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神秘电话
第二十五章 神秘电话
那一天，母亲刚泡了一盆衣服，坐到小板凳上，后窗就传来啵啵的叩击声。母亲起身走到窗边，花玻璃上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一晃就不见了。看到这个人影，母亲就像丢了魂似得开了门就出去了，全然不管还冒着袅袅热气的大铁盆。
炉子烧的正旺，铝壶冒着热气，金属的气味和烤地瓜的香甜参杂在一起，让人有一种满足的惬意。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我一个人守在家里，无聊的很。我便蹲在炉子前，用火钩子拨拉着炉灰里的地瓜，想让它早一点熟。
铃铃，电话响了，吓了我一跳，差点扔了火钩子。我撇了一眼电话，决定不去管它，便专心致志地摆弄地瓜。炉门口，小一点的地瓜已经变软，再过一会就能吃了，我高兴地抽动着鼻子，仿佛看到它金黄色的内瓤。
铃铃，电话响起来没有完，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下定决心不去理它，任它响。过不了一分钟，接线员知道家里没人，就不会这么执着了。再说，家里的电话都是父亲用，父亲出发不在家，即便是接了也没有用。在这个偏僻的山谷里，除了工作上的事，几乎没有人给我们打电话。
过去我还喜欢接电话，但是被一伙说普通话的南方兵笑话后，我对电话就产生抗拒。普通话我学不会，索性就懒得接电话了。特别上次写了检查以后，尽管在电话里，我也无法面对接线员毛叔叔。
铃铃，电话执着地响着，它仿佛和我赌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我没有抵御它的武器，不管走到那个房间，都能清楚的听到电话铃声。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学着母亲的样子，坐到铁盆边的木凳上，用小肚子顶着搓板，开始一下一下地搓衣服。彭彭，搓板顶着盆子随着我的动作，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与催命的电话铃声抗衡着，我拼命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让它走到电话机旁。
大约过一分钟，电话铃声终于停了。我松了一口气，用湿淋淋的手背擦了额头沁出的细汗，才觉得胳膊有点酸胀。几乎每一天，都看见母亲洗一大盆衣服，她娴熟地在搓衣板上搓着，似乎很轻松的样子。没有想到，简单的洗衣服竟然这么累，我忽然对自己经常弄脏衣服惭愧起来。
正当我陷入沉思时，电话铃又响了。黑色的电话一直响着，话筒上的红绸子瑟瑟地颤抖着，仿佛有一种不好的消息传来。此时，我真想用一件湿淋淋的衣服盖住它，让它不再发出一点声音。奇怪，接线员好像知道家里有人，电话铃声就这样顽强地响着。我知道白天是毛叔叔值班，难道他还没有原谅我？知道我自己在家，故意吓唬我。
忽然，我一股气直冲脑门，朝着电话扑了过去。
当传来第一声“喂”时，我就听出是他的声音，虽然是普通话，但还是脱不掉软糯的南方味。
“我爸爸不在家。”我不等对方说话，抢着先揭开底牌，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你有个舅舅吗？”电话那边毛叔叔说。
“舅舅？”我拿着话筒楞在那里，听母亲说我有三个舅舅，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也没有书信来往。他怎么好端端地问这个呢？我该怎么回答呢？
“喂，有没有？”毛叔叔开始着急，他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我竟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有……有……”我一边想着一边回答，“可是，我舅舅在老家呢。”
“你舅舅来了，在县城的车站，让你们去接。”电话里传来毛叔叔平静的声音。
