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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张章追踪 第十二章 火材

小说:我不是鱼作者:酸碱度字数:7077更新时间 : 2020-10-21 17:25:00
第十一章  追踪

从信号弹事件以后,我和鲁平就经常用望远镜,轮流观察对面的山崖。那天下午放学后,太阳已经快落山,最后一抹阳光照在对面的崖壁上。我又拿着望远镜在看,忽然发现屹立在河边的陡峭的山崖,竟酷似一张巨大的人脸。灰黑色的崖壁上,有一片被水流淌的痕迹,土黄的痕迹恰似一张扭曲的长脸,凸起的崖石像它坚毅的鼻子,两个扁平的洞口就是它的脸。此刻,夕阳照在崖壁上,给这张脸涂上了金色,这种金色让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有了片刻的温柔。在温柔的注视中,鸽子在崖前上下盘旋着。原来,那崖壁石脸上的两只眼睛,竟然是鸽子的巢穴。每到傍晚鸽子归巢前,在渐渐升起的暮霭中,进行着一天中最后的飞行。

“嗨,你看那里像不像人脸?”我指着崖壁问鲁平。

“像啊!我早就觉得像,就是它苦着脸,天天不高兴。”鲁平皱着眉头嘟噜着。

“说不定它真是人变的呢,你看多像呀!”我凝视着山崖说。

“怎么大的脸,应该是神仙变的。”鲁平用肯定的语气说。

我用望远镜追逐着那些鸽子,看它们的翅膀在凝滞不动中滑行,看它们快要撞到崖壁时忽然下沉或上升,相互欢快的追逐着。

我有点兴奋,不由自主地感叹道,“嗬!这么多野鸽子。”

“可惜太高了,咱也抓不到。”鲁平也凝视着远处的山崖,咂着嘴有点眼馋,仿佛眼前有一盘香喷喷的鸽子肉。

“等我爸爸有时间了,用枪打几只。”我得意地说,“你不知道,我爸爸的枪法可准了。”

“真的?”鲁平眼睛一亮,但马上又暗淡了,小声地咕噜了着,“唉!我爸爸枪法一般,出去打猎,人家能打到兔子什么的,他最多也就打几只麻雀。”他沮丧地说着,对自己父亲的枪法绝望透顶。

“不是吹,绝对一枪一个。我爸爸打靶,没有下过九环。”我一边说着,一边端着望远镜朝山崖上看。忽然,望远镜里有个黑影晃了一下。我立刻凝神静气,仔细分辨着,但是镜头里的山顶除了岩石就是黄草,一切生命的迹象都没有。耳边鲁平的唠叨仿佛一下子遥远起来,变的模糊不清。

”嗨!嗨!你怎么聋了?怎么不说话了……你看见什么了?”鲁平提高声音。

“我好想看见一只羊,就在那个山顶上,晃了一下又看不见了。”我知道当地人喜欢养黑山羊,这种羊柔嫩细腻,是当地最重要的经济收入。

“我看看,我看看。”鲁平一把抢过望远镜,自言自语地朝山崖那边看着,“你眼花了吧?这个时候羊都圈在圈里养着,也没有往山上放的啊!”

“是吗?”我忽然觉得刚才的黑影是个人,晃了一下就被石头挡住了,再也没有出来。我疑惑了,“也可能是人,太快了,我没有看清楚。”

“嘘。”鲁平忽然压低声音,“真的是……”他没有说出来,而是连忙拉着我进了院子。

两个人藏在院墙后,商量着应该怎么办。此时,大人们都还没有下班。我们只看见一个如有若无的影子,也不能贸然去报告。那样很容易被大人们误解,把我们当成捣乱的熊孩子。可是,我明明看见一个人影。说不定,山顶上那个人正像我们一样,也用望远镜在观察着我们呢。想到这里,我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好像此时正处在被监视之中。

“咱去看看。”鲁平转动着眼珠,“去看看就知道了。”

“怎么上山?太晚了。”我犹豫着,对于那一座接近天空的山,总觉可望不可及。对着我们这一面的山,山顶的周围全是悬崖峭壁,仿佛鬼斧神工被人切过一般。只有沿着山脉南略微平缓,但是距离我们实在是太远了。此时,山谷中已经暗了下来,天已经快黑了,不等我们爬到山顶,天就会完全黑下来。

