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我不是鱼 > 第五章跋涉 第六章 山谷幽静

第五章跋涉 第六章 山谷幽静

小说:我不是鱼作者:酸碱度字数:7165更新时间 : 2020-10-18 17:05:00
第五章    跋涉

      自我安慰,在有些时候很管用,特别是现在,无可奈何的我无计可施,只能自己疗伤。汽车一直行驶着,寒冷透过帆布的缝隙吹进来,把人都栋透了。大家把脖子缩在衣领里,尽量不说话,因为每次张嘴都会呼出一团热气,就带走身体的一点热量。大家双手拢在袖子里,像一个个雕塑一样。还没有到中午,我的肚子就开始造反,咕咕噜噜响个不停。

我扫了车厢一眼,姐姐鼻子尖冻的通红,袖着手正在闭目养神,麻花辫随着颠簸在她肩头跳跃着。其余的人,怀里抱着长枪,也都昏昏欲睡。

我挪了一下腿想站起来,却感觉无数个蚂蚁正在啃食我的腿,又麻又疼,动弹不得。我只好用拳头捶打小腿,帮助血液快点循环,好快点站起来。因为,我发现汽车似乎慢了下来,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

当我一瘸一拐走向车尾时,车队真的停下了。我撩开了篷布,朝外面看去,天阴沉沉的,清冽的风吹进来,我的精神一振。我环视了周围,心花怒放。原来车队停在一个安静的小城里。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忙回头朝车厢里喊,“姐姐,姐姐,快看,快看。”

“怎么了?”

“这里还挺好。”我用手拍打着挡板,兴奋地说,“看来大人们都是胡说,这里没有传说的那么差。”

“真的。”姐姐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凑过来。

我们伸着脖子朝车外看去。汽车停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雪已经融化,路上湿湿的。路边整齐的房子,屋脊在薄雪下露出干净的红瓦,绿色的木门对着马路,出出进进的人脸上带着微笑。看来,这里的确是个城市,不是传说中的荒凉偏僻之地。

姐姐拽了我一把,“别掉下去了。”

“让一让。”何良迈腿翻过挡板,站在拖斗车的挂钩上伸展着身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轻轻地吐出来。仿佛把在里车厢吸入浑浊的空气,全部置换干净。他精精神神地跳去,踩着刚化雪后湿漉漉的马路,啪叽啪叽跑掉了。

“我也下去看看。”我挣脱姐姐的手,执意要下车,想透透气,也早点认识这个城市。毕竟,坐了一上午的车,感觉整个身子都僵了,趁机也活动一下筋骨。说着,我身子反身抓着后挡板,脚摸索着往下伸去。

“别下车。”姐姐拉住我胳膊说,“不是这里,还没有到呢。”

“不是这里?”我爬回车箱,看着外面的城市愣了半天,一直到何良回来,才回过神来。姐姐的话,让我觉得瞬间被丢进了大海,随波逐流,挣扎着好不容易眼看到岸,却拼命游不到。

啪叽啪叽,一阵踩着水的脚步声传来,何良两手兜着军大衣,怀里正冒着丝丝袅袅的热气。他踩着雪水,乐呵呵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吆喝,“开饭了,开饭了。”

我心一横,瞅准机会翻过挡板,身子滑到拖车钩上。当我蹲下身子,准备跳下拖车时,车厢里炸了营。

“回来。”姐姐在车上喊着。

“快,把他弄上来。”老兵威严的声音。

何良两三步就到我跟前,用身子堵着我说,“上车,上车,小孩子别乱跑。”

我不服气,从他身边蹭过去,反正他就长了两只手,没有第三支手来抓我。

没有想到,他一手提着军大衣的角,左手一下都抱在怀里,腾出右手来,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抓住了我。噗嗤,几个包子滚了出来,掉在肮脏的雪水里。

车上有人惋惜地喊,“掉了,掉了。”

何良没有理会,而是一手拽着我,一手抓着大衣角,拖着我朝车厢靠近。我徒劳扭动了几下,但是胳膊被死死地掐住,动弹不得。我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新兵,竟然这么有力气。

很快,我就被人七手八脚揪上车,沮丧地待在车尾不肯离去。姐姐狠狠摇着我的肩膀说,“长本事了,知道跑了。”

