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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吕祖洞

小说:我不是鱼作者:酸碱度字数:4348更新时间 : 2020-11-05 16:16:00
第四十一章    吕祖洞

          到了夏天,又陆续搬来很多家,营房里热闹了起来。  小孩子一下多了,人多势众胆子大上了天,又开始新一轮的探险。

夏日周末,我们向山上进发。我们挽起裤脚,淌过东边的小河,河水清凉无比,顿时暑气全无。

站在河水中,我惊奇地喊道,“这水真凉快呀!”

“当然,水是从洞里出来的,冬暖夏凉。”鲁平自豪地说,他弯腰撩起水朝我泼过来,“凉快,凉快吧。”

“真的,很凉快。”李向阳也把粗胳膊浸泡在水里,朝着我们嚷嚷着。他比我大一岁,家是过完春节搬来的,由于和我同班,很快就混熟了。

李向阳直起身,指着不远的河说,“咦,这水怎么和那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问。

  “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弟弟低头看看脚下,然后抬头看着远处。

“那边叫螳螂河,水有点浑,不如这边清。”鲁平解释着说,他十分享受着向导的地位,总是以先来者自居。他继续说“其实,两条河的源头都在一个地方,河经过的地方多,所以水就脏了些。洞里流出来的水当然就干净了。”

我们仨人,懵懵懂懂地听着,难以分辨出对错。因为,在这个大院里,找不出比他更熟悉周围大山的人了。

过了河是一片杨树林,蝉刚开始叫,断断续续,还没有那么声嘶力竭。弟弟在树干上捡了两只蝉皮,捏在手里当做宝贝,说给母亲做药用。

穿过树林继续往东,河水汇入螳螂河,果然,一浊一清两股水融在一起,继续往流,扑向大山的怀抱。山脚下,一道堤坝挡住了河水。河水汨汨流淌着,在石坝前忽然安静下来,乖乖地顺着山脚,一直朝南流去。我们顺着石坝走,河水这里拐了一个弯,石坝下被河水冲刷出一个浅潭,清澈见底的水里,鱼虾自由自在地游动着。一个腰挎着鱼篓的少年站在浅水里,手握着一根长长的粗铁丝紧盯着水面,忽然铁丝像闪电一样抽在水面上,溅起一串浪花,一条小鱼泛着肚皮浮出水面,他捡起小鱼放在鱼篓里。

我看呆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捕鱼方式,心里羡慕极了,也想有这样的本事。

“快走,快走。”鲁平催促着大家。

我们上了石坝,一直走到了山崖下。石坝与山壁连接,山壁的一半泡在水里往南延伸,没有路。

我们站在石坝上,大家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要想绕过山崖,到山的南面,除非长了翅膀飞过。

“你说的洞在哪?”我怒气冲冲地问鲁平,感觉被他耍了。

我们站在山崖下的石坝上,河水泡着山脚的岩石,面前是平静如静的河水,我们已经无路可走。

“别着急,你看我的。”鲁平笑嘻嘻地跳下石坝,站在山壁的凹处,两手撑着头顶的石壁,像一个猩猩一样朝前面挪着“这样,就能过去了。”

我们也纷纷跳下石坝,学着鲁平的样子往前。原来,水线上有一凹槽像天然栈道,尽够我们通行。我身子贴在岩石上,脚踏在快被河水淹到的石窝,勉强过了最窄的地方,然后手足并用地爬上光滑的石坡。我们一个接一个爬行着,像一串秋后的蚂蚱般,被串在了一起,晾晒在滚烫的岩石上。我每瞟一眼脚下的河水,心里便战战兢兢,生怕会掉到河里淹死,我可是一个旱鸭子。

心惊胆战过了栈道,天地猛然宽了起来,我伸直身体深吸了口气。一不留神踢落了一块石头,石头蹦蹦跳跳顺着岩石滚下去,咕咚一下落在河里,好像很深的样子。望着石头减起的水花,额头上冒出一层密汗,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呜啦!呜啦!”

