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沸腾的山谷
第三十八章 沸腾的山谷
弟弟变的忙碌起来。他不再热衷于小人书和幻灯片，而是开始频繁进出厨房，关注每天吃的东西。每天他早上都会检查饭橱，看一下有没有足够的馒头，如果馒头不多，就会从竹筐里拿一个藏起来。他秉承的原则宁可人不吃，也不能饿着小鸟，它们成了他的命。他变的非常细心勤快，经常更换纸箱里被小鸟粪便污染的报纸和棉花。过分的殷勤惹的母亲不高兴，时常威胁要把这俩脏东西扔出去。
过了两天，小鸟终于睁眼了，两颗黑豆一样的眼睛贼溜溜的，警惕地看着我们，仿佛我们是它们的敌人。大约知道我们不是它们的父母，嗓门变的更大，食量也一天比一天大，像两个蛮不讲理的小强盗，一天到晚张着大嘴要吃食。开始弟弟每天早上藏馒头，后来就连晚上也开始藏了。
那一天，晚上我给他铺床，被子里忽然滚出一个东西，掉在我脚面上。哇，我惊叫着窜出房间。
“怎么了？”母亲跑过来，紧张地问。
“老鼠，老鼠。”我指着弟弟的房间，心有余悸地说。
“什么？”母亲好像一下子没有听清楚，转头问站在身后的弟弟。
弟弟茫然地看着母亲，然后摇了摇头说，“我又没有进去，哪知道是什么呀！”
“刚才一个老鼠跳到我脚上了。”我心里厌恶的很，却又怕老鼠跑到外间里来。
“老鼠在哪里？”姐姐从墙角摸起笤帚就要朝里间跑，被母亲一把拉住胳膊，她也害怕老鼠，“等等。”
母亲回头撇了一眼电话，犹豫了一下，但马上把耳边的短发抿在耳后，三两步就进了屋。啪嗒，屋里的灯亮了。就听见母亲在屋里喊，“都进来看看，看看是什么。”
我们一拥而入，看见明亮的灯光下，地上躺着一个硬馒头。我忍不住抱着肚子笑起来，“你藏馒头干什么？我还以为是老鼠呢。”
弟弟看我们大笑，不服气地梗着脖子说，“你们都吃完了，我拿什么喂小鸟？”
“哈哈，你真是个小笨蛋。”姐姐轻轻拍打着弟弟的头，“吃完了，去食堂去打呀！现在食堂晚上都开饭，加班干活的人，他们晚上还要吃饭呢。”
的确，自从开春后，山谷里的寂静就被打破了。先是父亲和战士们一起挖地基，沉睡了多年的荒地被挖开，细腻的泥土被挖了出来，堆成高高的土堆。欢声笑语伴随着泥土的芳香融入在春风里，唤醒了山谷里的植物，山坡上的野草迅速绿了起来。
春风里，穿着白衬衣的军人们，汗流浃背地用木夯一下一下夯实地基“嗨吆！嗨吆！”的号子声此起披伏。
夜晚，在高挑在树干的灯泡下，在那一团如白昼的亮光下，一群脖颈上带着帆布坎肩的年轻人，来来回回的挑土唱歌，仿佛他们一点也不知道累，他们把所有的劳动当做游戏，并尽量享受这一游戏。晚上，食堂也灯火通明，炊事员们用加餐的方式弥补他们过多的消耗。
放学后，我除了偶尔要照顾小鸟外，喜欢站在一边看大人们干活。我特别喜欢看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姑娘，她们围着一个石灰池子，把一堆麻刀撕碎扬到石灰池里，然后用一个上面都是钉子的磙子来回滚动。混匀了的石灰，会有人用带斗子的铁车来运。在没有人来的空隙中，她们会拄着掀把聊一会天，两手搭在锨把上，然后把下巴垫在上面，嘻嘻呵呵笑个不停。他们是大山深处一个小村庄的青年，被大队里派来支援营房建设。
最活跃的是个胖姑娘，她微黑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当她盯着你看的时候显出很淳朴坦诚的样子。她不大怕人，面对不熟悉的人很大方，不像她的同伴似的害羞。休息的时候，父亲会蹲在石灰池边，听胖姑娘讲村里的趣事，她绘声绘色讲的很生动。父亲听的入迷，不时会放声大笑，然后再询问些什么。父亲的笑声无疑给了胖姑娘鼓励，她呼哧呼哧讲的更起劲了。
