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速之客
第二十四章 不速之客
一天下午，我站在鲁平家的院门口朝里看。院子刚扫过，扫帚的痕迹还很清晰，空气中似乎还有着尘土味。扫帚竖在门边的石墙上，墙根下摆着几个空花盆，红砖砌的圆形小花池里，几株干枯的植物寂寞冬眠着，一切都很安静。
我朝屋顶看去，烟筒正冒着淡淡青烟，屋里隐约有嬉闹声。
我捡起一粒石子，朝花盆投过去，当啷一声，院子里又归于寂静。我又扔出一个石子后，吱呀，一声门开了。鲁平从屋里伸出头来，朝院子里环视一周。
“哎！”我朝他招了招手。
看见我，鲁平像猫一样轻手轻脚走出门外，压低声音对我说，“等一会，我这就来。”
这时，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平，你和谁说话啊？”
鲁平一边朝我摆手，一边大声地朝屋里喊，“不知道是谁家的鸡，跑到咱院子来了，我赶跑它，省的它到处拉屎。”说完，他抬起胳膊装作赶鸡的样子，嘴里发出嘘嘘的声音。
我看着鲁平装腔作势的样子，捂着嘴笑得浑身乱颤，亏他脑筋转的快，省了许多的啰嗦。
鲁平的父亲，是营房里最干净最勤快的人。每天，当我被起床号惊醒后，窗后传来扫院子的沙沙声。等到早操结束，砰砰，后院又传来劈木材的声音，直至我睡意全消。有时候，对这声音恨得我牙根痒痒，但却无可奈何。所以，素来我对他没有好感。
他家院子里，靠墙垛着劈好的木材，整齐有序，地上干净得不见一片树叶，让人都不忍心踩上脚印。他最痛恨人家弄脏院子，即便是鸡也不行。他们家是营房里唯一一家喂鸡的人家。
吱呀，门又开了。我一闪身躲在院外，却听见里面传来小孩子的叫声，“哥哥，哥哥。”
我心里一喜，不知不觉进了院子。看见穿着粉花罩衣的小芹，正摇摇摆摆朝鲁平过来。小芹三岁，是鲁平的妹妹，胖嘟嘟的，扎着一个朝天锥，很招人喜欢。
“小芹，来。”我蹲下身子，朝小芹招了招手。
她听见声音停下脚步，迟疑地看着我，那葡萄般的黑眼睛，让我心里痒的不行。我早就盼着能有个妹妹，一个像洋娃娃似的妹妹，可老天爷却给了我一个弟弟。
见她瞪着大眼睛看我，便下意识地摸索衣袋，想找出东西讨好她。幸好，裤袋里还有一块高粱饴，立即举在面前，诱惑着她，“来，姐姐给糖糖吃。”
“小芹，有糖吃啊！”鲁平故意朝妹妹眨了眨眼，看她如何选择。
“嗯，糖，糖。”小芹挪动着脚步，朝我摇摇晃晃地走来。
我屏住笑，背起小芹往外走，鲁平跟在后面嘿嘿笑着，我们像是打了一个胜仗。小芹在我背上，揪着我头发，咯咯笑着，湿漉漉热气吹在我脖子上，暖暖的，很舒服。
母亲总嫌我毛手毛脚，不许碰别人家的孩子。然而，我却手痒痒的很，一有机会就接近小孩子，特别喜欢孩子那纯净眼神，如蓝天一般干净。小芹是鲁平父亲的掌上明珠。
出了院门，我和鲁平像是得到了便宜，开始撒欢。我背着小芹，在我们家院子里跑来跑去。她咯咯笑个不停，用手拍打着我的背，让我更得意了。之所以在我家院子里玩，因为，母亲不在家。她神经衰弱的毛病又犯了，正在卫生所针灸，一时半会回不来。隔壁政治处的人都下基层了，只有一个小干事值班，刚才他也拿着文件出门了。
我跑累了，脚步慢了下来，背上的小芹却意犹未尽，继续拍打着我肩，奶声奶气地喊，“跑，跑。”
“你想累死我呀！”我嘟囔着。
“我这个妹妹呀！可不好伺候。”鲁平说着张开手，欲把小芹接过去。
“不，不。”小芹扭了扭身子，把脸贴在我后背上。我心里一阵自豪，不禁大笑了起来，“小芹，你这么容易就当叛徒了。”
我们正说话时，谁也没有注意，一个陌生青年进到院子里。他瘦瘦的，拎着一个旧帆布包，风尘仆仆地站在院子中间，拘谨地看着我们。
当我听到他的声音时，被他的羞涩吸引，忍不住询问，“你从哪里来的？”
年轻人清瘦的脸上略微一红，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上说，“我……老家。”
