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风淡明清
第四十七章 风淡明清
那一天，我在院子里玩，忽听前院传来悠长的琴声。声音哀怨忧伤，我知道那是朝鲜电影《卖花姑娘》插曲。自从上次写了检查后，我无颜去听手风琴演奏，耳边寡淡的很。此刻琴声如沐春雨，滋润了我心中干渴的禾苗，顿时觉得身心舒畅。住在前院的是李向阳一家，他们是四川人，是春节搬来的。由于李向阳的母亲得了风湿性心藏病，平时很少出门。我去他家玩过，见过他家里一把木琴，没有想到笨拙的他，竟能弹出完整的曲子来，让我升起一探究竟的念头。
当我莽撞地闯进他家，风风火火穿过外间时，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进退。卧室里窗帘拉着，向阳母亲面色娇红地躺在床上，用朦胧迷离的目光凝视着丈夫。李向阳的父亲坐在床边，正用手揉着她的肚子，并对她小声说着什么，空气里弥漫着温馨的气氛。听见响声，她平静地转过脸来，看见是我，并没有什么难为情，柔声地对我说，“是你呀！我肚子痛，你李叔叔给我揉揉。”
我忽然想起母亲说过，他们是表兄妹结婚，感情自然好。但是，我第一次见到男女亲昵的样子，臊的不行，红着脸退出来。正当我仓皇而逃时，慌忙间瞥见那本值班记录，它端端正正放在木琴旁边。我心里怦然一动，手不由自主伸了出去，当我触摸到它光滑的硬皮面时，心里一凛逃出了家门。我怎么就摆脱不了那本记录本呢？鱼头人身子女鬼的模样又浮现出来，长着鱼身子的女鬼没有脚怎么走路？难道她用尾巴蹦吗？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头绪。
回到家中，弟弟正撕一本旧书，他要叠更多的牌，以便把昨天输掉牌都赢回来。效忠两兄弟屋玩牌的高手，弟弟快把我们家的旧书撕光了。我看正要撕的是一本《格林童话集》便一把夺了下来。
“你干嘛？”弟弟冲上来就要夺书。
“就知道撕，也不看看什么书就撕。”我把书抱在怀里。
“快给我。我找了半天了，就找了这一本书。”弟弟仍不甘心，“我的牌都让立忠赢去了。”
“等一下。”我掀开褥子，从下面找出一本旧课本扔给弟弟。
“也行。”弟弟倒没有反对，拿了书蹲在地上，一心一意把牌叠的结实一些。我心里挂念着值班日记，在菜厨的抽屉里找了一本《革命烈士诗词摘抄》随意地翻看着，在等待夜晚的到来。但很块就被共产党人夏明翰的诗句震撼，“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顿时，一股热血冲到了头顶，可惜我没有早出生，没有赶上那个年代。
秋天的傍晚清凉而惬意，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月光下山的轮廓清晰起来，灰白的颜色让一切都安静了。我坐在值班室的排椅上，贪婪地翻看值班记录。那本被浓缩了的日子摊在我的膝盖上，被一点点寻索，我希望能找到女鬼的真相。我翻看着，一页，一页，一天，又一天。我相信，在如此从容的时间里，我一定能找出被大人隐瞒的真相。
李向阳的父亲没有阻止我。灯光下，他正背对着我，聚精会神地看挂在墙上全国地图，烟雾从他的军帽上袅袅升起，地图越来越模糊。
很多人的字迹从我眼前翻过，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名和字体，让我又看到生活的另一面。我发现有很多页内容相同：今夜某点某分有女人哭，哨兵搜索后，未发现人。出现的频率如夏天里的河水涨涨落落，起伏不定。我心里咚咚跳了起来，看样真的有女鬼呀！这荒芜寂静的山沟里有冤死鬼吗？我脑子里泛起许多奇怪的念头，如川流不息的人流，争相寻找自己的彼岸。大人们为什么要隐瞒呢？难道女鬼真的来去无影，无所不能。
我放下手里的本子，透过窗看见对面哨兵正站在月光下徘徊，心里才觉得安心。但是却感觉自己像个透明的人，在这个三面都是窗的值班室里，被黑暗中潜伏的眼睛观察，想到这里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不甘心认输。
“李叔叔，你也听到过女人哭吗？”我刨根问底。
李向阳的父亲转过身来，并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端起瓷杯喝了一口水，然后坐到木椅上用缓慢的语调说：
