宓打断道：“工厂来的，常年做体力活。”一听这话，李哲眼睛微微脱眶，他嘴唇蠕动了两下欲言又止，可江宓脸不红心不跳为自己润色道：“有六年丰富的工厂劳动经验，月月产值排名第一。”
反正他也没说假话，他们来自监狱的工厂。他省略了一个定语。
“原来如此！”姚超拊掌道，江宓这样的介绍深得他心，作为一家超市的老板，他就喜欢手脚勤快的小伙子！他说到做到，当场拿了一纸合约找两人签字。
这是他出狱后第一份工作。
李哲拿着合同的手在颤抖，半天才想起摘掉笔盖，签下自己的名字。
虽然是临时工，每天只需要干满六小时，可在江宓的几番巧妙谈判下，时薪优渥得超乎李哲的想象。他感慨道：还好江宓主动出击，不然这种时薪贴出去，分分钟招满人，哪里轮得到他们两个？而且老板似乎很喜欢江宓，还主动谈道，如果货架上面包和便当快过期了，又没有客人光顾，可以拿回家去吃。
这也算一个小小的员工福利。
老油条们处久了都会摸清楚，可江宓这里，是老板主动提起。这种优待真令人高兴。
回家路上，李哲还停留在喜悦当中，却发现江宓又在一所学校附近的十字路口站定了，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一家奶茶店的招聘广告。李哲走进一看，这份招聘的时薪也挺诱人，工作时长只需要四个小时。
他还在踌躇犹豫之际，江宓已经行动了，他走了进去，“请问这里招人吗？”
【苍星直播间来的，果然还是外面的世界有趣多了】
【等等，奶茶店？这不是苍星的剧情点么，两条线交汇了？】
a市第一中学。
喧闹的高三教室里，一名少年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发如墨，眉眼清冷又矜贵，静默答题时的样子，就像一张精心拍摄的照片，在无限喧闹的环境内自成一个世界。
从他课桌边经过，不少同学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和呼吸，直到发现对方眼皮耷拉着，眼珠子里自始至终从未有他们的影子，才失望离去。
没有人敢走近对方，除了班里的二愣子陈流。
陈流随手抽了一张没人在的板凳，无视少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往旁边一坐。还伸出放肆的手，推了推少年的胳膊肘道：“楼哥，我这里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这一推，黑色圆珠笔在卷子上划出了一条歪歪扭扭的曲线。
少年浓密的眉毛紧锁在一起，克制住自己打人的冲动，冷冷抛来一句，“我比较想先让你滚。”
身为少年从小一起长大的开裆裤好友，陈流才不会被这话吓到，他清清嗓子，自顾自说道：“滚是不可能滚的，海楼啊，我建议你先听好消息，不然你听到坏消息恐怕会气死。”
少年懒得给他眼神。
“好消息就是咱校花决定在下个月生日会上向你表白了，坏消息就是……害你哥的那个凶手前段时间出来了，还走的是提前出狱。”
前半段陈流还能用轻松调侃的语气，说起后面他声音就低了，透着几分担忧东西破碎的小心翼翼。
然后他发现，自己说完后，少年也就是聂海楼，那张白皙英俊的面容上凝结起了九尺冰霜，眼眸里仇恨被点亮，酝酿着几欲噬人的黑色风暴，手中的卷子也被他残忍揉成一团，逐步分尸，仿佛这不是晚上要交的作业，而是那名最近出狱的人。
果然气死了。
陈流特别擅长看眼色，见状赶紧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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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江宓选择了向这片大海广撒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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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宓自认他很尽职，可雇主凌华却不稀罕，脚步飞快的一直往前走, 甚至还挥手打掉了他的伞。江宓愣了一下, 还是继续举伞跟上。
