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终夜
八果世界是十二果世界中版图最大的世界。
楼天宝去八果之前, 认真做了点准备。
楼天宝带了一套古装，但和当时的华国着装并不符合，她落了地后, 就去找人买衣服。
这个世界的金银铜铁不值钱, 楼天宝掏了一颗小银锭, 才换到了一身日常女装。
为什么不值钱，因为这里的修士深谙炼金之道，金银铜铁等金属都能通过炼丹炉提炼出来。
修士随手就能提炼出来的东西，当然不值钱。
又因为修士提炼金属的本意是锻造法器，只有中低阶那些无法突破的修士才会去做炼金换钱的营生, 所以这个世界的工业一直没有发展。
如果抛开各种术法, 这个世界的各行业发展必定立刻倒退一百年。
金银不值钱，真正值钱的是灵石。将大自然的灵气提炼成为灵力，输入到石头之中。
石头大小是差不多的，差别在于提取出来的灵力质量如何。
楼天宝手里只有一块灵石，她也不打算用, 只是以防万一。
灵石没有, 银锭还是有一点。楼天宝换好衣服, 用钱坐车来到了空旷处, 打开屏障开始往符合指令的方位走。
这次收到的指令能定位，楼天宝拿着它到处走, 走到哪测到哪。
不过，她的速度还是很慢。
走了大半天, 她就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等待一天的时限过去。
十二果其实根本没打算让她自己找地方, 楼天宝早看穿了。
除了三果世界的雪山基地外, 其他世界的房间都很难找。
比如一果世界的房间, 必须是一个储藏空间，还必须是个能在冰天雪地之中保持温度的地方。
这样的暖窑根本找不到，她就干脆等十二果给提示了。
再比如四果世界的房间，指令中给出的要求是，必须是一个开放的，空旷的无人环境，但又要有边界。
要说这种环境，只有私人小岛上有，又或者是荒漠、湖泊这些地方。
八果世界的一样难找，这回得是一个封闭的大空间，但空间之内必须有花有草有山有水，还得有各种拥有灵力的异兽。
楼天宝：“……”
十二果协理委员会是不是想把她逼上绝路？
她在八果世界等了一天，指令给出了一个理想的房间地址。
这个地址在某个盆地的山脉附近，楼天宝便果断切回了二果世界，准备坐飞机去这座山，再原地切换世界，切回八果找入口。
这座山在华国境内，楼天宝手里还有呈歌给的假证，她用假证上了飞机。
机票是去机场临时买的，她没法选座，等上了飞机后，她才发现是个靠里的座位。
外边的那个座位上，已经有人坐着了。
是个短发青年，他戴着口罩和墨镜，看不到脸。穿着一身很随便的运动服，但看得出身材很好，脸型也不错。
“麻烦让让。”楼天宝对他说。
青年正在摆弄自己的手机，他抬头看了一眼楼天宝，便立刻起身让位。
楼天宝从他身边过去的时候，似乎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像是晒干的羊绒味，又像是香草的清香。
这味道，好像……有点熟悉？
楼天宝坐到了位置上，瞥了青年一眼。
青年没看她，依然低头摆弄手机。他好像不太会操作，反复按了几遍，手机上都提示他打开定位开关。
他感觉楼天宝在看自己，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便转过身，将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上。
他这是在害羞？有什么好害羞的。楼天宝看了一眼他的手机。
从楼天宝的角度，依然能从他的动作上看出，他还是不知道怎么打开定位。
看来他是不会用手机。可是这青年的外表看上去也不像土老帽啊。
楼天宝有点纳闷。
她轻轻拍了拍青年。
“你把手机给我一下，我帮你开。”她说。
青年被她轻拍了一下，仿佛被薅了毛的猫咪，人立刻炸开了，整个人跳了一跳。
他拎着手机往旁挤，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说什么？”
