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乌鸦
第五十章 乌鸦
早上，我正迷迷糊糊做梦，忽然身上一凉，接着听到姐姐的声音，“懒虫，起床了。”
睁开眼，姐姐站在床前，右手捏着被角，正怒气冲冲地瞪着我。我咕噜爬起床，趿拉着鞋往外走，边走边抱怨，“真是的，星期天，也不能睡个懒觉。”
“还睡懒觉，太阳都晒了腚了。”姐姐不耐烦地叠着被子，今天是她整理床铺的日子，所以一大早就开始撵人。
我穿过走廊，推开对面的门。弟弟在小床上蜷缩着，就故意大声喊，“起床了，太阳晒着腚了。”
“干吗？”弟弟翻了一个身，啪嗒，一本小人书落在地上。
我心里一喜，捡起小人书后却失望了。《两只驳壳枪》封面上，一棵大树上的鸟窝里，放着两只驳壳枪，树下一个少年。书角已经卷了，它是我们在县城买的。想起那一天，人头攒动的书店，和被挤出的一身臭汗，对书就格外珍惜。尽管，这本小人书我已经看了许多遍，还是忍不住翻着。
这时，窗外隐约传来，啊！啊！的怪叫声。我扔下小人书，顺着走廊往厨房里跑。
厨房里，母亲正弓着背在矮饭桌上擀面条。见我跑进来，母亲抬起头呵斥道，“跑什么？就不会好好走，真没个女孩子样。”
“我不是女的，我是男的。”我故意油嘴滑舌，说着蹁腿上了水槽。我蹲在水槽沿上，隔着窗户往后院看。后院树荫下，晾衣服的铁丝上挂着一个鸟笼子，一只乌鸦正扯着脖子在叫。笼子下面，李向阳正仰着脸，随着乌鸦的叫声，也啊啊应和着。
这是怎么回事？昨天，我明明放了那只乌鸦。今天，它怎么好好待在鸟笼子里。为了弄明白，我索性打开纱窗，坐到窗台上去，对李向阳进行旁敲侧击：
“你天天跟着鸟叫，不累的慌吗？”
“不累，这是神鸟啊！”李向阳眼睛斜视地看着我，手舞足蹈地对我说，“你不知道呀！昨天它飞走了，把我急坏了。没有想到，它今天又回来了。”他见我没有回应，提高了声音注视着我，“真的。真的。”
“真的?”我嘴上敷衍着,心像是被一辆重型卡车碾了，瞬间成了肉酱。该死的乌鸦，该怎么办，不能让它在这里叫。鸟笼正对着我们家厨房的窗口，这个季节窗户是敞开的，只隔了一层纱窗，每一声聒噪都让人讨厌。
“你不知道吧，乌鸦是个晦气的鸟，不吉利。”我故意煞有介事地说，来强调真实性，期望他能相信。
“胡说，乌鸦是好鸟。”李向阳气愤地转过脸去，不再搭理我。他手里端着一个兰花小瓷碗，正把泡软的小米用手指捏着，隔着铁丝一点一点放进笼子里去。
眼见话不投机，我只好缩回厨房，另想办法。此时，我真盼着来一场暴风骤雨，把那只可恨的乌鸦淋死。我跳回厨房里嘟囔着，“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母亲奇怪地朝窗外看了一眼，“大晴的天，哪来的暴风雨？”
“我是想呀！”
“你不是有常识课吗？秋天没有暴风雨。”母亲飞快切地着面条，头也不抬地对应着我，就像我是个一年级的孩子。那一刻，我无语了，知道无论说什么，都会得到母亲的教导。
一个早上，我都谨言谨行，盼着早已点脱身，去干掉那只晦气的乌鸦。我不喜欢乌鸦，总觉得它和猫头鹰是同类，会给人类带来厄运。自从那只倒霉的乌鸦挂在我们家厨房的窗后，我总感觉什么事情要有什么事发生。
终于，吃完早饭，父亲拿起帆布手套往外走，看见在走廊里晃悠的我说，“你在家里没有事，也去参加义务劳动吧。”
“嗯。”我心里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答应着。父亲的话，我却从来都没有违背过。原打算今天用半导体听《伊索寓言》
姐姐看见我出门，忙说，“我今天找同学去。”
我跟在父亲身后，出了院子门。外面热闹极了。对面的河滩上，沙土飞扬，一派劳动景象。两条龙一样的传送带正在转动着，军人们正在捡石头，把石头放到传送带上，从低处送到高出，然后落进刚砌好不久的石墙内。这道石墙把半个河道归到了营房里，又被用沙石一点点填平，后来成了一片绿油油的菜地，和一个平展的操场。
见这么热闹的场面，我也兴奋起来，忙着在河滩上找石头。正当我费力地抠着一块石头，腿弯被人推了一下，膝盖一软跪在河滩上。
“谁呀？”我咬牙切齿地回头看时，鲁平一脸坏笑站在我身后。
