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离城
一个冬，又一个夏。
“黄志武，上来领成绩单”，班主任正在给分发期末考试的成绩单，等黄志武听到声音走上讲台，唐老师才深深的看了一眼黄志文，没有掩饰自己的赞赏，拍了拍手让同学们安静一点，这才说道：“这次黄志武考了年级第一，大家鼓掌”。黄志武确实是个不错的学生，平时上课专心，老师布置的作业也都按时完成，现在考了全校乃至全县第一，她这班主任脸上也有光。
“要不是我爸放过他，他现在都坐牢去了，得意个什么劲儿，劳改犯”，说话的是杨杰，去年被黄志武揍得住院，所以自从回了学校就一直跟黄志武不对付。现在听到黄志武考了年纪第一，自然故意捣乱，他声音不大，但也不小，有不少人听到劳改犯这个字眼，教室里恰好响起了老师要求的掌声，然后就有人哄笑不停。黄志武的脸色瞬间变了，只是飞快的拿起成绩单就跑回了座位。
“安静”！唐老师重重的把黑板擦放在讲桌上，也许是老唐平时太过严厉，哪怕快期末了却也余威尚在，所以本来喧闹的学生，听到她严肃的声音，立刻噤若寒蝉。看到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唐老师才瞪了一眼杨杰，重新开始点名公布成绩。
唐老师出教室的时候，顺便叫了黄志武去一趟办公室。听到老师走后又一阵一阵的窃窃私语，还看到或多或少的怪异眼神，或许是这一个学期多习惯了，黄志武所以并没有理会，径直走出了教室门。
唐老师正在忙着写着什么，大概是统计学生期末成绩之类的，看到黄志武进来，就让他自己找个位置坐会儿。黄志武倒也没有不耐烦，只是静静的等着唐老师忙完。等到唐老师终于放下笔，才把杯子递给黄志武：“帮老师接杯水，你自己也接一杯，下面有纸杯”，说完还眼神示意了一下饮水机的位置。
看着躬下身子接水的背影，唐老师突然想起了黄志武刚进学校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个子还很矮，大概只到现在嘴巴吧，那时候自己跟他说一句话他都会脸红，后来在学校待了一学期，才逐渐开朗了起来。可惜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从此他变得比刚进学校时候还要自闭，尽管他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但是他还这么年轻，这么下去，哎！唐老师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敢多想了。
“志武啊”，看着眼前把装满水的杯子恭敬放在自己桌上的男孩，唐老师第一次对学生这样轻声的说道：“其实去年的事情，老师一直不觉得是你做错了”。
黄志武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不由自主的抽了抽，是啊，老师都不觉得我做错了，同学们怎么看还重要吗？
没有听到黄志武说什么，唐老师才继续说道：“只是这么下去，下学期你就上高三了，学习任务会变得很重，一年以后就是高考了，老师担心...”，只是话没说出口，回答自己的只有黄志武肯定的眼神。
“算了，你回教室吧，待会儿会通知放假”，唐老师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等到黄志武出了办公室，思索良久，她才拨通了一个电话。
“哥，真的要转学吗”？两兄弟正坐在回三河的大巴车，黄志武看着倚靠在椅背上打盹的哥哥，从来在自己面前都生龙活虎的哥哥，今天显得有些憔悴。
“嗯，下学期，我带你去省城念书”，说完这句话，黄志文又闭上了了眼睛，就像没有再睁开眼的力气。
“两年前带着什么出门，现在就带着什么回家，不多一点，也不少一点，真好”，重重的吸了一口车窗里吹进来的新鲜空气，有凉爽的风，还带着一种不知道什么花的香味，黄志文忽然感觉体内有了一些力气，坐直了身子。
“如果有一天你考上了清北大学，我引以为傲，如果你没有考上，我也因为教过你这样的学生而自豪”，心里面想着唐老师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黄志武心里突然有了一丝甜意，轻轻的晃了晃脑袋，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座椅上。
“爸爸、妈妈、姐姐，二娃有些累了，不过我不会偷懒的，三儿还没考上大学，还没有光宗耀祖，我也没有混出什么名堂来。今天以后，我和三儿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看你们了，你们不要挂念，你们一定要保佑三儿，一定要”。
回过头，看见黄志武正在一张一张的往坟前添着火纸，火光照耀下，年轻的脸庞上写满坚定，黄志文突然感觉到，昨天失去的精神头儿又回来了。他轻轻的拍掉黄志武身上的火灰，和弟弟一起，虔诚的磕了九个头。