大概看出我的顾虑,鲁平宽慰地对我说,“我知道有个地方能上去,离这里不远,跟着我去,不会有事的。”

我看着他大眼睛里流露的坦诚,终于相信他的话。

为了不引人注意,我们一前一后溜出营房,顺着公路往东走。很快,我就看见一座水泥大桥,桥头水泥墩子上刻着涂着红漆的五角星。还没有等我看清五角星下的数字,鲁平倏忽一下不见了。

正当我茫然四顾时,忽然听见他的声音从桥下传来,“圆圆,快来呀!快来呀!”

原来,桥头的石坡上有一个狭窄的石径,顺着石阶可走到桥下。此时,鲁平站在河边一个大青石上,正在朝我招手。

我站在路边有点犹豫,这桥离河底实在太高,还没有开始走腿肚子就开始发硬,我怕自己会顺着斜坡滚下去。

“快下来呀!”鲁平在河底大声催促着。

没有办法,我只能下去。我小心地下到石阶上,眼睛不敢看站在河底的鲁平,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我的腿开始颤抖,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下挪。我怕鲁平看出自己的胆怯,紧抿着嘴不说话。背阴处的雪还没有化干净,石坡上还残留着积雪,偶尔脚下一滑,也惊出一身汗。

终于战战兢兢到了河底。站在这里我才知道,我们绕到山峰的侧面,公路上虽然几乎没有人来往,但也不至于引人注意。这时,我开始佩服鲁平心思缜密,比我强多了。

沿着河岸走了不久,很快我们就来到山脚下。当穿过结冰的河面,站在一处陡崖的狭缝下时,我心里开始嘀咕,怎么陡的缝隙怎么能上去呀!鲁平没有犹豫,他率先扒着石头朝山上爬,我紧跟身后,生怕被落下了。

这时,夕阳的光辉彻底消失了,只有天空还是灰白的,还有些亮光。周围一下子变的安静,天荒地老一般。鲁平身子敏捷,手脚并用地朝上攀登着,好像他并不用力,机灵的像只山羊一般,借助着山石的支撑点,左右迂回往上。我气喘吁吁地跟在他后面,磕磕绊绊地往上爬。结果,总有被我踩掉的石头顺着石缝滚下去,咕咕噜噜,最后啪一声落在河面的冰上。这声音,在傍晚静谧的暮霭中响声特别大。

还没爬了一半,黑夜就从河里渐渐升上来,很快侵染了周围的一切。远近的山峦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它们像一只只巨兽,安静卧在尚未失去亮光的天空下,窥视着远方的天际。我回望着远处的营房,看着那些星星点点的灯光,心里开始后悔,后悔出门时没有带上手电。

还没有爬上山顶,天就彻底黑了下来,我们只好停下来。直到这时,我们才发现,一切已经晚了,我们进退两难。山崖下结冰的河面被夜侵蚀,此时成了影影倬倬的影子,一阵阵风带着凄厉的声音从脚下刮过,仿佛随时都把我们刮走。往上的路已经看不清了,山成了模糊的一团,如今又退不回去了。我摸着一块凹着的石壁坐下,心惊胆战地说,“怎么办?我们回不去了。”

“没事,能回去。”鲁平从离我头顶不远的地方说话。我听的出来,虽然他口气依然镇定,却没有往日里的自信。

“你别动。我这就下去。”他话音刚落,就传来碎石滑动的声音,紧接着听见我头的上方有石头滚动的声音。

我本能地把身子像壁虎一样贴在石壁上,霎时一个黑影掠过头顶,紧接着就听到啪一下,石头砸到冰面的声音。我身上立即出了一层冷汗,再也不敢妄自动弹了。

“哎!你没有事吗?”黑暗中传来鲁平的声音,“你别动,等我下去找人。”

“我没有事。”我故作轻松地回答,就像两个走夜路的人,虽然彼此都心生恐惧,却没有一个说出来。因为,只有把恐惧藏在心里,人还有几分坚强。一旦恐惧跳出牙齿,人很快就会在瞬间崩溃。此时,我咬着牙,生怕失去最后的勇气。

哗啦,忽然碎石像雨点一样下来,我用手护着头朝上面喊,“你怎么了?”