“我妈不在家……”还没有等我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舅舅，舅舅。”放下电话后，我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我自言自语着，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意识到，一个未曾见面的舅舅真的要来。对于舅舅我所知道的甚少，就是几乎每一次包饺子时，母亲都会讲起他一顿能吃一盖垫饺子的事。我很难想象出，一个人一顿饭能吃掉全家人的饭量，肯定他是个高壮的大力士。
我跑出门，绕到了到了后院，去找妈妈。院子里还是和往常一样干净，清冷的空气中散发着木头的清香，墙边摆着刚劈好的木材，新鲜而整齐。我不愿意进门，站在院子里就叫了起来。
很快，母亲推门出来，用责备的口气说，“我和你阿姨说会话，你叫唤什么？”
“通讯班刚才来电话，舅舅来了。”我压低声音说。
“谁来了？”母亲没有听清似的弯腰朝我凑过来。
“舅舅来了。”我提高声音。
“啊！舅舅来了？”母亲猛然慌张起来，她顾不得回头和站在门口的鲁平妈妈告别，撇下我疾步朝家里走去。
“妈，舅舅还没有去接呢！”尽管我在后面大声喊着，母亲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我只好一路小跑地跟在她后面。
进了门，母亲目光直直地在屋里搜寻着，“你不说舅舅来了，在那里？”
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字一顿地说，“我还没有说完，你就跑了。舅舅在车站，现在等着人去接呢！”
“奥。”母亲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这时候，电话又响了。母亲拿起电话说，“等一会，我就来。”
母亲表情变的刚毅起来，仿佛要去干一件破釜沉舟的大事。她没有犹豫，迅速打开抽屉，从里面拿了钱和粮票，小心起装到一个黑色人造革手提包里，然后奔向厨房。她侧着身子把手伸到桌子下，一个铁桶里面，那里存放着家里仅有的最后几个苹果。她把苹果都装进包里，鼓鼓囊囊的提包被撑的拉不上拉锁，像一张鳄鱼的大嘴张开着。这时，外面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母亲匆忙出来门后，屋里一下子暗了下来，暮色开始爬上窗玻璃。我重新坐到小板凳上，对着一盆的衣服发愁，该怎么办。舅舅是客人，不能让他看见家里乱七八糟的样子。我想把盆子放在不起眼的地方，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把盆子拖到厨房里去，这样家里变的就整洁多了。
姐姐是和弟弟一起回来的。姐姐一进门就拉开灯绳，“天都黑了，你也不知道开灯。”
“你们去哪玩去了？”我问。
“去‘毛猴家’借了一本书”姐姐把手里的书扬了扬，然后把啪一下丢到桌子上，“咦，咱妈呢？”
我捡起那本书，“呵.《钢铁怎样练成的》我老师说过这本书。”我顾不得回答，爱不释手地翻着书，像饥饿的人看到了食物一样，恨不得一下子都塞进自家的胃里。
“咱妈呢？”弟弟跑去厨房没有看到人，也回来问我。
“舅舅来了，咱妈去接去了。”我眼睛没有离开书敷衍着。此时，我真想撇开所有的事，变成一个小虫子钻到书里去，尽情地享受文字的盛宴。
“你别看了。”姐姐一把抢过书，“去哪里接了？”
“县城呀！”我说着要去抢书，但是姐姐一闪身，我扑了一个空。
“什么时候去的？快回来了吧？”姐姐没有继续和我纠缠。她透过玻璃，看着外面还没有黑透的天空，眉头皱了起来，“县城怎么远，要等一会回来了。”
“我饿了。”弟弟朝姐姐喊了一声，见姐姐没有搭理他，“我去吃个苹果。”说完他跑出了门。很快，他就回来带着哭腔的喊着，“谁都吃了？一个苹果也没有了。”
“苹果让咱妈都拿走了。”我忽然想起炉子下面的考地瓜，“咱吃考地瓜吧！”
三个人吃完了烤地瓜，母亲还没有回来。外面的天空彻底黑了，弟弟开始一阵阵地打哈欠。姐姐几次催他去睡，他都不肯，“我要等舅舅来。”他揉着眼睛站起身子，在屋里走来走去问姐姐，“火材棒真的能撑着眼皮，不打瞌睡吗？”
姐姐摇了摇头笑着问，“你听谁说的？”
“我听通讯班的叔叔说的，真的吗？”说完他从窗台上拿了一盒火柴，准备试一试。
姐姐笑着一把夺过火柴，“那是叔叔逗你玩。”
弟弟终于撑不住了，蜷缩在母亲的床上睡了。
世上最难的事情是等待，似乎每一分钟都是一种煎熬。我和姐姐两个人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其实，我们两个都担心，谁也不说出口，仿佛一旦说出口就会变成无法更改的现实。我们都默默地暗自焦虑，心里七上八下，担心黑夜中的山路，担心高兴背后隐藏着什么危机。