“我爸爸让来锻炼锻炼。”他伸着两条细胳膊说，“他说闲着筋就短了，什么逻辑啊！”
我瞅了瞅周围，“我和你说。”
“你说呀！”他看我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开始着急，“快点说啊！”
“我昨天不是把那个乌鸦放了吗。”
“嗯，是放了。”
“真是邪了门，那只乌鸦又回来了。”
“这是怎么搞的……”鲁平挠着后脑勺，跪在在河滩上，“嗯，等到明天，我说不定就能想办法来。”
我们两个人，坐在沙滩上嘀咕着。很多军人从我们身边经过，雪白的衬衣被汗水打湿，贴在脊梁上。大家似乎都没有觉得累，他们跑来跑去，到处欢声笑语，劳动更让人兴奋。
很快，半天的工夫，墙内的大坑就缩小了一半。父亲卡着腰，用军帽扇着汗，兴奋地对鲁平父亲说 ，“这一片再垫上土，明年就不用愁没有菜吃了。”
“明年春天，我去买菜种子，种菜我在行。”鲁平父亲的军帽推在后脑勺上，露出锃亮的秃头顶，他得意地笑着说，“肯定不错。”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中午吃饭时，我狼吞虎咽。父亲看了我一眼，用筷子碰一下母亲的手，“我说吧，锻炼锻炼吃饭才香。”他又看一眼怏怏不乐的姐姐问，“上午怎么了？回来就不高兴。”
“我遇到过去的同学了。”姐姐低着头，无精打采地端着碗，“她看见我就哭。哭的我心里怪难受的。”
“哭什么？家里有困难？”
“不是困难，她没有捞着上高中。”
“她学习不好？没有考上？那有什么可哭的，自己不努力能埋怨谁？”父亲转过脸，严厉地扫一眼我和弟弟说，“你们两个听见了吗？不好好学习上不了高中。”
我和弟弟连忙点头，因为，我们都知道，中学没有毕业是父亲心中的遗憾。由于家里穷，正上中学的他辍学，加入了抗美援朝的大军。上学，在他眼里是头等大事，是任何事也比不了得。
“不是因为她成绩，她学习很好。现在上高中是要经过贫下中农推荐。她村里没有推荐她。”
“为什么不推荐她，好好的孩子。”
“她家里成分不好。”
“哦。”父亲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我看父亲思索的样子，嘴里慢慢嚼着，怕弄出动静影响他的思路。弟弟没心没肺地吃的更香，刚才大家说的话对他没有影响。
“这样吧，我抽时间去她村里一趟，正好找她村书记有事商量，顺便也说说她的事。”父亲对姐姐说。
听了父亲的话，姐姐的脸上有了笑模样，开始说说笑笑起来。
忽然，后院传来李向阳的叫骂声：
“妈×小偷。”
我心里一惊，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身来朝水槽靠去。忽然，听到身后父亲咳嗽了一声，又重新回到饭桌前。
我人坐在饭桌前，耳朵却支棱着，不放过外面的一点动静，心里幸灾乐祸的想，鲁平这么快就动手了。
“妈×你给老子出来，看老子不剁了你的手。”李向阳继续骂着，周围一片寂静，仿佛所有的人都睡着了一样。
“这个老李，怎么让儿子养个乌鸦。”父亲有点听不下去，却又不能出面干涉，只好在厨房里发着牢骚。
“老李哪能扭过他呀！这孩子一根筋，谁说也不听。”母亲解释着，看大家都停了下来，就用筷子敲着饭碗说，“别管外面，吃饭，吃饭。”
但是，李向阳的叫骂声一浪高过一浪，直往耳朵里钻。我看看父母，他们装作没有听见，低头在吃着饭。我的屁股下面却像长了刺，扭来扭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
父亲抬头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我，用筷子指着外面问，“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不是。”我连忙否认，“你不是没看见，整个上午我都跟着你干活呢。再说那个乌鸦早该扔了。天天叫，真晦气。”
“养什么鸟，那是人家的自由。”父亲瞪了我一眼。
我连忙低下头，心里却乐的不行，又不敢笑，忽然米饭卡了嗓子眼，一阵咳嗽。