过了一会,碎石停止了流动,我才听见鲁平喘息的声音,“没事,刚才差点掉下去。”

这时,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心里燃起一股希望,忙朝鲁平喊道,“你带火柴了吗?”

“火柴?”鲁平的声音从黑暗中蹦出来,然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最后一句“没有。”彻底熄灭了我的希望,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因为,此时我们都感觉到,危险已经接近,近在咫尺。

沉默了一会后,他又开了口,“这个时候,家里的大人肯定都在找我们,放心,肯定会找到咱的。”

此时,我们两个人都明白,只有火柴才能摆脱目前的困境。我不死心,也摸索了一遍口袋,即便是火石也是好的。平时,我们喜欢在河滩里捡石头,也能捡到火石。可惜,我口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藏在身上的一块两角钱。

风渐渐大了起来,从我们身边呼啸而去,仿佛随时都能把我们刮走,刮到漫无边际的夜空里去。我们被黑夜包围着,除了身下的岩石,周围都是空的,空的令人恐怖。我身上被汗濡湿的衬衣干了,冰冷地贴在身上,感觉特别的冷。我看着深邃的夜空,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星星,听老人说人死了都会变成星星。我觉得到了天亮,我们一定会被冻死,我感觉指尖已经冻的没有了知觉。很快,四肢都会被冻僵,我们会像深秋的蝉一样,会在清晨跌落在树下。正当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黑暗中忽然传来石头的撞击声。鲁平用石块砸着岩石,想找出一块火石来。但是敲了半天,也没有碰出火来。我灵机一动,从屁股下摸了一块石头,也在石壁上敲打了起来。不知不觉中,我们敲击石壁的声音合在了一起,并且有了节奏,像声波一样朝远处传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们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脚下的黑暗中,一串亮光朝我们靠拢。很快,我们就听到熟悉的呼唤声……

第十二章  火柴

早晨,当我被姐姐叫醒时,心里就开始忐忑不安。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懒被窝,而是一咕噜爬起来,没有半分拖延。棉衣没有像往常一样被烘烤过,穿在身上还带着凉气,我却丝毫不敢有埋怨。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姐姐叠被,自觉把被子叠好,并板正地摆在床头,然后去洗漱。

我小心地做着一切,生怕昨夜未点燃的炸药包,被我一个不小心的举动而引爆。靠门的方凳上放着脸盆,拎起地上的暖壶是却空的,我只好舀了凉水胡乱地洗了脸。这时,饭桌上摆好了热气腾腾饭,一家人都各就各位,我祈祷着能躲过这一场暴雨。没有想到,等母亲坐稳后,该来的终于来了。

果然,母亲二话不说,筷子隔着桌子伸了过来,敲打着我的头,“你这孩子,怎么野成这样?”

虽然我头上不太疼  心里却不服气,两手捧着一碗热粥,没有敢抬头,盼着这场风雨快一点过去。但紧接着,我头皮一疼,又挨了一下。

“你怎么不让狼叼去吃了。”母亲咬牙切齿地说着,“让狼吃了,我就少操这份心。”说着她又身子前倾,筷子又要抡过来。

我见母亲的火气越来越大,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便身子往后一缩,毫不畏惧地大声嚷着,“毛主席教导我们,要文斗不要武斗!”

“你说啥?”母亲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说,要文斗,不要武斗。”姐姐幸灾乐祸地回答。

“你还有理了。”母亲一愣,火气比刚才好大了,她又抡起了筷子,但是筷子到了半空中又停了下来。她转头朝着父亲抱怨,“你看都惯成什么样子了?还学会顶嘴了。”

  “吃饭,吃饭。”父亲把盛着煎鱼的盘子往前推了推,“吃完饭再说,吃完饭再说。”

  母亲仍不解气,用筷子点着我说,“下次再这样,看我不揍死你。”

  我低着头不说话,心里虽然知道不该冒险去爬山。但是,认错的话还是说不出口,只能默不作声,任凭父母数落。

“你还不服气,昨天把你妈吓坏了。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没有发火,而是心平气和地说,“那山那么陡,万一摔下来怎么办?幸亏岗哨说你和鲁平朝那边走了,人才顺着河找了过去,要找不到你俩,你们一晚上还不得冻死?再说,麻烦那么多的叔叔去找你,你想想,自己做的对不对?”