过了很久，母亲一个回来了。她眼睛红红地进门，什么话也不说，抱着已经憋了的包坐到床沿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墙，身子一动也不动。
“舅舅呢？”姐姐推开门朝院子里看了看，“怎么？舅舅去招待所了？”
“你舅舅没有跟我回来。”母亲眼圈一红，有气无力地回答。
“为什么？”姐姐问。
“为了你爸爸，我不能让他到家里来。”母亲痛苦地说着，眼睛里泛着泪光。
“妈，你怎么能这样？他是你亲弟弟，千里迢迢来投奔你，你不让给他进家。”姐姐红着脸大声斥责母亲。
看着姐姐激动的样子，我心里怕极了。我生怕母亲受不了，两个人吵起来，父亲不在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你这样做姐姐的吗？”姐姐继续说着，母亲的行为让她失望之极。她接受不了人性的残酷，她要挣扎，就像挣脱泥潭一样。她两手伸向空中，好像要抓住什么，但是什么也抓不住。温暖的空气就像是凝滞了一样，残留着母亲叹息的，让人心里发堵。
“你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姥爷为什么一年到头没有一封信，还不是怕连累你爸爸。你不知道，前两年还有人偷偷去调查你爸爸。你爸爸从来不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唉，他受了不少连累……”
听了母亲的话，姐姐不再说什么了，大概她也明白说什么也于事无补。有些事虽然痛苦，也只能默默地承受，因为没有别的办法。
我们以为舅舅这件事，我们不提，就会这么悄悄的过去，父亲不会知道。没有想到，弟弟还是说漏了嘴，母亲又被父亲责备了一顿。从此这件事成了母亲的一个伤疤，一直到晚年她还不能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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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母亲刚泡了一盆衣服，坐到小板凳上，后窗就传来啵啵的叩击声。母亲起身走到窗边，花玻璃上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一晃就不见了。看到这个人影，母亲就像丢了魂似得开了门就出去了，全然不管还冒着袅袅热气的大铁盆。
炉子烧的正旺，铝壶冒着热气，金属的气味和烤地瓜的香甜参杂在一起，让人有一种满足的惬意。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我一个人守在家里，无聊的很。我便蹲在炉子前，用火钩子拨拉着炉灰里的地瓜，想让它早一点熟。
铃铃，电话响了，吓了我一跳，差点扔了火钩子。我撇了一眼电话，决定不去管它，便专心致志地摆弄地瓜。炉门口，小一点的地瓜已经变软，再过一会就能吃了，我高兴地抽动着鼻子，仿佛看到它金黄色的内瓤。
铃铃，电话响起来没有完，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下定决心不去理它，任它响。过不了一分钟，接线员知道家里没人，就不会这么执着了。再说，家里的电话都是父亲用，父亲出发不在家，即便是接了也没有用。在这个偏僻的山谷里，除了工作上的事，几乎没有人给我们打电话。
过去我还喜欢接电话，但是被一伙说普通话的南方兵笑话后，我对电话就产生抗拒。普通话我学不会，索性就懒得接电话了。特别上次写了检查以后，尽管在电话里，我也无法面对接线员毛叔叔。
铃铃，电话执着地响着，它仿佛和我赌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我没有抵御它的武器，不管走到那个房间，都能清楚的听到电话铃声。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学着母亲的样子，坐到铁盆边的木凳上，用小肚子顶着搓板，开始一下一下地搓衣服。彭彭，搓板顶着盆子随着我的动作，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与催命的电话铃声抗衡着，我拼命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让它走到电话机旁。