我一声不吭,任凭姐姐摇晃。

原来,炊事车一直跟在大队的后面,消除了大家的担忧。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艰难的路在后面等着我们。

吃过午饭,大家身上有了热量,人也变的精神了。我继续蹲在车尾,撩起帆布往外看,虽然冷了一些,但比呼吸污浊的空气舒服多了。我发现路越来越窄,桥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长。每过一座桥,我都会担心,这庞大的车队会不会把桥压塌。正在我越来越担心的时候,汽车开到了一个山脚下开始爬坡,像牛一样喘息起来,我们进入山区。尽管汽车轮子上都绑着防滑链,后面挂的拖斗车轮子还是打滑,雪屑飞溅到路边,却不能前进一步。路边是陡峭的山沟,看一眼都让人胆战心惊,车轮却正在山崖的边上,随时有翻下山沟的危险。我和姐姐不敢妄动,生怕汽车失去平衡,连人带车翻到沟里。司机加大油门,汽车怒吼着,后面的车轮悬空了,轮子上的雪泥摔出去,砸在干净的雪上,蓬松的雪面立即下陷,多了很多褐色的污点。纯洁的白雪,顿时就像一个美丽少女,脸上长了许多难看的麻子。

“下去推车。”老兵喊了一声,率先跳下车去。

士兵们放下手里的枪,纷纷下车。我和姐姐在车厢里,看着大家在拼命推车,我手紧抓着车帮,心悬到了嗓子眼。这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地方,真要捂在车里还不得冻死。

“同志们啊!加把劲呀!”老兵喊着号子。

“嗨吆,嗨吆。”

“向前进啊!”

“嗨……”

汽车很快就动了起来,像只愤怒的困兽,底嚎着朝山上挣扎。士兵们纷纷上车,摘下棉帽,露出热气腾腾的头,相互调笑着。

我仍旧担心,眼睛盯着车外。山下的房子玲珑的像玩具,两条铁轨路寂寞地躺在雪地上,铁轨旁一堆枕木散落在那里。

汽车像被念了咒语的蜗牛,一圈一圈缓慢地爬行着,似乎永远我们在原地。山下,那一堆枕木一次次出现在我视线里,但一次比一次小。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什么是盘山公路,什么是高山峡谷。

过了盘山公路,汽车如上了滑梯一般,开始飞快下滑。路越来越低,两边的山越来越高,一座座迎面飞来,似乎要压在我们身上。车厢里一片安静,瓷碗哒哒的节奏加快了,大家紧张地抓住车帮稳住自己的身体,以防万一发生。汽车在山谷中像一只颠簸的小船,白茫茫的山就像海浪,从我们身边翻滚过去。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吞没,只能在心里祈祷。

汽车在山中穿行了很久,就在我们惊魂未定时,忽然拐了一个弯,离开了公路,驶进一个山谷,缓缓地停了下来。

我站起来,在挪动着麻木的腿,准备继续赶路。老兵重新把帆布子弹带围在腰间,长枪斜挎背后,走到车尾用力把篷布全部都撩开,车厢内瞬间亮堂了,一股寒风钻进来,我身上更冷了。他站在车尾,把背包一个个往下递,外面传来人们的惊叹声。他见我疑惑的眼神,对着我说,“怎么还不下车?我们到地方了。”

“姐姐,到了。”

“嗯。”姐姐虽然答应着,却仍坐在樟木箱子上,半天没有动弹。

我扑向车尾,被人像物件一样递下了车,天地豁然空阔,一片冰雪世界展现在面前,让我目瞪口呆。

白雪覆盖的高山沉静如画,最后一缕夕阳照在山峰上,有一种奇异的静美。不远处,停着一辆北京吉普,母亲和弟弟就站在车前。母亲先看到了我,朝我招了招手,弟弟眼睛一亮,立即弯成了月亮,他圆脸上酒窝更深了。

我心里立即涌起一股热流,朝他们飞快跑过去……

第六章    山谷幽静

当我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我躺在床上没有动,在陌生感的包围着中,我如同躺在悬崖边一样,感觉危险从四面八方袭来。我朝上看,简陋的屋顶没有天花板,裸露的苇子夹杂着泥块,被一排排带着树皮的檩条支撑着。墙角一大片水痕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霉斑,像苍蝇尸体让人恶心。我厌恶地翻了一个身,不再去看屋顶。啪嗒,一坨泥快落在地上,散开的泥块在水泥地上,就像是我破碎的心,已经无法拼接。

