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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探究

小说:我不是鱼作者:酸碱度字数:3722更新时间 : 2020-10-31 17:03:00
第三十二章   探究

周六,吃过午饭,我扛着镐出了大门。沿着山谷往北走,是通往大山深处唯一的路,两边的山峰接着蓝天,天空中虽然有太阳,路被山影遮盖,感觉不到太阳的温暖。我沿着路边走,与山脚保持距离,耳朵保持警惕。上次滚石造成的后果,至今让都我心有余悸,不由多了几分小心。

起风了,风摇晃着路边的槐树,发出一阵阵涛声,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我系紧绒线帽的带子,感觉暖和了一些,便顺着路继续向北。想着这次要多刨些酸枣根,省的隔几天就出来一次,到处冷冷呵呵的,还没有人作伴,像个孤魂野鬼般在山谷里飘荡。

上了坡,我看见路边那个洞穴,就鬼使神差地进去了。洞里摆着的石头还在,石头周围散落着金黄的稻草,让人觉得温暖。我知道,那是山那边的挑煤人,挑着煤块翻山越岭来换粮食,途中躲避风寒的地方。

我摸了摸着洞壁,扑簌簌落下泥土,但那翠绿的植物依然生机盎然,让人心底生出一丝感叹。这些藏在山洞里不知名的植物,虽然不见阳光,但比人有生命力,不会突然夭折。我又摸了衣袋里的红葫芦,怅然若失,忽然,外面风中隐约传来熟悉的口琴声。

我站在洞口,朝路两边看了看,除了被风吹跑的树叶,路上什么人也没有,山谷中空寂的像是被人遗忘。我侧耳细听,的确有口琴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明亮的节奏,夹杂风中从耳边飘过。难道是我幻听?

无论如何,我决定去寻找那个声音。

出洞朝北走,是一个下坡。路边的山变的陡峭,突兀的石头矗立着,好像随时都会砸下来,让人脑袋开花。我加快步子朝前走,很快过了最危险的地方,一段平路展现在眼前,我心里略微放松。

这时,一股暖湿的气流扑过来,竟有种春雨后的湿润感觉。我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竟站在一座桥上,两边没有栏杆。桥一侧正对着一个巨大的洞口,暖湿的气流正是从那里冒出来的。我发现,洞口周围竟没有残雪,石头上干净的没有尘土。再看,矗立在眼前的大山,犹如一头庞大的狮子,洞口就像它张着的大嘴,叼着像排骨一样的小桥。我心里一阵胆寒,拔腿就往北跑。我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洞口,怕它一喘气把我囫囵吞了,前后没有一个人,谁能知道呢?

过了洞口就是上坡路,我隐约看见一栋石头房子,心里才放松了。这段上坡路很长,山谷宽阔了不少,心里的压抑感也轻了。等我走到石头房子前时,额头上已经微微出汗。石头房子在山脚下,周围是一层层的梯田,田里有很多光秃秃的果树,最下一层梯田的石堰外,是变狭窄了的河道。看着房子高耸的烟囱,我知道这是刚建的澡堂,果然,一个军人推着装满煤的铁兜车,正往锅炉房里推。周日,是大家洗澡的日子。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洗澡都要去远处的另一条山谷,那里藏着一个战备发电厂,需要冷却的废水用之不竭。但去别处洗澡总不是长法,何况,两个单位都是保密单位,不易人员流动过大。所以,没有等到开春,大人们就急急忙忙建了澡堂,解决燃眉之急。

上了坡,风更大了。我又听到口琴声,它明快的节奏消失了,变成淡淡的忧伤,飘向我来时的方向。

我分辨着夹杂在风中的口琴声,坚定不移地朝声音走去,我想一定能找到他,过去的一切只不过是障眼法,他一定还活着。

“嗨!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鲁平提着一个麻袋,从半截石墙的木匠房里出来,朝我打着招呼。

“咦,你怎么在这里?”我惊奇地反问。

鲁平把鼓囊囊的麻袋往前一扔,“我来拾刨花,吃了饭,就让我妈撵出来了,说是晚上没有引火的了。”

我闻到微苦的木香味,抬头看着那个摆满了木料的院子,里面传出刺耳的电锯声。心里豁然一亮,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我们家至今还用报纸点炉子。父亲常抱怨《参考消息》还没有看完,转眼就没有了。发了几次牢骚,母亲依然故我,完全没有当回事。

鲁平见我没有说话,他两手卡腰开始抱怨“你看,我刚过了几天翻身解放的日子,现在完了,又开始受二茬苦。”

“怎么?你还要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吗?”

“我可不敢,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爱祖国就是保家乡……”鲁平唱了起来。

“行了,行了,别演了,我又不去你家告状。”我拨拉一下他的胳膊问,“你哥哥不回来了?”

“都上班了,当然不回来了。”鲁平挺了挺胸脯,自豪得样子,就像是他上班了一样。

“哦,看来你还真要受二茬罪。”我嘻嘻地笑着。

“我说是吧?”鲁平踢了一下麻袋,它瘫软地倒在了地上,白花花的刨花撒了出来。他又赶紧用手去捧,把刨花装进麻袋。我又闻到木香味,淳厚绵长,让人沉醉。

“哎!书上写的刨花油,是用刨花做的吧?”我想起小说里,旧社会女人梳头喜欢用刨花油,始终想不出这刨花油是怎么回事。

“嗬!你都看大书了?我还真不知道。”鲁平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话锋一转问,“你怎么跑这么远,酸枣树到处都是,还用上这里来?”