不过他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边。
在万众簇拥下, 凌华湿着头发和肩膀进了休息室, 确认四下无人后, 他脸色铁青地指着江宓，朝经纪人发火道：“你是从哪找的保镖，长得比我好看，你们是准备送他出道吗？”
凌华自认自己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现场媒体闪光灯本来络绎不绝，可当这保镖撑着一把黑色雨伞走过来，看清那张脸后，不止他愣住了，媒体手里所有闪光灯诡异地停了一秒，随即爆亮。
一瞬间他从众星捧月的主角，沦为了配角，他会给这保镖好脸色就怪了。
经纪人耐心哄道：“凌华你别生气，他就是一个保镖，不可能出道当明星的，你不满意我让他走人就是了。”
于是上岗还没半小时，江宓就被当场解雇了。
江宓并不气馁，他坚信自己能有第一份工作，就能有第二份工作，他离开了娱乐大厦。
可接下来半个月内，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手机放在枕头边，除了垃圾短信和话费告罄短信之外，响都没响过，他的简历石沉大海，没有一名hr朝他发来面试邀请。
他精心修饰过的简历，宛若被整个社会给屏蔽了。
江宓皱了皱眉，拿起手机摆弄了两下。
这是新买的智能机，没道理出问题，江宓不信邪地又投了简历，均被刷了下来，一如剧情内原主的遭遇，找工作处处碰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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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三星级剧本，不会让你活得太容易，休闲养老度假还是得去二星】
【这是深渊赛，不给你四星就不错了，做梦吧二星】
江宓也陷入沉思：难道他被歧视了？这个社会并不相信犯人会洗心革面，所以吝啬给一个机会？
不——江宓的直觉告诉自己，除了他学历、案底受限制，无形之中仿佛还有一双恶魔般的推手，在阻碍他的前进。当然，这只是一种凭空猜测，他没有证据。
另一边苍星还在监狱里干活，江宓出狱后的一举一动，他一直都在关注。
从粉丝嘴里听到江宓找工作困难，第一份工作更是不到半天就被解雇后，他立刻放下大半颗心。
在这点上江宓表现得太过没用，对他构不成威胁。如果是他，出狱不到一周，肯定能找到工作。
苍星掰着手指数了数日期，还有三个月十五天，他也要出狱了。虽然最初他走了点弯路，没有成功累积人脉，可江宓也没比他强到哪里去，所以这三个月，对方不可能爬到他头上去。《出狱》后的人生，他一定会演绎得比江宓精彩，让数以观众刮目相看。
……
收到江宓的短信，第二天李哲就收拾东西过来了。手拉一个行李箱，跨越大半个城市，到达时他颇有些风尘仆仆。
在附近认路、购置家具、打扫房间、找房东签合同等事上又忙活了大半天，晕头转向。
累归累，可李哲刚搬过来两天，他感觉自己那颗敏感的心就得到了抚慰。因为江宓租的是一家楼层七八层的现代公寓，这与父母生活的老式小区差别相当大。
房东隔着网线收租，除非什么热水、家具出问题，否则住户十天半个月都难见房东一面。整座公寓氛围也比较安静，除了平时上下班高峰挤电梯，偶尔会碰到隔壁住户，否则李哲连隔壁住的究竟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这种现代气息浓厚、无人探究生活又尊重的大公寓，给了李哲一种强大的安全感。
他适合这里。
何况他跟江宓在监狱里就相处了六年，江宓是老大，他是紧跟老大的二把手，彼此脾气性格非常熟悉，几乎没什么矛盾。
而且李哲在家里待得不自在，因为那段特殊的经历，他父母总担心触及往事，对他态度小心翼翼、说话谨慎。可他和江宓两人都是出狱从头再来，彼此半斤八两，相处无需谨言慎行，李哲反而好受很多。
两人商量找工作的事。
屡屡碰壁的事，让他们面色虽然忧愁，可好歹并不凝重，因为两人有存款。