这时，我注意到他脚上的鞋，那是一双手工黑布单鞋，鞋面上一层浮土，说明他走了很远的路。
“你老家是哪里？”鲁平问。
“泗水。”
“嗬！又一个泗水的，鲁平是你老乡啊！”我高兴地对着鲁平说。
那个青年目光也朝着鲁平，露出腼腆的笑容，瘦脸上拘谨之色少了点，显的不那么紧张了。大概在经过长途跋涉后，遇到老乡也算是一种宽慰。
鲁平朝前凑了凑，用套近乎的口气说，“你是来探亲的？”
“嗯。”青年点了点头。
“你来看谁？我帮你拿东西。”鲁平上前就要帮他拎东西，“你找谁？”他下巴指着政治处的门说，“这里的叔叔出去了，一会就回来。
青年往后躲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我……找……”他涨红了脸，小声地说，“找我爸爸……”
我楞了。父亲的同事我都熟悉，他们的孩子们也都认识，没有听说谁有这么大的儿子。再说，虽然陆续来了几家，泗水只有鲁平一家。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鲁平有点紧张地问。
“马……雪……峰。”
“什么？你再说一边。”鲁平有些着急，不禁提高了声音。
“马雪峰。”青年回答。
听了他话，鲁平脸色陡变，呼吸急促起来。他一言不发，走过来抢过我背上的小芹，气呼呼地走了。
青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一眼鲁平的背影，然后转头着我喃喃地说，“咋了？我没说错呀！俺爸是叫马雪峰啊！”
我朝他挥了挥手，“快，你跟他去，他爸爸叫马雪峰。”
青年犹豫了一下后，提起放在地上的包，急急忙忙地跑出院子。
晚上，当我们围着桌子吃饭时，后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老马家怎么回事？”父亲皱着眉头，“平时看着他家属脾气挺好的，怎么也摔碟子砸碗的。”
“是啊！文文静静的一个人，这是怎么了？”母亲也莫名其妙地说。
“我知道。”
“小毛孩子，你知道什么？”母亲不屑地撇了我一眼。
“小毛孩子怎么了？你们不知道的事，我照样知道。”我不服气地讲述了白天的事，一家人一下陷入了沉默。
母亲愤愤不平地说，“老马真不像话，瞒了岁也就算了，连有孩子也瞒着。怎么大的孩子，能瞒的住吗？”
“我知道老马离过婚，真不知道还有这么大的儿子，呵呵，他还真行。”父亲笑着说。
“这叫行吗？这叫人品不好。”
“别上纲上线，老马也有苦衷，不瞒着，上哪去找这么漂亮的媳妇去。”
“这叫骗婚。”
“你越说越离谱了。”
“我看老马这次怎么过关。”
“女人嘛，闹一阵子就好了。”
“什么叫闹一阵子，这个老马不能轻饶了他。”
“行了，行了，别管人家的闲事，把自己家的事管好就行了。”
母亲不再吭声，一家人默默吃完饭，却都支着耳朵，听着后院的动静。彭，哗啦，好像一个暖瓶被扔在后墙上。我站起来，想推开后窗，却被父亲呵斥。
第二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看见鲁平在我前面走，就撵了上去问他，“昨天那个人，真的是你哥哥？”
“谁知道真假，反正家里乱成一锅粥。”鲁平垂头丧气地说，“我爸闷头抽烟，又不说话。”
“那他和你住一个屋？”
“我妈没有让他进家，住招待所呢。”
“你多了一个哥哥，赚便宜了。”我羡慕地说，“我倒想有个哥哥，可是没有啊！”
“你到说风凉话，要是你从天上掉下个哥哥来，还不气疯了。”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滚一边去。”鲁平见我幸灾乐祸，骂完我后，自己低着头匆匆往家赶。而我却幻想着，哪一天才能出现一个高大威猛的哥哥，我就成了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女孩了。