“嗯……有没有鬼这个事……怎么说呢……”他摘下军帽放在桌子上，搔着额头上的压痕，眼神游弋地说，“世界上没有鬼，在我上军校时候，苏联教官就讲过，我们共产党员是无神论者。可是……可是……有时候真的听见有女人哭。声音很小，是随风一阵阵传来，绝对不是风的声音，很清楚女人的声音……有很多人都听见过，唉……也让人搜过山，谁也说不清是怎么一会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仿佛自言自语，“真是搞不明白……”
“肯定有女鬼了？”我问。
“没有鬼。”李向阳父亲说，“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响，就听成了女人哭。”
“可是，学校里同学们都说有。”我仍不甘心，甚至怀疑他知道许多事情，只是不肯对我说。
李向阳父亲噗嗤笑了，“他们看见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
他像听到一个笑话一样，轻轻地摇着头，“小孩子呀!小孩子呀！”他忽然眼睛一亮脸上浮现出调皮的神色，“你怎么不回家，去问问你爸爸？”
“我不敢。”我老老实实回答。当我看到他眼角的笑纹时，心里感到失望，还有谁能回答我的问题呢？猛然我心里冒出一个人，孙干事他一定知道。我要去问他。
出了值班室我就开始后悔，不该拒绝李向阳父亲的建议。若此时他能站在门口目送我回家，我将对他心生感激。但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是没有办法收回来的，我只好硬着头皮往家走。
月光下，哨兵在岗楼周围徘徊着，周围的山虽然狰狞，却安静的出奇，没有一丝风吹草动的迹象。我尽量压着步子朝家走，进了大门口就没有了灯光，大地变成了灰白色，整个营房就成了小人书中的一页，散发着新石灰的气息。脚下的路像一匹灰白的布，绕过石墙顺着山谷朝北，最终消失在下水洞口。可是走在下坡的路时，我头皮开始发紧，还未竣工的办公楼阴森森地蹲在路边，每一个阴影里似乎都隐藏着无数只眼睛。我神经紧绷着，想快步拐过墙角，只有拐过墙角才能看到路灯暗淡的光亮，听说鬼是怕亮光的。就在拐过墙角的时候，嗖，一个动物的影字从我身边跃了过去，跑到了刚盖的办公楼后面。一阵沙沙的响声声后，黑夜又静了下来，寂静像潮水朝我涌过来。我终于绷不住了，撒腿就往家跑。我觉得有种声音，就像自己的脚步一样，一直追着我。进了院门，当我看到政治处的灯光时，心里像一块石头落了地。
吱呀，我推开了门，不出所料孙干事在屋里。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刻蜡字，而是聚精会神地在看一封信。听到门响，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仿佛不认识我似的发愣。
“孙叔叔，真的有鬼吗？”我不管不顾地问。
“鬼？”他苦涩地笑了笑，神情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当然有鬼了 ，不听话，小鬼你来抓你。”他伸出两手做出抓人的动作，吓唬我。我笑着躲闪着，心里的恐惧消失了，我知道再厉害的鬼也会在灯光下消失的。
屋里的灯忽然灭了，我听到吧嗒一声，一束灯光照在一张狰狞的脸上，那张脸朝着我逼过来。我恐惧地大叫着逃出屋门，绕过突出来的厨房，朝家里那扇透着温暖光亮的门扑去。当我刚要扑到门边时，却发现更诡异的一幕。门上气窗的玻璃上，一双大手正映在灯光下。那双手一动不动，像两只魔掌要推开玻璃破门而出。
我惊叫了一声转身就想跑。就在这时门开了，父亲站在灯光下，浑身发着温暖的光芒，他奇怪地看着我，“怎么还不进屋？”
看到父亲时，我才恍然大悟，刚才是他去关气窗，让我误认为魔鬼的手掌。当我把刚才的惊吓说出来时，父亲呵呵地笑了。
听到笑声母亲从里间出来，她阴沉着脸用手里的剪子指着我，“天天就知道疯，那有个女孩子的样？你看看弟弟，晚上待在家里看小人书，哪像你一样怎么让人不放心。”说完母亲就进屋了。
我吓的大气不敢出，一直到屋里没有什么动静后，才彻底放下心来，对父亲讲述了刚才孙干事的情景。父亲听完后沉默不语，又斜躺在床上看书去了。