想到这里，李哲就暗自庆幸，还好他在监狱里，参加劳动改造比谁都积极，每个月的工资没有选择挥霍，而是攒了起来，六年过去了，成为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虽然放眼a市那近年来不断飞涨的房价，他那笔钱凑在一起，买不起厕所一个平方，但如果他省吃俭用，想安稳生活一两年还是绰绰有余了。
这一切都得感谢江宓。监狱超市里琳琅满目都是香烟和啤酒，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几乎触手可及，只需要犯人出一点点工资，就能在困顿中享受到片刻安宁，谁也无法抗拒这种精神诱惑。
李哲想起自己每次憋不住想挥霍时，当时年仅20岁的江宓，就会用早熟又冷静的目光盯着他，说：“一时欢愉，长久痛苦，想想出狱后的日子，你自个选吧。”
一开始李哲屈服于武力，没敢挥霍。江宓的五感很灵敏，他怕对方嗅到自己身上香烟啤酒的味道。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他看着监狱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变成了一个大叔。而家属探望室内，父母的模样也在衰老，李哲才猛然惊醒：他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了！他被判十年，等他出狱后，他便三十好几了，而父母更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他不在监狱里为自己今后多攒点钱，难道要等出狱后，再腆着脸向年迈的父母索要吗？姐姐那里也组建家庭了，他三十多岁一个人了，难道要靠姐姐和父母养活吗？
这时候再想起江宓那句话。
攒钱的事，就从被迫变成了主动。
每每回忆到这里，李哲就有点汗颜，他刚入狱时，年龄比江宓还大，可思想境界却远没有江宓深远。他哪里知道，江宓提前读过剧本。
原剧情里，原主出狱后，正是因为没钱导致生活捉襟见肘，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房子租不起，没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差点沦为了街上落魄的流浪汉。而李哲的处境比原主好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因为没钱，李哲被迫向年迈的父母伸手，动用了父母那笔养老钱，亲戚家人们还没说什么，对他充满包容鼓励，可李哲却很过意不去，感到万分羞愧，时常觉得自己抬不起头。太阳底下没有秘密，很快李哲啃老的名声还是传了出去，这种精神压力直接把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给击垮了。
没钱，会导致一切悲剧的连锁反应。
有钱，日子起码没那么难捱，两人还能闲聊，今天晚上吃什么，而不是直接回答吃西北风。
江宓又试了两天网上招聘，发现失败后，他放弃上网投简历了，决定出门去物色工作。李哲跟他一起。
他们所租的公寓在闹市区，附近也不缺工作岗位，只不过工资普遍不高，临街商铺也更倾向招日薪临时工，临时工的工资也远不如正式员工。
可都这时候了，有工作总比没工作强。
两人一路寻找，路过一家十字路口超市时，看着这家熟悉的门店，江宓突然忆起这是一个剧情点，于是他穿过黑白马路走了进去，观察了几分钟后，开门见山道：“请问，你们这里招人吗？”
超市老板正在门口卸货，听到这话，诧异地抬起一张中年面孔，推了推黑框眼镜，“你们怎么知道？”
他明明还没来得及张贴招聘信息，就被这个年轻人一语道破了。
“因为你们这里顾客很多，门店挺大，店内驻守却只有两名员工，这安排不太合理。再者……刚刚一名客人想要某个东西，嚷着没货了，好几分钟过去了，却没有人及时补货，导致这名受冷落的客人扬长而去。超市有一个现磨咖啡角，我看到咖啡器上还凝结着水珠，却没有人站在那里营业，种种迹象表明，这家超市目前应该缺了人手，我便来问问。如果我的措辞有所冒犯，猜测有误，请原谅我。”江宓没有近视，可他阐述完自己的判断后，回了老板一个鼻梁推眼镜的同款动作，稍微化解他进攻时的直接。
这一动作把老板逗笑了。
姚超当下就对这个脑子灵活的年轻人挺有好感，他大方承认：“我这里确实缺人，想招两到三名临时工，如果你们能抬得动这个箱子，我就雇佣你们。”