胖姑娘说话并不流利，而且比一般人要费劲，她粗短的脖子一看知道有遗传哮喘病。就连她笑出来的声音，也略带浊音。我不懂得父亲为什么喜欢和她说话，甚至还把她带到家里。
那一天，父亲把她带回家，让她看我们家的相册。当她提出要一张全家照留作纪念时，母亲有些犹豫，父亲很爽快就答应了。母亲从相册里摘下照片给她，她喜欢的不得了，用脏兮兮的手抚摸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四角有着小花的手绢，小心地把照片包好放进上衣口袋里。母亲问了她一些家常话，我感觉出母亲不喜欢她。因为母亲是个干净人，不喜欢和邋遢的人交往。果然，当外面开工的哨子响了，她慌慌张张地告别后。母亲开始责怪父亲，“我知道你喜欢交朋友，别什么人都往家领。”
我在一边添油加醋，“看她那么脏的手，摸在照片就像摸在我脸上一样，膈应死了。”我用手使劲的擦着脸，仿佛那只脏手刚刚摸过我的脸。
父亲嘿嘿地笑着说，“你别看这个姑娘长的丑，脑子可不笨，是个有想法的孩子。”
“有想法有什么用？听说她那个村穷的连水都喝不上，除非能嫁到到山外面去。”母亲把整理好相册重新放进抽屉里，“你看她长的又不俊，富裕一点的人家也挑挑拣拣的，谁能看上她。不过倒是个实在孩子，可惜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姑娘，竟救了立忠一命。
地基很快打好了，砖墙也一天比一天高，我也加入劳动的行列。每天，我放学后回家，来不及放下书包，就跑到工地上。干不重活，我就帮着大人搬砖。每一次我都能搬三块砖，放在脚手架下。
放下砖后，我会仰着脸，羡慕地注视着坐在高高脚手架上的人，希望哪一天我也能坐在那。我没有想到，平时训练场上生龙活虎的战士，把砖头玩的像杂技一样。站在地面上的人把砖一块一块抛向空中，被脚手架上的人一块一块接住，仿佛很轻松的样子。我惊叹，世界上竟有这么有本事的人。自己也学着扔了几块砖，但每一次都到不墙的一半就落了下来，惹的周围人大笑。
我讪讪离开，走到一间刚砌好墙还没有屋顶的房子里。湿漉漉的红砖墙散发着石灰的气味，半空中没有拆掉的脚手架上，挂着一根沾着石灰的粗绳子，地上到处都是半截的砖头。我不服气，捡起碎砖头朝脚手架抛去，砰，砖头碰到竹坯的脚手架，土屑洒了在我头发上。虽然，不是每一次都能抛到高度，但很快汗水湿了头发。正当我练的正起劲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你在这里干吗？”立忠从我身后出现。
“我扔着玩。”我不愿意让立忠知道我的用意。
他看见我不愿意搭理他，就朝外看了看说，“我长大了，也要和大人一样盖房子。”
“你盖房子干什么？”我不屑地问，“娶媳妇吗？”
“娶媳妇得有轿子。”
“胡说八道。”
“真的，我妈就是坐着轿子嫁给我爸爸的。”立忠自豪地说。
我没有见过轿子，想象不出轿子是什么东西。我见过的结婚场面，只不过是两个人胸戴红花，在众人簇拥下唱两首歌，分一点喜糖就算是结了婚。
立忠见我楞神，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对我说，“我家里还有一个很漂亮的盒子，里面装着好多东西。”
“什么东西？”我禁不住也压低声音。
“一些珠子什么的，我妈说是奶奶的。”立忠欲言又止地说。
“哦，你奶奶在老家吗？”我问。因为，我虽然没有见过自己的奶奶，却知道她在老家里生活。
“没有。”
“那她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妈说奶奶死了。”立忠伸手抓住挂在脚手架上的绳子，套在自己脖子上，笑嘻嘻地问，“人死了是不是变成了鬼？”
“谁知道？我又没有死过。”我没有好气地怼了他一句，“你脑子里想什么？”
