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诡途行路
丽州，蓝珏和舞吟歌坐在一处山间小亭里。石桌盏茶、檀香缭绕，亭外石阶泛苔，弥漫着点点水汽。
山下小桥人家，绿水千百柳条。空山新雨后，鸟鸣阵阵，自山间雾里悠扬而来。
“歌，一千三百苔阶路，八十八道柳拂酥。”舞吟歌一手搭着木栏，看着亭外丽州城，笑了一声。一身的红衣，在青山小亭中，显得那样惊艳。
蓝珏叹了口气，抿了一口茶水，扭头看着山下台阶，有些迷茫：“同舟共渡十三夜，夜夜难眠……”
舞吟歌听闻此语，不禁愣了下，而后摇摇头叹道：“已有十三日了啊……”
“是啊……”蓝珏理了理青衫，看着亭外。舞吟歌回过头来，为自己斟了一碗茶，吹拂着热气，自顾道：“十三个日夜里，可曾想通？”
“吟歌此言何意？”蓝珏放下了茶碗，看着舞吟歌，问来。舞吟歌没有看他，只是摆弄了一下茶具，埋头说着：“来了丽州，我心中一直有一个问题，至今也难以想明白……”
“请讲。”蓝珏皱了皱眉，微微抬手。
舞吟歌弄完了手中活计，抬起头来，道：“我们来到丽州的日子里，千百苔石路，一阶一人头。那笼罩在丽州城的迷雾，与迷雾下的苔石，究竟哪一个，更为长远？”
蓝珏扬了扬眉毛，手指轻轻敲打长椅。“雾是人看的，路是人走的。迷雾挡住了人的去路，人自然走不远。此问自你心中而起，自然因人而议。吟歌智慧，也会因此事而愁？”
“那蓝兄的意思，是雾——要长远一些咯？”舞吟歌说着，笑了笑。香烟自檀香中蜿蜒而上，不到一半，便融入了空气之中，不再有形。
“聪明人，遇到了迷雾，都会选择先探路，而非硬闯。因为，肉眼，是看不清前路的坑洼的。”蓝珏轻轻说着，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话落，两人沉默了几许。舞吟歌看向亭外的炭火堆，微微一笑：“迷雾本身并不可怕，只是人的内心，总会因为猜疑而断了自己的前路。那些死在丽州城中的杀手，不正是因为如此？”
“不不不……”蓝珏摇头打断他，而后缓缓开口：“他们都是杀手，身怀武功，不会因为坑洼而摔死。他们的死，是因为看不清迷雾中的其他人，慌乱之中，被人胡乱打死。这就是没探清前路的后果。”
舞吟歌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而后站起身来，向火盆走去，将之抬了过来。拍了拍手，说：“所以，行走迷雾。步子不能快，也不能慢。快了，容易摔倒。一旦摔下去，就不敢再爬起来。慢了，就会被迷雾中的愚者误伤……”
“那你说，该如何？”蓝珏闻言，饶有深意的问道。舞吟歌看着他，青涩的面孔上，是一双深邃的双眼。“归根结底，为什么不等雾散去呢？非要让自己步入迷雾。这就是聪明人的错觉和猜忌，总觉得是迷雾阻碍了自己，无法前行。实则，他自己可以绕路而行，不必迷惘。”
“哦……那么，那些杀手，就是蠢死的。”蓝珏点点头，笑道。
谁知，舞吟歌一抬手，打断了他。蓝珏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舞吟歌，等待他的答案。
舞吟歌长出了口气，慢慢说道：“迷雾本身就是自然的现象，它游荡于山间，弥漫至闹市。而身在迷雾中的人，总会四处乱撞，却不曾想到先上山看看远方。所以，他们不是蠢死的，是聪明死的。”
“聪明人，又怎会愚蠢的死去？还请吟歌明示。”蓝珏微微颔首，脸上依旧笑容。
舞吟歌点了点头，坐了下来。“聪明人的聪明，是鉴于自己。谋划自身，所以顾忌颇多，自然想不到退出迷雾的诱惑之外。而智者的智慧，能驱使他在看到迷雾的瞬间，对迷雾产生的源头感兴趣，将之牢牢把控，而后掌握。愉悦过后，迷雾本身便没了价值，索性将之遣散。”
“那……吟歌，你——”蓝珏挑了挑眉毛，深深的看着舞吟歌。
嗯？舞吟歌转过脸来，与之相视。只听蓝珏继续说：“愉悦吗？”
舞吟歌闻言，哈哈一笑。“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让一个智者为之愉悦。只是，遇到了需要让我思考的谜题……内心深处——激动……莫名。”
“哦？”蓝珏一听，看向他的眼神之中，泛出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我自幼面临着生死的抉择，在一次次命运的戏弄之中，反败为胜。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的出现，她的能力，让我不用再思考。这种安然得闲，让我为之愉悦，甚至渐渐忘却了命运的难题带给我的快乐。现在……那种令人享受的感觉，又回来了。为了继续安逸下去，我选择，再次思考。”舞吟歌说罢，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面色的享受，不知是茶香，还是对于茶香的好奇。
“能否告诉我，那种享受的感觉，是什么？”蓝珏皱了皱鼻子，问道。
舞吟歌吹了吹热气，看着蓝珏，舒畅的道了一声：
“愉悦啊……”
蓝珏皱眉，沉默中，只有檀木香烟一如既往的扭动升起。
……
夜幕缓缓升起，圣洁的月光挥洒在大地上，四下苍白。
冷风微微拂动着地上的草芥，木叶被轻轻提起，卷过树木，袭向远方。帝都中，一股肃杀的气氛，弥漫在大街小巷。
本是寂静的夜城，此刻，竟传出阵阵刀剑鸣响与人的嘶吼。
“杀！”
“邪教当诛！罪不容赦！”一群身穿鱼纹金袍的武者，闯入了南城猪肉巷。刀剑反射出月光的皎洁，随着金属颤鸣声一并入侵了寂静的夜……
