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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流行风

小说:我不是鱼作者:酸碱度字数:3447更新时间 : 2020-11-04 18:12:00
第三十九章    流行风

那天,第二节课还没有下,我就觉得一阵恶心。本想坚持一会,但是一股热流往上翻马上就喷薄而出。我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刚出教室门,哇,就吐了一地。老师吓坏了,跟着也跑出来。她用手轻抚着我的后背问,“怎么了?病了?”

“没有事。”我没觉的难受,吐完后反而舒服了许多,就是有点犯困,甚至想倒在院子睡一觉。在老师的注视下,我慢腾腾起进了教室,腿脚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老师见我没有事,开始继续上课。我趴在课桌上,觉得老师讲课的声音一下子飘远了,仿佛站在很远的地方,声音又小又轻在半空飘着。这是我第一次在课堂上睡觉,开始还觉的有点丢人,好像背后有无数只眼睛。慢慢的,我像游进了一片大海后,渐渐精疲力尽地沉下去。下课了,我模模糊糊感觉有人走过来,一只凉手搭在我额头上。我听见老师的声音,“咦,发烧了。”说完就脚步声远了。

不一会老师就回来了,她摇晃着我的肩膀轻声说,“快起来,我给你拿了一片药。”

我抬起头,果然老师手掌里躺着一颗白色药粒,不知道是什么药。我忽然想起妈妈的嘱咐:在学校里不吃任何药,不打任何针。我又不能明显拒绝老师的好心,强打起精神来,“我没有事,不用吃药。”

“听话,吃了就好了。”老师端着一只还冒着热气的搪瓷缸子,着急地看着我。

我看着那颗白色的药片,想跑开,“我要回家。”我挣扎着站起来,往外走。

老师把我按到座位上,“你等一会。”说完撇下一教室的人,匆匆出了门。

我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心想也许去找别的药丸,心里开始恐惧。从记事起,我有过两次吃药失败的记忆,彻底放弃了药片。因为嗓子太细,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半个药片,两次吃药都吐的一塌糊涂。我不能让大家知道这个秘密,如果同学都知道我连药片都吃不下,这岂不成了一个班里的笑话。我在大家眼里一直都是一个勇敢的女孩,难道就要被这个药片打败了吗?

我站起身子,挣扎着要往外走。翠花一把拉住我,着急地说,“老师让你等一会,你就等会吧!”

“我自己能行。”我挣脱翠花的手,倔强地迈出门槛。此刻我觉得身上热的像着了火一样,真想跳进清凉的河水中,凉快一下。台阶仿佛也变高了些,每下一级台阶都很费力气。我这是怎么了,真的病了吗?我平时很少生病,不相信自己这么脆弱。当我趔趔趄趄下到最后一级台阶时,一个高个子男人推着一个独轮车进了院子。男人把铺着红花褥子的独轮车放好,摘下头上的席帽,我认出了他。看见他后,我脸上更热了。我怎么能让校长用车子推我?

不容置疑,我被按在独轮车上,车轮吱吱的出了村。山里道路崎岖,独轮车是主要交通工具。我经常看见公路推着独轮车男人,他们的打扮几乎一致,都是皂色线围巾扎在青色棉袄外,车上坐着红袄绿裤的新媳妇,另一边放着带给娘家人的礼物。独轮车吱吱地响着,我别别扭扭地坐在右面,浑身觉得不自在。为了保持平衡,左侧放了一块大石头。学校里没有重大行动,我们是见不到校长的。上次见他,他坐在主席台上主持英雄故事会。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个讲故事的老农,孟良崮战役在他的叙述下,从一个战役的名字,具体到一个个战斗的细节。《红旗飘飘》这本书中有老汉的名字,我看过这本书。我钦佩书里面的英雄,轻伤不下火线,今天的自己就像一个逃兵,被人用独轮车推回家。

当校长推着独轮车,吱吱走近营房的大门时,我羞愧的无地自容。大门里面是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我却坐在小推车上,被人推回来。我怕遇到小伙伴,怕遇到熟悉的人,只好蜷缩在车子上,用席帽遮住自己的脸。

幸好,哨兵没有多问。我们经过热闹的工地时,我就像经过枪林弹雨的战场,生怕这时有人上前搭话,并揭开挡着我脸的席帽。

进了院门,校长放下我就走了。家里,父亲正与一个农民模样的人交谈,满屋烟雾缭绕,见我生病也没有在意,只是给卫生所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军医带着卫生员来了,量了体温打了针,我昏昏沉沉进了梦乡。

等我一觉醒过来,已经到了晚上。身子感觉轻盈了很多,肚子也觉得饿了,便下了床去找母亲。

父亲与母亲正卧室里说话。显然,父亲的情绪很好,手指夹着香烟比划着,“这个人真是个人物,在村里当书记可惜了。”

“我怎么没有看出来,怎么了不起了?”母亲不以为然地说,“谈了一次话,你就觉得他好,你也太容易相信人了。”

“他是一个很有理想的书记,现在谁不想出去工作,他却没有这个想法。他想改变自己的村子,让老百姓富起来。这样的人很难得。”忽然父亲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

母亲觉得有点奇怪问,“笑什么?”

