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南来北往（12）
乔又澄醒来的时候头很疼, 随时会炸裂的疼痛。
她摁住疯狂跳动的太阳穴，朝四周看去。
纯白床具，米色地毯, 宽阔落地窗，是熟悉的酒店, 更熟悉的还有床头柜压着的纸条, 以及纸条上的字迹。
她拿起字条，知道了是教授找霍迟有事, 她刚好放下纸条, 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是霍迟。
乔又澄接通电话，笑着问, “留了字条怎么还打电话？”
电话那头霍迟声音里也带着笑，“怕你没看到。”
“怎么可能——”乔又澄反驳，说完又问，“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
“教授说大概十一点半，等我过来找你。”
“行。”
“对了, 我这边有一个实验, 需要你的手腕和中指尺寸。”
乔又澄顺口说了个大概, 又笑着讲，“你不会要给买戒指吧？”
“……”那边停顿一下才说，“是网站测算要数据。”
乔又澄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啧了一声, “一个接受科学教育的大学生居然信这个？”
霍迟：“好的就信。”
乔又澄无言以对，“行吧, 那我先去收拾了，你到了打我电话。”
霍迟：好。”
乔又澄挂掉电话，看了一眼时间, 上午九点半，时间还很空余，等会儿肯定是要去吃一顿饭的，她打算找找附近的餐厅，还没打开大众点评，电话又一次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陌生又不安的号码。
乔又澄犹豫了一下才选择接通。
“你好。”
“你好，是乔同学吗？”对面说。
“嗯。”
“我是霍迟的母亲，现在方便吗？可以过来见一面吗？”
“……”
“地址我发短信给你了。”
电话又一次被挂断。
一个早上两通电话，心情截然不同。
乔又澄心里已经没有半分惬意愉悦，她在床/上坐了很久才打开短信箱，没有信息，她又去垃圾箱找，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一般都在这里，果然，霍
萍发来的地址留在这里，但除了这一条信息，还一条许多天以前霍西廷发来的。
她好像知道霍萍为什么会见她了。
——霍西廷是霍迟的舅舅，是霍萍的弟弟。他知道顾右丞的事，肯定会告诉霍萍，谁家长辈乐意让自家小孩被折腾践踏。
这一天终于来了。
没想到是这样来的。
乔又澄有预料过会出现这个场景，但场景出现的时间在她意料之外。
她没有想好怎么答复，也难以做出抉择，可她知道，这是一场一定要赴的约。
霍萍发来的地址是一间私人茶楼，乔又澄坐车过去大约花了二十来分钟。茶楼古色古香，门槛雕花透露出古朴典雅的历史年代感，门口迎宾小姐穿着青色的窄袖齐腰汉服，做工也十分精致。
乔又澄知道，这套衣服腰带有四根，里面的裙子需要缠得很紧才不会显得臃肿，穿着衣服在门口迎接宾时需要站得很直，不然衣服就会皱在一块儿。
她以前在这里做过兼职，工资同样可观。
就是兼职不常有，她也不常来。
至于来这里喝茶，一壶茶最少三千块。
她不配。
现在站在这里应该算是沾了霍迟的光吧。
乔又澄心想。
眼见迎宾小姐满眼疑惑之类的情绪，似乎要问她是不是来兼职时，她先开口。
“你好，预约304房，姓霍。”
“好的，您请跟我来。”
迎宾小姐的表情转变很快，笑着带领乔又澄坐上电梯，抵达三楼最尽头的包厢，包厢门口，紫檀木的门匾雕写适可而止四个大字，与对面的风生水起形成鲜明对比。
乔又澄打开门。
霍萍还没有来，她随意找个地方坐下，半个小时后，包厢的门才再次被打开，姗姗来迟的长辈穿着一套深色正装，笑容不多不少，对着她说，“抱歉，公司到这边的路有些堵。”
乔又澄从周俏口里听说过这位母亲，雷厉风行，果断□□。她以为霍萍是一个蛮横的人，但一眼看上去，这是一个
极其优雅的女人。
堵车在北市是常态，多数北市人都会提前出门，或利用堵车app查看路况，长辈不该不会，长辈的秘书也不该不会。
她大概就是想迟到。
电视剧就是这样演的，是什么下马威来着，豪门贵妇都会干的事。