一周后，等我再见到孙干事的时候，他送给我一本《地雷战》小人书，又恢复了过去的幽默。听说前几天他回了一趟家，老父亲的手术做的很顺利，假期没有过完他就回来了。晚上刻完蜡版后，他又会关了灯，用手电动照着伸出来的舌头，追着我们满院子跑。鬼的游戏伴随着着我，渡过一天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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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我在院子里玩，忽听前院传来悠长的琴声。声音哀怨忧伤，我知道那是朝鲜电影《卖花姑娘》插曲。自从上次写了检查后，我无颜去听手风琴演奏，耳边寡淡的很。此刻琴声如沐春雨，滋润了我心中干渴的禾苗，顿时觉得身心舒畅。住在前院的是李向阳一家，他们是四川人，是春节搬来的。由于李向阳的母亲得了风湿性心藏病，平时很少出门。我去他家玩过，见过他家里一把木琴，没有想到笨拙的他，竟能弹出完整的曲子来，让我升起一探究竟的念头。
当我莽撞地闯进他家，风风火火穿过外间时，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进退。卧室里窗帘拉着，向阳母亲面色娇红地躺在床上，用朦胧迷离的目光凝视着丈夫。李向阳的父亲坐在床边，正用手揉着她的肚子，并对她小声说着什么，空气里弥漫着温馨的气氛。听见响声，她平静地转过脸来，看见是我，并没有什么难为情，柔声地对我说，“是你呀！我肚子痛，你李叔叔给我揉揉。”
我忽然想起母亲说过，他们是表兄妹结婚，感情自然好。但是，我第一次见到男女亲昵的样子，臊的不行，红着脸退出来。正当我仓皇而逃时，慌忙间瞥见那本值班记录，它端端正正放在木琴旁边。我心里怦然一动，手不由自主伸了出去，当我触摸到它光滑的硬皮面时，心里一凛逃出了家门。我怎么就摆脱不了那本记录本呢？鱼头人身子女鬼的模样又浮现出来，长着鱼身子的女鬼没有脚怎么走路？难道她用尾巴蹦吗？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头绪。
回到家中，弟弟正撕一本旧书，他要叠更多的牌，以便把昨天输掉牌都赢回来。效忠两兄弟屋玩牌的高手，弟弟快把我们家的旧书撕光了。我看正要撕的是一本《格林童话集》便一把夺了下来。
“你干嘛？”弟弟冲上来就要夺书。
“就知道撕，也不看看什么书就撕。”我把书抱在怀里。
“快给我。我找了半天了，就找了这一本书。”弟弟仍不甘心，“我的牌都让立忠赢去了。”
“等一下。”我掀开褥子，从下面找出一本旧课本扔给弟弟。
“也行。”弟弟倒没有反对，拿了书蹲在地上，一心一意把牌叠的结实一些。我心里挂念着值班日记，在菜厨的抽屉里找了一本《革命烈士诗词摘抄》随意地翻看着，在等待夜晚的到来。但很块就被共产党人夏明翰的诗句震撼，“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顿时，一股热血冲到了头顶，可惜我没有早出生，没有赶上那个年代。
秋天的傍晚清凉而惬意，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月光下山的轮廓清晰起来，灰白的颜色让一切都安静了。我坐在值班室的排椅上，贪婪地翻看值班记录。那本被浓缩了的日子摊在我的膝盖上，被一点点寻索，我希望能找到女鬼的真相。我翻看着，一页，一页，一天，又一天。我相信，在如此从容的时间里，我一定能找出被大人隐瞒的真相。
李向阳的父亲没有阻止我。灯光下，他正背对着我，聚精会神地看挂在墙上全国地图，烟雾从他的军帽上袅袅升起，地图越来越模糊。
很多人的字迹从我眼前翻过，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名和字体，让我又看到生活的另一面。我发现有很多页内容相同：今夜某点某分有女人哭，哨兵搜索后，未发现人。出现的频率如夏天里的河水涨涨落落，起伏不定。我心里咚咚跳了起来，看样真的有女鬼呀！这荒芜寂静的山沟里有冤死鬼吗？我脑子里泛起许多奇怪的念头，如川流不息的人流，争相寻找自己的彼岸。大人们为什么要隐瞒呢？难道女鬼真的来去无影，无所不能。
我放下手里的本子，透过窗看见对面哨兵正站在月光下徘徊，心里才觉得安心。但是却感觉自己像个透明的人，在这个三面都是窗的值班室里，被黑暗中潜伏的眼睛观察，想到这里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不甘心认输。
“李叔叔，你也听到过女人哭吗？”我刨根问底。
李向阳的父亲转过身来，并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端起瓷杯喝了一口水，然后坐到木椅上用缓慢的语调说：