“这个胖姑娘有点心思,可惜是个姑娘,要不还真能给村里干点事。”

“吆!让你夸奖的人不过”母亲不以为然地说。

母亲看见我,停止了说话,忙着去厨房给我溜饭去。我心里纳闷什么书记呀!只不过是一个与父亲年龄相仿的山里农民,让父亲有这么多感想,就连我生病也不问。

然而,不久后弟弟的生病,让父亲大为恼火。

有一天,弟弟忽然肚子疼。母亲打电话叫来军医来。军医来量了体温,给弟弟打了一针就走了。第二天,弟弟还是没有好。母亲没有当回事,她以为就是一般的感冒,打两天针就好了。

第三天上午,父亲出发回来,还没有等母亲说完弟弟的病,就用车拉着弟弟走了。一直到傍晚,父亲才满脸疲惫地回到家。他一回来后,就冲母亲发火,“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母亲不服气地说,“我以为就是感冒发烧……谁知道……”

我跑出院子找弟弟。路上空荡荡的,没有汽车,也没有弟弟。我纳闷,弟弟哪里去了?我转头往回跑,想去问问父亲,却看见军医领着医助和卫生员,三个人穿着白大褂朝我们家走来。他们戴着口罩,手里拿着喷雾器,如临大敌的样子。霎时,我什么都明白了。

从春天开始,山里就开始流行黄胆性肝炎,而且一得就是一家子。刚搬来的拥军爱民一家,还没有等到我们熟悉,兄妹仨人全进了医院。就连学校也支起了大锅,每天熬些大枣和茵陈给大家喝。在村中央的我们班,每天课间也有人抬着铁桶去学校去,抬回热气腾腾的药汤子,大家分着喝,预防生病。没有想到,那些药汤子没有用,弟弟还是被传染上了。

弟弟不在家,我心里空落落的,特别难受。每天放学,不由自主地就去了他屋里,掀开方格床单,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木头箱子。箱子里装着弟弟的幻灯片和小人书,还有一个弹弓。我会对着这些东西看半天,好像这些东西能塞满我的心,不让它空洞洞的。有一次,父亲走到弟弟屋里,看见我守着箱子发呆,就轻声问,“想弟弟了?”

“嗯。”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然后问父亲,“他什么时候出院呀?”

“大概还要一个月吧!”父亲用手摸着我的头顶说,“想弟弟了,就给他写信吧!过两天我去开会,把你写的信捎去。”

“写信?我……不会写信……”我为难地说。

“你当姐姐要会写信呀!想说什么话都写在纸上,这多好啊……”父亲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我,等到我答应了,他才笑呵呵地走了。

我用了两天的时间,一个厚笔记本,变成一个薄笔记本,终于写好了信。这是我第一次写信。

父亲上车前,我把叠好的信交给他,看着那辆北京吉普驶出营房大门,心里像是卸下了一块石头。

还没等到一个月。有一天,父亲忽然对我说,“我带你去看弟弟。”

汽车一路向西,在山间公路上颠簸着,绿郁葱葱的群山在碧蓝的天空下,特别好看。走了好久,汽车从一座山顶,顺着盘山公路朝山下开去。猛然,山脚下的铁轨一闪而过,我心里呼啦热了一下。忽然,我记起来了,这是我们搬家来时的路。

我激动地盯着车窗外,看着一堵堵破烂的陶罐墙一闪而过,看着污浊发红的河水,寻找着记忆中的路口。我遐想着,如果我是司机,我会找到那个路口,一直开下去……

汽车在一个院子门口停下了。还没有等我们下车,一个站在门口的小男孩看了看汽车,转身就跑进大门里。紧接着,弟弟跟着男孩从大门里出来了。我连忙跳下车,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脸蛋略胖了的弟弟,我竟然眼睛一热想哭。我尽量地掩饰着自己,为自己没有出息而惭愧。

弟弟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欣喜地叫着,“你会写信了。”

我注视着弟弟的笑脸,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咧着嘴一个劲地傻笑着。

父亲见我不说话,笑着对司机说,“我这闺女,不见的时候会写信,见了面道没有话了。”

因为住的是传染科,我们没有去病房,只是站在门口和弟弟说了一会话。弟弟告诉我,这里住的都是小孩,吃的也很好,病已经好了,再巩固几天就出院了。父亲在一边点着头,仿佛他知道似的。我看弟弟兴奋的样子,似乎也不太想家。毕竟,野战医院的玩伴要比家里要多一些,而且什么部队人的都有。看他的脸色,要比在家里时好多了。

很快,我们就告别了弟弟。当汽车把一堵堵陶罐墙甩在后面,离开城市,像蜗牛一样爬上盘山公路。然后,又像坐滑梯一样滑向山谷的底部时,带着旷野清新的空气一下涌进车内,翠绿的大山迎面而来。我忽然觉得,有点喜欢这些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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