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新瓶旧酒（2）
乔又澄原本是想带着霍迟一起去薛宓的酒吧, 结果晚上刚要赶过去，薛宓就发来信息哭死，说是酒吧被整改了, 开不了业, 不能去那个酒吧了。
没办法，他们只能转道去另一个地方。
“你别慌，整条酒吧街我都熟, 不会没地方去的，今天一定不醉不归。”乔又澄回了薛宓的微信后，对身边的霍迟说。
出租车内。
霍迟：“……”
他侧眸, 耳边是刚才听见的整改之类的话，目光从乔又澄的脸上扫过, 眉头微拧, 犹豫着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只讲。
“我不慌, 你担心你自己。”
“这次喝醉了可没人搭理你。”
乔又澄懵了一下，接着笑起来，手搭在霍迟的肩膀上, “这不有你在吗, 你背我回去, 实在不行，咱们再一起去宾馆。”
她歪头凑在霍迟的耳边, 很轻的声音, “这次就开一间房。”
霍迟：？？？
他抬眼见乔又澄一脸认真，轻咳了一声，“你别乱来。”
乔又澄笑起来，“我乱来什么。”
“开一间房省钱啊, 而且又不是没有标间。”
霍迟有些不想和她说话，侧过头去掩盖耳垂的薄红。
“就算只有大床房，那也没关系啊。”
“实在不行，我睡床你睡床底——”
乔又澄在他旁边说个不停，讲到这里时，她声音一顿。
霍迟以为她怎么了。
却见她抬眼看过来，一脸我能那你怎么办的模样，然后悠悠叹了一声，“唉，算了，你睡床我睡沙发吧，我怎么舍得让你睡床底，我这么爱你，对吧？”
霍迟：……
“别乱说。”
他轻咳一声，将搭在肩膀上的纤细手臂拿下去，冷静了下来，分外冷酷地重复一遍，“不可能开房的，这次喝醉我不会管你了。”
乔又澄偏偏靠近他，故作惊讶慌乱的，“哎呀，你不管我，那我怎么办呀？”
霍迟腰板挺拔，不为所动，“你可以爬回学校。”
乔又澄：
“你舍得啊？”
她笑着越靠越近：“万一我遇到什么危险，出意外了，以后不就没人带你玩了吗？你不会觉得人生无聊很没意思吗？”
距离实在太近了。
近到能看清根根纤长的睫毛，呼吸说话间，温热的气息仿若春露，均匀洒在每一片土壤，于是那些被理智泡在寒冰里的藤蔓瞬间疯狂生长。
霍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意味，只感觉春天来了。
那些覆在耳垂上的薄红被春风吹散，他握紧手，努力不让它们流窜到四面八荒，以至于太过丢人。
乔又澄又贴了上来，正在摇着他的手要答案。
“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是不是良心发现，终于明白世界上我最爱你，欺负最爱你的我实在不是人干事，正想着怎么忏悔呢？”
“没关系，不用忏悔，亲我一下就行。”
……
霍迟不想开口了。
他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春不春天的事了，说话就要被她找到缺口，紧接着就是无穷无尽的话。
唐僧尚且在女儿国留了一句若有来世。
这就说明，即便是圣人也没法在波浪推动下里永远坚守阵地。
“怎么回事呀！”
“想好了没有，不亲一下好不了的呀！”
乔又澄还在催促。
他垂眼，默念化学元素表，开口时面无表情，嗓音低哑，
“没关系，不会遇到危险的。”
“我可以在旁边看着你爬。”
乔又澄：……
前排司机师傅：……
真奇了怪了，这小伙子怎么会有对象呢？难道就因为有张脸？
夜幕彻底降临，夜之精灵们出动，晃晃悠悠塞满北海市所有酒吧，人潮人海点亮整个北海，所有地方都变得热闹且繁忙。
尤其是市中心。
薛宓选的这一家算是高档清吧，音乐不算吵，灯光也很有格调，不是那种一看就不太正经的红灯区场所。