过了水上栈道,来到略缓的山脚上,大家欢呼着。河边的石坡光滑干净,像巨人的脚赤裸裸地站在水边,支撑的庞大的身体,和山崖上那张沧桑的脸。

“看,在那里。”鲁平指着山上,兴奋地说。

我回身仰望,发现一条石阶路挂在陡峭的山腰上,顺着石阶看去,一座庙门隐约可见。我身边又响起一阵欢呼,大家加快脚步朝庙门进发。

大约很久没有人来,这里早就荒芜了。石阶已经松动,有的散落在山坡上的荆轲中,歪七竖八地躺着草丛里。不小心踢下山坡的碎石,顺着山坡滚向山下,如一阵冰雹落到河里,声音在寂静的山里特别空。

台阶有点高,我手按着膝盖,呼哧呼哧往山上爬,气喘的像在拉了一口风箱,灼热的气体从口中冒着,似乎一个火星就能点着。我抹着汗水朝山上看,心想是什么人把庙建在这,荒山野岭的谁会来朝拜。

好不容易走靠近了庙,我站在石阶上面脸汗水地仰望,注视着这座奇怪的庙。庙门镶嵌在一个洞口,只剩下了门框,和被岁月腐蚀的青砖墙。洞口上方的石崖上,斜长出一棵绿郁葱葱的柏树,覆盖遮了一半的砖墙。

“快点,看有什么宝贝。”李向阳从我身边超过,呼哧呼哧地朝着庙跑去,生怕被别人抢了先机。

“等等我。”落在后面的弟弟叫着。

我不得不停下脚步,等着弟弟。他远远地落在最后,正卡着腰一步一步地朝山上挪着。

看来,这是个古庙,说不定里面还真有好东西。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也赶上去,让弟弟一个人在后面走。

忽然,刚进庙门的李向阳,满脸恐怖地跑出来,“快走,快走。”他逃似的与我擦身而过,朝山下跑去。

此时,前进的队伍打乱。兵败如山倒,尾巴成了先锋,一群人糊糊涂涂地逃着,没有人喊叫,恐惧已经锁住了我们的咽喉。但凡大恐惧来临时,小困难就不成为困难,人的潜能超前发挥。没有人滚落,就连栈道也比来时变的易走。过了石坝,一直到了沙滩上,逃亡的脚步才停了下来。

坐在沙滩上时,我才感觉腿肚子是酸的。一群半大的孩子瘫倒在沙滩上,虽然还不到中午,沙子也热的烫人,沾在裸露的胳膊上火辣辣的。妈呀!摊煎饼呀!一群满脸汗水的人坐在太阳下面,像离岸的鱼喘息着。我眼睛被汗煞的痛,眼前的沙滩在阳光下蒸出虚幻,金沙闪烁着光忙。

“你看见啥了?”鲁平问。

大家一起盯着李向阳的脸,想从他那惊魂未定的脸上,找到逃跑的答案。他一边擦着汗说,“我看到一个影子,飞了进上面小洞里。”

  “是人?”我问。

“没有看清。”李向阳摇着头回答,他眨巴着眼睛,还没有从惊恐中恢复。

“你的双枪是干什么用的?”鲁平这时来了本事,揶揄着李向阳。他早就看不惯李向阳外强中干的样子,对于他插在腰间的两把木枪更不屑一顾。

“太快,飞的太快了。”李向阳有点心虚,他也不能断定遇到的是什么东西。

弟弟说“是不是妖怪?”

“那有什么妖怪啊!是老鹰吧。”鲁平转过身子,看着远处的山崖发喃喃自语,“有把枪就好了。”

鲁平的话像一盆凉水浇在大家头上,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枪是我们从小到大,最熟悉的东西,每家都有。手枪是每个干部的标配,或睡觉时放在枕边,或是挂在卧室的墙上。每一孩子都有跃跃欲试的心理,但每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就连胆子大的晓忠也不例外。

过了几天,大家终于想到了好办法。李向阳贡献出过年没有放完的鞭炮,大家一起朝那山庙进军。刚过栈道,有人点燃一把滴滴金,那本该夜晚散发着星星火光的纸芯,此时散发着硝烟的味道。每走十多步,有人点燃鞭炮扔向空中,山野里便清脆的一声响,如放羊老汉的一个脆鞭,声音被黑黢黢的岩石吸收,没有半点的回音。

终于到了庙前,门前是一丈余的平地,黄土铺地落满陈年的松子。平地四周是用石头垒起来的,如刀削一般,一角已经坍塌,露出里面沾着泥土的碎石。

“嗨……”鲁平最先上去,朝着庙门喊着。

“哎……”大家一起喊了起来,一来给自己壮胆,二来驱除藏在里面的野兽。

庙前是一小块用石堰垒起来的平地,一边已经坍塌了。崖壁上斜伸出古柏苍劲墨绿,如一张大伞遮在平地的上空,让这里带着一股尘世之外的仙气。平地上放着几块平滑如凳的石头,似乎是很久以前人们品茶的地方,如今物是人非。