“我试试，变成鬼就告诉你。”
“傻瓜。”还没有等我阻止，立忠踩在摞起的两块砖上，踮着脚把绳子套在脖子上。
他两手抓着脖子上的绳子，离地的两脚开始乱蹬着。我吓坏了，使劲拽着他的身子往下，“你快下来，你快下了。”
立忠睁大着眼睛挣扎着，脸憋的通红，说不出话来。我觉得他的身体越来越沉，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吓得我大喊起来。
最先冲进来的是胖姑娘。她三两步就冲到跟前，二话不说立刻抱着立忠的身子往上，并很快把他卸了下来。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立忠，瘫坐在满是废转头的地上，咳嗦了几声后，半天才回过神来。
很快，我们周围站满了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孩子作死呀！”
“这不，差点把小命作没了。”
“他家大人还不知道呢，知道了也得揍死他。”
从那以后，我们不允许靠近工地。每天放学后，我只能远远地看着，看那一块块砖像蝴蝶一样飞上高墙。看那坐在脚手架上戴着柳条帽的年轻人，熟练地接着一块一块砖，就像收获着玉米一样。休息的时候，他悠然地抽着香烟，眺望着天空中翻卷的浮云，或哼一段小曲，让疲劳被清风带走。
立忠很快就恢复了平常，但是经常遭到大伙的调侃，每当他从工地上走过，老远的就会有人问，
“嗨！还想上吊吗？”
“滋味不好受吧？”
“还想做鬼吗？”
对于每一个人的问，他总是不发火，摇摇头不说话，并很快走掉了。
没有想到，受到惊吓的我却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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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变的忙碌起来。他不再热衷于小人书和幻灯片，而是开始频繁进出厨房，关注每天吃的东西。每天他早上都会检查饭橱，看一下有没有足够的馒头，如果馒头不多，就会从竹筐里拿一个藏起来。他秉承的原则宁可人不吃，也不能饿着小鸟，它们成了他的命。他变的非常细心勤快，经常更换纸箱里被小鸟粪便污染的报纸和棉花。过分的殷勤惹的母亲不高兴，时常威胁要把这俩脏东西扔出去。
过了两天，小鸟终于睁眼了，两颗黑豆一样的眼睛贼溜溜的，警惕地看着我们，仿佛我们是它们的敌人。大约知道我们不是它们的父母，嗓门变的更大，食量也一天比一天大，像两个蛮不讲理的小强盗，一天到晚张着大嘴要吃食。开始弟弟每天早上藏馒头，后来就连晚上也开始藏了。
那一天，晚上我给他铺床，被子里忽然滚出一个东西，掉在我脚面上。哇，我惊叫着窜出房间。
“怎么了？”母亲跑过来，紧张地问。
“老鼠，老鼠。”我指着弟弟的房间，心有余悸地说。
“什么？”母亲好像一下子没有听清楚，转头问站在身后的弟弟。
弟弟茫然地看着母亲，然后摇了摇头说，“我又没有进去，哪知道是什么呀！”
“刚才一个老鼠跳到我脚上了。”我心里厌恶的很，却又怕老鼠跑到外间里来。
“老鼠在哪里？”姐姐从墙角摸起笤帚就要朝里间跑，被母亲一把拉住胳膊，她也害怕老鼠，“等等。”
母亲回头撇了一眼电话，犹豫了一下，但马上把耳边的短发抿在耳后，三两步就进了屋。啪嗒，屋里的灯亮了。就听见母亲在屋里喊，“都进来看看，看看是什么。”
我们一拥而入，看见明亮的灯光下，地上躺着一个硬馒头。我忍不住抱着肚子笑起来，“你藏馒头干什么？我还以为是老鼠呢。”
弟弟看我们大笑，不服气地梗着脖子说，“你们都吃完了，我拿什么喂小鸟？”