乔又澄心里想着，脸上却露个笑，“没关系，我也才到。”
“是吗？那你也迟到了，这不守时的毛病记得改改，”霍萍扬眉，笑容不达眼底，确定乔又澄并没有不愉，这才继续说，“你怎么坐这儿——”
乔又澄心底有些不耐，“这儿怎么了？”
霍萍笑着，轻飘飘说：“也没什么，这是侍茶小/姐坐的地方。”
乔又澄：……
霍萍：“没事，咱们不讲究这些，你想坐就坐吧，反正——”
她勾着唇角，笑容隐藏不屑，意有所指道，“也差不了多少，随意些就好。”
这才是真正的下马威吧？
她以前也感受过，为了钱她忍受过，这一次不是为了钱，但比钱要重要一些。乔又澄像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点头，“好的。”
霍萍惊奇于乔又澄什么也没说，在她得到的资料里，乔又澄并不是这样的人，至少不是这样忍气吞声的人，能忍下这些话，她应该很喜欢霍迟了。
霍萍心底松了一口气，胜券在握时，继续试探乔又澄，她从香奈儿的小提包里拿出一张卡，夹在手指尖。
乔又澄感觉到偶像剧即将上演。
“这是五百万，听说你这些年经济很困难，应该需要这笔钱吧？”霍萍将卡放在桌子上，食指摁住，推到乔又澄面前， “别再和霍迟见面，五百万全部是你的。”
乔又澄：……
她没忍住笑了一声，“您以前是演员吗？”
霍萍挑眉，不禁笑道，“怎么说？”
“偶像剧总是这么演的，”乔又澄半真半假地说，“或许我应该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霍萍：“也不是不可以。”
她确定乔又澄并非为了钱才与她交谈，礼貌至极地收回那张卡，说道，“果
然，乔小姐和我想的一样，并不是金钱至上的人。我信你们是真心相爱——”
她停了停，“也相信乔小姐并非只眷恋我儿子那张脸。”
果然，她知道顾右丞了。
乔又澄宁愿和她谈钱，但也知道她不可能只谈钱。
她就是不想听到一些话，不知道怎么做抉择。
霍萍却不会如她的意。
在商场打拼多年，霍萍一眼就看出这个女孩的心并不如表面坚固，和她弟弟说的一样，这是一个很脆弱的女孩。
其实她最开始很厌恶乔又澄，以为乔又澄和霍迟生父一样，为了这件事，她和霍迟吵过很多次，不明白儿子究竟有什么坚持的，但昨晚她看过乔又澄的履历，最开始的误解与厌恶逐渐消失了。同样作为女性，她会钦佩这个女孩，钦佩她在那样昏暗的时光依旧能活出自己的色彩。
可乔又澄不能打扰霍迟的人生。
霍迟是她一生心血，他应该没有任何污点，站在金字塔顶端。霍萍也一直坚信他会站上去，可有了乔又澄的存在，她不确定了。
爱情并不是好事，大部分过量的情感都不是好事，她自己就是最佳证明。
再者说，乔又澄也并不适合霍迟。
霍迟把控不住这个她，她也没办法给霍迟任何东西，这段爱情太不匹配，最后结局就会和她当年一样。
霍迟不能被爱情迷了眼。
霍萍在心底说服自己，面向乔又澄时，语气更加坚定，“乔小姐，我知道你不是只眷恋他那张脸。”
乔又澄反驳的话便憋在心底。
霍萍眸色清明，继续说，“但是你能真的分清他们两个人吗？你能确定自己对小迟的感情没有一丝一毫来源于那个人吗？”
乔又澄回答得很犹豫，“我……可以。”
“哦，是吗？”霍萍没有再追问这个话题，反而问，“乔小姐，你今年是二十二还是二十三？”
乔又澄：“二十三。”
霍萍：“小迟才刚成年，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他是个品学兼优
的好孩子，这一点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否则你不会喜欢他。”
乔又澄：“嗯。”
霍迟很好，她知道。
霍萍：“你们相差五岁，他以后会比如今更加优秀，可他风华正茂的时候，乔小姐快老了吧。我不确定乔小姐是什么方面吸引了小迟，所以我不确定小迟现如今稚嫩的喜欢会是长久不变的。”
“乔小姐有没有想过，他现在只是年纪小还没有进入社会，没有经历过太多人，所以才会短暂地喜欢你。”
乔又澄险些点头。
这个问题在昨天以前，一直埋在她的心底。
但她莫名其妙想起醉酒的片段。
断片的时候她好像问过这个问题，霍迟也回答了这个问题，当时他说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所以她能有勇气去反驳霍萍。