我叫姐姐,没有人回答。身边,深紫色粗布被胡乱堆着,昨夜有姐姐陪在身边,心里踏实了许多。我拉了拉被子,像往常一样把脸挨在粗布被面上,享受起床之前的温暖。屋里实在太冷了,我鼻子都冻发酸,就连吸进胸膛的空气都是凉的,让人很不舒服。我实在愁着起床,更怕去穿凉棉衣,索性再躺一会。

无意间,看见窗外一座耸立的高山朝我斜压了过来,似乎马上就砸在房顶上。我下意识滚到一边,把手挡在眼睛上,心里知道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的山,还不能适应。

我开始回想昨天,黄昏中漫长的等待,似乎是一个曾发生的梦境,离我忽远忽近。昨夜的事情,只想起石头墙的院子里,我和弟弟坐在一堆家具上,看着母亲和姐姐里里外外忙着。父亲早已不知去向。

如今自己好端端睡在木床上,被褥都是熟悉,就连气味也没有改变。当我确定不是梦时,心里涌起了一种忧伤,难以接受现实的忧伤。我挪开手,睁开眼睛,那裸露的芦苇却刺痛了我。毋庸置疑,我的确躺在一个陌生地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地方。

侧耳听了听,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我心里一阵惊慌,他们都去哪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屋里安静的可怕,就像是世界陷入停滞一般,一切都凝固了。又像是被框住的一幅画,而我是误入画中的人,被束缚在画框里不能动弹。我顾不得冷,三下两下穿好棉衣,跳下床,慌里慌张地往外跑。

外间也没有人,床上铺着粉红色花床单,上面叠放着母亲的金色缎子被,我的心更慌了。难道一家人凭空消失了?我掐了一下手背,很痛,不是在梦里。

我穿过外间,推开另一扇门。一张栗棕色小床上,弟弟正在熟睡。我提着的心落下来,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前额,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细汗。

我轻掩上门,转身往外走,心里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大山里的样子,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可怕吗?

刚拉开屋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我打了一个冷战,瞬间彻底清醒。院子很大,已经被打扫干净,几堆沾着黄土的雪堆,有秩序地排列在院子里,像忠于职守的哨兵,在尽职尽责。院子尽头,靠墙是灰褐色的木材垛,新鲜阳光照在被雪覆盖的木材上,晶莹的雪粒反射出橘红的光线,展现出原始的美感。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凉气一直窜进肚子里,凉凉的。我皱着鼻子闻着,空气清冽,并没有父亲说过的甜味。此时,猛然醒悟过来,父亲为了骗我们来,把空气都说成甜的。我第一次发现父亲说谎,心里更失落了。

营房,夹在的山谷中,一条弥漫着雾气的小河,正顺着山谷朝南潺潺流淌。

我孤独地站在河岸上,看着身后稀疏的几排石头房子,像是一个被人用旧的洗衣板,被抛弃在山谷中,日复一日,洗着山风和岩石。守护河岸的是一排憔悴的柳树,失去树叶的它们没有了妖娆,披头散发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盼望春天的到来。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我好像进入了一个不真实的世界,一切都那么安静,仿佛一点响声就能让这个世界分崩离析。

我无意间走进一个院落,这里的情景终于让我安心。院子里有几个军人正忙碌着,他们都是我熟悉的人。有的忙着收拾房子,有的人忙着擦玻璃,有的忙着搬桌子。看着忙碌的他们,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就像是四处游荡的野兽,在荒野中终于找到了同类,从此不再孤单。

狭长的山谷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只有我一个人在雪地里游荡,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山谷阒然无声,灰色天空中没有鸟飞过,山上野草枯黄,巨石突兀,整个世界就像被人遗忘了。

我百无聊懒,拾起一段枯树枝,在雪地上胡乱画着,不知不觉写出一长串名字。写着写着,眼睛开始湿润模糊,眼前一片白茫茫。我扬起头朝着惨淡的太阳,企图晒干眼中的泪水。在淡淡的阳光里,我看到一张张小伙伴们熟悉的笑脸,朝我眨着眼睛。她们是不是也想我?我欠邋遢鬼的本子还没有给他,我已经吃了他三个柿饼了,我答应五个柿饼给他一个本子,这样算不算赖账?