还是像往常一样回家看了看父母留下的唯一家当，就要离开这座小山村了。走过二叔家门口，黄志文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拉了拉回头张望的弟弟，“走”！语气不容拒绝。
镇上收鳝鱼的店铺门开着，黄志文径直走了进去，就看到了那个曾经给过自己一个电话号码的大叔，那个很早就知道叫李勇军的大叔。
“谢谢你，李叔叔”，黄志文由衷的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很老其实才到中年的男人。李勇军仔细看了几眼，才认出黄志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黄志文好像看到李勇军听到自己叫他叔叔，略微有些脸红，不过转瞬即逝。
“是你小子啊，你见到他了”？问完这句话，李勇军就目不转睛的看着黄志文，眼中有期盼，还有一丝解脱的神色。
“是啊，不过打电话之前就认识了。不过真的谢谢你李叔叔，你给我的电话帮了我一个大忙”，话说完，还拉着黄志武过去一起给李勇军鞠了一躬，这才站起身告辞。
李勇军看着两个孩子并肩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若有所失。
听到有人敲门，卢美丽正在敷脸，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连衣裙子，看到是黄志文两兄弟，就招呼了一声坐，就继续摆弄她的脸去了，水都没给倒一杯。不过黄志文也不介意，很早就知道“卢大姐”最在乎的就是她那张脸，耐心的等着卢美丽忙完，这才开口道：“卢大姐，我和志武，明天就要去省城了，今天是来退房子，顺便和你道别的，谢谢你这两年来的照顾”。
一听黄志文说要走了，卢美丽有些不解，疑惑道：“志武不是高二才念完吗，不念了？志武这孩子成绩这么好，不念书了多可惜，是不是有难事了？说给卢大姐听听，万一我有办法呢”，对两兄弟的关心溢于言表。
“不是的，你也知道志武去年出事，我怕他在学校受影响，准备去省城给他找个学校”，黄志文解释着。
卢美丽这才放心下来，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毕竟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两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俗话说养狗养久了还有感情呢，况且两兄弟确实都是好孩子，人也勤快，她一人独居多年，自从有了这两兄弟住进来，很多女人做不了的体力活都是兄弟俩代劳，她是打心眼里喜欢他们。现在一听说他们要走了，自然有些难过。不过卢美丽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叫两兄弟留下吃个晚饭。
“不了，卢大姐，晚上我们还得去我干爸家一趟，就不麻烦你了”，黄志文笑着婉拒。
“那你们去吧，以后在省城碰到啥难事给卢大姐打电话，大姐永远是你们大姐”，卢美丽目送着两兄弟离开。
今日一别，就很难再见了，黄志文默然，黄志武红眼，兄弟两人一样的重情。
“干爸干妈，我和志武就先回去收拾东西了，我们过年再回来看你们，别送了，回吧”。不过跟干爸干妈道别，黄志武心情很好。反正过年过节就会回来看他们，也不怕见不着。最重要的是，以前一直不知道李甜就在省城，还以为就是在本市念书呢，所以出了李光明家门，黄志武乐得合不拢嘴，被哥哥敲了几下头都不觉得疼了。
黄志文没有跟陈楚平告别，因为他还不想让陈盼知道他要去省城了。
等回到那个马上不属于自己的小家的时候，卢美丽果然跟往常一样很早就睡了，窗户里已经漆黑一片。只是转过墙角的时候，鞠梓荷就站在了黄志文的面前，黄志武识趣的打开门进去了，往里屋绕了一圈，然后趴在窗户上窥视。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省城”，鞠梓荷说了一句黄志文始料未及的话。
“为什么”？只是这句话问出口，黄志文就知道自己问得很傻，只是自嘲似的笑笑。
“为什么你不清楚吗”？鞠梓荷咄咄逼人。
“我会耽误你的，你知道我...”，黄志文顿时语塞。
“因为她吗？不过只要你们还没结婚，我就会一直跟着你，至少有机会不是吗”？鞠梓荷逼视着黄志文。
黄志文突然不知道能说什么了，“额，那个，我...我要去收拾东西了，你...你先回吧”，说完就逃也似的钻了进门，眼角余光发现了趴在窗户上的偷窥犯，就是一阵穷追猛打。