“不会的。”
乔又澄坚定地说，
“霍迟不是这样的人，阿姨应该相信自己的儿子。”
霍萍没想到她一瞬间就能摆脱萎靡的状态，眼里有些震惊，之后又想到应该是霍迟给过她答复。乔又澄这个状态和前不久霍迟的状态一样。霍萍觉得这应该是爱情中的互相信任。
现在很少有这样的感情了。
她心底感慨一声，继续说，“好，那我们暂且相信喜欢是永久的。那乔小姐——我不妨直说，你觉得自己真会不会打扰霍迟。”
乔又澄眉头轻皱，看向霍萍。
霍萍像一个母亲，缓缓说，“我知道你的经历，你确定自己心理没有疾病吗？”
乔又澄：“……我没有。”
霍萍：“我是过来人，比起海誓山盟和短暂的幸福，我更知道爱情不可能永远是一个人撑着另一个人，所以……乔小姐，你这样的人可以为霍迟做什么？”
乔又澄眸色与呼吸一起混乱。
霍萍说得太过于一针见血，她从来都很疑惑她能为霍迟做什么，她也不明白霍迟喜欢她什么，有顾右丞的存在，她也不敢去喜欢霍迟，因为她的喜欢会害死人。所以霍萍有什么错，她只是想要保护她儿子。
乔又澄不禁想，周俏说得不对，霍迟的母亲是暴君，她可太会谈话的艺术了，软硬兼施，她毫无招架之力。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也觉得霍萍说的是对的。
霍萍目光紧紧黏在她身上，声音却过分平静，“你能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的喜欢吗？假使你清楚，你不喜欢他，你只是依赖他的喜欢，那阿姨麻烦你放过他。”
乔又澄下意识反驳，“不是。”
霍萍：“那好，假定你喜欢他，那你应该知道你身边死过人，那个人也是在当少年的时候因爱你而死，你喜欢他，可你害死了他。”
乔又澄想反驳，可事实好像就是如此。她知道任由霍萍说下去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可她无力反驳。
霍萍就继续说，“霍迟原本顺风顺水，因为你，他经历了多少本与他无关的事。霍迟会不会有一天也和他一样，因为爱你惨淡收场？”
乔又澄淡淡地嗯了一声。
霍萍也渐渐平复心绪，不再步步紧逼，她目光落在乔又澄身上，很久以后，叹息一声，再说，“乔小姐，我是过来人，我知道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爱情应该互有帮助。如果让两个人在这段感情里是下沉的状态，那这段感情最终也一定会无疾而终。”
说完，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乔又澄，“你说对吗？”
乔又澄没有看她的眼，还是漫不经心的模样，点了个头。
霍萍明白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站起来，优雅从容道，“抱歉乔小姐，你是个好女孩，但你不适合小迟，为了小迟，我不得不和你说这些，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
乔又澄说好，最后还冲她笑了笑，但笑容和故事最开始时一样，没有任何情绪。
霍萍目露不忍，走到门口时停在乔又澄最开始坐的地方，又说，“其实这个地方现如今也不是什么侍女坐的地方，都是以前旧社会的规矩。现在新社会，人哪有什么三六九等，只要自己足够有资本，出生、缺陷、过往的经历都只会成为你向上的另一种阶梯。”
她十分真诚地，微笑着说，“乔小姐，我相信你以后会很优秀的。”
她不愿意让乔又澄与霍迟在一起，因为他们不合适，因为作为母亲，她不愿意让儿子单方面付出，不愿意让儿子靠近危险，但作为女性或长辈，她承认这个女孩的优秀，也相信这个女孩会另有一番天地。
乔又澄笑着说，“谢谢您了。”
可她不需要优秀。
霍萍离开很久以后，乔又澄才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经过最偏僻的一把椅子。
其实除了所在位置，它和其他椅子并没有什么区别，沏茶与喝茶在现在社会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知道霍萍的态度，也明白所有话的意思，她只是不期待。
