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小胖
第四十三章 小胖
小胖的到来，是一场化敌为友的相逢。
那天，吃过早饭父亲出门了，他要去一百公里外的兵站开会。我把饭桌折叠靠在墙根后，就想往外跑。暑假快过完了，我开始着急，和鲁平约定的探险还没有完成。我始终觉得，那个坏人的影子就在我们周围，我已经嗅到他的气味。
我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父亲折身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胖乎乎的女孩。
“爸爸，你忘烟了？”还没有等到父亲回答，我就往父母的床上爬，我知道烟藏在枕头下面。
“你过来。”父亲朝我招了招手。等我站在他跟前时，对我说，“认识一下，这是你郭伯伯的女儿小胖。”
我咧嘴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心里却在嘀咕，父亲是什么意思？让她做我的玩伴吗？我和鲁平约定好了，还要去山上探险去，我可不想带着她，看她这么胖爬山肯定不行。
母亲从厨房出来，扎煞着两只手，围裙还扎在腰间，“你不是今天去开会吗？这是……”。
“老郭去军区开几天会，让小胖在咱家住几天。”父亲没有等母亲说话，转脸对小胖说，“去，小胖跟姐姐玩去吧。”说完转身出门。
小胖属于自来熟的孩子，笑嘻嘻地和父亲挥手再见，她的样子比我更像父亲的女儿，没有一点生分的样子。我心里有点不爽，好像父亲的爱被她夺走了一半似的。
鲁平来院子里转了一圈，趁人不注意使劲朝我使眼神，提醒我们之前的约定。我示意他先走，我随后就来。等他溜溜达达出了院门后，我把小胖晾在院子里，趁母亲不注意溜出院门。
“你上哪玩？我也去。”小胖一步不离跟在我身后，像一个跟屁虫一样。她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也只能跟在我后面。
“哪里也不能去，就在家里玩。”母亲果断地下了命令，“别一天到晚，到处疯。”
无奈，我只能和小胖在一起耗着，看着对面翠绿的山峰心里痒痒。从望远镜里看，连接山峰的北面是像崮一样的山顶，崮下面的几个石洞我们还没有去过，我们怀疑那里面一定藏了什么。但是，小胖一步不离地跟着我，让我哪里也去不了，虽然不喜欢她，却也无可奈何。
天气热，我们坐在树荫下乘凉，很快就熟悉了 。树荫下，她握着一把蒲扇，头发随着风站立，露出蘑菇头下清秀的眉毛，才让人分辨出是个女孩。我们听蝉叫，看着母亲在芦苇席上做棉衣。黑色棉线从棉衣片上拉出，如小胖的故事一点点牵出，随着亮晶晶的针尖在时光里穿梭。
“你怎么不在济南，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我好奇地问着，一个小女孩跟着父亲住，总有点奇怪。
我的问话，让小胖拉开了话匣子，她开始滔滔不绝，讲述她在家里的血泪史。
小胖的诉苦没有一点苦味，到像讲一个好玩的故事。小胖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她是家里的老幺，是被大家宠爱的小妹妹。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大姐下乡后小胖就失去了依靠，地位如瀑布一样跌落下来，两个哥哥成了家里的霸主。每天母亲临出门前叮嘱哥哥照顾妹妹，还偷着给小胖留下零食，生怕她受一点委屈。开始哥哥们还尽职尽责，把妹妹当做公主一般，惯着宠着。但失去了姐姐的管束，他们如脱了缰绳的马，野的无法无天。他们捡了一只小狗藏在防空洞里，每一天都偷牛奶喂小狗。那一段时间里，大院每一天都有人家的牛奶被拿走，引起不大不小的猜测，大有引起官方关注的趋势。小胖又是存不住话的人，小狗的事情被小胖告诉了妈妈，两个哥哥被暴揍了一顿后，小胖也结束了作威作福的日子。结果，妈妈留给小胖的吃食被哥哥瓜分，还挨了哥哥们的打，他们多年积压的怨气得到了发泄，而且一泻不可收拾。每一次告了状，都会被哥哥教训，父亲只好把她领来。