只不过，再干净的酒吧也满是酒味烟味。
才一进门，乔又澄就见霍迟皱了眉。
看样子是不喜欢这股味道。
也应该是不喜欢的。
乔又澄领着他往安静些的地方走，等到能听见说话声时，她才好奇地问，“你不会喝酒上次怎么在酒吧？”
霍迟：“有事情。”
乔又澄：“那处理好了吗？”
霍迟一愣：“当天没有，现在好了。”
乔又澄：“那就行。”
她都没有问是什么事情。
霍迟在原地停了两秒，等想说出是什么事的时候，有个女人从远方飞奔了过来，打断他们的聊天。
“亲爱的！”
薛宓扑进乔又澄的怀里，诉说今天遭受的一切莫名其妙事，
“你都不知道，今天晚上刚开场，忽然就有警察进来，说我们被人举报搞黄色，一定要查，然后吧，还真让他在里头查出来一对男女在偷偷摸摸，女的还愣说是我店里的，警察差点就把我店封了！”
“太狠毒了，主要这次来的警察是个新人，我他妈还不好搞关系，刚调过来的警官，一定要拿我开刀似的。”
“我好说歹说，说我这是正经酒吧，说是别人有意陷害，人还愣是不信，一定要整个查改关门，最后我跟他说，你看我这都单身这么多年了，我要是老鸨可不得先个自己安排个吗？然后联系上他上次，我才得以整改了事。”
“就算是整改也要损失不少钱。”
“唉，真的是，烦都要烦死了！”
乔又澄啧了一声，“这么惨？”
薛宓：“那可不，真的太惨了。”
薛宓：“不过那警察小哥挺帅，还挺好骗，我说我整改，麻烦他监督，然后真被我骗到微信号了。”
乔又澄笑了声，“你小心当成诈骗犯给抓进去。”
“那有什么，骗感情又不犯法？”薛宓一脸无所谓。
说完，她看向乔又澄身后左右，“人呢，你家霍大帅哥呢？”
乔又澄往左边移了半步，挽住霍迟的手，“这儿呢！”
霍迟皱了皱眉头，却没松开。
“可以啊。”
“不愧是你！”
薛宓一脸兴奋，没等乔又澄相互介绍，就先
开口对她说，“还有那群小跟班，听说你有对象了，都想过来认识一下，现在就在吧台那边坐着，我给你喊过来？”
小跟班？
乔又澄脑袋一炸，想起来一件事。
“别——”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远方一窝蜂走来几个人，直奔着她与霍迟，嘴里念的是，
“乔姐带男朋友来了？快让我看看！”
“发红包啊，发红包！”
“新男友啊新红包！”
而这群人里，最醒目的是最前方的爆炸头小哥。
乔又澄：……
日。
爆炸头小伙不太能感同身受乔又澄的尴尬，他满脸笑容越走越近，直到看见霍迟，笑容一僵，小哥下意识揉了一把眼睛，再瞪得牛大去看，确定是这个人后，他整个人都僵了，脚尖倾斜，对着乔又澄咽了一口唾沫，
“乔姐……”
“还没，没，换，换人啊……”
乔又澄已经不想开口了。
她甚至希望今天没来过这里。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
该掉的东西也掉了，好在霍迟还不知道那时候是装醉，还能挽救一波。
乔又澄做好决定，侧头去看霍迟。
霍迟正好也在看她，目光冰凉。
乔又澄轻咳一声：“你听我狡辩？”
霍迟把她的手拿了下来，“不用。”
乔又澄：“别啊，我觉得我还能救一救。”
“不用。”
霍迟很平静地摇头，将拒绝再说一遍。
乔又澄是有些担心他转头就走，可他没有，甚至见他们站在原地不动，他还开口说：“不去喝酒吗？乔姐。”
那嗓音冷冷淡淡的，偏偏尾字轻翘，听得乔又澄头皮发麻，再如何不上心也觉得这种态度来得蹊跷。
只不过现下霍迟不愿意说，她也不好揪着不放。
一行人在这种古古怪怪的氛围下坐到一起。
旁边有人举杯高歌，有人聊得热火朝天，有人将骰子扔到天上，满是酒足饭饱的快乐。可他们这一桌只有从脚尖直冲头顶的尴尬。
最后还是察觉自己惹祸的
爆炸头小哥顶着寒霜站起来热场子。
他举杯向霍迟，“大……”
大姐大的男人应该叫什么来着？