大约过一分钟，电话铃声终于停了。我松了一口气，用湿淋淋的手背擦了额头沁出的细汗，才觉得胳膊有点酸胀。几乎每一天，都看见母亲洗一大盆衣服，她娴熟地在搓衣板上搓着，似乎很轻松的样子。没有想到，简单的洗衣服竟然这么累，我忽然对自己经常弄脏衣服惭愧起来。
正当我陷入沉思时，电话铃又响了。黑色的电话一直响着，话筒上的红绸子瑟瑟地颤抖着，仿佛有一种不好的消息传来。此时，我真想用一件湿淋淋的衣服盖住它，让它不再发出一点声音。奇怪，接线员好像知道家里有人，电话铃声就这样顽强地响着。我知道白天是毛叔叔值班，难道他还没有原谅我？知道我自己在家，故意吓唬我。
忽然，我一股气直冲脑门，朝着电话扑了过去。
当传来第一声“喂”时，我就听出是他的声音，虽然是普通话，但还是脱不掉软糯的南方味。
“我爸爸不在家。”我不等对方说话，抢着先揭开底牌，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你有个舅舅吗？”电话那边毛叔叔说。
“舅舅？”我拿着话筒楞在那里，听母亲说我有三个舅舅，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也没有书信来往。他怎么好端端地问这个呢？我该怎么回答呢？
“喂，有没有？”毛叔叔开始着急，他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我竟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有……有……”我一边想着一边回答，“可是，我舅舅在老家呢。”
“你舅舅来了，在县城的车站，让你们去接。”电话里传来毛叔叔平静的声音。
“我妈不在家……”还没有等我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舅舅，舅舅。”放下电话后，我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我自言自语着，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意识到，一个未曾见面的舅舅真的要来。对于舅舅我所知道的甚少，就是几乎每一次包饺子时，母亲都会讲起他一顿能吃一盖垫饺子的事。我很难想象出，一个人一顿饭能吃掉全家人的饭量，肯定他是个高壮的大力士。
我跑出门，绕到了到了后院，去找妈妈。院子里还是和往常一样干净，清冷的空气中散发着木头的清香，墙边摆着刚劈好的木材，新鲜而整齐。我不愿意进门，站在院子里就叫了起来。
很快，母亲推门出来，用责备的口气说，“我和你阿姨说会话，你叫唤什么？”
“通讯班刚才来电话，舅舅来了。”我压低声音说。
“谁来了？”母亲没有听清似的弯腰朝我凑过来。
“舅舅来了。”我提高声音。
“啊！舅舅来了？”母亲猛然慌张起来，她顾不得回头和站在门口的鲁平妈妈告别，撇下我疾步朝家里走去。
“妈，舅舅还没有去接呢！”尽管我在后面大声喊着，母亲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我只好一路小跑地跟在她后面。
进了门，母亲目光直直地在屋里搜寻着，“你不说舅舅来了，在那里？”
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字一顿地说，“我还没有说完，你就跑了。舅舅在车站，现在等着人去接呢！”
“奥。”母亲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这时候，电话又响了。母亲拿起电话说，“等一会，我就来。”
母亲表情变的刚毅起来，仿佛要去干一件破釜沉舟的大事。她没有犹豫，迅速打开抽屉，从里面拿了钱和粮票，小心起装到一个黑色人造革手提包里，然后奔向厨房。她侧着身子把手伸到桌子下，一个铁桶里面，那里存放着家里仅有的最后几个苹果。她把苹果都装进包里，鼓鼓囊囊的提包被撑的拉不上拉锁，像一张鳄鱼的大嘴张开着。这时，外面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母亲匆忙出来门后，屋里一下子暗了下来，暮色开始爬上窗玻璃。我重新坐到小板凳上，对着一盆的衣服发愁，该怎么办。舅舅是客人，不能让他看见家里乱七八糟的样子。我想把盆子放在不起眼的地方，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把盆子拖到厨房里去，这样家里变的就整洁多了。