鞠梓荷离开了，脚步轻快了不少，至少比来时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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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志武，上来领成绩单”，班主任正在给分发期末考试的成绩单，等黄志武听到声音走上讲台，唐老师才深深的看了一眼黄志文，没有掩饰自己的赞赏，拍了拍手让同学们安静一点，这才说道：“这次黄志武考了年级第一，大家鼓掌”。黄志武确实是个不错的学生，平时上课专心，老师布置的作业也都按时完成，现在考了全校乃至全县第一，她这班主任脸上也有光。
“要不是我爸放过他，他现在都坐牢去了，得意个什么劲儿，劳改犯”，说话的是杨杰，去年被黄志武揍得住院，所以自从回了学校就一直跟黄志武不对付。现在听到黄志武考了年纪第一，自然故意捣乱，他声音不大，但也不小，有不少人听到劳改犯这个字眼，教室里恰好响起了老师要求的掌声，然后就有人哄笑不停。黄志武的脸色瞬间变了，只是飞快的拿起成绩单就跑回了座位。
“安静”！唐老师重重的把黑板擦放在讲桌上，也许是老唐平时太过严厉，哪怕快期末了却也余威尚在，所以本来喧闹的学生，听到她严肃的声音，立刻噤若寒蝉。看到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唐老师才瞪了一眼杨杰，重新开始点名公布成绩。
唐老师出教室的时候，顺便叫了黄志武去一趟办公室。听到老师走后又一阵一阵的窃窃私语，还看到或多或少的怪异眼神，或许是这一个学期多习惯了，黄志武所以并没有理会，径直走出了教室门。
唐老师正在忙着写着什么，大概是统计学生期末成绩之类的，看到黄志武进来，就让他自己找个位置坐会儿。黄志武倒也没有不耐烦，只是静静的等着唐老师忙完。等到唐老师终于放下笔，才把杯子递给黄志武：“帮老师接杯水，你自己也接一杯，下面有纸杯”，说完还眼神示意了一下饮水机的位置。
看着躬下身子接水的背影，唐老师突然想起了黄志武刚进学校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个子还很矮，大概只到现在嘴巴吧，那时候自己跟他说一句话他都会脸红，后来在学校待了一学期，才逐渐开朗了起来。可惜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从此他变得比刚进学校时候还要自闭，尽管他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但是他还这么年轻，这么下去，哎！唐老师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敢多想了。
“志武啊”，看着眼前把装满水的杯子恭敬放在自己桌上的男孩，唐老师第一次对学生这样轻声的说道：“其实去年的事情，老师一直不觉得是你做错了”。
黄志武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不由自主的抽了抽，是啊，老师都不觉得我做错了，同学们怎么看还重要吗？
没有听到黄志武说什么，唐老师才继续说道：“只是这么下去，下学期你就上高三了，学习任务会变得很重，一年以后就是高考了，老师担心...”，只是话没说出口，回答自己的只有黄志武肯定的眼神。
“算了，你回教室吧，待会儿会通知放假”，唐老师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等到黄志武出了办公室，思索良久，她才拨通了一个电话。
“哥，真的要转学吗”？两兄弟正坐在回三河的大巴车，黄志武看着倚靠在椅背上打盹的哥哥，从来在自己面前都生龙活虎的哥哥，今天显得有些憔悴。
“嗯，下学期，我带你去省城念书”，说完这句话，黄志文又闭上了了眼睛，就像没有再睁开眼的力气。
“两年前带着什么出门，现在就带着什么回家，不多一点，也不少一点，真好”，重重的吸了一口车窗里吹进来的新鲜空气，有凉爽的风，还带着一种不知道什么花的香味，黄志文忽然感觉体内有了一些力气，坐直了身子。
“如果有一天你考上了清北大学，我引以为傲，如果你没有考上，我也因为教过你这样的学生而自豪”，心里面想着唐老师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黄志武心里突然有了一丝甜意，轻轻的晃了晃脑袋，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座椅上。
“爸爸、妈妈、姐姐，二娃有些累了，不过我不会偷懒的，三儿还没考上大学，还没有光宗耀祖，我也没有混出什么名堂来。今天以后，我和三儿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看你们了，你们不要挂念，你们一定要保佑三儿，一定要”。
回过头，看见黄志武正在一张一张的往坟前添着火纸，火光照耀下，年轻的脸庞上写满坚定，黄志文突然感觉到，昨天失去的精神头儿又回来了。他轻轻的拍掉黄志武身上的火灰，和弟弟一起，虔诚的磕了九个头。