“我姓霍。”他半天不说话，对面的霍迟提醒一句。
爆炸头：“哦对对对，霍大姐夫。”
爆炸头：“姐夫你别介意，上次的事情就是我们看乔姐太……太不主动了，一定要帮她，所以才动的手，对不起对不起，冒犯了，你要打要杀冲我来！”
爆炸头：“这杯我先干了，你随意！”
说完，他也不等其他人讲话，直接喝了那一杯满满的洋酒。
等他喝得一滴不剩，霍迟才说：“没事，我不介意。”
爆炸头憨憨笑：“那就好，那就好，”
霍迟：“嗯。”
爆炸头：“嗯嗯。”
霍迟：“……”
两人很奇怪，爆炸头小哥似乎生怕冷场，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从天南唠到地北，很有和霍迟发展为好兄弟的想法。
即便霍迟都没回他几个字。
而霍迟面对这个前不久送他进了警察局的男人也很平静，虽然没说几个字，却也没有显露出来不耐烦。
乔又澄手撑着下巴听他们聊天，若有所思时被薛宓戳了戳腰。
薛宓凑到她耳边，“你这人选的不错啊。”
“男人都脾气大，要知道你耍心机搞手段，其他人早就跟你闹起来了，他还会给你留面子。啧，上次算我说错了，他确实很不错，小乔你也很有眼光。”
乔又澄：“是吗。”
她还以为霍迟阴阳怪气来着。
“不过，到底是骗人撒谎了，我一过来人的角度觉得你还是要解释一下，安慰一下的。”薛宓凑在她耳畔说了最后一句。
乔又澄目光从桌上扫过。
爆炸头粘着霍迟在说话，少年的眉眼里满是冷淡，却又没有直言拒绝，兴许是发现她在看他，对上目光，匆匆一秒，便垂了下去。
不是很想看她的样子。
表面大度。
内心小学鸡。
乔又澄在心里那个空白的小本子上写了这么一句话。
这大
概是她对霍迟，除了脸以外的第一印象。
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如果他还在，估计也会是这个样子？
酒吧灯光骤然柔和。
乔又澄晃了一下神，等光明渐渐散去，她立马摇了摇脑袋。
不能往下想。
她回过神，抬眼见霍迟正望着她，眸色淡淡。
对上眼的瞬间又立马移开。
好像那一眼是不经意间飘过来的，一个很偶然的意外。
乔又澄这时才想起，即便霍迟总是冷淡平静像个成熟的大人，可身/份/证显示着，他还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
还是个很年轻的人。
很年轻的少年。
需要哄的那一种。
她缓缓站起来，拍了一下爆炸头的脑袋，“跟涛子玩骰子去，别一个劲缠我的人。”
爆炸头瞬间领悟，立马扔了自嗨半天的话题，“好好好，我懂，我懂。”
他歪头融入奇怪的家族。
这一小块地方终于安静下来。
乔又澄弯了弯腰，“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霍迟没动，“不用，我喜欢和柄子聊天。”
乔又澄：“那他和你说话也没见你搭理人家啊。”
霍迟仍旧不动：“我喜欢听他声音。”
乔又澄笑了声，“你骗人吧，我看你就是不想和我走。”
这时霍迟才抬头看她，眸光清明，嗓音冷淡，“对，因为你是骗子。”
明明和之前一个调调，却偏偏又不一样。
乔又澄总觉得哪儿不对，低头看一眼才发现他杯子里面的酒少了一小半。她又看向霍迟，发现对方脸上果然有些薄红。
啊，这。
就。
一小半啊。
一小半洋酒。
就能醉？
这要是放外面都不敢拉出去喝酒，喝一口就能身娇体软易扑倒，再来一口直接能给带回家了。
酒量这么差还喝。
多大心。
乔又澄有些好笑，唇角微微动了动。
正在凝视她的霍迟疑惑道，“你笑什么？”
乔又澄：“我这是苦笑，因为你不
和我走。”
霍迟盯了她两眼，然后眨眼，冷冷地嘟囔，“骗子，就会拐人。”
他眸光原本还是冷淡的，但酒意慢慢爬升，此时眼底已有一层薄云，是那种晒着夕阳的棉花云，又软又热，却还很缥缈，很虚无。