原本她的未来就没什么值得期待。
即便功成名就，她也依旧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得不到，不敢要，更不能要。
前段时间是她太自私，现在也确实能让一切回归原点。
乔又澄离开茶馆时看了一眼手表。
正好十二点。
她打电话给霍迟。
电话那头的霍迟气息不是很稳，似乎在奔跑，一边同她说有事耽误了，马上就会过来。
其实他早一点过来就好。
早一点，或者今天上午他没有离开，也许他就不会见到霍萍，也许他们就能在一起久一点。
真可惜。
乔又澄不禁勾了勾唇角。
“正好。”
“你别来了，直接去南山下吧，我们在那里见。”
南山下是北市的墓地。
当初她怕与顾右丞见面太难，花费所有钱购买的。
电话那头沉默很久才说。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做出选择的那一方不是被虐的，被放弃的那一方才是，就是以为你好这种理由被放弃也很惨，做选择的人至少有做选择的权利，被选择的人就只能被放弃。
反正我觉得的虐女是没有女方选择权利，整个精神层面都依托于另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把控所有情绪，也就是那种知道喜欢的人不喜欢
自己啊或者明明知道不喜欢自己还是要喜欢啊之类的，这样子比较被虐。其他身世上面、自我纠缠做出来的选择都不是被虐。
碎碎念一堆就是想说我女鹅没有被虐！感谢在2021-08-01 21:50:56~2021-08-02 23:5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衾栀 2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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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摁住疯狂跳动的太阳穴，朝四周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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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字条，知道了是教授找霍迟有事, 她刚好放下纸条, 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是霍迟。
乔又澄接通电话，笑着问, “留了字条怎么还打电话？”
电话那头霍迟声音里也带着笑，“怕你没看到。”
“怎么可能——”乔又澄反驳，说完又问，“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
“教授说大概十一点半，等我过来找你。”
“行。”
“对了, 我这边有一个实验, 需要你的手腕和中指尺寸。”
乔又澄顺口说了个大概, 又笑着讲，“你不会要给买戒指吧？”
“……”那边停顿一下才说，“是网站测算要数据。”
乔又澄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啧了一声, “一个接受科学教育的大学生居然信这个？”
霍迟：“好的就信。”
乔又澄无言以对，“行吧, 那我先去收拾了，你到了打我电话。”
霍迟：好。”
乔又澄挂掉电话，看了一眼时间, 上午九点半，时间还很空余，等会儿肯定是要去吃一顿饭的，她打算找找附近的餐厅，还没打开大众点评，电话又一次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陌生又不安的号码。
乔又澄犹豫了一下才选择接通。
“你好。”
“你好，是乔同学吗？”对面说。
“嗯。”
“我是霍迟的母亲，现在方便吗？可以过来见一面吗？”
“……”
“地址我发短信给你了。”
