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天宝臆想曲 > 第四章 柴刀

第四章 柴刀

小说:天宝臆想曲作者:朱墨烂字数:7162更新时间 : 2021-06-13 10:26:00
京城的御街,北起皇宫宣德门,经州桥和朱雀门,直通外城南熏门,长达十余里,宽二百步,是一条供皇帝御驾出入,尊显皇家威严气派的主要街道。

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御街两侧,角楼对立,楼阁殿铺,鳞次栉比。

街上有卖绫罗绸缎、珠宝香料的布店,有买香火纸马等的杂货铺子,有专治伤寒杂症的医馆药铺,有看相测字的算命摊子,有剃头刮脸的一头热挑子,此外还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几天前的一场大雪更是给汴梁增添了许多诗情画意。

其中大的店铺门首扎有“彩楼欢门”,还悬挂市招旗帜用来招揽生意,彩色的招子在覆盖积雪的街道上格外的鲜艳好看。

大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络绎不绝。

有推车挑担做生意的商贾,有走街串巷的小贩,有趴窗听书的街巷小儿,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看街景赏雪的士绅,有骑马坐轿的官胥,以及那乘座花顶红轿的侯门家眷,当然还有衣衫褴褛的难民小乞丐。

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各行各业,应有尽有。

“天为罗盖地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何人撒下名利网,富贵贫困不一般;也有骑马与坐轿,也有推车把担担;骑马坐轿修来的福,推车担担命该然;骏马驮着痴呆汉,美妇常伴拙夫眠;八十老翁门前站,三岁顽童染黄泉;善恶到头没有报,狗屁老天不睁眼。”

这是一首定场诗,是白瞳从一个说书的老瞎子嘴里面听来的,只是结尾处的那句“不是老天不睁眼,善恶到头报应有循环”被小姑娘改的面目全非,完全坏了原文的真意。

大街上,白瞳抱着破瓦罐蹲在一间包子铺边,摇头晃脑,抑扬顿挫。

白瞳虽然没读过书,可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丫头,而且生得一副七窍玲珑心,记忆力也非凡,只一遍就记住了这首定场诗。

此时吟唱出来,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这世上实在是有太多的人一天到晚的忙忙碌碌,可干的却都是毫无意义的事,一辈子到死也是碌碌无为,所以再多她白瞳一个也不算多。

念完定场诗,白瞳使劲地吸了两口笼屉里溢出的包子香气。

真正饿过的人都会明白,虽然闻肉包子的香味会让人更饿,但却是真的能解馋。

白瞳好几天没吃上热乎饭了,自从那家人不奢粥之后,小乞丐天天都是如此。

她越是饿的头晕脑胀,就越是想吃包子,否则也不会来铺子这边蹲着了。

包子铺就窄窄的一小间,一口蒸包子的大锅,一个包馅子的案板,里面还有两大个桶,一桶胡辣汤,一桶八宝粥,最多再放两张小方桌。

铺子太小辗转腾挪不动,店家只能在门外的青石板路上架起一凉棚,棚子下面搁四张桌子并几个条凳,可以让客人有个下脚吃饭的地儿。

好在天宝没有占道经营一说,门店屋前的五六步地,店家都可以自行处置,否则这间包子铺就该被整治了。

白瞳蹲在墙角嘴巴一张一张,正幻想着自己大口大口地吃着包子。那条小黑狗则趴在她的脚边,死气沉沉地摇一下尾巴。

此时,打朱雀门那边远远地走来一对父女。

那对父女风尘仆仆,当爹的相貌平平,面颊风霜,大概有三四十来岁,穿着打扮像是一个敦厚老实的庄稼汉,后面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大包裹,腰间还别了把样式古怪的无鞘柴刀。

那女儿的年纪看起来和白瞳差不多,有个七八岁的样子。小姑娘长了一张红扑扑的包子脸,十分的乖巧可人。她身穿一件碎花红棉袄,头戴一顶大耳朵红色虎头帽,喜庆极了,很有年味。