“哈哈，你真是个小笨蛋。”姐姐轻轻拍打着弟弟的头，“吃完了，去食堂去打呀！现在食堂晚上都开饭，加班干活的人，他们晚上还要吃饭呢。”
的确，自从开春后，山谷里的寂静就被打破了。先是父亲和战士们一起挖地基，沉睡了多年的荒地被挖开，细腻的泥土被挖了出来，堆成高高的土堆。欢声笑语伴随着泥土的芳香融入在春风里，唤醒了山谷里的植物，山坡上的野草迅速绿了起来。
春风里，穿着白衬衣的军人们，汗流浃背地用木夯一下一下夯实地基“嗨吆！嗨吆！”的号子声此起披伏。
夜晚，在高挑在树干的灯泡下，在那一团如白昼的亮光下，一群脖颈上带着帆布坎肩的年轻人，来来回回的挑土唱歌，仿佛他们一点也不知道累，他们把所有的劳动当做游戏，并尽量享受这一游戏。晚上，食堂也灯火通明，炊事员们用加餐的方式弥补他们过多的消耗。
放学后，我除了偶尔要照顾小鸟外，喜欢站在一边看大人们干活。我特别喜欢看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姑娘，她们围着一个石灰池子，把一堆麻刀撕碎扬到石灰池里，然后用一个上面都是钉子的磙子来回滚动。混匀了的石灰，会有人用带斗子的铁车来运。在没有人来的空隙中，她们会拄着掀把聊一会天，两手搭在锨把上，然后把下巴垫在上面，嘻嘻呵呵笑个不停。他们是大山深处一个小村庄的青年，被大队里派来支援营房建设。
最活跃的是个胖姑娘，她微黑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当她盯着你看的时候显出很淳朴坦诚的样子。她不大怕人，面对不熟悉的人很大方，不像她的同伴似的害羞。休息的时候，父亲会蹲在石灰池边，听胖姑娘讲村里的趣事，她绘声绘色讲的很生动。父亲听的入迷，不时会放声大笑，然后再询问些什么。父亲的笑声无疑给了胖姑娘鼓励，她呼哧呼哧讲的更起劲了。
胖姑娘说话并不流利，而且比一般人要费劲，她粗短的脖子一看知道有遗传哮喘病。就连她笑出来的声音，也略带浊音。我不懂得父亲为什么喜欢和她说话，甚至还把她带到家里。
那一天，父亲把她带回家，让她看我们家的相册。当她提出要一张全家照留作纪念时，母亲有些犹豫，父亲很爽快就答应了。母亲从相册里摘下照片给她，她喜欢的不得了，用脏兮兮的手抚摸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四角有着小花的手绢，小心地把照片包好放进上衣口袋里。母亲问了她一些家常话，我感觉出母亲不喜欢她。因为母亲是个干净人，不喜欢和邋遢的人交往。果然，当外面开工的哨子响了，她慌慌张张地告别后。母亲开始责怪父亲，“我知道你喜欢交朋友，别什么人都往家领。”
我在一边添油加醋，“看她那么脏的手，摸在照片就像摸在我脸上一样，膈应死了。”我用手使劲的擦着脸，仿佛那只脏手刚刚摸过我的脸。
父亲嘿嘿地笑着说，“你别看这个姑娘长的丑，脑子可不笨，是个有想法的孩子。”
“有想法有什么用？听说她那个村穷的连水都喝不上，除非能嫁到到山外面去。”母亲把整理好相册重新放进抽屉里，“你看她长的又不俊，富裕一点的人家也挑挑拣拣的，谁能看上她。不过倒是个实在孩子，可惜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姑娘，竟救了立忠一命。
地基很快打好了，砖墙也一天比一天高，我也加入劳动的行列。每天，我放学后回家，来不及放下书包，就跑到工地上。干不重活，我就帮着大人搬砖。每一次我都能搬三块砖，放在脚手架下。
放下砖后，我会仰着脸，羡慕地注视着坐在高高脚手架上的人，希望哪一天我也能坐在那。我没有想到，平时训练场上生龙活虎的战士，把砖头玩的像杂技一样。站在地面上的人把砖一块一块抛向空中，被脚手架上的人一块一块接住，仿佛很轻松的样子。我惊叹，世界上竟有这么有本事的人。自己也学着扔了几块砖，但每一次都到不墙的一半就落了下来，惹的周围人大笑。