我犹豫了一下,“你,真的没有听见,别的声音吗?”

“没有啊!”鲁平回头看一眼院子,“这里除了电锯声,再就是刨木头的声音,没有别的声音呀!”

“嘘,你别出声,好好听听。”我带着他走到路边。这时,敲好电锯声停止了。

“哦。”鲁平摘下棉帽子,把手挡在耳朵后面,凝神静气地听了一会,“好像真有那么点声音,说不上是什么声音。”

“是不是口琴声?”我问。

“哎!对,对,还真是口琴的声音。”说着,鲁平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变的煞白,瞪大眼睛恐惧地看着我。

“我也觉得奇怪,这不就来了。”我晃了肩上的镐把,证明我说的都是实话。

鲁平脸色恢复正常,有点不好意思,为了给自己找回面子,“老师说过‘共产党人都是无神论者’咱也是红小兵,不能相信那些胡说。”

“我也不相信,和我一起去看看?”

“看看就看看,我才不怕呢。”

两个人朝木匠房后走去。地势变的复杂起来,纵向山谷到这里断了,忽然成了横向,河床在这里也转了一道弯,几条山脉在这里交汇,形成了漩涡般的河道。这里的风更大了,风中夹着口哨声,一声比一声尖利。

一座大桥连接了两座山,桥头有一个岗楼,哨兵守在桥头。

“怎么办?”我问鲁平。

“嗯,我想想。”鲁平眼珠子嘀哩咕噜转着,看看桥头,又看看西边的山洼,用手指着说“从这边山上转过去。”

  我隐约看见远处的山脚下,有两排红瓦房,心里彭彭跳了两下,蓦然又听到口琴声,是一种欣喜的跳跃声。

鲁平朝房子一指,“喏,那就是勤务连。”

山坡在哨兵视野之内,弄不好就引起麻烦。我瞅了瞅鲁平,又瞅了瞅自己,一时间犹豫起来。鲁平穿了一身旧军装到不显眼,而自己却穿了一件紫红灯芯绒上衣,很是惹眼。

“让哨兵看见了怎么办?”我呐呐地说。

“这还不好办嘛,看我的。”鲁平说完,拎着麻袋一转身又进了木匠房,朝着屋子后面走去。

过了一会,他抱着一蓬干蒿草出来了,“你站好了,我给你伪装一下。”

我绑了一身蒿草,上了山坡,朝山洼的方向摸过去。鲁平像个猴子,在山石之间窜上窜下。而我,一会就气喘吁吁了,闻着蒿草的苦味,听着它在身上啪啪的断裂声,口琴声反而听不见了。我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仔细寻找着那细若游丝的声音。它像一根细线在空气中漂浮着,终于被我抓住了线头,声音的线团被我牵拉着,越拽越长。就在我欣喜若狂之时,脚下忽然一滑,一屁股坐在山坡上。一块石头,它骨碌着朝下山蹦去……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顾不得屁股火辣辣的疼,紧张地朝着山下岗楼看。哨兵在桥头来回走着,忽然,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转过头身朝岗楼的背面走去。这时,石头在山坡蹦了几下,啪,一声落到了山下。谢天谢地,我心里,也块石头落了地。

我们终于安全过了山坡,进了一个山洼里,这里是哨兵警戒的盲区。我解开捆在腰里的麻绳,蒿草落在地上,我摸着隐隐作痛的脖子发牢骚,“你出的骚主意,把我脖子都戳破了。”

“亏了我的主意,咱没有让哨兵发现。”鲁平狡黠地辩解着,他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低头摘扎在裤子上的“这鬼棘针真讨厌。”。

我低头看  ,发现自己裤脚上,也扎满密密麻麻的“鬼棘针”,“别摘了,咱上那边看看去。”

山洼里有一块平地,几棵水桶粗的老树下,隐约有一堆残垣断壁。

“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宝贝呢。”鲁平说着跳起身来,率先朝那座塌了的房子走去。

这时,太阳已经坠到山尖上,山洼里的光下暗了,风声也停了,周围静了下来。我们一步一步,靠近残垣断壁,脚踩在枯叶上沙沙响,一种阴森的气氛朝我们包围过来,我感觉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我们。我心里有点怕,却不敢流露出来,怕被鲁平笑话。

走到石墙边。石墙的里里外外,除了一人高的蒿草,就是地上的白色狼粪。看样子,这房子已经荒废了很久了。过去是谁住在这里呢?我和鲁平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只好失望地走出来。

从山洼的侧面,我们终于到了另一个山腰,那两排红瓦房清晰地就在山下。这山坡上没有树,除了裸露的大石头,就在风中抖动的荆棘。我在山坡上,到处掀着石头,它们都纹丝不动,巨石都与山连在一起,什么样的石头能把屋顶砸一个洞,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你干什么?搞破坏啊?”鲁平见我东奔西忙,笑着对我说。

“我试试能掀动不。”

“你别费力气了。”鲁平站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用手挡着耳朵说,“你听听,没有口琴声了。”

我直了身子,用袖子擦了一把汗,侧耳听着。果然,山风弱了下来,除了微弱的风声,竟没有一点杂音。我心里纳闷,那个口琴声怎么在这里消失,它要告诉我什么呢?

这时,山下传来吆喝声,两个背枪的士兵爬上山来。我和鲁平不敢乱跑,只能原地不动,乖乖地当了俘虏。

当我们被训斥了一顿,放回家时,太阳落山了,周围的一些都变暗了,声音被渐渐升起的夜过滤,一切阒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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