小姑娘穿的虽然当不起富贵华丽,但也是干净整洁,关键是穿的厚实,看起来就暖和。

这可比那身裹破布烂棉,头顶破烂草帽的小乞儿白瞳实在是强的太多了。

那对父女在凉棚下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俩人刚好对着墙角的白瞳。

看到汉子腰间的那把柴刀后,白瞳不由得思绪飘远。

自她年幼记事起,家里面就一直有一把柴刀,那是她爹的宝贝。爹没喝醉时,就拿着那把柴刀,对着空气乱砍乱劈。她坐在门槛上,晒着太阳,看着她爹在那“练武”。那个男人不喝醉时,其实对她们母女俩,还是不错的。

她一直以为她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侠客,直到她亲眼看见,她爹醉醺醺的被人揪着头发撞墙,咣——咣——咣——

从那天起,她就知道了,她爹不是什么大侠,只是个窝囊废。而那把柴刀,也成了她心中的一根肉刺。

逃荒路上,白瞳和她爹曾在一处山脚下遇见过一只饿狼。那狼不近不远的跟着他们,要吃他们的肉。白瞳是第一次见到狼,她永远记得那狼眼睛,又凶又怯,闪闪的像两颗鬼火,远远的来穿透了她的皮肉。她从来没有见过那般可怕的眼睛,又钝又锋利,似乎不光要咀嚼掉她的皮肉,还要咀嚼掉她皮肉以外的东西。她几乎吓得要死,躲在她爹的怀里不敢下来。

那时,她爹也很害怕,喘着粗气,一手抱着她,一手紧握柴刀。每当那狼靠近时,她爹就高举柴刀,吓得那狼不敢上来。幸而有那柄柴刀,他们才壮了胆,支持到了一处庄子。

她爹的死的时候还抱着那把柴刀不愿松手,白瞳当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掰开她爹的手。而那把柴刀,则被她拿去换了两个窝窝。

眼前那个腰挎柴刀的男人要了一笼灌汤包,一屉小笼包,还有两碗焦鱼胡辣汤,以及一碟子辣椒醬,两勺子山西陈醋。焦鱼胡辣汤要多放香油,少放香菜。

包子铺老板起初还不太在意这对衣着普通的父女,不过当他看到汉子腰间别着的那把无鞘柴刀后,屠户出身杀了半辈子猪的店老板,心里面莫名的有些心虚胆怯。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不能说是被一把砍柴刀给吓的吧。

老板觉得这对父女应该是有些门道的,他收敛起心中的轻视,满是肥油的黑脸上堆着笑意

,热络地招待着这对父女,还亲自端来了两屉笼热腾腾的大肉包子。

“客人是打外地来的吧,别看咱这店小,比不得哪些大酒楼,可咱们家的灌汤包子那可是京城里的独一份,玲珑小巧,皮薄馅多,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保证让你们满意。”

男人点头,算是谢过了老板的好意。

从那对父女走来到坐下,白瞳始终在打量着那个红棉袄小姑娘。

她心里面那是羡慕嫉妒恨啊,她恨不得扒了那小姑娘身上的红棉袄穿在自己身上,然后活活冻死这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凭什么她就可以穿的那么暖和?凭什么她就可以吃肉包子喝焦鱼汤?凭什么她爹不去死?

落在外人眼中,也只是以为这个小乞丐在羡慕别人家的孩子能吃得饱穿得暖而已,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孩子能有如此歹毒的心肠?

白瞳睁着大眼珠子盯着红棉袄小姑娘,红棉袄小姑娘也鼓着腮帮子远远回瞪小乞丐,俩人大眼瞪大眼,谁也不眨眼。

最后,红棉袄小姑娘率先败下阵来,她眨了眨酸涩的眼晴,然后对着小乞丐扮了个大鬼脸。小姑娘咧嘴的时候一不小心,就露出了门牙上的一个小豁口。

七八岁的孩子,正是换牙的年龄,小姑娘的门牙,可不是被人打掉的,她是啃大饼自个崩掉的。

白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可没心情去搭理这幼稚又可笑的小丫头片子。白瞳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吃点东西,那她可就要饿晕过去了。

童年不同趣,更是半点不同命,这其中的差距,显然能大于阴阳两隔。

大半年的逃荒路,从许州老家一路逃荒至此,白瞳早就饿习惯了。小丫头知道饿感是一阵一阵袭来的,只要熬上一会儿,熬过去了就不饿了。

当然,要是熬不过去,那就是真的熬不过去了,她爹就是因为没熬过去,死在了逃荒的路上。

小乞儿转头看了眼陪着她快有一个冬天的秃毛小黑狗,它少说也有一两天没吃东西了。

白瞳难得的心软,不再对黑狗连打带骂,动不动就要剥皮炖肉。小姑娘从怀里拿出来半块冷冰冰的硬馒头,扔给了这条遇人不淑的可怜小狗。

黑狗有些懵,歪头用爪子挠了挠脸。主人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好,竟然给它吃的,以前哪一次不是它去给主人找吃的。

其实那黑乎乎的馒头冷硬如铁,缺了门牙的小乞丐根本就啃不动,除了拿来喂狗,还能干啥,砸石头吗?

