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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追踪

小说:我不是鱼作者:酸碱度字数:3291更新时间 : 2021-06-20 15:46:00
老汉似乎犹豫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山下的动静显然他也听到。他忽然掉头往南走去。山南边有一条小路,顺着小路下山,与山下的公路相会,一直穿过最近的自然村,那就是我和鲁平上学的村庄—九会。

“怎么办?还跟着他吗?”我问鲁平。

鲁平抬头看了一眼近处的山峰,思索着。夕阳最后一缕光芒照在山峰上,红叶如云霞一般,遮盖了整个山峰,美得令人窒息。但天色已经开始变暗,暮霭开始从山下升起,夜晚很快就要来临。他看出我的胆怯,拉了拉我的衣袖用商量的语气说:

“咱跟到他家,知道住在哪里就好打听了。”

“对呀!肯定能弄明白。”我心里豁然亮了,担心瞬间被忘却了,“今天咱就找到他的老窝,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对,直捣老窝。”鲁平眼里立刻英气逼人,像个小战士。

“抄他老窝。”我信心满满,心里跃跃欲试,就像一匹野马要奔驰草原。

他见我折了一颗蒿草,当做武器握在手里,便嘲笑着说,“这个不顶用,狼都不害怕,对人就更没有用。”

“什么有用?咱又没有枪。”我做出怀抱冲锋枪,嗒嗒嗒,做出射击的样子,“有这个就好了。”

“关键时候还是靠这个。”猛的,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刺刀,朝着我晃了一下,“怎么样?好看吗?”

“你从那里弄?”我接过刺刀疑惑地看着。这是一把菱形刺刀,沉甸甸的,虽然比哨兵步枪上的要短,却闪着阴沉的寒光。

“捡的。”

“胡说,我怎么没有捡到。”我抚摸着刀尖,感受着它的锋利,对于他的说辞嗤之以鼻。

“真的。别看了。”他一把抢过刺刀,掀开上衣,把刺刀别在后腰上,“快点吧,他都走远了。”

我往前一看,果然,那个老汉已经不见了踪影。山坡上,孤孤零零竖立着高压电线杆,四处空荡荡的,远处连绵的群山,在绯色的天空下,就像一幅剪纸画那么好看。

“快。”鲁平嗖一下窜出去。

我也卯足了劲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心里埋怨母亲。她总是嫌我穿鞋太费,做鞋底时,布铺的层数太多,麻线阵脚也太密,加上再用锤子砸上几遍。结果,穿在脚上像铁板—又硬又滑,一点也不赶路。眼看着鲁平像猫一样轻盈,在满是碎石的小路上跑着,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看看自己脚上,那双蓝色灯芯绒布鞋,费力地往前跑,追赶着鲁平。

终于,鲁平在前面停住脚步,站在高坡上往下看。我急急地跑到他身边,一不留神踩在碎石上,脚下一滑坐在地上,身子急速往悬崖边滑去。

“鲁平,鲁平。”我叫着,身体像坐了滑梯一样,朝着一处山崖滑去。此时,我脑子里很清醒,完了,还没有抓着特务,自己就玩完了。

“抓住,抓住。”

我听到鲁平在身后喊,便两手在身边胡乱抓着。我明白,只有抓住身边树或者是荆条,争取在滑到悬崖前稳住自己。可是,我周围除了碎石子,和被我薅出来的草根,什么都没有。

很快,我清楚地看见了崖边,那黑黢黢的石头。崖下,是那条唯一的公路,每天上学我都从这里几趟。每次走到这里,都会仰起头来,目光去探寻崖壁上的那个洞,想象着里面藏着无数的宝贝。自己将从那个洞口前坠落,像风中的纸片一样翩然落下。

继续下滑的我,彻底失望了。我甚至看到缠满绷带的自己,孤孤单单地躺在床上,透过窗凝视着院子里的梧桐,看它的叶子在秋风中一片片凋零。天空如此辽阔,鱼鳞样的淡云还未消失。我的身子浮了起来,像是一片羽毛在天空中漂浮,我闭上了眼睛。

忽然,手掌传来针扎般的痛,这种痛让我清醒了,漂浮的灵魂又回到躯体。在我急速下滑时,一蓬酸枣枝成了我最后一根稻草。

“抓住了,抓住了。”

鲁平在我身后喊了几声后,却忽然没有了动静,几颗小石子从我身边飞过,坠入脚下的山崖。我左手用力抓着,感觉手掌被刺成了马蜂窝,手上的痛让神经更加敏感,感觉时间在我手上一寸寸掠过,带走我的体温不再回来。我身子不敢动,右脚小心地探寻着,幸好找到一块凸起的石头,才算把身体稳在了陡坡上,稍有不慎就落下石崖。

“鲁平,鲁平。”

我叫着,却不敢大声,生怕声音能震下石块来,我还没有被解救出去,就被石头砸死。

过了好久,一根满是新茬的木棍从天而降,伸到我脸前。

“抓住,抓住棍子。”鲁平喊着。

我右手紧紧抓抓不再松手,谢天谢地,我得救了。

“你怎么半天才来。”

我被鲁平拉上山崖后,拔着手上的刺,埋怨着鲁平,“在晚一会,我就掉下去,摔成肉饼子了。”

“我得找东西救你呀!要不是砍了一棵小树,你真成了饼子了。”鲁平把木棍扔下山崖,捡起地上的刺刀,“大概这玩意杀人行,砍树真不好用。”

“还杀人……”

我脑子忽然一闪,忙站起身子问鲁平,“那个人早就跑了吧?”