电话又一次被挂断。
一个早上两通电话，心情截然不同。
乔又澄心里已经没有半分惬意愉悦，她在床/上坐了很久才打开短信箱，没有信息，她又去垃圾箱找，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一般都在这里，果然，霍
萍发来的地址留在这里，但除了这一条信息，还一条许多天以前霍西廷发来的。
她好像知道霍萍为什么会见她了。
——霍西廷是霍迟的舅舅，是霍萍的弟弟。他知道顾右丞的事，肯定会告诉霍萍，谁家长辈乐意让自家小孩被折腾践踏。
这一天终于来了。
没想到是这样来的。
乔又澄有预料过会出现这个场景，但场景出现的时间在她意料之外。
她没有想好怎么答复，也难以做出抉择，可她知道，这是一场一定要赴的约。
霍萍发来的地址是一间私人茶楼，乔又澄坐车过去大约花了二十来分钟。茶楼古色古香，门槛雕花透露出古朴典雅的历史年代感，门口迎宾小姐穿着青色的窄袖齐腰汉服，做工也十分精致。
乔又澄知道，这套衣服腰带有四根，里面的裙子需要缠得很紧才不会显得臃肿，穿着衣服在门口迎接宾时需要站得很直，不然衣服就会皱在一块儿。
她以前在这里做过兼职，工资同样可观。
就是兼职不常有，她也不常来。
至于来这里喝茶，一壶茶最少三千块。
她不配。
现在站在这里应该算是沾了霍迟的光吧。
乔又澄心想。
眼见迎宾小姐满眼疑惑之类的情绪，似乎要问她是不是来兼职时，她先开口。
“你好，预约304房，姓霍。”
“好的，您请跟我来。”
迎宾小姐的表情转变很快，笑着带领乔又澄坐上电梯，抵达三楼最尽头的包厢，包厢门口，紫檀木的门匾雕写适可而止四个大字，与对面的风生水起形成鲜明对比。
乔又澄打开门。
霍萍还没有来，她随意找个地方坐下，半个小时后，包厢的门才再次被打开，姗姗来迟的长辈穿着一套深色正装，笑容不多不少，对着她说，“抱歉，公司到这边的路有些堵。”
乔又澄从周俏口里听说过这位母亲，雷厉风行，果断□□。她以为霍萍是一个蛮横的人，但一眼看上去，这是一个
极其优雅的女人。
堵车在北市是常态，多数北市人都会提前出门，或利用堵车app查看路况，长辈不该不会，长辈的秘书也不该不会。
她大概就是想迟到。
电视剧就是这样演的，是什么下马威来着，豪门贵妇都会干的事。
乔又澄心里想着，脸上却露个笑，“没关系，我也才到。”
“是吗？那你也迟到了，这不守时的毛病记得改改，”霍萍扬眉，笑容不达眼底，确定乔又澄并没有不愉，这才继续说，“你怎么坐这儿——”
乔又澄心底有些不耐，“这儿怎么了？”
霍萍笑着，轻飘飘说：“也没什么，这是侍茶小/姐坐的地方。”
乔又澄：……
霍萍：“没事，咱们不讲究这些，你想坐就坐吧，反正——”
她勾着唇角，笑容隐藏不屑，意有所指道，“也差不了多少，随意些就好。”
这才是真正的下马威吧？
她以前也感受过，为了钱她忍受过，这一次不是为了钱，但比钱要重要一些。乔又澄像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点头，“好的。”
霍萍惊奇于乔又澄什么也没说，在她得到的资料里，乔又澄并不是这样的人，至少不是这样忍气吞声的人，能忍下这些话，她应该很喜欢霍迟了。
霍萍心底松了一口气，胜券在握时，继续试探乔又澄，她从香奈儿的小提包里拿出一张卡，夹在手指尖。
乔又澄感觉到偶像剧即将上演。
“这是五百万，听说你这些年经济很困难，应该需要这笔钱吧？”霍萍将卡放在桌子上，食指摁住，推到乔又澄面前， “别再和霍迟见面，五百万全部是你的。”
乔又澄：……
她没忍住笑了一声，“您以前是演员吗？”
霍萍挑眉，不禁笑道，“怎么说？”
“偶像剧总是这么演的，”乔又澄半真半假地说，“或许我应该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霍萍：“也不是不可以。”
她确定乔又澄并非为了钱才与她交谈，礼貌至极地收回那张卡，说道，“果
然，乔小姐和我想的一样，并不是金钱至上的人。我信你们是真心相爱——”
她停了停，“也相信乔小姐并非只眷恋我儿子那张脸。”
果然，她知道顾右丞了。
乔又澄宁愿和她谈钱，但也知道她不可能只谈钱。
她就是不想听到一些话，不知道怎么做抉择。
霍萍却不会如她的意。