还是像往常一样回家看了看父母留下的唯一家当，就要离开这座小山村了。走过二叔家门口，黄志文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拉了拉回头张望的弟弟，“走”！语气不容拒绝。
镇上收鳝鱼的店铺门开着，黄志文径直走了进去，就看到了那个曾经给过自己一个电话号码的大叔，那个很早就知道叫李勇军的大叔。
“谢谢你，李叔叔”，黄志文由衷的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很老其实才到中年的男人。李勇军仔细看了几眼，才认出黄志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黄志文好像看到李勇军听到自己叫他叔叔，略微有些脸红，不过转瞬即逝。
“是你小子啊，你见到他了”？问完这句话，李勇军就目不转睛的看着黄志文，眼中有期盼，还有一丝解脱的神色。
“是啊，不过打电话之前就认识了。不过真的谢谢你李叔叔，你给我的电话帮了我一个大忙”，话说完，还拉着黄志武过去一起给李勇军鞠了一躬，这才站起身告辞。
李勇军看着两个孩子并肩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若有所失。
听到有人敲门，卢美丽正在敷脸，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连衣裙子，看到是黄志文两兄弟，就招呼了一声坐，就继续摆弄她的脸去了，水都没给倒一杯。不过黄志文也不介意，很早就知道“卢大姐”最在乎的就是她那张脸，耐心的等着卢美丽忙完，这才开口道：“卢大姐，我和志武，明天就要去省城了，今天是来退房子，顺便和你道别的，谢谢你这两年来的照顾”。
一听黄志文说要走了，卢美丽有些不解，疑惑道：“志武不是高二才念完吗，不念了？志武这孩子成绩这么好，不念书了多可惜，是不是有难事了？说给卢大姐听听，万一我有办法呢”，对两兄弟的关心溢于言表。
“不是的，你也知道志武去年出事，我怕他在学校受影响，准备去省城给他找个学校”，黄志文解释着。
卢美丽这才放心下来，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毕竟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两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俗话说养狗养久了还有感情呢，况且两兄弟确实都是好孩子，人也勤快，她一人独居多年，自从有了这两兄弟住进来，很多女人做不了的体力活都是兄弟俩代劳，她是打心眼里喜欢他们。现在一听说他们要走了，自然有些难过。不过卢美丽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叫两兄弟留下吃个晚饭。
“不了，卢大姐，晚上我们还得去我干爸家一趟，就不麻烦你了”，黄志文笑着婉拒。
“那你们去吧，以后在省城碰到啥难事给卢大姐打电话，大姐永远是你们大姐”，卢美丽目送着两兄弟离开。
今日一别，就很难再见了，黄志文默然，黄志武红眼，兄弟两人一样的重情。
“干爸干妈，我和志武就先回去收拾东西了，我们过年再回来看你们，别送了，回吧”。不过跟干爸干妈道别，黄志武心情很好。反正过年过节就会回来看他们，也不怕见不着。最重要的是，以前一直不知道李甜就在省城，还以为就是在本市念书呢，所以出了李光明家门，黄志武乐得合不拢嘴，被哥哥敲了几下头都不觉得疼了。
黄志文没有跟陈楚平告别，因为他还不想让陈盼知道他要去省城了。
等回到那个马上不属于自己的小家的时候，卢美丽果然跟往常一样很早就睡了，窗户里已经漆黑一片。只是转过墙角的时候，鞠梓荷就站在了黄志文的面前，黄志武识趣的打开门进去了，往里屋绕了一圈，然后趴在窗户上窥视。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省城”，鞠梓荷说了一句黄志文始料未及的话。
“为什么”？只是这句话问出口，黄志文就知道自己问得很傻，只是自嘲似的笑笑。
“为什么你不清楚吗”？鞠梓荷咄咄逼人。
“我会耽误你的，你知道我...”，黄志文顿时语塞。
“因为她吗？不过只要你们还没结婚，我就会一直跟着你，至少有机会不是吗”？鞠梓荷逼视着黄志文。
黄志文突然不知道能说什么了，“额，那个，我...我要去收拾东西了，你...你先回吧”，说完就逃也似的钻了进门，眼角余光发现了趴在窗户上的偷窥犯，就是一阵穷追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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