乔又澄恍了神，没能第一时间同他说话，霍迟等了半天，不满地开口，“骗子还不走？”
她回过神，“我得骗你一起走。”
霍迟：“我不和你走。”
义正言辞的，跟拒绝和陌生人离开的幼稚园小朋友一样。
不过是那种超冷酷超小大人的小朋友。
乔又澄抿着唇，生出逗逗他的想法，弯下腰，凑到他耳边，“别啊，好哥哥，你就被我骗一下，跟我走吧，拜托了？”
说完。
她对上了霍迟惊愕的眼，这次他不平静得过了头。
不仅如此，她还见到刚才对着说话的那只耳朵瞬时红了，同旁边冷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乔又澄生出些笑，故意又说一遍，“走嘛，好哥哥。”
这回。
霍迟的脸被左耳传染，瞬间炸红。
他跟闯了祸的小朋友一样，薄唇微张着，抬眼看她，又超快低头，“你……怎么骚里骚气的。”
乔又澄：……
这人喝醉了怎么这样子。
她轻咳一声，“主要是想带你走。”
“行吧行吧，我跟你走。”
“但说好了，不是原谅你。”
霍迟红着脸站起来，酒吧里迷离的灯光冲淡他清冷眉眼，一时间多了些人气，他站在乔又澄面前，越想越气，皱眉头就骂骂咧咧，
“坏蛋！”
“骗子！”
乔又澄：“好好好，我懂，只有亲你一下才能原谅我对吧。”
霍迟：“我报警了！”
乔又澄：……
草。
小学鸡最近都这么可爱了？
一定是脸的原因。
两人终于离开。
缩头当隐形人的刘文柄站起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靠，乔姐真的太腻歪了。”
坐在他旁边的好兄弟也跟着
应和。
几人叽叽歪歪说了一堆。
薛宓听了大概，终于听明白了。
她和这群人其实不太熟，只知道是乔又澄的朋友，因此之前也没通过气，现在口供一对才知道，乔又澄不仅装醉，还他妈找了人扮人渣，自己英雄救帅哥。
实在是。
心机颇深。
为爱痴狂，为爱痴狂。
以前也没见她这么为爱痴狂啊。
二十万拿来的微信也不亏。
估计是真栽了。
“说起来，我总觉得刚刚那个霍……姐夫有点眼熟。”刘文柄挠着头发，打断了薛宓的思考。
旁边人怼他，“你之前跟人家吵过架，可不得眼熟？”
刘文柄：“不是啊，不是那时候，就好像比那时候还要前那么一点，但那是我记不清了。”
众人：“滚吧你，你看个帅哥就觉得眼熟。”
……
几人叽叽歪歪，又不在讨论这件事。
不说还好，一说，薛宓发觉她好像也有这么点感觉。
好像真在哪里见过，又实在对不上号。
乔又澄领着霍迟进了洗漱间。
在酒吧这种地方，常年会有醉酒的人，因此借酒的冰块之类还是很充足，她原本是想那东西给霍迟缓一缓，可到了地方就被推出来。
醉鬼说，男女授受不亲。
不和骗子共处一室。
乔又澄：……
这种地方人来人往，鱼龙混杂，里面又是个不胜酒力的醉鬼，长得还格外俊俏，男孩子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乔又澄不敢走远，就在门口站着。
她今天出门也用心打扮了一下。
虽然还是匡威鞋牛仔裤，但上头没套黑卫衣，反而穿了件白色衬衣，纽扣开两粒，精致的锁骨微微显现。
是很性冷淡很干净利落的装扮。
也许有些单调。
但配上她那张脸一切就显得相得益彰。
“小姐……”
第五种搭讪。
乔又澄低眉，从盒子里掏出根烟，拒绝之意明显。
来人自讨没趣，灰头土脸地走了。
人挤人
来来去去，莫名其妙的搭讪。
乔又澄有些烦了，点燃手头的细烟，打算缓解那分躁郁。
“乔又澄。”
被喊了名字，她看过去。
这次倒是个熟人。
不过不是很乐意见的熟人。
一身休闲装，眉眼冷峻，站在她面前时，居高临下的。
是才在学校见过的霍西廷。
“霍先生。”乔又澄说。
按照道理，上一回在霍宅她的工作就能算作结束了，她都没有想过再见霍西廷。
