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货郎
第二十七章 货郎
一场春雪压趴了教室的屋顶，我们搬到村子里。教室在村子正中央，是村里最好的房子，大块青石的房基墩厚整齐，房子四角是青砖，白墙黛瓦，明显不同与周围的土坯房。更让我惊奇的是，后墙上伸出一根石条，首端有一个圆洞，已经被岁月打磨的如玉一样光滑，有人说这是拴马桩。据说，房子过去属于村里的地主，如今，他们早已被扫地出门。
屋后是热闹的大街。人来人往打招呼，小孩的哭声，鸡鸣狗吠，以及挑水时铁桶吱呀的声音，随时都会响起，清晰的如在耳边一样。开始，大家上课还会分神，被外面的声音干扰。没过多久，大家都练就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本事。只有那个声音传来时，空气才会凝结，目光都盯在一个身上。
那一天，课堂上，女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字。老师嘴里念着“同学们，你们要记住了，云彩向北，一阵黑。云彩向南，雨涟涟。云彩向东，一阵风。云彩向西，披蓑衣……”这时，大街上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一种咬牙切齿的咒骂，“杀，杀，杀哼哼…大小的孩杀干净……”
我脑海里猛然出现那个疯女人，看样子，她就住在附近。她到底为什么，对所有人这么仇恨，要赶尽杀绝。正在我思索时，发现教室里异常的安静，大家的头都朝一个方向扭过去。我也随着大家的目光看去。只见最后一排，一个满脸通红的男孩，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我有些奇怪，难道外面的声音与他有关系？大家为什么都看他？
这时，外面的声音更近了，就像在教室的后窗下。砰砰砰，老师敲了敲黑板，故意把声音提高，企图掩盖外面的动静，“同学们都看黑板，常识是劳动人们几十年的经验……”
但是，教室里还是沉默无声，目光像一把把匕首，投向那个无辜的少年。忽然，噗嗤，有人捂着嘴吃吃地笑。老师制止眼神如剑一般投出去，也没有斩断笑声。那些笑声如火焰，越烧越旺，很快教室里开始骚动喧哗。
我转过头，盯着墙上的雷锋语录发呆，上面写着：“对待同志要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要秋风扫落叶一般。”外面那个女人，她究竟是坏人还是好人？
就在这时，街上响起了拨浪鼓的声音，屋里的骚动很快消失，反而变的安静了，任凭那声音一阵阵从教室里滚过。
老师忽然宣布，“下课。”
同学们争前恐后的蜂拥出门。同学们沿着墙根拐进门洞，然后穿过门洞，朝着大街跑去。我也跟在大家后面，来到了大街上。货郎被几个年轻媳妇围住，正在讨价还价。男孩们从货郎身边跑过，朝那个疯疯癫癫女人的背影起哄。那个男孩正拽拉着女人，一步一步，朝一条胡同走去。
调皮的男同学们，嬉笑却追赶着他们，一起朝远处喊着，“杀、杀、杀哼哼……杀、杀、杀哼哼……”一浪一浪的笑声，吓到正在啄食的鸡，扑棱着翅膀嘎嘎飞上墙头，缩头缩脑半天不敢下来。
我见女同学们涌向货郎，也好奇地凑了过去。货架是一辆独轮车，左右两侧放着两个百宝箱，箱子的抽屉都打开着，里面盛着红红绿绿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忽然，我被一团东西牢牢吸引住。天呐，它竟是我要找的红塑料皮筋。我心里一阵狂喜，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那个……那个……多少钱？”
货郎瞟了我一眼，拿起一团红玛瑙似线球问，“这个？”。
“就是它，就是它。”我高兴极了，伸手就想去抓。
“嗯，这个不卖。”货郎笑把手收了回去，把东西放回抽屉里。我脑子里闪了一下，这个精壮的汉子有点面熟，在那里见过呢？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
我有点恼怒，“你不是卖东西的吗？怎么卖给别人，不卖给我？”
“你看看，你看看。”他笑嘻嘻指着指朝周围的女人，“都是老主顾了，我一直都是这样。”
“是啊！是啊！”女人们一边应和着，一边在挑着东西。
我楞了，没有想到还有给钱不收的。但是，想起那个红色的葫芦，心里仍不甘心。
“你也用东西换吧，我没有卖过，都是用破烂换。”货郎坦然的说着，提过一个破布袋，“你看看，就是这些东西。”
我伸头看了一眼，布袋里旧鞋，头发，破铜烂铁，整整半布袋。我又看了看围着的几个女人，果然，有人拿着一束头发，有人拿着一小块生铁，在挑选着喜欢的饰物。
这时，边上有人说话，“她是部队上的孩子，哪里知道这个。”
“你回家找找有什么东西吧。”货郎朝我眨巴着眼，“旧报纸、本子、牙膏皮、铜都行。”
“你明天还来吗？”
“嗯……我后天准来。”