我不敢进庙,站在门外,小心地把头伸进去观看。出人意料里面是空的,除了被烟熏黑了的石壁,和石壁上方一个石洞,仅有的是地上散落的青砖。庙狭小破败只有一间屋大,石洞也仅容一个孩子  能钻进去,黑洞洞的不知道通向何方。大家虽然失望,却也心情放松下来,把目光都在墙上找寻着,想找出蛛丝马迹。

“快来看。”鲁平踮着脚,朝头顶的门框上指着“上面有字。”

门框上方的青砖上,写着吕祖洞几个大字。我兴趣大发,爬上凸起的石壁,去看青砖上的字。在靠近洞顶的砖墙上,有很多繁体的字,我认不全。大概,多少年前,吕祖曾在这里舍药治病,救了一方的百姓。但是清朝大学士某某建还是很清楚的,后面还有很多人名字。

一伙人垂头丧气下了山,却在山脚下有所发现。石坝后面的浅水里,有无数细小的泉眼,金沙涌动如一个微沸的大锅。清澈的水里长着水草,水草下穿游着小虾,我蹲在水边,用手戏弄着小虾,看它们慌慌张张藏水草中不敢露头。或者把手放在泉眼上,金黄的细沙轻轻泛起,触碰着手指清凉而柔和,心里便流淌着一股甜泉。偶尔水面上掠过一道影子,抬头看见野鸽子在崖前盘旋,身子一松屁股下便感觉到凉意。

弟弟咋呼,“看啊!你尿了裤子了。”

我红着脸离开泉水,在水泥台上来来回回踱步,让风快一点把裤子吹干。脚下传来空洞的声音,原来预制板下是个很大的泉子,石坝上露出一个锈迹斑斑的粗钢管,日夜不停的淌着泉水。身后的高墙上露出红色的屋顶,有轻微的轰鸣声传来,那是单位上的水泵房,有一个班的军人把守。他们和营房隔河相望,免掉了日常的训练和早操,落的悠闲自在。

我趴在石坝上,伸手去够管子里的水,却怎么也够不到。水从粗粗的水管理流出来,哗哗响着跌入河里,溅起一朵朵水花,水波在河面上散去。我伸长胳膊努力去够着,似乎能够着蓝色的天空,和飞翔的鸟儿。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苍老的声音:

“闺女,让一让。”

忽然,我听到身后一个声音。  当我爬起来看清时,不免大吃一惊,村里那个疯女人正站在我身后。我不由地后退了几步,盯着她不敢喘气。

今天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了往日的蓬头垢面,虽然瘦弱仍能看出她端正的五官。她脑后挽着簪,上身穿着月浅蓝色偏襟上衣,下身是一件黑色肥裤子,挎着一个荆条编的篮子。她看我上下打量她,对我和气地说,“闺女,别害怕,你让一让。”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好朝石坝里挪了挪,看她究竟做什么。这个女人的疯癫难道都是装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呢?

她小心地把篮子放子地上,揭开盖在上面的花毛巾铺在地上,又拿出两个馒头和两个鸡蛋,把它们郑重地摆放在毛巾上,最后拿一叠黄纸和一把香。她点燃香后跪在地上,朝着面前的山壁虔诚的膜拜着,念叨着只有自己能听清楚的话语。看神情,她在乞求着什么,眼泪顺着她脸颊流淌下来,一直滴落在脖子上,前襟硬币大的洇湿了一点点扩大。她抽泣着,声音断断续续,渐渐只能看到她嘴唇翕动,如一条奄奄一息的鱼,在临死前诉说着对大海的渴望。

我看着山脚下石壁前的这个女人,看看不远处在浅泉嬉戏的伙伴,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叫他们,因为眼前这一幕实在奇怪。

祷告完毕,她从大襟下的衣袋里掏出火柴,擦一下点燃黄纸。纸灰飘起来,落到河水里,在漩涡里转了几圈化作无有。

我愣愣地看着她,看她从篮子里掏出一个系着绳子的玻璃瓶,从石坝上垂了下去,在流淌的泉水中飘了一下,然后提上来。当我看着她从容地把瓶子对着嘴唇,一饮而尽时,我彻底惊呆了。

大概老妇人看出我的惊诧,临走时郑重地告诉我,这山是神山,水是神水,许愿是很灵的。

看着她渐渐运去的背影,我开始半信半疑地去抚摸山壁,光滑清凉的山壁并没有特别之处,它真的有这么神秘的力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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