楼天宝重复了一遍：“我帮你打开定位。”
旁边座位上的人好奇地看向他们。
青年不太愿意被人盯着，他立刻把手机交给了楼天宝。
楼天宝打开设置，熟门熟路给他开了定位，返回了原来的界面。
也就是返回的时候，她看清了最上面输入的目的地。
……这人和她的目的地是一样的。
楼天宝心中一下起了疑。
如果说，这个人的目的地是山脉中的某处旅馆，某处汽车站，楼天宝还不会怀疑。
但是他的目的地就是“山中落叶水帘洞入口处”。
楼天宝上飞机之前搜索的也是“山中落叶水帘洞入口处”。
这是什么巧合……？
他在跟踪自己吗？
楼天宝不是恋爱脑，压根不觉得身旁这男生会和自己发生什么事。
她将手机还给了青年。
青年看到了页面，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很小声地对楼天宝说：“谢谢你。”
楼天宝自然地回复他不客气。
飞行过程中有一顿午饭。
楼天宝要了猪肉炒饭，青年要了鸭肉炒面。
他好像用不惯叉子，抬手让空姐给他拿了一双一次性筷子过来。
等筷子拿来，东西放好，他撕开了食物上的保温层，并取下了墨镜和口罩。
这人不是小狄。
楼天宝将目光收了回来，用叉子舀起盒中的炒饭送入口中。
这家航空的饭菜还不错，之前呈歌和她一起飞行的时候，两人吃过。
呈歌推荐她吃猪肉炒饭，这次她就点了推荐菜。
楼天宝吃饭的速度不快，今日她不是很饿。
身旁的青年差不多吃完了，他学着旁人稍微擦擦嘴，撕开盒装矿泉水的封口，喝了一点漱口。
楼天宝觉得这人很奇特，怎么别人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像个小孩儿似的。
“你别总是看我，行不行。你越看我，我越不知道要怎么做。”
青年忽然转过头来，眉头微皱，有点儿不高兴。
楼天宝手里的叉子顿住了。
她回过头去：“不好意思，我是觉得你长得有点像我认识的人。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哦？你前男友吗？”
青年似乎对这个话题有点感兴趣。
楼天宝感到尴尬，她摇头否认。
“是一位合作伙伴的徒弟。”她说，“你俩长得一样高。”
青年微微偏头，望着楼天宝。
他不皱眉了，脸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你居然猜出来了。”他说。
青年的五官突然自动微调，鼻子变挺了，眉毛变修长，双眼也从无神的死鱼眼，变成了一副顾盼生辉的美目。
楼天宝从没近距离看过成年小狄的面容，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往后靠。
她不是被美到了，她是被吓到了。
她刚刚猜测这人是小狄，但还没找到证据。
又因这里是公共场合，他怎么也不可能发难吧。
但是，他就是发难了。
他按住了楼天宝的手臂。
这里是万米高空，她可逃不走……！
早知道就不坐飞机了。她怎么知道这人会追到飞机上来？他是怎么做到的？
小狄看她这么僵硬，就说：“别紧张。我不是来问你要避鬼阵的。那东西对我没用，我师父也不想追究张道士了，他死得比较惨。”
“他……死了？”
小狄点头：“对。我想他是愿意的吧，做了这种大功德，下辈子会过得很好。你应该也一样，会有一个好的开始。”
“你……”楼天宝一下嗅出了他话语里的危险气息，“你是要杀我？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我要杀你的。”小狄抬起手腕，上面显现出了一道令咒的痕迹，“我师父让我监督你，如果你做得不好，我就要杀你喽。”
他说话轻轻巧巧的，好像不是在说杀人的事，而是在说“我师父让我陪你，如果天气不好，我就不能陪你玩了”。
楼天宝：“……你变态吗？”
小狄突然被她呛了一句，愣了一愣。
接着他就笑了：“你真有趣。不是不是，你不害怕吗？”
“怕啊，但是你总不见得在这里动手吧。”
小狄不笑了。
他慢慢说：“你觉得，我会看在人命的份上不动手，是吗？”