忽然，窗后响起了炸雷一样的声音，李向阳的爸爸终于发火了，“行了，你骂完了没有？丢就丢了，也不是什么好鸟。”
“我的乌鸦……”
“快回来，别给老子丢人现眼。”
“乌鸦让人偷了……”
“你的皮痒痒了是吗？”紧接着，就传来拉扯和奔跑的声音，“向阳，你给老子站住。”那声音很快就远了，估计他们爷俩跑出院子了。
终于吃完了饭，我抽了个机会跑出家。对面河滩上，鲁平正坐在墙上，脸对着对面的山，往河里扔石子。我悄悄走过去，扳着着他的背往前一推，然后哈哈大笑着。
鲁平回头看是我，惊吓的表情立即消失了，也跟着笑了起来，“我猜就是你。”
“哎！你把乌鸦和笼子藏哪里去了。”
“乌鸦放了。鸟笼子吗，你猜猜。”
我想了半天，“你不会扔到河里，被水冲走了吧？”
“嘿嘿。”他转过脸，下巴得意地一抬，“我扔到坑里去了，用石头沙子一埋，什么也看不出来。”
果然，墙边的大坑快被填满，明年这里就是一片菜地了。李向阳怎么也想不到，他心爱的鸟笼就被埋在下面。
我朝他竖起大拇指，“高，高，实在是高。”
他也学着电影《地道战》里日本鬼子的台词，用手在空中一划拉，“高家庄，马家河子一带，死啦死啦！”
晚上，后院的骂声停歇了，夜色掩埋了怨恨，让一切都平和起来。父亲回到家里时已经快吹熄灯号了。姐姐还没有睡，她还记得父亲白天的承诺。
“你明天，在学校就能见到同学了。”尽管父亲有些疲敝，他还是很高兴。
当然，最高兴的是姐姐，能给人帮助，是她最快乐的事情。躺在床上时，我问姐姐，“地主很坏吗？”
“坏，吃人不吐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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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我正迷迷糊糊做梦，忽然身上一凉，接着听到姐姐的声音，“懒虫，起床了。”
睁开眼，姐姐站在床前，右手捏着被角，正怒气冲冲地瞪着我。我咕噜爬起床，趿拉着鞋往外走，边走边抱怨，“真是的，星期天，也不能睡个懒觉。”
“还睡懒觉，太阳都晒了腚了。”姐姐不耐烦地叠着被子，今天是她整理床铺的日子，所以一大早就开始撵人。
我穿过走廊，推开对面的门。弟弟在小床上蜷缩着，就故意大声喊，“起床了，太阳晒着腚了。”
“干吗？”弟弟翻了一个身，啪嗒，一本小人书落在地上。
我心里一喜，捡起小人书后却失望了。《两只驳壳枪》封面上，一棵大树上的鸟窝里，放着两只驳壳枪，树下一个少年。书角已经卷了，它是我们在县城买的。想起那一天，人头攒动的书店，和被挤出的一身臭汗，对书就格外珍惜。尽管，这本小人书我已经看了许多遍，还是忍不住翻着。
这时，窗外隐约传来，啊！啊！的怪叫声。我扔下小人书，顺着走廊往厨房里跑。
厨房里，母亲正弓着背在矮饭桌上擀面条。见我跑进来，母亲抬起头呵斥道，“跑什么？就不会好好走，真没个女孩子样。”
“我不是女的，我是男的。”我故意油嘴滑舌，说着蹁腿上了水槽。我蹲在水槽沿上，隔着窗户往后院看。后院树荫下，晾衣服的铁丝上挂着一个鸟笼子，一只乌鸦正扯着脖子在叫。笼子下面，李向阳正仰着脸，随着乌鸦的叫声，也啊啊应和着。
这是怎么回事？昨天，我明明放了那只乌鸦。今天，它怎么好好待在鸟笼子里。为了弄明白，我索性打开纱窗，坐到窗台上去，对李向阳进行旁敲侧击：
“你天天跟着鸟叫，不累的慌吗？”
“不累，这是神鸟啊！”李向阳眼睛斜视地看着我，手舞足蹈地对我说，“你不知道呀！昨天它飞走了，把我急坏了。没有想到，它今天又回来了。”他见我没有回应，提高了声音注视着我，“真的。真的。”
“真的?”我嘴上敷衍着,心像是被一辆重型卡车碾了，瞬间成了肉酱。该死的乌鸦，该怎么办，不能让它在这里叫。鸟笼正对着我们家厨房的窗口，这个季节窗户是敞开的，只隔了一层纱窗，每一声聒噪都让人讨厌。
“你不知道吧，乌鸦是个晦气的鸟，不吉利。”我故意煞有介事地说，来强调真实性，期望他能相信。
“胡说，乌鸦是好鸟。”李向阳气愤地转过脸去，不再搭理我。他手里端着一个兰花小瓷碗，正把泡软的小米用手指捏着，隔着铁丝一点一点放进笼子里去。