霍西廷也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她。
女学生嘴里咬着一根烟，明明很生涩，却装得像个老手。来这样的地方，衣服也没有换一套，纯粹是体验生活改造自我来了？
还是说，有意打听。
原本还以为她变好了。
霍西廷微微皱眉：“非工作时间离得太近要扣钱。”
乔又澄：……
你发工资了吗，没发工资是负数吧。而且这踏马不是你靠过来的吗？
毕竟是霍迟的舅舅，乔又澄也没太过分，往旁边走了走，才对霍西廷说，“抱歉，忘记了。”
霍西廷：“嗯。”
“之前说过的话别忘了。”
乔又澄点头，“好的。”也不知道是哪句屁话。
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那头薄荷绿的头发与唇边咬着的烟格外碍眼。
霍西廷：“你重复一遍是哪句话。”
乔又澄：？？？？
要死了要死了，前老板当场考核？
她第一次觉得，这人脑袋不正常。
“工资。”霍西廷说。
乔又澄微笑，“霍先生，现在不是工作时间。”
霍西廷皱眉，“只要我愿意，什么时候都是工作时间。”
乔又澄深吸一口气，“那您是要付我工资吗？”
霍西廷：“当然。”
这下乔又澄才觉得好受一点。
有钱还行，没钱谁他妈跟人纠纠缠缠。
她努力回忆霍西廷以前的话，最终总结，“也许您是说非工作时间不要靠近您，不要喜欢您，不要妄想您？不要做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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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他们只能转道去另一个地方。
“你别慌，整条酒吧街我都熟, 不会没地方去的，今天一定不醉不归。”乔又澄回了薛宓的微信后，对身边的霍迟说。
出租车内。
霍迟：“……”
他侧眸, 耳边是刚才听见的整改之类的话，目光从乔又澄的脸上扫过, 眉头微拧, 犹豫着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只讲。
“我不慌, 你担心你自己。”
“这次喝醉了可没人搭理你。”
乔又澄懵了一下，接着笑起来，手搭在霍迟的肩膀上, “这不有你在吗, 你背我回去, 实在不行，咱们再一起去宾馆。”
她歪头凑在霍迟的耳边, 很轻的声音, “这次就开一间房。”
霍迟：？？？
他抬眼见乔又澄一脸认真，轻咳了一声，“你别乱来。”
乔又澄笑起来，“我乱来什么。”
“开一间房省钱啊, 而且又不是没有标间。”
霍迟有些不想和她说话，侧过头去掩盖耳垂的薄红。
“就算只有大床房，那也没关系啊。”
“实在不行，我睡床你睡床底——”
乔又澄在他旁边说个不停，讲到这里时，她声音一顿。
霍迟以为她怎么了。
却见她抬眼看过来，一脸我能那你怎么办的模样，然后悠悠叹了一声，“唉，算了，你睡床我睡沙发吧，我怎么舍得让你睡床底，我这么爱你，对吧？”
霍迟：……
“别乱说。”
他轻咳一声，将搭在肩膀上的纤细手臂拿下去，冷静了下来，分外冷酷地重复一遍，“不可能开房的，这次喝醉我不会管你了。”
乔又澄偏偏靠近他，故作惊讶慌乱的，“哎呀，你不管我，那我怎么办呀？”
霍迟腰板挺拔，不为所动，“你可以爬回学校。”
乔又澄：
“你舍得啊？”
她笑着越靠越近：“万一我遇到什么危险，出意外了，以后不就没人带你玩了吗？你不会觉得人生无聊很没意思吗？”
距离实在太近了。
近到能看清根根纤长的睫毛，呼吸说话间，温热的气息仿若春露，均匀洒在每一片土壤，于是那些被理智泡在寒冰里的藤蔓瞬间疯狂生长。