这时，预备上课的哨子响了。哄一下，周围的同学都跑掉了。我落在最后，恋恋不舍地往回走，回头看一眼货郎箱子，担心他后天会不会来。刚进了门洞，就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一个身影从我身后跑过去，穿过门洞往教室里跑。我揉着肩膀刚想发火，却认出那个男孩，他是课堂上被人嘲笑的男孩。我觉得他好可怜，就没有吭声。
我进了教室时，大家的笑声还没有停。男孩在笑声中，低着头一直走到最后一排，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老师用黑板檫敲着桌面，屋里的笑声才停歇了，终于安静下来。而我整堂课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就琢磨着用什么换塑料皮筋。
放学回到家，我开始折腾。我在弟弟的房间，拖出一个大木箱，想找一两双旧鞋。鞋箱子里，除了父亲大头皮鞋，还有母亲的皮方口鞋，其余的都没有价值。我掂量着母亲沉甸甸的皮鞋，想起挂在橱子的黑驼绒外套，想象母亲年轻的样子，心里满是羡慕。母亲如今早就不穿皮鞋了，那双鞋只不过是青春的纪念。这双鞋足够换塑料皮筋的了，我想了想，还是把它放回箱子里。
我在的抽屉里翻着，希望能找到一点值钱的东西。我在抽屉里找出一本影集，便忘了自己的目的，坐在床边兴致勃勃地翻看着。黑色的硬纸上，一帧帧黑白照片，让我打开了眼界，一些记得的，不记得的，各种场面浮现在眼前，心里泛起一种莫名的忧伤。忽然，我被一张一寸照片吸引，照片已经泛黄，是个陌生的军人头像。我疑惑地盯着照片，在记忆里搜索着，确定我没有见过他。可是，这个稚气未脱，孩子般面庞的军人，却怎么这样眼熟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从影集上取下照片，仔细地端详着。所有影集上的人，几乎我都能认识，或者知道来历，只有他，我不认识，他究竟是谁呢？照片的背面几个红色的字：你真的死了吗？那个略大的问号，犹如一滴眼泪，滴落在我心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笼罩着我，让我去寻根求源。
我去了厨房，母亲正在忙着。她围着蓝花围裙，正弓着腰擀面条，薄如蝉翼的软面，在擀面杖下扩大。她的短发抿在耳后，露出耳朵上的拴马桩，听人说它是有福的标志。
“妈，照片上人是谁呀？”我举着照片说。
“你又翻弄影集，别把你爸爸的照片弄丢了，那是他的宝贝。”母亲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头擀面。手擀面是父亲最喜欢的，百吃不厌，也是母亲的拿手活。
“我怎么不认识这个人？”我站在门口，朝前走了一步。
“拿来，我看看。”母亲放下擀面杖，手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接过那一张照片，看了看说，“奥，他是你大爷。”
“大爷？”
“嗯。”母亲把照片还给我，又开始擀面了。
“在朝鲜牺牲的大爷？”我试探地问着，还是不太相信。
“是他。你从哪里找到的的？”母亲歪着头问。
“在影集里找到的。”
“我也是第一次见这张照片，没有错。”母亲肯定地说，“我小时候见过他。”
母亲刚想说什么，院子里忽然传来脚步声，她朝我使了一个眼色，“快放回去，别让爸爸看见。”
我溜回房间，把照片放回影集后，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照片，明白为什么眼熟，因为他长的太像四叔了。脑海里渐渐浮现一个镜头，一队刚打完仗的队伍，行进在一个山脚下的大路上，迎面走来一小队地方武装，他们羡慕地看着大部队从自己身边经过。这时，大部队里跑出一个小战士跑，对着对着小队伍里的一个人说，“你回村的时候，去和我娘说，我要跟着队伍南下了，去解放全中国。”说完赶上队伍，渐渐走远了。
这个故事我小时候就听过，是四叔给我讲的，奶奶讲给他的。这个忧伤的故事，我从来没有听父亲讲过，大爷的话题，对他是个忌讳。
我想象着那个遥远过去，白雪皑皑山上，战壕里坚守的话务兵。据说大爷是某师的话务兵，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他是冻死的吗？我想起前一阵子，特等残废军人朱彦夫在主席台上，两只失去手掌的胳膊，心里开始沉重，不敢再往下想。我翻了一个身，突然，一个玻璃弹珠落地，哒哒，哒哒，在地上滚着。我连忙下床，满地找着。我的花玻璃弹珠，已经有一阵子找不到了，原来是卡在床和墙之间的缝隙里，刚才恰巧落在地上。
我趴在地上朝床下看，当我看见一个子弹箱子时，心里涌起一阵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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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春雪压趴了教室的屋顶，我们搬到村子里。教室在村子正中央，是村里最好的房子，大块青石的房基墩厚整齐，房子四角是青砖，白墙黛瓦，明显不同与周围的土坯房。更让我惊奇的是，后墙上伸出一根石条，首端有一个圆洞，已经被岁月打磨的如玉一样光滑，有人说这是拴马桩。据说，房子过去属于村里的地主，如今，他们早已被扫地出门。