“可怜的孩子。”母亲喃喃地说。
小胖的控诉，打破了我心里曾有的幻想，有哥哥还这么恐怖，还是有弟弟的好，起码不受欺负。
母亲喜欢上小胖，我心里却很不舒服。父亲从不叫弟弟的名字，而是喜欢叫“小子”那是居高临下的宠爱。然而，小胖也叫弟弟“小子”她忘了和弟弟同岁。她每叫一声，我心里就不爽一次，但是不能发作，因为她是客。母亲的目光总落在她身上，关心备至母爱泛滥。
我不喜欢吃豆腐，为了增加营养，母亲只好把黄豆掺了花生米煮咸菜。每一次，母亲煮花生米黄豆时，香气从厨房里飘出来，引的我流口水。没有人的时候，我会躲进厨房偷吃。白色搪瓷盆子里还冒着热气，我就捡花生放在嘴里，绵软的香绕在齿间，让我忘了被发现的危险。在饭桌上不吃黄豆会被母亲呵斥，母亲总认为马吃黄豆上膘，养牲畜和养人一个道理。然而，小胖每一次堂而皇之吃花生米，母亲都笑咪咪的似乎没有看见。小胖喜欢吃饭时说话，筷子敲着碗沿乱响，母亲竟没有半点不悦。面对我的抗议，母亲总是置若罔闻。
那天，太阳热辣辣的。小胖脸上淌着汗，虽然扇着蒲扇，却一个劲的嚷嚷热。我和小胖，跑到河边柳树下乘凉，但听着蝉声嘶力竭的叫声，身上更加燥热。我们不知不觉走到河里，清凉的河水冲着小腿，很舒服。河水闪着粼粼的光，我们忍不住趴到水里去，像一只蝌蚪在水里游着。
我和小胖都是旱鸭子，怕被水淹死，回家把把救生圈套偷出来。其实河里的水并不深，我们根本浮不起来，蓝白的塑料救生圈擦着卵石，传来摩擦声。我们像两只浅水中的鲨鱼，在追赶着慌慌张张的小鱼，清清的河水被搅混了。我们怕磨坏了救生圈，两个人一商量，便一起朝水深处游去。
小河上游有一道矮矮的石坝，河水漫过石坝，形成了一道壮观的瀑布。瀑布下形成一个深潭，水也比别处绿一些。瀑布如水帘洞发出声哗哗哗的是声响，我们想知道水帘后面的秘密，划着水想靠近瀑布，但几次都被水流推了回来，在水面上打着转转。我们不甘心，便拉着手一起朝水帘下走去，脚下的流沙一点一点失去，恐惧和兴奋交织着，像是马上揭开了谜底。最终，我们也没有找到水帘洞，只摸到滑腻腻的青苔，捞了几片落在水面上的柳叶。整个下午，我们都仰在水面上，惬意地看着天空中的浮云，争论着像白马还是羊群，一直到太阳西斜。
水中的尽兴嬉戏，给我们带着惨重的代价。傍晚小胖躺下了，哼哼唧唧地说胡话，额头上烫的吓人。家里来了许多人，军医和医助忙着给小胖量体温，彭，敲断了一支注射用水，小胖的裤子被扒开，白花花的屁股上挨了一针。
父亲皱眉头在屋里来回踱步，手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母亲把熬好的粥端来，准备用汤勺喂小胖。我忽然羡慕起小胖来，我真希望生病的不是小胖而是我。小胖没有食欲，倦怠躺在床上水米不进。
父亲看着虚弱不堪的小胖，焦急地问军医，“她吃不下饭，有别的办法吗？”
军医说，“如果有葡萄糖就好了。”
“葡萄糖？哪里有？”父亲问。
“县城医院里有。”军医肯定地回答。
听了军医的话，父亲快步走到桌子旁，拿起电话寻找葡萄糖。当他得知县城还仅存一点葡萄糖时，便连忙吩咐人连夜去县城。
当瞌睡块把我压倒的时候，客厅的门开了，夜的清寂涌进门。那个微胖的摩托手匆匆进门，黑夜滋润了他两颊的胡子，让他忽然横生出一股豪气，如一个凯旋而归的江洋大盗。他把一个纸袋交到父亲手里，父亲的脸立即舒展开来，宝贝一样捧在怀里，大声吩咐母亲“快冲一碗水来。”
此时，我提着心放松了，眼皮却沉的像坠了铅一样，黑暗向我压来，梦在瞬间征服了我。