“是官兵！官兵来了！”猪肉巷的一座小楼中，几个人影正坐在桌前叹气，忽闻楼外嘈杂，急忙惊起。
“莫慌，诸位，这可能是官府引蛇出洞！速速回房！且先睡去！”一人说着，已经起身。
“连兴说得对，上面还没传出指令，官府不可能意识到。”一大汉点头道。
“李子，现在这里将就一晚吧，如今已不适回去。”大汉又看向其中一个沉默着的年轻人。李子一听，笑了笑：“没事，我不会遭难。”
“什么？”连兴回过头来，皱眉看向李子。李子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道：“不用害怕，我们现在就装成路人走出去，假装凑热闹，先抹清嫌疑。现在南城大大小小的住户，除了我们，大多都是正经人。正经人遇到了热闹，哪有不往外凑的？又不是书生。”
几人沉默了一会，而后点点头。“对，我们是正经人。”
李子见状，不禁笑了笑。而后解开了身上的衣衫，只留下了一件内衬，假装才起床。另外几人也如此，就要动身。只留下了两人留驻看守，以备万一。
三人走下了楼，打开了大门，正看见涌来的鱼纹金袍武者。李子迅速走了上去，问道：“官爷，我是一名小说家，专为民间记事。我想询问下，今儿是？”
他说着，不断往官兵那凑。那名官兵见他，神色一愣，而后道：“没事，前些日子，这里有一桩凶案，如今证据确凿，正来擒人。”而后，又问道：“你们现在，安全吗？”
李子一听，急忙点头：“拖官府的福，可安全了！”
“哦……那就好！”官兵大笑了一声，而后挥了挥手中的刀，大喝了一声：“众人，随我杀进贼窝！”
站在李子身后的两人，见到官兵也没敢往里凑。如今一听到这话，急忙变了脸色，赶紧的跟着李子往这儿凑，想洗清嫌疑。谁知，那官兵挡在李子面前，一刀横在胸前：“将这两贼人拿下！屋里还有！别放过！”
跟着出来的两人，正是连兴和石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被官兵拿下了。此时，说什么都是虚的。看李子那情况，他应该就是奸细！
“恨啊！……”石成咬牙呵了一声。连兴也面色变苦，无法言语。
“皇子殿下，辛苦了。”那官兵命令完，对着李子微微躬了躬身。李子豪爽的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无碍，倒是何统领，近日来可操了不少的心啊。”
何统领一听，笑了笑，看向小楼之中。
李子感慨了一声，而后呢喃道：“那位于家三少爷，到底有何神通？这一步，我安排的好好的，竟说也不说就给踹了……”
与此同时，丽州，丽湖上。一条商船中，舞吟歌与琳琅无极相对而坐。
“我皇兄设下的局，有何不妥？”
舞吟歌闻言，摇了摇头：“依照这幕后主使者的手段来看，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早已成为弃子。一盘棋，最重要的不是如何一步步吃掉对方的子，而是从棋路中摸清对手的思路，而后将之慢慢逼近自己设下的死角。棋局未毕，对手早已无再战之力。如此，才能真正完胜对手。”
琳琅无极听罢，点了点头。而后又问：“但是，这样一来，线索也就断了啊。”
“不……”舞吟歌再次摇头，看着琳琅无极，无奈的笑了笑：“人本身就是最大的线索，只是策划者太过容易被“人”的所为而迷惑。他们被抓进牢狱之后，情绪、行动，皆为线索。”说罢，顿了顿，而后叹道：
“若说这世上真有创世者，那么，在世界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早已被他用丝线串联了起来，任何事物都逃不脱彼此之间的关联。而我们需要做的，只是静静等待，对方激动的那一刻，扯动线团暴露方位的那一刹那……”
琳琅无极闻言，皱紧了眉头。而后叹了口气，问：“下一步……”
舞吟歌抿嘴笑着，看着摆放在桌上那明灭不定的烛光，道：“诡途行路，辱其智、操其心、疲其身、劳其骨、断其魂……魂断的刹那，便是绝杀的一着。”
“你……”琳琅无极看着舞吟歌，愈发不明白。
舞吟歌站起来，走到甲板上，看着灯火通明的热闹夜市，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意。
师尊，就让徒儿，为你扫平一切阴霾，取我二人的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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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一千三百苔阶路，八十八道柳拂酥。”舞吟歌一手搭着木栏，看着亭外丽州城，笑了一声。一身的红衣，在青山小亭中，显得那样惊艳。
