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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魔术

小说:我不是鱼作者:酸碱度字数:4202更新时间 : 2020-10-26 17:24:00
第二十一章  魔术

每年除夕,营房里都会举行联欢,今年也不例外。尽管,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自娱自乐也很有必要。每年的节目中魔术最受欢迎,但是为了保留其神秘,最后的彩排不是在食堂里,而是在宿舍里进行。观众就是我们营房里几个半大孩子。

表演魔术的是总机班的战士,他是营房里所有孩子的偶像。我们只所以崇拜他,不是因为他长相俊朗多才多艺。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姓毛来自于湖南—一个与伟人有关的地方。就这两点,足够给我们带来无限想象,让我们五体投地的崇拜。

我们几个孩子,坐在铺着雪白床单的床沿上  ,眼睛盯对面同样坐在床沿上的年轻战士,紧张的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精彩时刻。

战士没有戴军帽,他皮肤黝黑鼻梁挺直,头发比一般人略长些,显出他有与众不同的艺术气息。他挺直腰板,微笑着拿出一个彩色小纸筒,朝我们晃了一下,以便让我们看清那个纸桶是没有底的。确切是说,它不过是个大一点的纸环罢了。纪录片上曾演过类似魔术,我曾怀疑纸筒的真假,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我不想放过。趁大家不留神,我从床上跳下来,伸手就朝那个彩色纸筒戳去。但指尖刚触到纸筒,就被人从后面拽了衣襟,硬硬被拉回原处。

“你想干嘛!”鲁平把我拽回来,狠狠地白了我一眼,不满意我的冒失行动。我知道他怕砸了这次彩排,毕竟这是我们目前仅有的娱乐,每个心里都在盼望着。

我看着大家不友好的目光,虽然有点心虚,但是嘴上仍不服气,“我就想看看,你拽我干嘛?”

奥,周围响起一片起哄声。几个孩子当中,反对的人占多数,只有弟弟一个人支持我。但是弟弟势单力薄,声音羸弱而没有力量,很难盖过其余三个人的声音。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却不想认错,梗着脖子朝大家犟,“你们真是胆小鬼,有什么好怕的,我就是想看看那个纸筒有没有底,看把你们吓的。”

效忠将我了一军,“碰坏了你赔呀!”

“就是,就是。”立忠也随声附和着,站起来把身体挡在我面前,生怕一不留神我再出手,搞砸了这次彩排。

看他个子还没有我高,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我心里有点不快,就随手拨拉他一下,“去,毛孩子,滚一边去。”

见我对立忠动手,效忠刷的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说,“谁是毛孩子?你还是毛丫头呢!”说着伸过手来,就想揪我的头发。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身子往后一仰,左手拨开他的手,右手就去抓他头上的棉帽子,大战一触即发。

“嗨,嗨,干什么呢?”战士把纸筒朝身后一扔,威胁我们说,“你们再闹,我就不演了,一窝熊孩子,就知道打架。”

他话音刚落,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仿佛一群被念了咒语的小困兽,眼巴巴地被主人收服,彼此都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我尴尬地把手收回来,气哼哼地把转到一边,再也不理效忠。

“好了,好了,你们保证都不生气,大家还是好朋友,我就让你们看魔术。”战士笑嘻嘻地看着大家,“怎么样?”

大家余气未消,谁也不想认输,但心里却盼着表演快点开始。

“男孩子大度一点。”战士看着效忠说,他见效忠没有说话又说,“来,握握手,好朋友。”

效忠在大家的注视下,爽快地伸出手,“好男不和女斗,这么讲和。”