“我看见山上……”我分辨着。

还没有说完,父亲就打断我的话说,“我知道,昨天晚就问过鲁平了,就是真有特务,他也不会等在那里,要你们两个小孩子去逮。提高警惕是好的,抓特务是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就别掺和了。”

“你气死我。”母亲的筷子又敲过来。

看我挨打,姐姐和弟弟都不敢吭声,低着头安静的吃饭,生怕母亲的火气转移到他们头上。

“行了。”父亲阻止了母亲,然后又严肃地对我说,“下次不许这样。”

我心里舒了一口气,心想总算躲过去了,不知道鲁平躲过去了吗?与我们家相反,鲁平的父亲性格急躁,母亲抑郁寡欢不问琐事。这一关,不知道他过得去吗?是不是昨天晚上就被教育的不轻?整整一天,我心里就像猫抓的一样,坐立不安。每隔一会,我就靠近后窗凝神屏气听后院的动静,盼着能听到他声音,希望他能逃过一劫。可是,后院今天很安静,除了他五岁的妹妹小琴哭了两声,基本没有声音。难道他真被打趴下了,就连院子里也走不到。也许,他被锁在家里限制出行。虽然,我在母亲面前嘴硬,回想起昨晚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仔细回想,昨天山顶上肯定有人。当地人即使放羊,也是成群放片的,那有一只羊孤孤单单的在山上。

我忍不住,又想出去观察山顶。可是,我几乎是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父亲的望远镜。不甘心,就问正在捣鼓幻灯片的弟弟,“你看见望远镜了吗?”

弟弟停了手,歪着头想了想说,“嗯,好像是让妈锁起来了。”然后央求着我,“帮我做幻灯片吧!”

“你没有挨揍难受呀!”在桌子前看书的姐姐,抬起头来,没有好气地对我说。最近,她正在努力追赶功课进度,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我跑进母亲的卧室,直奔放在墙角的樟木箱子,掀了掀片状的铜锁,果然是锁着的。这个存放全家人毛衣,和父母羊羔大衣内胆的箱子,过去只有夏天是锁上的,今天锁了肯定望眼镜在里面。我在屋里踅摸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樟木箱子上钥匙,也没有看见母亲,便失望地溜达出门。

院子里很安静。隔壁政治处的门紧闭,或者大人们正在开会,或者屋里只有一个小干事在值班。我抬头,看着屋顶上的烟囱正袅袅的冒着烟。天很蓝,几朵浮云飘在空中,让人不禁浮想翩翩。看了一会云,觉得无聊,便慢悠悠地出了院门。

我站在后院门口,朝院子里瞅了瞅,没有看见鲁平的影子。我想进去,但却有点担心,怕被鲁平的父亲发现。因为,鲁平父亲是个喜欢干净的人。每天早操后,我躺在床上,都能听见刷刷刷扫院子的声音。他很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也极不喜欢被人随意践踏和破坏。所以,很少有人进入他的院子。我看见院子中间的沙土地已经被脚印踩乱,只有周边还保留着扫帚的痕迹,两行新鲜脚印从门口通往西边院墙下的棚子里。蓦然,从棚子里隐约传来鲁平的声音。

咦,我心里开始嘀咕,脑子里浮现出电影里的镜头:夜黑风高,一个挨了打的伙计,被人拖进牲口棚里。我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没有听见别的动静,便蹑手蹑脚穿过院子,朝那个棚子走过去。扫帚靠在门口的石墙上,墙角摞着一摞泥花盆,窗下用砖头砌了一个很小的花池,里面有两棵包裹着稻草的植物。很快,看见一个覆盖着油毛毡搭的棚子,鲁平和妹妹小琴两人头凑在一起,似乎在捣鼓着什么。听见脚步声鲁平抬头,露出惊喜的情,“是你呀!我还以为是谁呢。”