“在我掌控之中。”鲁平得意地指着山下又说,“我刚才看见他拐弯了。”

“你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拐到哪里去了?”

“好像去了场院。”

我们两个人顺着公路,一路小跑,朝着远处的村子跑去。路边收割完了的土地,在暮霭中空荡荡的,几座烘烤烟叶的小屋矗立在田野里,安静的像个童话。整个村庄正陷入一团迷雾中,饮烟与暮霭交融,灰蒙蒙的,只剩下柴草的气味在空中飘荡,给人一种温暖的亲切感。

场院在村北头,是一片平坦的洼地,一间土坯屋,几个石轱辘,紧挨着着一处土崖。场院除了收获时热闹,平时都是寂静的,除了一个高个子老头外,很少有人来。

我和鲁平悄悄靠近场院,藏在一个麦秸垛后面,朝着那间土坯房窥视着。门半掩着,里面灯光摇曳,两个人影在窃窃私语。我伸长了耳朵,也听不清里面的谈话,示意鲁平靠到门边去。也许,一个阴谋正在酝酿之中。想到这,我心里一阵窃喜,忘记了手上的痛。

其实,那个高个子老头,我和鲁平都认得。去年,我们学校开了一场批斗会,主角就是他。记得他站在台子上低头认罪,两只胳膊长长耷拉着,像一只老猿猴。听说他是本村的地主,是每一次运动批斗的对象。对此他似乎也习惯了,表现的很规矩,面无表情,低头垂手,让人找不出半点毛病。

表现的好,自然宽大处理,可以自由出入,成了村里唯一的刨土人,就住在场院边的小土屋里。我每天上学放学,都必须经过这里。很多时间都看到他轮着撅头,在土崖下卖力地刨着,新鲜的黄土哗啦哗啦掉下来,堆在他的脚边。即使冬天,我冻的手蜷在棉手套里,他紫红的大手握着撅头,嘴里冒着热气,一撅一撅地刨着。平时,他行只单影,很少有人和他来往。没有想到,那个老汉竟与他有交情,怎么不能说是一重大发现呢。

我和鲁平蹑手蹑脚,朝着门边摸去,想听一听里面的动静。

吱呀,门开了,我们吓的躲到山墙的阴影里,一动也不敢动。哗,一盆水泼了出来,彭又关上了门。

我们背靠着墙,好半天没敢动弹,犹豫着要不要等下去。天很快就黑了,月牙挂在天上,像一只似笑非笑的眼睛,注视着贼头贼脑的我们。身上的汗消了,冷风一吹脊梁上凉飕飕的,远处几声狗吠,和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传来,我才想起来还饿着肚子。鲁平的肚子也咕咕叫了,他显的有点不好意思,揉了揉肚子想平复咕噜声,却也是徒劳。一旦饿的意念出现,肚子里立马就空了,肚皮像贴在脊梁上,感觉人也薄成了纸片,随时都有被风吹起来的可能。

“咱回去吧?”我心里开始打退堂鼓,小声问鲁平。

“等一会,再看看。”他回头朝我摇了摇手,身子探出墙角,朝着屋门张望着。

我在他身后,拽了拽他的衣角,催着他说,“回去吧,要不家里该着急了。”

“等一会。”

“再等,该有人出来找了。”

“再等一小会。”鲁平拨开我的手,朝着门口摸过去。

忽然,听到咔嚓一声响,紧接着听到开门的声音,“谁在那里。”

这时,还没有等我明白过来,就听到一声“快跑。”

我就被鲁平拽着,拼命的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出二里路,直到把村庄远远的抛在后面,转过山脚后,也看不见模糊的村庄,才敢停下脚步。

我累的肚子痛,弯着腰问,“刚才怎么回事?快累死了。”

“差点让他发现了,没有看见,我踩在玉米秸上了。”鲁平卡着腰,也在呼哧呼哧喘粗气,他懊恼功亏一篑。

“没有事,等明天咱再去。快回家吧。”我嘴上安慰着他,心里却在担心回去晚了要被母亲唠叨。

“只能等明天了。”

“明天。”

“明天你早点出来,早一点去,兴许那个人住在那了。”鲁平看了看我,忽然  又想起了什么,嘱咐着说,“回家大人问,就说去了学校一趟。”

黑夜里传来沙沙的响声,似乎不远不进紧随着我们,我心里害怕牵了牵鲁平的衣袖。

“别回头,快走”鲁平低声说。

我虽然加快脚步,却忍不住回头,一对绿莹莹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们。

“快跑。”我喊了一声,撒腿就跑。

终于,远远看到营房大门的灯光,两个朝着大门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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