我一边做着白日梦，一边踢踏踏往家走。进了营房大门后，还没有拐过墙角，就看见河滩上一个人，挑着两桶水忽闪忽闪走过来。看着他的扁担，我忽然想起了一段泗水话：“一个小老鼠(浮），掉在水（肥）缸里，我拿秫（浮）秸拂拂它，它凫得凫得喝（肥）哩。”
等我刚喊完，挑担子的人到了面前。原来是鲁平的新哥哥，今天换上了一身旧军装，样子比昨天精神了不少。他朝我看了一眼，我立刻窘迫的不行，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我眼看着他走进后院，心里觉得很奇怪，他被罚挑水吗？想到这里，心里开始同情他，一个被父亲隐藏了近十几年的人，来到这个陌生地方，该是何等尴尬。
回到家里，见母亲正在厨房里洗菜，她身后的地上，多了两只盛满水的铁桶。
“怎么又停水了？”我问。
“说是水泵坏了。”母亲头也不回地说。
“你从哪里弄的水？”
“还我从哪弄水，是后院才来的小伙子，帮我挑了两桶，指望你们还能给我弄水来。”母亲说完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个大儿子好哇！”
我没有想到，就因为两桶水，母亲的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昨天还义愤填膺，今天就表示同情了。
“那就等着弟弟长大吧。”说完我就回到卧室，每一次听见母亲重男轻女的话，我心里就恨自己，怎么就不是男孩子呢。
彭，彭，彭，后院传来劈材声，节奏比往常快，而且干净利落，我知道又是鲁平的新哥哥。他已经接替父亲，开始给家里干活了。我躺在床上在想，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秘密，还不被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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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我站在鲁平家的院门口朝里看。院子刚扫过，扫帚的痕迹还很清晰，空气中似乎还有着尘土味。扫帚竖在门边的石墙上，墙根下摆着几个空花盆，红砖砌的圆形小花池里，几株干枯的植物寂寞冬眠着，一切都很安静。
我朝屋顶看去，烟筒正冒着淡淡青烟，屋里隐约有嬉闹声。
我捡起一粒石子，朝花盆投过去，当啷一声，院子里又归于寂静。我又扔出一个石子后，吱呀，一声门开了。鲁平从屋里伸出头来，朝院子里环视一周。
“哎！”我朝他招了招手。
看见我，鲁平像猫一样轻手轻脚走出门外，压低声音对我说，“等一会，我这就来。”
这时，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平，你和谁说话啊？”
鲁平一边朝我摆手，一边大声地朝屋里喊，“不知道是谁家的鸡，跑到咱院子来了，我赶跑它，省的它到处拉屎。”说完，他抬起胳膊装作赶鸡的样子，嘴里发出嘘嘘的声音。
我看着鲁平装腔作势的样子，捂着嘴笑得浑身乱颤，亏他脑筋转的快，省了许多的啰嗦。
鲁平的父亲，是营房里最干净最勤快的人。每天，当我被起床号惊醒后，窗后传来扫院子的沙沙声。等到早操结束，砰砰，后院又传来劈木材的声音，直至我睡意全消。有时候，对这声音恨得我牙根痒痒，但却无可奈何。所以，素来我对他没有好感。
他家院子里，靠墙垛着劈好的木材，整齐有序，地上干净得不见一片树叶，让人都不忍心踩上脚印。他最痛恨人家弄脏院子，即便是鸡也不行。他们家是营房里唯一一家喂鸡的人家。
吱呀，门又开了。我一闪身躲在院外，却听见里面传来小孩子的叫声，“哥哥，哥哥。”
我心里一喜，不知不觉进了院子。看见穿着粉花罩衣的小芹，正摇摇摆摆朝鲁平过来。小芹三岁，是鲁平的妹妹，胖嘟嘟的，扎着一个朝天锥，很招人喜欢。
“小芹，来。”我蹲下身子，朝小芹招了招手。