江宓和李哲还没来得及高兴，低头看这四四方方的纸箱子，莫名升起一种感觉，他们被小看了。
于是让姚超瞠目结舌的一幕就发生了，纸箱子里是3大箱24听可乐，他平时搬都有些吃力，可面前两个男人，却跟没事人一样，抬腿就走。年龄稍微年轻一点的那位还道：“可以再来一箱24听。”
姚超服气了，连忙阻止道：“别了别了，稳重点好。里面是汽水，砸在地上可就不能喝了。”
超市本来就缺人，再看两人这力气，面相也不是好吃懒做的，姚超心里早已做了决定，“你们不像没工作的，请问是哪里来的？”
果然出门在外，被问到这个话题在所难免。
李哲谨慎着开口：“啊我们是……”
江宓打断道：“工厂来的，常年做体力活。”一听这话，李哲眼睛微微脱眶，他嘴唇蠕动了两下欲言又止，可江宓脸不红心不跳为自己润色道：“有六年丰富的工厂劳动经验，月月产值排名第一。”
反正他也没说假话，他们来自监狱的工厂。他省略了一个定语。
“原来如此！”姚超拊掌道，江宓这样的介绍深得他心，作为一家超市的老板，他就喜欢手脚勤快的小伙子！他说到做到，当场拿了一纸合约找两人签字。
这是他出狱后第一份工作。
李哲拿着合同的手在颤抖，半天才想起摘掉笔盖，签下自己的名字。
虽然是临时工，每天只需要干满六小时，可在江宓的几番巧妙谈判下，时薪优渥得超乎李哲的想象。他感慨道：还好江宓主动出击，不然这种时薪贴出去，分分钟招满人，哪里轮得到他们两个？而且老板似乎很喜欢江宓，还主动谈道，如果货架上面包和便当快过期了，又没有客人光顾，可以拿回家去吃。
这也算一个小小的员工福利。
老油条们处久了都会摸清楚，可江宓这里，是老板主动提起。这种优待真令人高兴。
回家路上，李哲还停留在喜悦当中，却发现江宓又在一所学校附近的十字路口站定了，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一家奶茶店的招聘广告。李哲走进一看，这份招聘的时薪也挺诱人，工作时长只需要四个小时。
他还在踌躇犹豫之际，江宓已经行动了，他走了进去，“请问这里招人吗？”
【苍星直播间来的，果然还是外面的世界有趣多了】
【等等，奶茶店？这不是苍星的剧情点么，两条线交汇了？】
a市第一中学。
喧闹的高三教室里，一名少年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发如墨，眉眼清冷又矜贵，静默答题时的样子，就像一张精心拍摄的照片，在无限喧闹的环境内自成一个世界。
从他课桌边经过，不少同学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和呼吸，直到发现对方眼皮耷拉着，眼珠子里自始至终从未有他们的影子，才失望离去。
没有人敢走近对方，除了班里的二愣子陈流。
陈流随手抽了一张没人在的板凳，无视少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往旁边一坐。还伸出放肆的手，推了推少年的胳膊肘道：“楼哥，我这里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这一推，黑色圆珠笔在卷子上划出了一条歪歪扭扭的曲线。
少年浓密的眉毛紧锁在一起，克制住自己打人的冲动，冷冷抛来一句，“我比较想先让你滚。”
身为少年从小一起长大的开裆裤好友，陈流才不会被这话吓到，他清清嗓子，自顾自说道：“滚是不可能滚的，海楼啊，我建议你先听好消息，不然你听到坏消息恐怕会气死。”
少年懒得给他眼神。
“好消息就是咱校花决定在下个月生日会上向你表白了，坏消息就是……害你哥的那个凶手前段时间出来了，还走的是提前出狱。”
前半段陈流还能用轻松调侃的语气，说起后面他声音就低了，透着几分担忧东西破碎的小心翼翼。
然后他发现，自己说完后，少年也就是聂海楼，那张白皙英俊的面容上凝结起了九尺冰霜，眼眸里仇恨被点亮，酝酿着几欲噬人的黑色风暴，手中的卷子也被他残忍揉成一团，逐步分尸，仿佛这不是晚上要交的作业，而是那名最近出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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