“嗯……有没有鬼这个事……怎么说呢……”他摘下军帽放在桌子上，搔着额头上的压痕，眼神游弋地说，“世界上没有鬼，在我上军校时候，苏联教官就讲过，我们共产党员是无神论者。可是……可是……有时候真的听见有女人哭。声音很小，是随风一阵阵传来，绝对不是风的声音，很清楚女人的声音……有很多人都听见过，唉……也让人搜过山，谁也说不清是怎么一会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仿佛自言自语，“真是搞不明白……”
“肯定有女鬼了？”我问。
“没有鬼。”李向阳父亲说，“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响，就听成了女人哭。”
“可是，学校里同学们都说有。”我仍不甘心，甚至怀疑他知道许多事情，只是不肯对我说。
李向阳父亲噗嗤笑了，“他们看见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
他像听到一个笑话一样，轻轻地摇着头，“小孩子呀!小孩子呀！”他忽然眼睛一亮脸上浮现出调皮的神色，“你怎么不回家，去问问你爸爸？”
“我不敢。”我老老实实回答。当我看到他眼角的笑纹时，心里感到失望，还有谁能回答我的问题呢？猛然我心里冒出一个人，孙干事他一定知道。我要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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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哨兵在岗楼周围徘徊着，周围的山虽然狰狞，却安静的出奇，没有一丝风吹草动的迹象。我尽量压着步子朝家走，进了大门口就没有了灯光，大地变成了灰白色，整个营房就成了小人书中的一页，散发着新石灰的气息。脚下的路像一匹灰白的布，绕过石墙顺着山谷朝北，最终消失在下水洞口。可是走在下坡的路时，我头皮开始发紧，还未竣工的办公楼阴森森地蹲在路边，每一个阴影里似乎都隐藏着无数只眼睛。我神经紧绷着，想快步拐过墙角，只有拐过墙角才能看到路灯暗淡的光亮，听说鬼是怕亮光的。就在拐过墙角的时候，嗖，一个动物的影字从我身边跃了过去，跑到了刚盖的办公楼后面。一阵沙沙的响声声后，黑夜又静了下来，寂静像潮水朝我涌过来。我终于绷不住了，撒腿就往家跑。我觉得有种声音，就像自己的脚步一样，一直追着我。进了院门，当我看到政治处的灯光时，心里像一块石头落了地。
吱呀，我推开了门，不出所料孙干事在屋里。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刻蜡字，而是聚精会神地在看一封信。听到门响，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仿佛不认识我似的发愣。
“孙叔叔，真的有鬼吗？”我不管不顾地问。
“鬼？”他苦涩地笑了笑，神情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当然有鬼了 ，不听话，小鬼你来抓你。”他伸出两手做出抓人的动作，吓唬我。我笑着躲闪着，心里的恐惧消失了，我知道再厉害的鬼也会在灯光下消失的。
屋里的灯忽然灭了，我听到吧嗒一声，一束灯光照在一张狰狞的脸上，那张脸朝着我逼过来。我恐惧地大叫着逃出屋门，绕过突出来的厨房，朝家里那扇透着温暖光亮的门扑去。当我刚要扑到门边时，却发现更诡异的一幕。门上气窗的玻璃上，一双大手正映在灯光下。那双手一动不动，像两只魔掌要推开玻璃破门而出。
我惊叫了一声转身就想跑。就在这时门开了，父亲站在灯光下，浑身发着温暖的光芒，他奇怪地看着我，“怎么还不进屋？”
看到父亲时，我才恍然大悟，刚才是他去关气窗，让我误认为魔鬼的手掌。当我把刚才的惊吓说出来时，父亲呵呵地笑了。
听到笑声母亲从里间出来，她阴沉着脸用手里的剪子指着我，“天天就知道疯，那有个女孩子的样？你看看弟弟，晚上待在家里看小人书，哪像你一样怎么让人不放心。”说完母亲就进屋了。
我吓的大气不敢出，一直到屋里没有什么动静后，才彻底放下心来，对父亲讲述了刚才孙干事的情景。父亲听完后沉默不语，又斜躺在床上看书去了。
一周后，等我再见到孙干事的时候，他送给我一本《地雷战》小人书，又恢复了过去的幽默。听说前几天他回了一趟家，老父亲的手术做的很顺利，假期没有过完他就回来了。晚上刻完蜡版后，他又会关了灯，用手电动照着伸出来的舌头，追着我们满院子跑。鬼的游戏伴随着着我，渡过一天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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