姐姐是和弟弟一起回来的。姐姐一进门就拉开灯绳，“天都黑了，你也不知道开灯。”
“你们去哪玩去了？”我问。
“去‘毛猴家’借了一本书”姐姐把手里的书扬了扬，然后把啪一下丢到桌子上，“咦，咱妈呢？”
我捡起那本书，“呵.《钢铁怎样练成的》我老师说过这本书。”我顾不得回答，爱不释手地翻着书，像饥饿的人看到了食物一样，恨不得一下子都塞进自家的胃里。
“咱妈呢？”弟弟跑去厨房没有看到人，也回来问我。
“舅舅来了，咱妈去接去了。”我眼睛没有离开书敷衍着。此时，我真想撇开所有的事，变成一个小虫子钻到书里去，尽情地享受文字的盛宴。
“你别看了。”姐姐一把抢过书，“去哪里接了？”
“县城呀！”我说着要去抢书，但是姐姐一闪身，我扑了一个空。
“什么时候去的？快回来了吧？”姐姐没有继续和我纠缠。她透过玻璃，看着外面还没有黑透的天空，眉头皱了起来，“县城怎么远，要等一会回来了。”
“我饿了。”弟弟朝姐姐喊了一声，见姐姐没有搭理他，“我去吃个苹果。”说完他跑出了门。很快，他就回来带着哭腔的喊着，“谁都吃了？一个苹果也没有了。”
“苹果让咱妈都拿走了。”我忽然想起炉子下面的考地瓜，“咱吃考地瓜吧！”
三个人吃完了烤地瓜，母亲还没有回来。外面的天空彻底黑了，弟弟开始一阵阵地打哈欠。姐姐几次催他去睡，他都不肯，“我要等舅舅来。”他揉着眼睛站起身子，在屋里走来走去问姐姐，“火材棒真的能撑着眼皮，不打瞌睡吗？”
姐姐摇了摇头笑着问，“你听谁说的？”
“我听通讯班的叔叔说的，真的吗？”说完他从窗台上拿了一盒火柴，准备试一试。
姐姐笑着一把夺过火柴，“那是叔叔逗你玩。”
弟弟终于撑不住了，蜷缩在母亲的床上睡了。
世上最难的事情是等待，似乎每一分钟都是一种煎熬。我和姐姐两个人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其实，我们两个都担心，谁也不说出口，仿佛一旦说出口就会变成无法更改的现实。我们都默默地暗自焦虑，心里七上八下，担心黑夜中的山路，担心高兴背后隐藏着什么危机。
过了很久，母亲一个回来了。她眼睛红红地进门，什么话也不说，抱着已经憋了的包坐到床沿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墙，身子一动也不动。
“舅舅呢？”姐姐推开门朝院子里看了看，“怎么？舅舅去招待所了？”
“你舅舅没有跟我回来。”母亲眼圈一红，有气无力地回答。
“为什么？”姐姐问。
“为了你爸爸，我不能让他到家里来。”母亲痛苦地说着，眼睛里泛着泪光。
“妈，你怎么能这样？他是你亲弟弟，千里迢迢来投奔你，你不让给他进家。”姐姐红着脸大声斥责母亲。
看着姐姐激动的样子，我心里怕极了。我生怕母亲受不了，两个人吵起来，父亲不在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你这样做姐姐的吗？”姐姐继续说着，母亲的行为让她失望之极。她接受不了人性的残酷，她要挣扎，就像挣脱泥潭一样。她两手伸向空中，好像要抓住什么，但是什么也抓不住。温暖的空气就像是凝滞了一样，残留着母亲叹息的，让人心里发堵。
“你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姥爷为什么一年到头没有一封信，还不是怕连累你爸爸。你不知道，前两年还有人偷偷去调查你爸爸。你爸爸从来不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唉，他受了不少连累……”
听了母亲的话，姐姐不再说什么了，大概她也明白说什么也于事无补。有些事虽然痛苦，也只能默默地承受，因为没有别的办法。
我们以为舅舅这件事，我们不提，就会这么悄悄的过去，父亲不会知道。没有想到，弟弟还是说漏了嘴，母亲又被父亲责备了一顿。从此这件事成了母亲的一个伤疤，一直到晚年她还不能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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