他这番话让楼天宝起了一身冷汗。
这人能动手。
“嗯，我不动手。”他说，“就当是谢谢你帮我。你是个有趣的人，对陌生人也好。要不是有令咒在身，我会想和你打交道。我师父说了，雏鸟计划结束前，我不能动手。”
楼天宝：“谢谢夸奖，不用了。”
随后小狄便不再说话，他戴上墨镜，靠在座椅上准备休息。
不过……座椅是笔直的，他怎么都不好睡。
楼天宝看了一会儿看不下去了，主动提示他按身旁的按钮放低座椅。
小狄愣愣地看着她操作，随后就躺下睡了。
楼天宝则压根睡不着。
这男人怎么回事。
看上去厉害得不得了，张口闭口就是杀人杀人，可一遇到生活细节，就整个人举旗投降，就跟被主人挡在屋外的小白狗似的，只能用爪子刨玻璃。
楼天宝摇摇头。
不行，不能把他和小白狗联系在一起，他哪儿有白狗可爱。太怪了。
-
说来也怪。
明知这人是来杀自己的，楼天宝此时却不慌了。
死，是她想过的最坏结局，但也在意料之中。
楼天宝并不是一个害怕死亡的人。
两人下了飞机，楼天宝想去买车票，小狄却对她说不用买票了。他能带着她走。
楼天宝当然是不敢跟他走的，自己去买了车票。
小狄没钱，他在候车室等了一会儿，就和楼天宝说到地方见。
他这个熟人约会的态度真太奇怪了，楼天宝可不想见他。
然而三个半小时候，他们又在同一个景区的门口见了面。
楼天宝：“……”
楼天宝：“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了定位仪？”
小狄一脸无辜：“定位仪？我师父有，但她没给我用。我用的是鼻子。”
楼天宝往回退了半步：“你闻着气味追来的……？”
“对呀，怎么了？”他没觉得不正常。
楼天宝觉得他越发像狗了。
他俩一前一后进了景区，楼天宝也顺利找到了入口。
她在打开屏障的情况下，切回了八果世界，并一头扎进了秘境大门里。
这座秘境，就是八果的“房间”。
这座秘境中到处都有异兽，它们见到楼天宝却不攻击她，似乎知道世界屏障的厉害。
楼天宝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秘境的阵眼，按照张道士的指示，点燃了阵芯，将它列入了房间之中。
做完这个，这道指令便完成了，最后一道蓝光在她眼前缓缓熄灭。
她决定立刻离开。
“等等！你先别走！”
小狄从她身后赶来，他说：“十二果似乎正在做什么事。你先别急着用指令迁跃。”
楼天宝不太信他。
小狄扒开自己的衣服领子，露出雪白的后颈，上面出现了一道写有“八果”二字的印记。
“这是……”
楼天宝刚想问这是什么，她的手腕上突然一阵刺痛，一道同样写着“八果”二字的印记迅速浮现。
与此同时，她也收到了一条新指令。
【最终指令1：杀死你眼前的男子。】
【最终指令2：将任意门送去一果的楼天宝身边。】
【两项任务任选其一完成，失败者或放弃者将视为违约，收回一切特权的同时需要翻倍赔偿十二果。】
楼天宝看着最底下那行字。
翻倍赔偿？她需要赔偿什么？
【按楼天宝的所得计算，您需要赔偿你所得到的一切，包括你的生命。】
-
“十二果的末世正式开始了。”小狄走了过来说，“我有个想法。”
“你人不错，但不够优秀。我师父是一定要我杀你的，但我觉得不必如此。这样吧。我们从现在开始分头行动，我来找你，你提升自己的同时，想办法躲开我。我给自己想了个外号，【副本恶魔】，你打副本的时候注意一些，我可能会来杀你。”
楼天宝抬头看他。
“我的提议不好么？”小狄不知她眼神里的意思。
“你，你怎么这么天真呢。”楼天宝苦笑，“你受控于你的师父，我受控于十二果。我们都是傀儡，你怎么还想着玩猫鼠游戏。”
小狄见她神情黯淡，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他收起了微笑，恢复了淡漠的神情。
“大家都是亡命之徒，何必把生活弄得那么沉重。你理当是个乐观的人。我的安排有什么不好，你能多活一些时间，我也能继续得过且过下去。”
楼天宝与他相对安静了片刻。