“你以为是谁?”我凑过去,想看清两人究竟在干什么。

“呵呵,不和你说。”鲁平警觉地往我身后看了看,笑了笑避而不答,表情里没有一点沮丧。

只见两人中间的地上,用四块砖围成了起来,中间放了些散发着松香的刨花,刨花上有两个不大的红薯。

“怎么样?昨天挨打了吗?”我问。

“你挨打了?”鲁平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用圆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我,希望从我身上找到答案。

“没有。”我否认早上挨了筷子,却想知道他有没有挨打。其实,人都希望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共同点,来加强之间的友谊。仿佛这样的友谊才牢不可破,就像许多年后,民间流传过的段子: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的友谊,一起贪过赃的关系。

“多亏了你爸爸,昨晚上我才没有挨揍。”鲁平手里拿着一盒火柴,反复地端详着,”你爸爸真好。”

“昨天晚上我爸爸拉仗了?”我好奇地问。

“没有,我爸爸根本就没有打我。”鲁平说。

“我才不相信呢!”我说。

“真的。”鲁平收了笑容,郑重其事地说,“你爸爸就说了几句话,我爸爸就蔫了。”

鲁平这话我信。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发火,几乎所有的事情就会在三言两语的笑谈中解决。我还想问详细过程,就被小芹一阵闹打断。

“点火,哥哥,点火。”小芹一边嚷着,一边去夺鲁平手里的火柴。

”地瓜放在炉灰里,这样才能烤熟。”我疑惑地指着地上的刨花说,“你这样肯定不行,熟不了。”

“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吗?”鲁平无可奈何地说,“哄着她玩。”

“在家里玩呀!藏在这里多冷啊!”我太不理解了,一个聪明人怎么用笨办法呢。

鲁平又朝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我爸爸在家呢,怕他看我不顺眼,才躲到这里来了。你妈也在。”

“我妈在你家?”我心里一惊。

“嗯。”鲁平重重地点了点头,看来没有骗我。

“我妈在你家干什么?”我不相信地问。

“用俺家缝纫机轧衣服来。”鲁平得意地看着我。

忽然,我不安起来,似乎随时就被发现一样。直到溜出鲁平家的院子,我才敢喘了一口粗气。这时,电线杆子上的大喇叭响了,下班时间到了。我赶忙回到家里,等母亲回来后帮她烧火做饭,争取戴罪立功。

做晚饭时,母亲的火气已经消了,但是好像有心事似的不说话。和往常一样,我一边烧火,一边看书,不一会就沉浸在童话的世界里,什么都忘了。直到听到母亲的喊声时,我才如梦惊醒一般,心想坏了,又闯祸了。

从厨房门朝外看。母亲站在院子里,手里拎着铁勺子,皱着眉头喊,“哪来这么多烟?哪来的烟?”

果然,院子已经涌进了很多烟。我看着自己面前的灶火,纳闷起来,好端端的,烟这么会跑到院子里去?还没有想明白,就听见许多嘈杂的脚步朝后院奔去。我虽然这着急,也想跑出去看个究竟,但是母亲还站在院子,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注意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一会就听见隔壁回来的人说,“小孩要好好管……幸亏是个棚子……”

我心里一紧,想鲁平终归没有脱过挨揍。这一晚,我乖乖的,表现特别好,收拾碗筷后,就待在家看小人书。

温暖的灯光下,母亲用针在补衣服,父亲在擦手枪。父亲喜欢枪,闲暇的时候喜欢擦枪。无论是手枪,还是小口径竞赛步枪,他都把它们擦的锃亮。

看见父亲擦自己心爱的枪,母亲不由地一声长叹,“唉……什么时候,能买上缝纫机呀!”

“怎么了?”父亲停止擦枪。

“我在他张阿姨那里用缝纫机,老马好像不高兴。”

“怎么不高兴?”

“我遇到了两次,他都阴着脸。”

“你想多吧?”

“没有,我感觉得出来。又不是我自己愿意去的,是老张非要让我去,她病病殃殃的一个人在家闷的慌,想有个说话的人。”

“她什么病?”

“她胃不好,其实她不在意老马是二婚,是在意他瞒了岁数。老马比她整整大了十岁,真想不到。”

“等一等吧,等到有了缝纫机票。”

“什么时候能有票?”

“快了,今年的快分下来了。”

母亲脸上泛起了笑容,她憧憬着属于自己的缝纫机。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改变她命运的机会来的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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