这一夜特别长，梦里的河水成了温泉，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汗水浸湿了毛巾被，如一座大山压在身上。我拼命想挣脱，却被岸边的荆棘挂住，总也挣脱不了。我在梦里大喊着，希望有人能帮我一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脸上一阵痒痒，睁开了眼见小胖正趴在我枕边，用手指在我脸着划着，像在描红一样。看见她，我心里充满了欢心。
我问：“你好了？”
她指着我说，“我好了，你病了。”然后，她脸一仰咯咯笑起来。她胖嘟嘟的脸很好看，像雨后的蘑菇一样新鲜。
我也笑了起来，因为我也喝了葡糖糖水，在那一刻我和小胖没有了距离，一场病让我们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没过几天郭伯伯就回来了，把小胖接到宿舍里住。从那以后，我经常去小胖临时的家玩。几张拼在一起的办公桌，就成了我们临时的舞台。我腰上扎着枕巾，小胖扎着她父亲的武装带。我是阿庆嫂，小胖是胡传魁，我们开始唱智斗。开始小胖不乐意扮胡司令。
我说，“你爸爸叫郭占魁，你又长的胖，胡传魁就应该你扮。”小胖想了想，大概觉得有道理，就同意了。我们在桌子上来回地走着，咿呀呀唱着，陷入自我陶醉中。
门外，小干事哭笑不得。他站在门口朝院门张望，一会拿着抹布跑进来，一边擦着桌子上的脚印，一边催促着说，“快下来，快下来，你爸爸来了。”
我们不理会恐吓，仍旧疯狂着。刚擦干净的桌子上，马上布满了脚印，在还潮湿的桌子上那么醒目。我们在桌子上追逐着，桌子发出彭彭的声音，小胖被我抓住了腰带，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蹲在桌子上，哎吆哎吆肚子痛。
小干事急得直跺脚，“行了，玩够了吧？快点下来。”
我们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因为知道父亲们正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一筹莫展的干事出了门，过了一会，他手里拿着几张幻灯片回来，他朝我们举着幻灯片，眯着眼睛笑着。那幻灯片是我们期待很久的，几次央求也没有到手。我和小胖跳下桌子，像两只发现食物的幼鹰，飞一样向他扑去。
干事故意高举着手，在空中晃动着幻灯片，笑嘻嘻地看着我们。我和小胖踮着脚尖也够不到，我跳了几次，也无济于事。
我和小胖对视了一下，心领神会，两个人忽然跳起来，把身子吊在他胳膊上。小胖也用力吊在他胳膊上，我抓着他军装袖口往下拉，两个人就像吊在树干上，拼命往下拉着他的胳膊。忽然，他身子一松，我们三人倒在水泥地上，大笑成一团。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开了，郭伯伯站在门口，神情严肃地注视着我们。我心想坏了，咕噜爬起来，就往外逃。还没有等小干事解释完，我已经擦着郭伯伯胳膊跑了出去。
我坐在河边，任河水冲刷着脚踝，却不想敢回家。暮色从河面上升起，渐渐模糊了河滩，模糊了对面的山，让周围变的空旷起来。我心里开始害怕。转过头，看院门口的路灯亮了，到吃饭的时候了，却没有人叫我，心里有点酸。周围静的瘆人，我想起关于狼的传说，心里更怕了。
忽然，河里传来声响。我侧耳听着，哗啦哗啦，有人从河对岸过来，而且一步步正朝我靠近。我脑袋轰的一声，头皮瞬间麻了，来不及多想，猛地站起来，朝家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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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的到来，是一场化敌为友的相逢。