“我也不和你讲和呢。”我蔑视地看着他。

“行了,行了。”鲁平开始和稀泥。

我没有伸手,只是勉为其难的都点了头,表示和好。效忠尴尬的把手收回去,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大家很快就被眼前的魔术吸引住了,忘了刚才彼此的不愉快,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表演者拿着一块黑布,然后把它轻轻遮盖在纸筒上,煞有其事地朝黑布吹了一口气。然后,他小心地从黑布下往外掏出东西。一只鸡蛋,一朵绢花,一块手绢……仿佛黑布下是个取之不尽的宝藏。就在我们以为节目要结束时,忽然他手朝我们晃了一个,掌心里赫然站着一只麻雀。它惊恐地看着大家,然后扑棱一下飞起来,恐惧地在屋里乱飞乱撞,一直到效忠开了门,它才逃命似的飞走了。

大家惋惜地盯着门外的天空,那只麻雀似乎带走了大家的热情,一直等到门被效忠重新关上,看着门后糊满的旧报纸,心里才默默松了一口气。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是矛盾的,既想让麻雀自由的飞翔,却不想失去它。

“变鸽子,变鸽子。”弟弟的声音让打破了沉闷,让屋里的空气重新热闹起来。

紧接着大伙也一起喊了起来,声音开始还杂乱无章,很快各种声音相互融合拧成了一股绳,节奏越越来越强。就像在真的大礼堂里,观众不肯接受演员的谢幕,热烈地请求着。起初喊声还不大,完全是试探性的。但演员欣慰的笑容,就像一瓢凉水浇在热油锅里,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屋里顿时变的热气腾腾。

演员拗不过观众,但也变不出鸽子,只好使出杀手锏。他揭开黑布,从纸筒里抽出彩带。纸桶虽然没有底,但从里面抽出来的彩带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很快就像刨花一样堆在地上,粉红彩带就像一朵朵花朵,开在光滑的水泥地上,而且越堆越高,越开越艳。看着美丽的彩带,我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用这彩带编成葫芦,一定比何良的那只还好看。蓦然,我被对面床上一串钥匙锁吸引,我看见钥匙环上有一把精巧的折叠小剪子。

彩排结束后,我们一哄而散,谁也没有注意我偷剪了彩带,就连弟弟也没有发现。一直到晚饭前,我独自一个人在家,把杂乱无序的彩带缠成一个小球时,才被忽然进门的弟弟发现。结果,我被父亲突击审讯。

父亲没有发火,而是苦口婆心讲了很多道理,就连小时候偷针大了偷银的古训也搬出来。他始终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些彩带做什么。在他眼里那些毫无用处的彩带,不应该是我恶作剧的理由。再说我平时是个品学良好的孩子,为什么冒着被责打的危险偷东西。

“你说,你拿这东西干什么?”父亲看着自己手掌心里的小彩球,疑惑不解地问,“你留着运动头,又不能用它扎辫子,为什么拿它?”

“嗯……”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可以说的理由。我知道,不能说去哨位的事,因为干扰执勤哨位是违反规定的事,要比这事大的多,是肯定要挨揍的。尽管我还是个小孩子,两害相遇取其轻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我想莫混过关,但磨蹭了半天,看着父亲的脸色逐渐改变,知道没有正当理由是脱不过去的。只好马马虎虎承认由于自己太喜欢彩带,一时糊涂就剪了一截,留着自己玩。

“这孩子,你喜欢就能拿呀!过去我是怎么教育你的?”母亲用手指狠狠地戳着我的前额,咬呀切齿地说,“你怎么越大越不省心呢?气死我了,真是不打记不住。”说着她目光环顾四周,想找一件趁手的东西,以便对我进行皮肉的革命教育。

我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等待母亲触及灵魂的教育。

母亲在屋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短尺,气势汹汹地围着我转了一圈,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嘴里却对着父亲在推脱责任,“都是你惯的,都是你惯的。”

“算了,孩子光靠打是不行的。”父亲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母亲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短尺,“你说怎么办吧?”