在商场打拼多年，霍萍一眼就看出这个女孩的心并不如表面坚固，和她弟弟说的一样，这是一个很脆弱的女孩。
其实她最开始很厌恶乔又澄，以为乔又澄和霍迟生父一样，为了这件事，她和霍迟吵过很多次，不明白儿子究竟有什么坚持的，但昨晚她看过乔又澄的履历，最开始的误解与厌恶逐渐消失了。同样作为女性，她会钦佩这个女孩，钦佩她在那样昏暗的时光依旧能活出自己的色彩。
可乔又澄不能打扰霍迟的人生。
霍迟是她一生心血，他应该没有任何污点，站在金字塔顶端。霍萍也一直坚信他会站上去，可有了乔又澄的存在，她不确定了。
爱情并不是好事，大部分过量的情感都不是好事，她自己就是最佳证明。
再者说，乔又澄也并不适合霍迟。
霍迟把控不住这个她，她也没办法给霍迟任何东西，这段爱情太不匹配，最后结局就会和她当年一样。
霍迟不能被爱情迷了眼。
霍萍在心底说服自己，面向乔又澄时，语气更加坚定，“乔小姐，我知道你不是只眷恋他那张脸。”
乔又澄反驳的话便憋在心底。
霍萍眸色清明，继续说，“但是你能真的分清他们两个人吗？你能确定自己对小迟的感情没有一丝一毫来源于那个人吗？”
乔又澄回答得很犹豫，“我……可以。”
“哦，是吗？”霍萍没有再追问这个话题，反而问，“乔小姐，你今年是二十二还是二十三？”
乔又澄：“二十三。”
霍萍：“小迟才刚成年，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他是个品学兼优
的好孩子，这一点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否则你不会喜欢他。”
乔又澄：“嗯。”
霍迟很好，她知道。
霍萍：“你们相差五岁，他以后会比如今更加优秀，可他风华正茂的时候，乔小姐快老了吧。我不确定乔小姐是什么方面吸引了小迟，所以我不确定小迟现如今稚嫩的喜欢会是长久不变的。”
“乔小姐有没有想过，他现在只是年纪小还没有进入社会，没有经历过太多人，所以才会短暂地喜欢你。”
乔又澄险些点头。
这个问题在昨天以前，一直埋在她的心底。
但她莫名其妙想起醉酒的片段。
断片的时候她好像问过这个问题，霍迟也回答了这个问题，当时他说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所以她能有勇气去反驳霍萍。
“不会的。”
乔又澄坚定地说，
“霍迟不是这样的人，阿姨应该相信自己的儿子。”
霍萍没想到她一瞬间就能摆脱萎靡的状态，眼里有些震惊，之后又想到应该是霍迟给过她答复。乔又澄这个状态和前不久霍迟的状态一样。霍萍觉得这应该是爱情中的互相信任。
现在很少有这样的感情了。
她心底感慨一声，继续说，“好，那我们暂且相信喜欢是永久的。那乔小姐——我不妨直说，你觉得自己真会不会打扰霍迟。”
乔又澄眉头轻皱，看向霍萍。
霍萍像一个母亲，缓缓说，“我知道你的经历，你确定自己心理没有疾病吗？”
乔又澄：“……我没有。”
霍萍：“我是过来人，比起海誓山盟和短暂的幸福，我更知道爱情不可能永远是一个人撑着另一个人，所以……乔小姐，你这样的人可以为霍迟做什么？”
乔又澄眸色与呼吸一起混乱。
霍萍说得太过于一针见血，她从来都很疑惑她能为霍迟做什么，她也不明白霍迟喜欢她什么，有顾右丞的存在，她也不敢去喜欢霍迟，因为她的喜欢会害死人。所以霍萍有什么错，她只是想要保护她儿子。
乔又澄不禁想，周俏说得不对，霍迟的母亲是暴君，她可太会谈话的艺术了，软硬兼施，她毫无招架之力。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也觉得霍萍说的是对的。
霍萍目光紧紧黏在她身上，声音却过分平静，“你能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的喜欢吗？假使你清楚，你不喜欢他，你只是依赖他的喜欢，那阿姨麻烦你放过他。”
乔又澄下意识反驳，“不是。”
霍萍：“那好，假定你喜欢他，那你应该知道你身边死过人，那个人也是在当少年的时候因爱你而死，你喜欢他，可你害死了他。”
乔又澄想反驳，可事实好像就是如此。她知道任由霍萍说下去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可她无力反驳。