“【副本恶魔】这个名字，听上去有点中二，不过还行。”她说。
“是有点。”小狄说。
楼天宝叹了一口气。
她说：“可是我不想陪你玩。”
说着，她抽出了一把小刀，将自己的中指利落斩下。
楼天宝捏着自己左手的中指，忍痛点开了第二条最终指令，按下切换世界的选项，跳往一果世界。
她在按下切换的同时，听到了小狄的声音，他好像在发怒，又好像在提醒什么，但那不重要了。
楼天宝掉入了时间元素组成的泥潭中。
十二果的末世正式开启，时间元素充满了逆行通道，将所有回去的道路都上了。
楼天宝不得不在泥浆之中踉跄前行，她的世界屏障此时也保护不了她了——时间元素是世界以外的东西，拥有无可匹敌的重力。
重负之下，她的内脏被挤变了形，肋骨刺穿双肺，脾脏迅速破裂。
她吐了好大一口鲜血。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同名同姓的异能者。
十二果末世开启后，任何人不得随意溯回。直到所有末世结束。
楼天宝用自己的鲜血往指骨上画咒，手指上的血肉脱落，指关节缓缓变为了钥匙的模样。
时间元素是最好的打磨器械。
在这段艰难的溯回中，白骨钥匙上逐渐出现了精致的牙花，各色的透明结晶。
它竟成了一把绝美的钥匙。
当楼天宝从裂隙中掉出来时，她已经浑身浴血，走不动路了。
但钥匙还在她手上，她还没完成第二个指令……
“你怎么不听人说话呢。”
小狄看着倒在地上的她。
“算了，我手里的传送符也不够两人使用。你想来一果，是注定要死的。还好世界屏障帮你挡了一挡，你不会马上就死。有什么遗愿？”
楼天宝又朝地上吐了一小口鲜血。
“送我去一果的楼天宝身边。”她说。
“知道了。”
他拿出瞬移符，两人立刻来到了一处小区里。
楼天宝之前来过，她强撑着身体爬起，慢慢走到了公寓之内。
“没别的事了？”小狄在她身后问。
可楼天宝并未回复。她只是回头淡淡一笑，便走入了电梯之中。
小狄——或许应该叫他未失忆的谛听，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悻然离去。
“忘记告诉她自己叫什么了。算了，反正她下辈子也记不得我。”
谛听知道她会有一个好开始。
这辈子，也马上要结束了。
拿着钥匙的楼天宝，慢慢走到了自家房门前。
此时是午后，楼道里没有人。
她靠着自家房门坐下，耳边满是自己的喘气声。
眼前有回忆闪过，她笑了一声，这就是走马灯吗？
她这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回忆，但又好像有很多放不下的东西。
对了，这个世界的楼天宝好像是研究生，她一定会比自己更优秀。她会妥善安排好父亲，也会去见其他世界的母亲。
至于谛听……随便了，反正自己不用对付他。
双目前的一切渐渐模糊，母亲在她耳边轻声说：“没事。你做得很好。妈妈为你骄傲，这个世界有救了。”
算了，大家能活下去就好。即使那些人里不包含自己。
我身形都不复存在，但我的意志与愿望，与江河湖海一般，不会止歇。
电梯的门再次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她忽然笑了，眼前的一切太像电影和游戏场景，这对一果的自己来说，一定很有意思。
她会害怕，会恐慌，但也会非常感兴趣。
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
楼天宝的故事，在这里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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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天宝去八果之前, 认真做了点准备。
楼天宝带了一套古装，但和当时的华国着装并不符合，她落了地后, 就去找人买衣服。
这个世界的金银铜铁不值钱, 楼天宝掏了一颗小银锭, 才换到了一身日常女装。