或许这馒头人家就是拿来喂狗的,压根就没人把这小乞丐当人看。

红棉袄小姑娘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用还带着稚气的声音问道:“爹,你看着这小乞丐好可怜啊,她有了馒头自己竟然舍不得吃,反而是留给了小狗。爹,我能不能给她拿一个包子啊?”

那中年汉子也觉得这一幕颇为感人,他点头同意道:“嗯,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包子可以多给她一个。”

小姑娘开心的拿了两个稍大点的包子快步跑到小乞儿身边,她弯腰递过包子,朝小乞儿甜甜一笑,说道:“小乞儿,这是给你的,快吃吧。”

你别看白瞳这小乞丐长的黝黑干瘦,皱巴巴的样子极不讨喜,可她的五官感知却是十分的敏锐。

视力听力远超常人不说,白瞳还对气味有着特殊的分辨能力,小丫头能够闻出来包子里面放了哪些花椒大料。

此外,这小乞丐还对于那些人心的起伏涟漪格外的敏感。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谁对她好,谁想害她,小丫头都有感觉,而且准的很。

这在一些武学大家眼中可以称之为天赋异禀,是个练武的好批子。

这么好的天赋,就算是不去练武,无论干什么,只要踏实勤勉,想必都能干出来一番成就。

这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别人羡慕不来。

不过对于白瞳来说,这天赋除了偷东西的时候眼疾手快点,没别的用,老天爷还不如直接赏她两个大肉包子当饭吃好嘞。

虽然暴殄天物也不过如此,可这天赋终究还是有用的,它可以让白瞳在乞讨的时候要到更多的东西吃,而且冥冥之中也帮小乞儿躲过了许多致命的危险,否则一个爹娘都死了的小乞丐,又是个好吃懒做的疲惫货,她是如何自己独活下来的呢?

白瞳的听力惊人,那对父女的谈话自然完完整整的落入了她的耳中。听到自己将会得到两个灌汤包,白瞳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几分,呼吸也急促了些,不过转瞬间又恢复平静。

这让察觉到小乞丐气机变化的汉子微微一怔,忍不住多看了小乞丐两眼。

白瞳在对红棉袄小姑娘一阵感恩戴德之后,拿着两个包子有些纠结起来。

如果包子只有一个,那不用说,肯定是自己全部吃完。微妙处就在于包子有两个,这就很难受了。

白瞳可是听的清清楚楚,那对父女是因为她把馒头给了狗吃,所以觉得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可怜孩子,这才给了她两个包子。

两个包子,如果自己分给狗子一个,那会不会让他们更加的感动,心一酸就再多给自己几个包子?可万一不是呢,万一那对父女不再给她包子了呢,那自己的包子可不就真成了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白瞳最终还是决定,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小丫头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一口一个吃起了香喷喷的大肉包子。别说“黑猪”这人不咋地,可这包子是真香。

那腰挎柴刀的中年汉子见白瞳一个人吃完两个包子后,就不再多看她一眼。

天赋不错,心性欠缺,若有高人愿意下工夫精雕细琢,未尝不能成为一块璞玉。但可惜,他王崇山不是那种可为人师的高人,更没工夫去雕琢这么一个无亲无故的小丫头。

不是他舍不得多给这小乞丐几个包子,而是汉子知道一下子给的太多不是一件好事,这小乞丐未必能接的住,没准就会被撑死。

汉子不再理会那小乞丐,他掀开女儿头上的帽子,温柔说道:“慢点吃,吃完还有。”