屋后是热闹的大街。人来人往打招呼，小孩的哭声，鸡鸣狗吠，以及挑水时铁桶吱呀的声音，随时都会响起，清晰的如在耳边一样。开始，大家上课还会分神，被外面的声音干扰。没过多久，大家都练就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本事。只有那个声音传来时，空气才会凝结，目光都盯在一个身上。
那一天，课堂上，女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字。老师嘴里念着“同学们，你们要记住了，云彩向北，一阵黑。云彩向南，雨涟涟。云彩向东，一阵风。云彩向西，披蓑衣……”这时，大街上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一种咬牙切齿的咒骂，“杀，杀，杀哼哼…大小的孩杀干净……”
我脑海里猛然出现那个疯女人，看样子，她就住在附近。她到底为什么，对所有人这么仇恨，要赶尽杀绝。正在我思索时，发现教室里异常的安静，大家的头都朝一个方向扭过去。我也随着大家的目光看去。只见最后一排，一个满脸通红的男孩，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我有些奇怪，难道外面的声音与他有关系？大家为什么都看他？
这时，外面的声音更近了，就像在教室的后窗下。砰砰砰，老师敲了敲黑板，故意把声音提高，企图掩盖外面的动静，“同学们都看黑板，常识是劳动人们几十年的经验……”
但是，教室里还是沉默无声，目光像一把把匕首，投向那个无辜的少年。忽然，噗嗤，有人捂着嘴吃吃地笑。老师制止眼神如剑一般投出去，也没有斩断笑声。那些笑声如火焰，越烧越旺，很快教室里开始骚动喧哗。
我转过头，盯着墙上的雷锋语录发呆，上面写着：“对待同志要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要秋风扫落叶一般。”外面那个女人，她究竟是坏人还是好人？
就在这时，街上响起了拨浪鼓的声音，屋里的骚动很快消失，反而变的安静了，任凭那声音一阵阵从教室里滚过。
老师忽然宣布，“下课。”
同学们争前恐后的蜂拥出门。同学们沿着墙根拐进门洞，然后穿过门洞，朝着大街跑去。我也跟在大家后面，来到了大街上。货郎被几个年轻媳妇围住，正在讨价还价。男孩们从货郎身边跑过，朝那个疯疯癫癫女人的背影起哄。那个男孩正拽拉着女人，一步一步，朝一条胡同走去。
调皮的男同学们，嬉笑却追赶着他们，一起朝远处喊着，“杀、杀、杀哼哼……杀、杀、杀哼哼……”一浪一浪的笑声，吓到正在啄食的鸡，扑棱着翅膀嘎嘎飞上墙头，缩头缩脑半天不敢下来。
我见女同学们涌向货郎，也好奇地凑了过去。货架是一辆独轮车，左右两侧放着两个百宝箱，箱子的抽屉都打开着，里面盛着红红绿绿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忽然，我被一团东西牢牢吸引住。天呐，它竟是我要找的红塑料皮筋。我心里一阵狂喜，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那个……那个……多少钱？”
货郎瞟了我一眼，拿起一团红玛瑙似线球问，“这个？”。
“就是它，就是它。”我高兴极了，伸手就想去抓。
“嗯，这个不卖。”货郎笑把手收了回去，把东西放回抽屉里。我脑子里闪了一下，这个精壮的汉子有点面熟，在那里见过呢？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
我有点恼怒，“你不是卖东西的吗？怎么卖给别人，不卖给我？”
“你看看，你看看。”他笑嘻嘻指着指朝周围的女人，“都是老主顾了，我一直都是这样。”
“是啊！是啊！”女人们一边应和着，一边在挑着东西。
我楞了，没有想到还有给钱不收的。但是，想起那个红色的葫芦，心里仍不甘心。
“你也用东西换吧，我没有卖过，都是用破烂换。”货郎坦然的说着，提过一个破布袋，“你看看，就是这些东西。”
我伸头看了一眼，布袋里旧鞋，头发，破铜烂铁，整整半布袋。我又看了看围着的几个女人，果然，有人拿着一束头发，有人拿着一小块生铁，在挑选着喜欢的饰物。
这时，边上有人说话，“她是部队上的孩子，哪里知道这个。”
“你回家找找有什么东西吧。”货郎朝我眨巴着眼，“旧报纸、本子、牙膏皮、铜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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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后天准来。”