眼见话不投机，我只好缩回厨房，另想办法。此时，我真盼着来一场暴风骤雨，把那只可恨的乌鸦淋死。我跳回厨房里嘟囔着，“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母亲奇怪地朝窗外看了一眼，“大晴的天，哪来的暴风雨？”
“我是想呀！”
“你不是有常识课吗？秋天没有暴风雨。”母亲飞快切地着面条，头也不抬地对应着我，就像我是个一年级的孩子。那一刻，我无语了，知道无论说什么，都会得到母亲的教导。
一个早上，我都谨言谨行，盼着早已点脱身，去干掉那只晦气的乌鸦。我不喜欢乌鸦，总觉得它和猫头鹰是同类，会给人类带来厄运。自从那只倒霉的乌鸦挂在我们家厨房的窗后，我总感觉什么事情要有什么事发生。
终于，吃完早饭，父亲拿起帆布手套往外走，看见在走廊里晃悠的我说，“你在家里没有事，也去参加义务劳动吧。”
“嗯。”我心里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答应着。父亲的话，我却从来都没有违背过。原打算今天用半导体听《伊索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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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在父亲身后，出了院子门。外面热闹极了。对面的河滩上，沙土飞扬，一派劳动景象。两条龙一样的传送带正在转动着，军人们正在捡石头，把石头放到传送带上，从低处送到高出，然后落进刚砌好不久的石墙内。这道石墙把半个河道归到了营房里，又被用沙石一点点填平，后来成了一片绿油油的菜地，和一个平展的操场。
见这么热闹的场面，我也兴奋起来，忙着在河滩上找石头。正当我费力地抠着一块石头，腿弯被人推了一下，膝盖一软跪在河滩上。
“谁呀？”我咬牙切齿地回头看时，鲁平一脸坏笑站在我身后。
“我爸爸让来锻炼锻炼。”他伸着两条细胳膊说，“他说闲着筋就短了，什么逻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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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呀！”他看我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开始着急，“快点说啊！”
“我昨天不是把那个乌鸦放了吗。”
“嗯，是放了。”
“真是邪了门，那只乌鸦又回来了。”
“这是怎么搞的……”鲁平挠着后脑勺，跪在在河滩上，“嗯，等到明天，我说不定就能想办法来。”
我们两个人，坐在沙滩上嘀咕着。很多军人从我们身边经过，雪白的衬衣被汗水打湿，贴在脊梁上。大家似乎都没有觉得累，他们跑来跑去，到处欢声笑语，劳动更让人兴奋。
很快，半天的工夫，墙内的大坑就缩小了一半。父亲卡着腰，用军帽扇着汗，兴奋地对鲁平父亲说 ，“这一片再垫上土，明年就不用愁没有菜吃了。”
“明年春天，我去买菜种子，种菜我在行。”鲁平父亲的军帽推在后脑勺上，露出锃亮的秃头顶，他得意地笑着说，“肯定不错。”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中午吃饭时，我狼吞虎咽。父亲看了我一眼，用筷子碰一下母亲的手，“我说吧，锻炼锻炼吃饭才香。”他又看一眼怏怏不乐的姐姐问，“上午怎么了？回来就不高兴。”
“我遇到过去的同学了。”姐姐低着头，无精打采地端着碗，“她看见我就哭。哭的我心里怪难受的。”
“哭什么？家里有困难？”
“不是困难，她没有捞着上高中。”
“她学习不好？没有考上？那有什么可哭的，自己不努力能埋怨谁？”父亲转过脸，严厉地扫一眼我和弟弟说，“你们两个听见了吗？不好好学习上不了高中。”