红棉袄小姑娘乖巧的嗯了一声,然后又继续认真地吃着眼前的灌汤包。

小姑娘先咬开一个豁口,吸出里面鲜嫩的汤汁,然后蘸上陈醋和辣子,最后再把包子送入她那张“血盆大口”之中。

白瞳吃完包子之后吮.了吮自己的手指,两个包子肯定填不饱肚子,她还想要。

然后小乞丐就开始可怜巴巴地瞅着那对父女。她也不上前,也不后退,就那么可怜巴巴地瞅着你,瞅到你心生怜悯,瞅到你自己不好意思,瞅到你再多给她一个大肉包子,然后再瞅的你把那碗胡辣汤也一并给她。

这招“得寸进尺”是白瞳最常用的手段,但凡是对她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可怜,那她就非得榨的一干二净不行,否则她就是亏了,亏大发了。

白瞳蹲在墙角很努力地装着可怜,可那对父女却是低头各吃各的,谁也没有看她。

媚眼抛给了瞎子,白瞳的心里面很是难过,背地里又再不断地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了。

一口气喝完辛辣浓香的胡辣汤,男人放下碗,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他叫来伙计,开始结账。

伙计是个有眼力见的,早已算好了该收多少钱,两笼包子两碗汤,合计五十六个铜板。

男人从包裹里面摸出一小粒约莫有半两重的碎银子。

京城的物价贵消费高,可小地方的一顿饭也就百十个铜板左右,能用银子吃饭的都是大财主,而能收银子的饭馆也肯定是大酒楼饭馆,有着专门的银称。

小伙计为难,心知做不了主,就把老板叫了过来。

势利眼的包子铺老板见到银子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更真诚了,他对那挎刀男人说道:“客官这银子是真的不假,上面还有钱庄刻的‘银半两’印文。依据朝廷的钱制,一两黄金十两银,一两白银二千文,按理说这半两银锭应该给您算作一千文。不过想必你也知道,这如今的市面上铜贵银贱,一两银子只能换算成八百文铜钱,所以这粒碎银我只能给你算作四百文。这顿饭收您五十个铜板,那六文钱就当抹零了,我再找您三百五十文,以后常来。”

男人点头,没有多做纠缠,同意了铺子老板一两银子八百文的算法。

老板连忙收齐那一粒碎银子,他心情大好,高兴地对那男人笑道:“客官以后一定要常来。”

虽然市面上确实是一两银子只换八百文钱,但那也得有人有银子跟你换才行。要知道,朝廷的赋税有钱粮两说,“粮”是指田租,种麦的交麦,种米的交米,你家有啥交啥。而“钱”指的是人头税,也就是丁税,朝廷只收银子。普通老百姓家里面哪能有那么多现银,就只能按照一两银子二千钱的官方定价交铜钱,如此一来,一两的税白白多交出去了一千二百多文。

那老板如果拿着这粒银子交税,可以顶去一千文,这么一倒手他就白赚了六百文钱。

这让墙角的白瞳看的是目瞪口呆,怕不是个傻子吧,半两银子只换了四百文钱,这不是明摆着亏了嘛。

白瞳心中冷笑,真是人傻钱多。

那汉子等女儿喝完汤后,给她重新戴上小虎头帽。男人起身抱拳,很有江湖气概,他向掌柜的打听去勋国府的路该怎么走。

包子铺老板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他仔细打量起这对父女。

依旧是风尘仆仆,衣着朴素,但却与初来时已经大有不同,这不光是那半两碎银子使然,更因为眼前这男人在问去勋国府的路,他似乎与勋国府有些关系。

他低下腰,带着一丝期盼,更多是谄媚地问道:“这位客…客官,难道您还跟勋国公家里有亲戚?”

汉子摇头说道:“我就是打听一下,还忙老哥给指个路。”

老板松了口气,不过他依旧不敢怠慢,不过他只能给男人指出一个大致的方向。他歉意的对男人表示铺子实在是离不开人,否则肯定会亲自给他们带路。

墙角一直支棱着耳朵偷听这边动静的白瞳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勋国府,不就是死了新郎的那家吗,她熟啊,大晚上闭着眼都能去。

小乞丐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喊道:“大好人,大好人,我知道去勋国府的路,我能带你们过去。”

不等那汉子说话,红棉袄小姑娘就兴冲冲地问道:“小乞儿你真的知道路吗?你能带我们去吗?”