为什么不值钱，因为这里的修士深谙炼金之道，金银铜铁等金属都能通过炼丹炉提炼出来。
修士随手就能提炼出来的东西，当然不值钱。
又因为修士提炼金属的本意是锻造法器，只有中低阶那些无法突破的修士才会去做炼金换钱的营生, 所以这个世界的工业一直没有发展。
如果抛开各种术法, 这个世界的各行业发展必定立刻倒退一百年。
金银不值钱，真正值钱的是灵石。将大自然的灵气提炼成为灵力，输入到石头之中。
石头大小是差不多的，差别在于提取出来的灵力质量如何。
楼天宝手里只有一块灵石，她也不打算用, 只是以防万一。
灵石没有, 银锭还是有一点。楼天宝换好衣服, 用钱坐车来到了空旷处, 打开屏障开始往符合指令的方位走。
这次收到的指令能定位，楼天宝拿着它到处走, 走到哪测到哪。
不过，她的速度还是很慢。
走了大半天, 她就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等待一天的时限过去。
十二果其实根本没打算让她自己找地方, 楼天宝早看穿了。
除了三果世界的雪山基地外, 其他世界的房间都很难找。
比如一果世界的房间, 必须是一个储藏空间，还必须是个能在冰天雪地之中保持温度的地方。
这样的暖窑根本找不到，她就干脆等十二果给提示了。
再比如四果世界的房间，指令中给出的要求是，必须是一个开放的，空旷的无人环境，但又要有边界。
要说这种环境，只有私人小岛上有，又或者是荒漠、湖泊这些地方。
八果世界的一样难找，这回得是一个封闭的大空间，但空间之内必须有花有草有山有水，还得有各种拥有灵力的异兽。
楼天宝：“……”
十二果协理委员会是不是想把她逼上绝路？
她在八果世界等了一天，指令给出了一个理想的房间地址。
这个地址在某个盆地的山脉附近，楼天宝便果断切回了二果世界，准备坐飞机去这座山，再原地切换世界，切回八果找入口。
这座山在华国境内，楼天宝手里还有呈歌给的假证，她用假证上了飞机。
机票是去机场临时买的，她没法选座，等上了飞机后，她才发现是个靠里的座位。
外边的那个座位上，已经有人坐着了。
是个短发青年，他戴着口罩和墨镜，看不到脸。穿着一身很随便的运动服，但看得出身材很好，脸型也不错。
“麻烦让让。”楼天宝对他说。
青年正在摆弄自己的手机，他抬头看了一眼楼天宝，便立刻起身让位。
楼天宝从他身边过去的时候，似乎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像是晒干的羊绒味，又像是香草的清香。
这味道，好像……有点熟悉？
楼天宝坐到了位置上，瞥了青年一眼。
青年没看她，依然低头摆弄手机。他好像不太会操作，反复按了几遍，手机上都提示他打开定位开关。
他感觉楼天宝在看自己，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便转过身，将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上。
他这是在害羞？有什么好害羞的。楼天宝看了一眼他的手机。
从楼天宝的角度，依然能从他的动作上看出，他还是不知道怎么打开定位。
看来他是不会用手机。可是这青年的外表看上去也不像土老帽啊。
楼天宝有点纳闷。
她轻轻拍了拍青年。
“你把手机给我一下，我帮你开。”她说。
青年被她轻拍了一下，仿佛被薅了毛的猫咪，人立刻炸开了，整个人跳了一跳。
他拎着手机往旁挤，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说什么？”
楼天宝重复了一遍：“我帮你打开定位。”
旁边座位上的人好奇地看向他们。
青年不太愿意被人盯着，他立刻把手机交给了楼天宝。
楼天宝打开设置，熟门熟路给他开了定位，返回了原来的界面。
也就是返回的时候，她看清了最上面输入的目的地。
……这人和她的目的地是一样的。
楼天宝心中一下起了疑。
如果说，这个人的目的地是山脉中的某处旅馆，某处汽车站，楼天宝还不会怀疑。