小英子还在踢毽子吗?毽子上羽毛很漂亮,她说要给我做一只更漂亮的。她已经找来两个黄橙橙的铜钱,就差公鸡尾巴上的羽毛了,她要给我选最漂亮的。可惜,一直到最后几天,我也没有告诉她,将要分别的消息。

那扇锁着的门里,被当做“四旧”抄来的红布公鸡还站在架子上吗?它自己还偷偷地练习飞行吗?它过去的主人究竟是谁?是在院子挖地道的主人吗?我的思绪在阳光下缠绕不清,停留在那个被当做临时教室的四合院里。院子下面那个暗道,我还没有探索完呢,一定还藏有宝藏。我走了以后,还会有人发现吗?

不知不觉,我出了营房,一直走到公路上。路上的雪还很厚,还没有被压瓷实,这是山里唯一一条通往外面的路,呈半圆形状,就像一只马掌遗落在山水之间。周围的山是狂野奔驰的战马,天是它们恒古不变的战场,那些骑手们又去了什么地方?我迷茫地站在路边,东望望,西看看,竟然闹不清昨天是从何方而来。周围不见村庄,不见人烟,四周都是被雪覆盖着连绵起伏的大山,忽然我觉得自己是一只被冻掉翅膀的飞蛾,永远也飞不到山外了。

正在郁闷之时,忽然发现路边一个木牌,便急急地跑了过去。木牌插在雪堆里,上面写着粗糙的黑字:马场。我回头看一眼营房,心想这就是大人们说的那个马场?曾几次听大人说起这个地方,每次说出这个地名都神神秘秘,据说被打倒某某的女儿就在叫马场的地方养马。我又看一眼牌子,心想不会错,一定是这里。心里猛然产生一个念头,这会不会是车站的牌子,我心里一阵狂跳,手摸着藏在裤兜里的钱,就像是摸到了希望。

      我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山,心里纳闷。据我所知,养马的地方,好像应该在水草肥美的地方。怎么会在这偏僻的山沟里呢?难道马不用放养吗?也许,战争年代这里就养军马,所以得了这个名字。

我心里不再烦闷了,对自己的发现竟有些得意,转身朝营房走去。当听到雪在脚下嘎吱嘎吱响时,烦恼好像突然忘记,心情也不那么坏了。

哨兵在营房门口来回走动着,他长枪挎在肩上,戴着绒手套的手紧紧攥着枪带,棉帽子的护耳方下了,远看像个移动的邮筒。走近了,仔细看了他一眼,原来是同车来的何良,心中更释然,毕竟这荒郊野岭之地,不是我一个人。

活动了半天,身上开始热乎,忽然觉得手又热有痒,伸出手来看时,心里吓了一跳。原来,自己的手早就肿成了胡萝卜。心想自己原本夏天才对潮湿空气过敏,怎么冬天也开始过敏了,心绪骤然跌倒低谷。

我进了营房,经过一个个院门,一直朝北走去。车库前空地上停满了汽车,篷布已经撤掉,只剩下U型钢架还插在车上,宛若一排排嶙峋的肋骨在风中喘息。汽车后面是一个很大的车库,门却是奇怪的灰色,与草绿的军车很不搭调。我朝车库门走去,那宽大的车库里最适合养马,军马一定会在那里。奇怪,我怎么听不见军马的嘶鸣,也闻不到马厩那臊湿的气味,周围也不见马料垛,这个季节马靠什么活命。

大门虚掩着,从里面传来人的说笑声。我内心不免着急,似乎看到里面一排军马,在人们的笑声中摇动着尾巴,扬起高傲的头。我加快了脚步,用力拉开了一扇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眼前的情景却出乎意料。没有马槽,没有军马,眼前一片白色,就像外面的冰天雪地一样。地上全是床铺,雪白的床单,草绿色豆腐块被子,一行行排列整齐,几个战士正往墙上挂水壶。当我看见着床铺间隙的水泥地面时,陡然感到浑身发冷,不由地缩了一下脖子,逃似地离开了。我为自己能躺在木床上睡觉,而万分羞愧。