她听见声音停下脚步，迟疑地看着我，那葡萄般的黑眼睛，让我心里痒的不行。我早就盼着能有个妹妹，一个像洋娃娃似的妹妹，可老天爷却给了我一个弟弟。
见她瞪着大眼睛看我，便下意识地摸索衣袋，想找出东西讨好她。幸好，裤袋里还有一块高粱饴，立即举在面前，诱惑着她，“来，姐姐给糖糖吃。”
“小芹，有糖吃啊！”鲁平故意朝妹妹眨了眨眼，看她如何选择。
“嗯，糖，糖。”小芹挪动着脚步，朝我摇摇晃晃地走来。
我屏住笑，背起小芹往外走，鲁平跟在后面嘿嘿笑着，我们像是打了一个胜仗。小芹在我背上，揪着我头发，咯咯笑着，湿漉漉热气吹在我脖子上，暖暖的，很舒服。
母亲总嫌我毛手毛脚，不许碰别人家的孩子。然而，我却手痒痒的很，一有机会就接近小孩子，特别喜欢孩子那纯净眼神，如蓝天一般干净。小芹是鲁平父亲的掌上明珠。
出了院门，我和鲁平像是得到了便宜，开始撒欢。我背着小芹，在我们家院子里跑来跑去。她咯咯笑个不停，用手拍打着我的背，让我更得意了。之所以在我家院子里玩，因为，母亲不在家。她神经衰弱的毛病又犯了，正在卫生所针灸，一时半会回不来。隔壁政治处的人都下基层了，只有一个小干事值班，刚才他也拿着文件出门了。
我跑累了，脚步慢了下来，背上的小芹却意犹未尽，继续拍打着我肩，奶声奶气地喊，“跑，跑。”
“你想累死我呀！”我嘟囔着。
“我这个妹妹呀！可不好伺候。”鲁平说着张开手，欲把小芹接过去。
“不，不。”小芹扭了扭身子，把脸贴在我后背上。我心里一阵自豪，不禁大笑了起来，“小芹，你这么容易就当叛徒了。”
我们正说话时，谁也没有注意，一个陌生青年进到院子里。他瘦瘦的，拎着一个旧帆布包，风尘仆仆地站在院子中间，拘谨地看着我们。
当我听到他的声音时，被他的羞涩吸引，忍不住询问，“你从哪里来的？”
年轻人清瘦的脸上略微一红，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上说，“我……老家。”
这时，我注意到他脚上的鞋，那是一双手工黑布单鞋，鞋面上一层浮土，说明他走了很远的路。
“你老家是哪里？”鲁平问。
“泗水。”
“嗬！又一个泗水的，鲁平是你老乡啊！”我高兴地对着鲁平说。
那个青年目光也朝着鲁平，露出腼腆的笑容，瘦脸上拘谨之色少了点，显的不那么紧张了。大概在经过长途跋涉后，遇到老乡也算是一种宽慰。
鲁平朝前凑了凑，用套近乎的口气说，“你是来探亲的？”
“嗯。”青年点了点头。
“你来看谁？我帮你拿东西。”鲁平上前就要帮他拎东西，“你找谁？”他下巴指着政治处的门说，“这里的叔叔出去了，一会就回来。
青年往后躲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我……找……”他涨红了脸，小声地说，“找我爸爸……”
我楞了。父亲的同事我都熟悉，他们的孩子们也都认识，没有听说谁有这么大的儿子。再说，虽然陆续来了几家，泗水只有鲁平一家。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鲁平有点紧张地问。
“马……雪……峰。”
“什么？你再说一边。”鲁平有些着急，不禁提高了声音。
“马雪峰。”青年回答。
听了他话，鲁平脸色陡变，呼吸急促起来。他一言不发，走过来抢过我背上的小芹，气呼呼地走了。
青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一眼鲁平的背影，然后转头着我喃喃地说，“咋了？我没说错呀！俺爸是叫马雪峰啊！”
我朝他挥了挥手，“快，你跟他去，他爸爸叫马雪峰。”
青年犹豫了一下后，提起放在地上的包，急急忙忙地跑出院子。
晚上，当我们围着桌子吃饭时，后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老马家怎么回事？”父亲皱着眉头，“平时看着他家属脾气挺好的，怎么也摔碟子砸碗的。”
“是啊！文文静静的一个人，这是怎么了？”母亲也莫名其妙地说。