但是他的目的地就是“山中落叶水帘洞入口处”。
楼天宝上飞机之前搜索的也是“山中落叶水帘洞入口处”。
这是什么巧合……？
他在跟踪自己吗？
楼天宝不是恋爱脑，压根不觉得身旁这男生会和自己发生什么事。
她将手机还给了青年。
青年看到了页面，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很小声地对楼天宝说：“谢谢你。”
楼天宝自然地回复他不客气。
飞行过程中有一顿午饭。
楼天宝要了猪肉炒饭，青年要了鸭肉炒面。
他好像用不惯叉子，抬手让空姐给他拿了一双一次性筷子过来。
等筷子拿来，东西放好，他撕开了食物上的保温层，并取下了墨镜和口罩。
这人不是小狄。
楼天宝将目光收了回来，用叉子舀起盒中的炒饭送入口中。
这家航空的饭菜还不错，之前呈歌和她一起飞行的时候，两人吃过。
呈歌推荐她吃猪肉炒饭，这次她就点了推荐菜。
楼天宝吃饭的速度不快，今日她不是很饿。
身旁的青年差不多吃完了，他学着旁人稍微擦擦嘴，撕开盒装矿泉水的封口，喝了一点漱口。
楼天宝觉得这人很奇特，怎么别人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像个小孩儿似的。
“你别总是看我，行不行。你越看我，我越不知道要怎么做。”
青年忽然转过头来，眉头微皱，有点儿不高兴。
楼天宝手里的叉子顿住了。
她回过头去：“不好意思，我是觉得你长得有点像我认识的人。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哦？你前男友吗？”
青年似乎对这个话题有点感兴趣。
楼天宝感到尴尬，她摇头否认。
“是一位合作伙伴的徒弟。”她说，“你俩长得一样高。”
青年微微偏头，望着楼天宝。
他不皱眉了，脸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你居然猜出来了。”他说。
青年的五官突然自动微调，鼻子变挺了，眉毛变修长，双眼也从无神的死鱼眼，变成了一副顾盼生辉的美目。
楼天宝从没近距离看过成年小狄的面容，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往后靠。
她不是被美到了，她是被吓到了。
她刚刚猜测这人是小狄，但还没找到证据。
又因这里是公共场合，他怎么也不可能发难吧。
但是，他就是发难了。
他按住了楼天宝的手臂。
这里是万米高空，她可逃不走……！
早知道就不坐飞机了。她怎么知道这人会追到飞机上来？他是怎么做到的？
小狄看她这么僵硬，就说：“别紧张。我不是来问你要避鬼阵的。那东西对我没用，我师父也不想追究张道士了，他死得比较惨。”
“他……死了？”
小狄点头：“对。我想他是愿意的吧，做了这种大功德，下辈子会过得很好。你应该也一样，会有一个好的开始。”
“你……”楼天宝一下嗅出了他话语里的危险气息，“你是要杀我？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我要杀你的。”小狄抬起手腕，上面显现出了一道令咒的痕迹，“我师父让我监督你，如果你做得不好，我就要杀你喽。”
他说话轻轻巧巧的，好像不是在说杀人的事，而是在说“我师父让我陪你，如果天气不好，我就不能陪你玩了”。
楼天宝：“……你变态吗？”
小狄突然被她呛了一句，愣了一愣。
接着他就笑了：“你真有趣。不是不是，你不害怕吗？”
“怕啊，但是你总不见得在这里动手吧。”
小狄不笑了。
他慢慢说：“你觉得，我会看在人命的份上不动手，是吗？”
他这番话让楼天宝起了一身冷汗。
这人能动手。
“嗯，我不动手。”他说，“就当是谢谢你帮我。你是个有趣的人，对陌生人也好。要不是有令咒在身，我会想和你打交道。我师父说了，雏鸟计划结束前，我不能动手。”
楼天宝：“谢谢夸奖，不用了。”
随后小狄便不再说话，他戴上墨镜，靠在座椅上准备休息。