我想那些马厩一定在最后面,就继续往北走。山谷越来越窄,就像老式留声机上盘踞的喇叭,刮过山谷的风声变成高昂的音乐。在那呼啸的风中,我听到无数烈马在奔腾,扬起的马尾让风声更加尖利。电线杆在嗡嗡响着,如被鞭打后的呜咽,委委屈屈向大地诉说着,大地却熟视无睹默默无声。我踩着坚硬的大地,如小心翼翼行走在喇叭铜质的边缘,去探究金属音乐的源泉,就像在找寻一个旺盛的泉眼。

我终于走到喇叭咽喉处,一道堤坝挡住了去路。堤坝像一道半圆的围墙终结了我的路,远处一条路挂在山腰,一直通往大山的深处,似乎没有尽头。我趴在矮墙上伸长了脖子向下看去,冒着热气的河水拐进一个山洞,一阵哗哗的流水声从那里传出来。

我没有找到军马,便四下踅摸着,发现对面山腰有一些奇怪的房子。那些房子在山腰略缓的地方,所谓的房子,只不过是在山洞上按上门窗。那些房子没有规律,零零散散在山腰间,门窗已经破败,窗棂上缠着干枯的藤蔓,看样被废弃很久了。是什么人住过?会不会是养马的地方?我蹲下身子,试探着想滑下路基,到河到对面探个究竟。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你不用下去了,山洞里什么也没有。”

      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孩,站在身后不远处正朝我笑着。他头上戴着一顶棉军帽,牙齿整齐洁白,眼睛像水灵的葡萄,透着一种机灵劲。

        我站起身子,没有说话,不服气地朝他白了一眼,因为,我的记忆力没有这个人。

他见我不相信的,就朝前走了一步,加重语气诚恳地说,“真的,我上去看过。”

我怀疑地盯着他,心想这荒郊僻壤之地,怎么会出现一个少年,看他的穿戴也不像农家子弟。可是,随队来的只有我们一家,他是从哪里冒来的?

他大概看出我的疑虑,羞涩地往后退了一步,把手里的窄木条,朝我来的方向一指,“我就住你家后面。”

“一起来的?我怎么不认识你?”

“我比你们早来一年,我叫鲁平,今年10岁。”

“我9岁,叫圆圆。”

“你会玩这个吗?”他炫耀地把木条朝雪里一戳,又飞快抽出来,往鞋底一磕。霎时,一团雪斜飞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个弧,落在了不远处。一群麻雀哄的一声,从一蓬草棵上飞走。

“我也会。”我不客气地夺过木条,照样也做了一次,骄傲地仰着下巴。

“嘿嘿。”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哎!这里怎么没有村庄啊?”我望着周围的高山,无比落寞地说。

“没有。”少年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这里全是山,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

“马场,公路上有个停车的牌子上写着呢?”

“这里有公共汽车?”我像在黑夜里忽然看见光亮,惊喜地问。

“有啊!可是我从来没有见它停过。”

听了少年的话,我心里一沉,感觉眼前的山峰霎时都斜了,拥挤着向我压过来,顿时没了心情。一句话不说,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

    “你怎么了?”少年跟在我身后,关切地问着,“是不是病了?”

    “我好想有点晕山。”

    “晕山?”少年哈哈地笑了起来,他浑身颤抖着,”听说过晕车的,还没有听说晕山的。”

  我顾不的回答,也不想回答,踩着雪往家的方向走。就觉得所有的山像云彩一样,黑压压地朝我压下来,空气都被挤压成了固体,一时间让人难以喘息。

回到进石头院子里时,弟弟已经在院子里玩了。他拿着一张幻灯卡片给我看,那是他很久以前就想要的东西。他把手电照在幻灯卡上,神秘地说,“晚上我们自己放幻灯。”

我回头一瞥,看到孙干事朝我笑,便立即明白了,是他给弟弟的幻灯片。政治处就在隔壁,听说有很多幻灯片。便心想以后,我也想办法弄几张。这时,我忽然觉得周围的山都飘走了,空气立即清凉起来,心里也不觉得堵了。

当我对着天空,在欣赏幻灯片时,爸爸匆匆回来了。两天不见,他下巴上的胡茬长了,人也显的疲敝。还没有等到弟弟炫耀幻灯片,爸爸撂下一句话就走了。他说,明天送我们去上学。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99.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biquge9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