我和弟弟连忙点头，因为，我们都知道，中学没有毕业是父亲心中的遗憾。由于家里穷，正上中学的他辍学，加入了抗美援朝的大军。上学，在他眼里是头等大事，是任何事也比不了得。
“不是因为她成绩，她学习很好。现在上高中是要经过贫下中农推荐。她村里没有推荐她。”
“为什么不推荐她，好好的孩子。”
“她家里成分不好。”
“哦。”父亲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我看父亲思索的样子，嘴里慢慢嚼着，怕弄出动静影响他的思路。弟弟没心没肺地吃的更香，刚才大家说的话对他没有影响。
“这样吧，我抽时间去她村里一趟，正好找她村书记有事商量，顺便也说说她的事。”父亲对姐姐说。
听了父亲的话，姐姐的脸上有了笑模样，开始说说笑笑起来。
忽然，后院传来李向阳的叫骂声：
“妈×小偷。”
我心里一惊，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身来朝水槽靠去。忽然，听到身后父亲咳嗽了一声，又重新回到饭桌前。
我人坐在饭桌前，耳朵却支棱着，不放过外面的一点动静，心里幸灾乐祸的想，鲁平这么快就动手了。
“妈×你给老子出来，看老子不剁了你的手。”李向阳继续骂着，周围一片寂静，仿佛所有的人都睡着了一样。
“这个老李，怎么让儿子养个乌鸦。”父亲有点听不下去，却又不能出面干涉，只好在厨房里发着牢骚。
“老李哪能扭过他呀！这孩子一根筋，谁说也不听。”母亲解释着，看大家都停了下来，就用筷子敲着饭碗说，“别管外面，吃饭，吃饭。”
但是，李向阳的叫骂声一浪高过一浪，直往耳朵里钻。我看看父母，他们装作没有听见，低头在吃着饭。我的屁股下面却像长了刺，扭来扭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
父亲抬头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我，用筷子指着外面问，“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不是。”我连忙否认，“你不是没看见，整个上午我都跟着你干活呢。再说那个乌鸦早该扔了。天天叫，真晦气。”
“养什么鸟，那是人家的自由。”父亲瞪了我一眼。
我连忙低下头，心里却乐的不行，又不敢笑，忽然米饭卡了嗓子眼，一阵咳嗽。
忽然，窗后响起了炸雷一样的声音，李向阳的爸爸终于发火了，“行了，你骂完了没有？丢就丢了，也不是什么好鸟。”
“我的乌鸦……”
“快回来，别给老子丢人现眼。”
“乌鸦让人偷了……”
“你的皮痒痒了是吗？”紧接着，就传来拉扯和奔跑的声音，“向阳，你给老子站住。”那声音很快就远了，估计他们爷俩跑出院子了。
终于吃完了饭，我抽了个机会跑出家。对面河滩上，鲁平正坐在墙上，脸对着对面的山，往河里扔石子。我悄悄走过去，扳着着他的背往前一推，然后哈哈大笑着。
鲁平回头看是我，惊吓的表情立即消失了，也跟着笑了起来，“我猜就是你。”
“哎！你把乌鸦和笼子藏哪里去了。”
“乌鸦放了。鸟笼子吗，你猜猜。”
我想了半天，“你不会扔到河里，被水冲走了吧？”
“嘿嘿。”他转过脸，下巴得意地一抬，“我扔到坑里去了，用石头沙子一埋，什么也看不出来。”
果然，墙边的大坑快被填满，明年这里就是一片菜地了。李向阳怎么也想不到，他心爱的鸟笼就被埋在下面。
我朝他竖起大拇指，“高，高，实在是高。”
他也学着电影《地道战》里日本鬼子的台词，用手在空中一划拉，“高家庄，马家河子一带，死啦死啦！”
晚上，后院的骂声停歇了，夜色掩埋了怨恨，让一切都平和起来。父亲回到家里时已经快吹熄灯号了。姐姐还没有睡，她还记得父亲白天的承诺。
“你明天，在学校就能见到同学了。”尽管父亲有些疲敝，他还是很高兴。
当然，最高兴的是姐姐，能给人帮助，是她最快乐的事情。躺在床上时，我问姐姐，“地主很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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