那天，吃过早饭父亲出门了，他要去一百公里外的兵站开会。我把饭桌折叠靠在墙根后，就想往外跑。暑假快过完了，我开始着急，和鲁平约定的探险还没有完成。我始终觉得，那个坏人的影子就在我们周围，我已经嗅到他的气味。
我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父亲折身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胖乎乎的女孩。
“爸爸，你忘烟了？”还没有等到父亲回答，我就往父母的床上爬，我知道烟藏在枕头下面。
“你过来。”父亲朝我招了招手。等我站在他跟前时，对我说，“认识一下，这是你郭伯伯的女儿小胖。”
我咧嘴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心里却在嘀咕，父亲是什么意思？让她做我的玩伴吗？我和鲁平约定好了，还要去山上探险去，我可不想带着她，看她这么胖爬山肯定不行。
母亲从厨房出来，扎煞着两只手，围裙还扎在腰间，“你不是今天去开会吗？这是……”。
“老郭去军区开几天会，让小胖在咱家住几天。”父亲没有等母亲说话，转脸对小胖说，“去，小胖跟姐姐玩去吧。”说完转身出门。
小胖属于自来熟的孩子，笑嘻嘻地和父亲挥手再见，她的样子比我更像父亲的女儿，没有一点生分的样子。我心里有点不爽，好像父亲的爱被她夺走了一半似的。
鲁平来院子里转了一圈，趁人不注意使劲朝我使眼神，提醒我们之前的约定。我示意他先走，我随后就来。等他溜溜达达出了院门后，我把小胖晾在院子里，趁母亲不注意溜出院门。
“你上哪玩？我也去。”小胖一步不离跟在我身后，像一个跟屁虫一样。她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也只能跟在我后面。
“哪里也不能去，就在家里玩。”母亲果断地下了命令，“别一天到晚，到处疯。”
无奈，我只能和小胖在一起耗着，看着对面翠绿的山峰心里痒痒。从望远镜里看，连接山峰的北面是像崮一样的山顶，崮下面的几个石洞我们还没有去过，我们怀疑那里面一定藏了什么。但是，小胖一步不离地跟着我，让我哪里也去不了，虽然不喜欢她，却也无可奈何。
天气热，我们坐在树荫下乘凉，很快就熟悉了 。树荫下，她握着一把蒲扇，头发随着风站立，露出蘑菇头下清秀的眉毛，才让人分辨出是个女孩。我们听蝉叫，看着母亲在芦苇席上做棉衣。黑色棉线从棉衣片上拉出，如小胖的故事一点点牵出，随着亮晶晶的针尖在时光里穿梭。
“你怎么不在济南，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我好奇地问着，一个小女孩跟着父亲住，总有点奇怪。
我的问话，让小胖拉开了话匣子，她开始滔滔不绝，讲述她在家里的血泪史。
小胖的诉苦没有一点苦味，到像讲一个好玩的故事。小胖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她是家里的老幺，是被大家宠爱的小妹妹。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大姐下乡后小胖就失去了依靠，地位如瀑布一样跌落下来，两个哥哥成了家里的霸主。每天母亲临出门前叮嘱哥哥照顾妹妹，还偷着给小胖留下零食，生怕她受一点委屈。开始哥哥们还尽职尽责，把妹妹当做公主一般，惯着宠着。但失去了姐姐的管束，他们如脱了缰绳的马，野的无法无天。他们捡了一只小狗藏在防空洞里，每一天都偷牛奶喂小狗。那一段时间里，大院每一天都有人家的牛奶被拿走，引起不大不小的猜测，大有引起官方关注的趋势。小胖又是存不住话的人，小狗的事情被小胖告诉了妈妈，两个哥哥被暴揍了一顿后，小胖也结束了作威作福的日子。结果，妈妈留给小胖的吃食被哥哥瓜分，还挨了哥哥们的打，他们多年积压的怨气得到了发泄，而且一泻不可收拾。每一次告了状，都会被哥哥教训，父亲只好把她领来。