霍萍就继续说，“霍迟原本顺风顺水，因为你，他经历了多少本与他无关的事。霍迟会不会有一天也和他一样，因为爱你惨淡收场？”
乔又澄淡淡地嗯了一声。
霍萍也渐渐平复心绪，不再步步紧逼，她目光落在乔又澄身上，很久以后，叹息一声，再说，“乔小姐，我是过来人，我知道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爱情应该互有帮助。如果让两个人在这段感情里是下沉的状态，那这段感情最终也一定会无疾而终。”
说完，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乔又澄，“你说对吗？”
乔又澄没有看她的眼，还是漫不经心的模样，点了个头。
霍萍明白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站起来，优雅从容道，“抱歉乔小姐，你是个好女孩，但你不适合小迟，为了小迟，我不得不和你说这些，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
乔又澄说好，最后还冲她笑了笑，但笑容和故事最开始时一样，没有任何情绪。
霍萍目露不忍，走到门口时停在乔又澄最开始坐的地方，又说，“其实这个地方现如今也不是什么侍女坐的地方，都是以前旧社会的规矩。现在新社会，人哪有什么三六九等，只要自己足够有资本，出生、缺陷、过往的经历都只会成为你向上的另一种阶梯。”
她十分真诚地，微笑着说，“乔小姐，我相信你以后会很优秀的。”
她不愿意让乔又澄与霍迟在一起，因为他们不合适，因为作为母亲，她不愿意让儿子单方面付出，不愿意让儿子靠近危险，但作为女性或长辈，她承认这个女孩的优秀，也相信这个女孩会另有一番天地。
乔又澄笑着说，“谢谢您了。”
可她不需要优秀。
霍萍离开很久以后，乔又澄才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经过最偏僻的一把椅子。
其实除了所在位置，它和其他椅子并没有什么区别，沏茶与喝茶在现在社会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知道霍萍的态度，也明白所有话的意思，她只是不期待。
原本她的未来就没什么值得期待。
即便功成名就，她也依旧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得不到，不敢要，更不能要。
前段时间是她太自私，现在也确实能让一切回归原点。
乔又澄离开茶馆时看了一眼手表。
正好十二点。
她打电话给霍迟。
电话那头的霍迟气息不是很稳，似乎在奔跑，一边同她说有事耽误了，马上就会过来。
其实他早一点过来就好。
早一点，或者今天上午他没有离开，也许他就不会见到霍萍，也许他们就能在一起久一点。
真可惜。
乔又澄不禁勾了勾唇角。
“正好。”
“你别来了，直接去南山下吧，我们在那里见。”
南山下是北市的墓地。
当初她怕与顾右丞见面太难，花费所有钱购买的。
电话那头沉默很久才说。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做出选择的那一方不是被虐的，被放弃的那一方才是，就是以为你好这种理由被放弃也很惨，做选择的人至少有做选择的权利，被选择的人就只能被放弃。
反正我觉得的虐女是没有女方选择权利，整个精神层面都依托于另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把控所有情绪，也就是那种知道喜欢的人不喜欢
自己啊或者明明知道不喜欢自己还是要喜欢啊之类的，这样子比较被虐。其他身世上面、自我纠缠做出来的选择都不是被虐。
碎碎念一堆就是想说我女鹅没有被虐！感谢在2021-08-01 21:50:56~2021-08-02 23:5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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