我讪讪离开，走到一间刚砌好墙还没有屋顶的房子里。湿漉漉的红砖墙散发着石灰的气味，半空中没有拆掉的脚手架上，挂着一根沾着石灰的粗绳子，地上到处都是半截的砖头。我不服气，捡起碎砖头朝脚手架抛去，砰，砖头碰到竹坯的脚手架，土屑洒了在我头发上。虽然，不是每一次都能抛到高度，但很快汗水湿了头发。正当我练的正起劲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你在这里干吗？”立忠从我身后出现。
“我扔着玩。”我不愿意让立忠知道我的用意。
他看见我不愿意搭理他，就朝外看了看说，“我长大了，也要和大人一样盖房子。”
“你盖房子干什么？”我不屑地问，“娶媳妇吗？”
“娶媳妇得有轿子。”
“胡说八道。”
“真的，我妈就是坐着轿子嫁给我爸爸的。”立忠自豪地说。
我没有见过轿子，想象不出轿子是什么东西。我见过的结婚场面，只不过是两个人胸戴红花，在众人簇拥下唱两首歌，分一点喜糖就算是结了婚。
立忠见我楞神，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对我说，“我家里还有一个很漂亮的盒子，里面装着好多东西。”
“什么东西？”我禁不住也压低声音。
“一些珠子什么的，我妈说是奶奶的。”立忠欲言又止地说。
“哦，你奶奶在老家吗？”我问。因为，我虽然没有见过自己的奶奶，却知道她在老家里生活。
“没有。”
“那她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妈说奶奶死了。”立忠伸手抓住挂在脚手架上的绳子，套在自己脖子上，笑嘻嘻地问，“人死了是不是变成了鬼？”
“谁知道？我又没有死过。”我没有好气地怼了他一句，“你脑子里想什么？”
“我试试，变成鬼就告诉你。”
“傻瓜。”还没有等我阻止，立忠踩在摞起的两块砖上，踮着脚把绳子套在脖子上。
他两手抓着脖子上的绳子，离地的两脚开始乱蹬着。我吓坏了，使劲拽着他的身子往下，“你快下来，你快下了。”
立忠睁大着眼睛挣扎着，脸憋的通红，说不出话来。我觉得他的身体越来越沉，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吓得我大喊起来。
最先冲进来的是胖姑娘。她三两步就冲到跟前，二话不说立刻抱着立忠的身子往上，并很快把他卸了下来。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立忠，瘫坐在满是废转头的地上，咳嗦了几声后，半天才回过神来。
很快，我们周围站满了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孩子作死呀！”
“这不，差点把小命作没了。”
“他家大人还不知道呢，知道了也得揍死他。”
从那以后，我们不允许靠近工地。每天放学后，我只能远远地看着，看那一块块砖像蝴蝶一样飞上高墙。看那坐在脚手架上戴着柳条帽的年轻人，熟练地接着一块一块砖，就像收获着玉米一样。休息的时候，他悠然地抽着香烟，眺望着天空中翻卷的浮云，或哼一段小曲，让疲劳被清风带走。
立忠很快就恢复了平常，但是经常遭到大伙的调侃，每当他从工地上走过，老远的就会有人问，
“嗨！还想上吊吗？”
“滋味不好受吧？”
“还想做鬼吗？”
对于每一个人的问，他总是不发火，摇摇头不说话，并很快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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