“可怜的孩子。”母亲喃喃地说。
小胖的控诉，打破了我心里曾有的幻想，有哥哥还这么恐怖，还是有弟弟的好，起码不受欺负。
母亲喜欢上小胖，我心里却很不舒服。父亲从不叫弟弟的名字，而是喜欢叫“小子”那是居高临下的宠爱。然而，小胖也叫弟弟“小子”她忘了和弟弟同岁。她每叫一声，我心里就不爽一次，但是不能发作，因为她是客。母亲的目光总落在她身上，关心备至母爱泛滥。
我不喜欢吃豆腐，为了增加营养，母亲只好把黄豆掺了花生米煮咸菜。每一次，母亲煮花生米黄豆时，香气从厨房里飘出来，引的我流口水。没有人的时候，我会躲进厨房偷吃。白色搪瓷盆子里还冒着热气，我就捡花生放在嘴里，绵软的香绕在齿间，让我忘了被发现的危险。在饭桌上不吃黄豆会被母亲呵斥，母亲总认为马吃黄豆上膘，养牲畜和养人一个道理。然而，小胖每一次堂而皇之吃花生米，母亲都笑咪咪的似乎没有看见。小胖喜欢吃饭时说话，筷子敲着碗沿乱响，母亲竟没有半点不悦。面对我的抗议，母亲总是置若罔闻。
那天，太阳热辣辣的。小胖脸上淌着汗，虽然扇着蒲扇，却一个劲的嚷嚷热。我和小胖，跑到河边柳树下乘凉，但听着蝉声嘶力竭的叫声，身上更加燥热。我们不知不觉走到河里，清凉的河水冲着小腿，很舒服。河水闪着粼粼的光，我们忍不住趴到水里去，像一只蝌蚪在水里游着。
我和小胖都是旱鸭子，怕被水淹死，回家把把救生圈套偷出来。其实河里的水并不深，我们根本浮不起来，蓝白的塑料救生圈擦着卵石，传来摩擦声。我们像两只浅水中的鲨鱼，在追赶着慌慌张张的小鱼，清清的河水被搅混了。我们怕磨坏了救生圈，两个人一商量，便一起朝水深处游去。
小河上游有一道矮矮的石坝，河水漫过石坝，形成了一道壮观的瀑布。瀑布下形成一个深潭，水也比别处绿一些。瀑布如水帘洞发出声哗哗哗的是声响，我们想知道水帘后面的秘密，划着水想靠近瀑布，但几次都被水流推了回来，在水面上打着转转。我们不甘心，便拉着手一起朝水帘下走去，脚下的流沙一点一点失去，恐惧和兴奋交织着，像是马上揭开了谜底。最终，我们也没有找到水帘洞，只摸到滑腻腻的青苔，捞了几片落在水面上的柳叶。整个下午，我们都仰在水面上，惬意地看着天空中的浮云，争论着像白马还是羊群，一直到太阳西斜。
水中的尽兴嬉戏，给我们带着惨重的代价。傍晚小胖躺下了，哼哼唧唧地说胡话，额头上烫的吓人。家里来了许多人，军医和医助忙着给小胖量体温，彭，敲断了一支注射用水，小胖的裤子被扒开，白花花的屁股上挨了一针。
父亲皱眉头在屋里来回踱步，手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母亲把熬好的粥端来，准备用汤勺喂小胖。我忽然羡慕起小胖来，我真希望生病的不是小胖而是我。小胖没有食欲，倦怠躺在床上水米不进。
父亲看着虚弱不堪的小胖，焦急地问军医，“她吃不下饭，有别的办法吗？”
军医说，“如果有葡萄糖就好了。”
“葡萄糖？哪里有？”父亲问。
“县城医院里有。”军医肯定地回答。
听了军医的话，父亲快步走到桌子旁，拿起电话寻找葡萄糖。当他得知县城还仅存一点葡萄糖时，便连忙吩咐人连夜去县城。
当瞌睡块把我压倒的时候，客厅的门开了，夜的清寂涌进门。那个微胖的摩托手匆匆进门，黑夜滋润了他两颊的胡子，让他忽然横生出一股豪气，如一个凯旋而归的江洋大盗。他把一个纸袋交到父亲手里，父亲的脸立即舒展开来，宝贝一样捧在怀里，大声吩咐母亲“快冲一碗水来。”
此时，我提着心放松了，眼皮却沉的像坠了铅一样，黑暗向我压来，梦在瞬间征服了我。