“写检查。”父亲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他撇了一眼我,然后肯定地说,“只有这样他才能记住,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父亲用夹着烟的手指着我又说,“听着,吃饭前要写好。”说完便开始专心致志地抽烟,似乎陷入了沉思。父亲在家的时间里,除了看书外,就是思索,仿佛他有无穷尽的事情需要思索。

我在卧室里,撕了几张纸检查才勉强写好,然后走到外间屋,怯生生地交到父亲手里,心里七上八下地忐忑着。父亲把烟夹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中间,皱着眉头看完说,“嗯,句子还算通顺。”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一劫总算是过去了,肚子里开始咕咕叫,我闻到饭菜的香味。我起身想去吃饭  ,却被父亲叫住了。

父亲把检查仔细地叠好交给我,“去,你要自己交给毛叔叔,回来才能吃饭。”

父亲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在我头上响了一个炸雷,瞬间让我外焦内嫩面目全非。霎时,我觉得自己发根直立,头大如斗,脑袋嗡嗡响。我脸皮这么薄的人,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再说,我那潦草的字迹,还不更让人笑话吗?

我磨叽着,想让父亲该变主意,“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不行。”父亲表情严肃地拒绝我。

看着父亲少有的严肃,我知道这一次真栽了,无论如何是脱不过去。但还是哼哼唧唧不想出门。忽然,我灵机一动,“听说晚上狼就出来了。”

听了我的话父亲一愣,但还是没有改变决定,只是吩咐姐姐,“你陪着妹妹一起去吧!”

其实,山里有狼是大家都知道的。冬天狼没有食物,难免到营房里来觅食,夹在山谷中的营房没有围墙,使它毫不费力穿过东面的河滩,直奔我们家门口。自从我们来了以后,为了安全起见夜间很少出门。今天,父亲为了教育我,不得不把我们置于险地。

姐姐摄于父亲的威严,不敢表示反抗,但始终对我没有好脸色。她一声不吭地带着我出了家门。

刚出家门,我们就被呼啸的寒风吓的毛骨悚然。凄厉的风从山谷中穿过,似乎在阻止我们的行动。我犹豫了一下,拽了拽姐姐的衣襟,我知道她明白我的意思,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若是在外面待一会再回家,谁会知道我的检查有没有送到?毛叔叔肯定不会对父亲说。姐姐没有吭声,而是毅然拉起我的手,一起朝黑暗中走去。

夜幕下,两边的山已经失去了轮廓,黑漆漆的一片。寒风中,饥肠辘辘的我觉得身体薄的如一片树叶,随时都会被风刮走,吹到黑夜的最深处,被正在游荡的狼吃掉。风吹在脸上如无数锋利的小刀,很快就疼到麻木,脸上像是结了一层硬痂,每一个表情都变的生硬。我们要穿过此时已经没有人住的车库,这个宽阔的空间是营房里最安静的地方,也是最让人害怕的地方。不用说停在河岸上的拖斗车,还有那些整齐排列的汽车里,那些黑暗最浓厚的车影里,藏着让人无法防备的危险。

果然,从卡车后窜出一个东西。我和姐姐停止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我心想听说狼不喜欢死人,我们就这样站着和死人无异,也许他对我们没有兴趣吧。奇怪,它并没有靠近我们,而是距离我们有几米的地方站住,黑暗中一对闪着荧光的眼睛盯着我们。我屏住呼吸,觉得腿变的像面条一样软,甚至难以支撑我的身体。姐姐的手像铁一样箍在我的手腕上,越来越紧,攥的我好痛。虽然,我的身体不动,脑子却在高速运转着。我想起来,几年前那个被狼袭击的哨兵,据说狼喜欢先把爪子搭在人的肩上,然后再用嘴去咬人的喉咙。我顿时觉得脖子上一阵发凉,不由地想若是它扑上来,我一定不能让它咬我的喉咙,我先抓瞎它的眼睛,让它什么也看不见。想这里腿也不软了,暗暗调整气息严阵以待。

它在盯着我们看了半天后,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兴趣,掉头走掉了,影子很快被夜色融化了。我和姐姐在庆幸狼口脱险,这才感觉已经出了一身凉汗,身子僵硬的像一块石头。

当我们推开那扇糊着报纸的门,温暖的灯光一下子出来,逼退黑夜时。我忘记了羞耻,感觉一下子跌入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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