这时，预备上课的哨子响了。哄一下，周围的同学都跑掉了。我落在最后，恋恋不舍地往回走，回头看一眼货郎箱子，担心他后天会不会来。刚进了门洞，就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一个身影从我身后跑过去，穿过门洞往教室里跑。我揉着肩膀刚想发火，却认出那个男孩，他是课堂上被人嘲笑的男孩。我觉得他好可怜，就没有吭声。
我进了教室时，大家的笑声还没有停。男孩在笑声中，低着头一直走到最后一排，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老师用黑板檫敲着桌面，屋里的笑声才停歇了，终于安静下来。而我整堂课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就琢磨着用什么换塑料皮筋。
放学回到家，我开始折腾。我在弟弟的房间，拖出一个大木箱，想找一两双旧鞋。鞋箱子里，除了父亲大头皮鞋，还有母亲的皮方口鞋，其余的都没有价值。我掂量着母亲沉甸甸的皮鞋，想起挂在橱子的黑驼绒外套，想象母亲年轻的样子，心里满是羡慕。母亲如今早就不穿皮鞋了，那双鞋只不过是青春的纪念。这双鞋足够换塑料皮筋的了，我想了想，还是把它放回箱子里。
我在的抽屉里翻着，希望能找到一点值钱的东西。我在抽屉里找出一本影集，便忘了自己的目的，坐在床边兴致勃勃地翻看着。黑色的硬纸上，一帧帧黑白照片，让我打开了眼界，一些记得的，不记得的，各种场面浮现在眼前，心里泛起一种莫名的忧伤。忽然，我被一张一寸照片吸引，照片已经泛黄，是个陌生的军人头像。我疑惑地盯着照片，在记忆里搜索着，确定我没有见过他。可是，这个稚气未脱，孩子般面庞的军人，却怎么这样眼熟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从影集上取下照片，仔细地端详着。所有影集上的人，几乎我都能认识，或者知道来历，只有他，我不认识，他究竟是谁呢？照片的背面几个红色的字：你真的死了吗？那个略大的问号，犹如一滴眼泪，滴落在我心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笼罩着我，让我去寻根求源。
我去了厨房，母亲正在忙着。她围着蓝花围裙，正弓着腰擀面条，薄如蝉翼的软面，在擀面杖下扩大。她的短发抿在耳后，露出耳朵上的拴马桩，听人说它是有福的标志。
“妈，照片上人是谁呀？”我举着照片说。
“你又翻弄影集，别把你爸爸的照片弄丢了，那是他的宝贝。”母亲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头擀面。手擀面是父亲最喜欢的，百吃不厌，也是母亲的拿手活。
“我怎么不认识这个人？”我站在门口，朝前走了一步。
“拿来，我看看。”母亲放下擀面杖，手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接过那一张照片，看了看说，“奥，他是你大爷。”
“大爷？”
“嗯。”母亲把照片还给我，又开始擀面了。
“在朝鲜牺牲的大爷？”我试探地问着，还是不太相信。
“是他。你从哪里找到的的？”母亲歪着头问。
“在影集里找到的。”
“我也是第一次见这张照片，没有错。”母亲肯定地说，“我小时候见过他。”
母亲刚想说什么，院子里忽然传来脚步声，她朝我使了一个眼色，“快放回去，别让爸爸看见。”
我溜回房间，把照片放回影集后，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照片，明白为什么眼熟，因为他长的太像四叔了。脑海里渐渐浮现一个镜头，一队刚打完仗的队伍，行进在一个山脚下的大路上，迎面走来一小队地方武装，他们羡慕地看着大部队从自己身边经过。这时，大部队里跑出一个小战士跑，对着对着小队伍里的一个人说，“你回村的时候，去和我娘说，我要跟着队伍南下了，去解放全中国。”说完赶上队伍，渐渐走远了。
这个故事我小时候就听过，是四叔给我讲的，奶奶讲给他的。这个忧伤的故事，我从来没有听父亲讲过，大爷的话题，对他是个忌讳。
我想象着那个遥远过去，白雪皑皑山上，战壕里坚守的话务兵。据说大爷是某师的话务兵，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他是冻死的吗？我想起前一阵子，特等残废军人朱彦夫在主席台上，两只失去手掌的胳膊，心里开始沉重，不敢再往下想。我翻了一个身，突然，一个玻璃弹珠落地，哒哒，哒哒，在地上滚着。我连忙下床，满地找着。我的花玻璃弹珠，已经有一阵子找不到了，原来是卡在床和墙之间的缝隙里，刚才恰巧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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