这一夜特别长，梦里的河水成了温泉，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汗水浸湿了毛巾被，如一座大山压在身上。我拼命想挣脱，却被岸边的荆棘挂住，总也挣脱不了。我在梦里大喊着，希望有人能帮我一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脸上一阵痒痒，睁开了眼见小胖正趴在我枕边，用手指在我脸着划着，像在描红一样。看见她，我心里充满了欢心。
我问：“你好了？”
她指着我说，“我好了，你病了。”然后，她脸一仰咯咯笑起来。她胖嘟嘟的脸很好看，像雨后的蘑菇一样新鲜。
我也笑了起来，因为我也喝了葡糖糖水，在那一刻我和小胖没有了距离，一场病让我们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没过几天郭伯伯就回来了，把小胖接到宿舍里住。从那以后，我经常去小胖临时的家玩。几张拼在一起的办公桌，就成了我们临时的舞台。我腰上扎着枕巾，小胖扎着她父亲的武装带。我是阿庆嫂，小胖是胡传魁，我们开始唱智斗。开始小胖不乐意扮胡司令。
我说，“你爸爸叫郭占魁，你又长的胖，胡传魁就应该你扮。”小胖想了想，大概觉得有道理，就同意了。我们在桌子上来回地走着，咿呀呀唱着，陷入自我陶醉中。
门外，小干事哭笑不得。他站在门口朝院门张望，一会拿着抹布跑进来，一边擦着桌子上的脚印，一边催促着说，“快下来，快下来，你爸爸来了。”
我们不理会恐吓，仍旧疯狂着。刚擦干净的桌子上，马上布满了脚印，在还潮湿的桌子上那么醒目。我们在桌子上追逐着，桌子发出彭彭的声音，小胖被我抓住了腰带，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蹲在桌子上，哎吆哎吆肚子痛。
小干事急得直跺脚，“行了，玩够了吧？快点下来。”
我们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因为知道父亲们正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一筹莫展的干事出了门，过了一会，他手里拿着几张幻灯片回来，他朝我们举着幻灯片，眯着眼睛笑着。那幻灯片是我们期待很久的，几次央求也没有到手。我和小胖跳下桌子，像两只发现食物的幼鹰，飞一样向他扑去。
干事故意高举着手，在空中晃动着幻灯片，笑嘻嘻地看着我们。我和小胖踮着脚尖也够不到，我跳了几次，也无济于事。
我和小胖对视了一下，心领神会，两个人忽然跳起来，把身子吊在他胳膊上。小胖也用力吊在他胳膊上，我抓着他军装袖口往下拉，两个人就像吊在树干上，拼命往下拉着他的胳膊。忽然，他身子一松，我们三人倒在水泥地上，大笑成一团。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开了，郭伯伯站在门口，神情严肃地注视着我们。我心想坏了，咕噜爬起来，就往外逃。还没有等小干事解释完，我已经擦着郭伯伯胳膊跑了出去。
我坐在河边，任河水冲刷着脚踝，却不想敢回家。暮色从河面上升起，渐渐模糊了河滩，模糊了对面的山，让周围变的空旷起来。我心里开始害怕。转过头，看院门口的路灯亮了，到吃饭的时候了，却没有人叫我，心里有点酸。周围静的瘆人，我想起关于狼的传说，心里更怕了。
忽然，河里传来声响。我侧耳听着，哗啦哗啦，有人从河对岸过来，而且一步步正朝我靠近。我脑袋轰的一声，头皮瞬间麻了，来不及多想，猛地站起来，朝家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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