蓝珏叹了口气，抿了一口茶水，扭头看着山下台阶，有些迷茫：“同舟共渡十三夜，夜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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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蓝珏理了理青衫，看着亭外。舞吟歌回过头来，为自己斟了一碗茶，吹拂着热气，自顾道：“十三个日夜里，可曾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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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吟歌弄完了手中活计，抬起头来，道：“我们来到丽州的日子里，千百苔石路，一阶一人头。那笼罩在丽州城的迷雾，与迷雾下的苔石，究竟哪一个，更为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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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蓝兄的意思，是雾——要长远一些咯？”舞吟歌说着，笑了笑。香烟自檀香中蜿蜒而上，不到一半，便融入了空气之中，不再有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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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吟歌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而后站起身来，向火盆走去，将之抬了过来。拍了拍手，说：“所以，行走迷雾。步子不能快，也不能慢。快了，容易摔倒。一旦摔下去，就不敢再爬起来。慢了，就会被迷雾中的愚者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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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见状，不禁笑了笑。而后解开了身上的衣衫，只留下了一件内衬，假装才起床。另外几人也如此，就要动身。只留下了两人留驻看守，以备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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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一听，急忙点头：“拖官府的福，可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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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出来的两人，正是连兴和石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被官兵拿下了。此时，说什么都是虚的。看李子那情况，他应该就是奸细！
“恨啊！……”石成咬牙呵了一声。连兴也面色变苦，无法言语。
“皇子殿下，辛苦了。”那官兵命令完，对着李子微微躬了躬身。李子豪爽的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无碍，倒是何统领，近日来可操了不少的心啊。”
何统领一听，笑了笑，看向小楼之中。
李子感慨了一声，而后呢喃道：“那位于家三少爷，到底有何神通？这一步，我安排的好好的，竟说也不说就给踹了……”
与此同时，丽州，丽湖上。一条商船中，舞吟歌与琳琅无极相对而坐。
“我皇兄设下的局，有何不妥？”
舞吟歌闻言，摇了摇头：“依照这幕后主使者的手段来看，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早已成为弃子。一盘棋，最重要的不是如何一步步吃掉对方的子，而是从棋路中摸清对手的思路，而后将之慢慢逼近自己设下的死角。棋局未毕，对手早已无再战之力。如此，才能真正完胜对手。”
琳琅无极听罢，点了点头。而后又问：“但是，这样一来，线索也就断了啊。”
“不……”舞吟歌再次摇头，看着琳琅无极，无奈的笑了笑：“人本身就是最大的线索，只是策划者太过容易被“人”的所为而迷惑。他们被抓进牢狱之后，情绪、行动，皆为线索。”说罢，顿了顿，而后叹道：
“若说这世上真有创世者，那么，在世界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早已被他用丝线串联了起来，任何事物都逃不脱彼此之间的关联。而我们需要做的，只是静静等待，对方激动的那一刻，扯动线团暴露方位的那一刹那……”
琳琅无极闻言，皱紧了眉头。而后叹了口气，问：“下一步……”
舞吟歌抿嘴笑着，看着摆放在桌上那明灭不定的烛光，道：“诡途行路，辱其智、操其心、疲其身、劳其骨、断其魂……魂断的刹那，便是绝杀的一着。”
“你……”琳琅无极看着舞吟歌，愈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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