不过……座椅是笔直的，他怎么都不好睡。
楼天宝看了一会儿看不下去了，主动提示他按身旁的按钮放低座椅。
小狄愣愣地看着她操作，随后就躺下睡了。
楼天宝则压根睡不着。
这男人怎么回事。
看上去厉害得不得了，张口闭口就是杀人杀人，可一遇到生活细节，就整个人举旗投降，就跟被主人挡在屋外的小白狗似的，只能用爪子刨玻璃。
楼天宝摇摇头。
不行，不能把他和小白狗联系在一起，他哪儿有白狗可爱。太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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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
明知这人是来杀自己的，楼天宝此时却不慌了。
死，是她想过的最坏结局，但也在意料之中。
楼天宝并不是一个害怕死亡的人。
两人下了飞机，楼天宝想去买车票，小狄却对她说不用买票了。他能带着她走。
楼天宝当然是不敢跟他走的，自己去买了车票。
小狄没钱，他在候车室等了一会儿，就和楼天宝说到地方见。
他这个熟人约会的态度真太奇怪了，楼天宝可不想见他。
然而三个半小时候，他们又在同一个景区的门口见了面。
楼天宝：“……”
楼天宝：“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了定位仪？”
小狄一脸无辜：“定位仪？我师父有，但她没给我用。我用的是鼻子。”
楼天宝往回退了半步：“你闻着气味追来的……？”
“对呀，怎么了？”他没觉得不正常。
楼天宝觉得他越发像狗了。
他俩一前一后进了景区，楼天宝也顺利找到了入口。
她在打开屏障的情况下，切回了八果世界，并一头扎进了秘境大门里。
这座秘境，就是八果的“房间”。
这座秘境中到处都有异兽，它们见到楼天宝却不攻击她，似乎知道世界屏障的厉害。
楼天宝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秘境的阵眼，按照张道士的指示，点燃了阵芯，将它列入了房间之中。
做完这个，这道指令便完成了，最后一道蓝光在她眼前缓缓熄灭。
她决定立刻离开。
“等等！你先别走！”
小狄从她身后赶来，他说：“十二果似乎正在做什么事。你先别急着用指令迁跃。”
楼天宝不太信他。
小狄扒开自己的衣服领子，露出雪白的后颈，上面出现了一道写有“八果”二字的印记。
“这是……”
楼天宝刚想问这是什么，她的手腕上突然一阵刺痛，一道同样写着“八果”二字的印记迅速浮现。
与此同时，她也收到了一条新指令。
【最终指令1：杀死你眼前的男子。】
【最终指令2：将任意门送去一果的楼天宝身边。】
【两项任务任选其一完成，失败者或放弃者将视为违约，收回一切特权的同时需要翻倍赔偿十二果。】
楼天宝看着最底下那行字。
翻倍赔偿？她需要赔偿什么？
【按楼天宝的所得计算，您需要赔偿你所得到的一切，包括你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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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果的末世正式开始了。”小狄走了过来说，“我有个想法。”
“你人不错，但不够优秀。我师父是一定要我杀你的，但我觉得不必如此。这样吧。我们从现在开始分头行动，我来找你，你提升自己的同时，想办法躲开我。我给自己想了个外号，【副本恶魔】，你打副本的时候注意一些，我可能会来杀你。”
楼天宝抬头看他。
“我的提议不好么？”小狄不知她眼神里的意思。
“你，你怎么这么天真呢。”楼天宝苦笑，“你受控于你的师父，我受控于十二果。我们都是傀儡，你怎么还想着玩猫鼠游戏。”