白瞳点头道:“就在宋门大街,我天天去他家喝粥,路熟的很,闭着眼都能摸到地方。”

红棉袄小姑娘希冀着问道:“那小乞儿你带我们去呗,刚才我还给了你俩包子呢。”

白瞳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她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我当然愿意带着你们去啊,可是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我实在是太饿了,饿到一点力气都没了,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哩。你们要是能让我吃饱,嗯…吃个半饱也行,那我肯定就能带你们去嘞。”

红棉袄小姑娘天真无邪,也觉得是这个理,就扯着汉子的手央求道:“爹,就让她带着咱们去呗,路上我也好有个伴。”

汉子点头,同意让白瞳带路,他掏出二十四个铜板,又叫了一屉包子。

包子端来,白瞳半点不跟他们客气,一手一个,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屉笼包子总共才七个,一会儿就没了。白瞳打了个饱嗝,可小丫头仍然意犹未尽,又怯生生地问道:“我没吃饱,大好人,你们能不能再叫一屉包子啊?”

汉子忍不住出声提醒,“你体弱气虚,别一次吃的太饱,否则容易撑死。”

白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见过有人饿死,可还真没听说过有人会被撑死。她心想,我又不是傻子,吃多了不会拉出来吗,这么可能会被撑死?分明是你舍不得花钱。

白瞳没有从这对父女身上感受到冰冷冷的恶意,她觉得这对父女不像是动不动就要砍别人手的,小丫头心中大定,有了几分底气,她开口讨价还价道:“要不就半屉包子也行,不过光吃包子又点噎,我能不能再多要一碗胡辣汤?你放心,我吃饱了肯定会给你们带路的。”

汉子无奈,拿出十七枚铜钱,又要了半笼包子一碗粥。胡辣汤太过辛辣,不如八宝粥养胃补气,更易于消化。

白瞳喝完粥后,打嗝不停,她是真的吃撑了。桌子上还剩下两个包子,小丫头慷他人之慨,随手就丢给了自己的小黑狗,大方的很,半点没有犹豫。

白瞳吃东西的时候,红棉袄小姑娘一直没有说话,等白瞳吃完后她才开口问道:“我叫王姝,‘静女其姝’的姝。小乞儿,你呢,你叫什么?”

白瞳心想,我管你什么王叔、王猪呢。不过看在吃了人家一顿饭的份上,她就随口胡编道:“我姓白,叫白吃,白吃白喝的白吃。”

王姝乐了,还有人叫这名字,“白吃,白痴,白痴不就是傻子吗?白痴,你爹娘咋给你取个这傻名字?”

白瞳心中骂道,老的白痴,带出来的小的也是白痴,你们一家都是白痴,难怪让老娘白吃白喝,两个白痴。

红棉袄小姑娘好心地问道:“小乞儿,你家人呢?”

白瞳摸摸自己的鼓胀胀的肚子,随意回答道:“家里发大水,都给淹死了,如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长的又瘦又黑不好看,还是个不带把的,想把自己卖掉都不行哩。”

听到发大水,红棉袄小姑娘眼神黯淡了些,像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白瞳水灵灵的大眼珠子一转,她又装作可怜兮兮道:“王姝还有大好人叔叔,你们这么有钱,要不然以后我就跟着你们吧。给口饭吃都行,我吃的可少了,还能干好些个活嘞。”

王姝有些意动,她对这个“心地善良”又身世可怜的同龄人很有好感。

不等王姝张口,那汉子就起身背好包裹,他对两个小姑娘说道:“吃饱了就赶紧走吧,咱们争取早点过去。”

白瞳见那汉子没有答应就心中清楚,继续跟着这对父女混吃混喝算是黄了。她也不在意,天大地大,给别人当丫鬟天天使唤,哪有自己一个人活得潇洒自在。

吃饱喝足,白瞳只想回自己的小窝躺着美滋滋地睡一觉。

白瞳是非常的不乐意去宋门大街,她可没有忘记那天在她眼前炸裂的头颅和那白花花的脑.浆子,以及那三间兽首大门后面阴森恐怖的幽冥世界。

奈何之前为了吃上一口包子,小乞丐的话说的实在是太满,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她只能硬着头皮给那对父女带路。

小乞儿莫名地想起了一个瞎子说过的一句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走在前面带路的她狡黠一笑,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99.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biquge9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