“我知道。”
“小毛孩子，你知道什么？”母亲不屑地撇了我一眼。
“小毛孩子怎么了？你们不知道的事，我照样知道。”我不服气地讲述了白天的事，一家人一下陷入了沉默。
母亲愤愤不平地说，“老马真不像话，瞒了岁也就算了，连有孩子也瞒着。怎么大的孩子，能瞒的住吗？”
“我知道老马离过婚，真不知道还有这么大的儿子，呵呵，他还真行。”父亲笑着说。
“这叫行吗？这叫人品不好。”
“别上纲上线，老马也有苦衷，不瞒着，上哪去找这么漂亮的媳妇去。”
“这叫骗婚。”
“你越说越离谱了。”
“我看老马这次怎么过关。”
“女人嘛，闹一阵子就好了。”
“什么叫闹一阵子，这个老马不能轻饶了他。”
“行了，行了，别管人家的闲事，把自己家的事管好就行了。”
母亲不再吭声，一家人默默吃完饭，却都支着耳朵，听着后院的动静。彭，哗啦，好像一个暖瓶被扔在后墙上。我站起来，想推开后窗，却被父亲呵斥。
第二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看见鲁平在我前面走，就撵了上去问他，“昨天那个人，真的是你哥哥？”
“谁知道真假，反正家里乱成一锅粥。”鲁平垂头丧气地说，“我爸闷头抽烟，又不说话。”
“那他和你住一个屋？”
“我妈没有让他进家，住招待所呢。”
“你多了一个哥哥，赚便宜了。”我羡慕地说，“我倒想有个哥哥，可是没有啊！”
“你到说风凉话，要是你从天上掉下个哥哥来，还不气疯了。”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滚一边去。”鲁平见我幸灾乐祸，骂完我后，自己低着头匆匆往家赶。而我却幻想着，哪一天才能出现一个高大威猛的哥哥，我就成了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女孩了。
我一边做着白日梦，一边踢踏踏往家走。进了营房大门后，还没有拐过墙角，就看见河滩上一个人，挑着两桶水忽闪忽闪走过来。看着他的扁担，我忽然想起了一段泗水话：“一个小老鼠(浮），掉在水（肥）缸里，我拿秫（浮）秸拂拂它，它凫得凫得喝（肥）哩。”
等我刚喊完，挑担子的人到了面前。原来是鲁平的新哥哥，今天换上了一身旧军装，样子比昨天精神了不少。他朝我看了一眼，我立刻窘迫的不行，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我眼看着他走进后院，心里觉得很奇怪，他被罚挑水吗？想到这里，心里开始同情他，一个被父亲隐藏了近十几年的人，来到这个陌生地方，该是何等尴尬。
回到家里，见母亲正在厨房里洗菜，她身后的地上，多了两只盛满水的铁桶。
“怎么又停水了？”我问。
“说是水泵坏了。”母亲头也不回地说。
“你从哪里弄的水？”
“还我从哪弄水，是后院才来的小伙子，帮我挑了两桶，指望你们还能给我弄水来。”母亲说完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个大儿子好哇！”
我没有想到，就因为两桶水，母亲的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昨天还义愤填膺，今天就表示同情了。
“那就等着弟弟长大吧。”说完我就回到卧室，每一次听见母亲重男轻女的话，我心里就恨自己，怎么就不是男孩子呢。
彭，彭，彭，后院传来劈材声，节奏比往常快，而且干净利落，我知道又是鲁平的新哥哥。他已经接替父亲，开始给家里干活了。我躺在床上在想，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秘密，还不被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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