小狄见她神情黯淡，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他收起了微笑，恢复了淡漠的神情。
“大家都是亡命之徒，何必把生活弄得那么沉重。你理当是个乐观的人。我的安排有什么不好，你能多活一些时间，我也能继续得过且过下去。”
楼天宝与他相对安静了片刻。
“【副本恶魔】这个名字，听上去有点中二，不过还行。”她说。
“是有点。”小狄说。
楼天宝叹了一口气。
她说：“可是我不想陪你玩。”
说着，她抽出了一把小刀，将自己的中指利落斩下。
楼天宝捏着自己左手的中指，忍痛点开了第二条最终指令，按下切换世界的选项，跳往一果世界。
她在按下切换的同时，听到了小狄的声音，他好像在发怒，又好像在提醒什么，但那不重要了。
楼天宝掉入了时间元素组成的泥潭中。
十二果的末世正式开启，时间元素充满了逆行通道，将所有回去的道路都上了。
楼天宝不得不在泥浆之中踉跄前行，她的世界屏障此时也保护不了她了——时间元素是世界以外的东西，拥有无可匹敌的重力。
重负之下，她的内脏被挤变了形，肋骨刺穿双肺，脾脏迅速破裂。
她吐了好大一口鲜血。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同名同姓的异能者。
十二果末世开启后，任何人不得随意溯回。直到所有末世结束。
楼天宝用自己的鲜血往指骨上画咒，手指上的血肉脱落，指关节缓缓变为了钥匙的模样。
时间元素是最好的打磨器械。
在这段艰难的溯回中，白骨钥匙上逐渐出现了精致的牙花，各色的透明结晶。
它竟成了一把绝美的钥匙。
当楼天宝从裂隙中掉出来时，她已经浑身浴血，走不动路了。
但钥匙还在她手上，她还没完成第二个指令……
“你怎么不听人说话呢。”
小狄看着倒在地上的她。
“算了，我手里的传送符也不够两人使用。你想来一果，是注定要死的。还好世界屏障帮你挡了一挡，你不会马上就死。有什么遗愿？”
楼天宝又朝地上吐了一小口鲜血。
“送我去一果的楼天宝身边。”她说。
“知道了。”
他拿出瞬移符，两人立刻来到了一处小区里。
楼天宝之前来过，她强撑着身体爬起，慢慢走到了公寓之内。
“没别的事了？”小狄在她身后问。
可楼天宝并未回复。她只是回头淡淡一笑，便走入了电梯之中。
小狄——或许应该叫他未失忆的谛听，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悻然离去。
“忘记告诉她自己叫什么了。算了，反正她下辈子也记不得我。”
谛听知道她会有一个好开始。
这辈子，也马上要结束了。
拿着钥匙的楼天宝，慢慢走到了自家房门前。
此时是午后，楼道里没有人。
她靠着自家房门坐下，耳边满是自己的喘气声。
眼前有回忆闪过，她笑了一声，这就是走马灯吗？
她这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回忆，但又好像有很多放不下的东西。
对了，这个世界的楼天宝好像是研究生，她一定会比自己更优秀。她会妥善安排好父亲，也会去见其他世界的母亲。
至于谛听……随便了，反正自己不用对付他。
双目前的一切渐渐模糊，母亲在她耳边轻声说：“没事。你做得很好。妈妈为你骄傲，这个世界有救了。”
算了，大家能活下去就好。即使那些人里不包含自己。
我身形都不复存在，但我的意志与愿望，与江河湖海一般，不会止歇。
电梯的门再次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她忽然笑了，眼前的一切太像电影和游戏场景，这对一果的自己来说，一定很有意思。
她会害怕，会恐慌，但也会非常感兴趣。
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
楼天宝的故事，在这里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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