霍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意味，只感觉春天来了。
那些覆在耳垂上的薄红被春风吹散，他握紧手，努力不让它们流窜到四面八荒，以至于太过丢人。
乔又澄又贴了上来，正在摇着他的手要答案。
“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是不是良心发现，终于明白世界上我最爱你，欺负最爱你的我实在不是人干事，正想着怎么忏悔呢？”
“没关系，不用忏悔，亲我一下就行。”
……
霍迟不想开口了。
他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春不春天的事了，说话就要被她找到缺口，紧接着就是无穷无尽的话。
唐僧尚且在女儿国留了一句若有来世。
这就说明，即便是圣人也没法在波浪推动下里永远坚守阵地。
“怎么回事呀！”
“想好了没有，不亲一下好不了的呀！”
乔又澄还在催促。
他垂眼，默念化学元素表，开口时面无表情，嗓音低哑，
“没关系，不会遇到危险的。”
“我可以在旁边看着你爬。”
乔又澄：……
前排司机师傅：……
真奇了怪了，这小伙子怎么会有对象呢？难道就因为有张脸？
夜幕彻底降临，夜之精灵们出动，晃晃悠悠塞满北海市所有酒吧，人潮人海点亮整个北海，所有地方都变得热闹且繁忙。
尤其是市中心。
薛宓选的这一家算是高档清吧，音乐不算吵，灯光也很有格调，不是那种一看就不太正经的红灯区场所。
只不过，再干净的酒吧也满是酒味烟味。
才一进门，乔又澄就见霍迟皱了眉。
看样子是不喜欢这股味道。
也应该是不喜欢的。
乔又澄领着他往安静些的地方走，等到能听见说话声时，她才好奇地问，“你不会喝酒上次怎么在酒吧？”
霍迟：“有事情。”
乔又澄：“那处理好了吗？”
霍迟一愣：“当天没有，现在好了。”
乔又澄：“那就行。”
她都没有问是什么事情。
霍迟在原地停了两秒，等想说出是什么事的时候，有个女人从远方飞奔了过来，打断他们的聊天。
“亲爱的！”
薛宓扑进乔又澄的怀里，诉说今天遭受的一切莫名其妙事，
“你都不知道，今天晚上刚开场，忽然就有警察进来，说我们被人举报搞黄色，一定要查，然后吧，还真让他在里头查出来一对男女在偷偷摸摸，女的还愣说是我店里的，警察差点就把我店封了！”
“太狠毒了，主要这次来的警察是个新人，我他妈还不好搞关系，刚调过来的警官，一定要拿我开刀似的。”
“我好说歹说，说我这是正经酒吧，说是别人有意陷害，人还愣是不信，一定要整个查改关门，最后我跟他说，你看我这都单身这么多年了，我要是老鸨可不得先个自己安排个吗？然后联系上他上次，我才得以整改了事。”
“就算是整改也要损失不少钱。”
“唉，真的是，烦都要烦死了！”
乔又澄啧了一声，“这么惨？”
薛宓：“那可不，真的太惨了。”
薛宓：“不过那警察小哥挺帅，还挺好骗，我说我整改，麻烦他监督，然后真被我骗到微信号了。”
乔又澄笑了声，“你小心当成诈骗犯给抓进去。”
“那有什么，骗感情又不犯法？”薛宓一脸无所谓。
说完，她看向乔又澄身后左右，“人呢，你家霍大帅哥呢？”
乔又澄往左边移了半步，挽住霍迟的手，“这儿呢！”
霍迟皱了皱眉头，却没松开。
“可以啊。”
“不愧是你！”
薛宓一脸兴奋，没等乔又澄相互介绍，就先
开口对她说，“还有那群小跟班，听说你有对象了，都想过来认识一下，现在就在吧台那边坐着，我给你喊过来？”
小跟班？
乔又澄脑袋一炸，想起来一件事。
“别——”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远方一窝蜂走来几个人，直奔着她与霍迟，嘴里念的是，
“乔姐带男朋友来了？快让我看看！”
“发红包啊，发红包！”
“新男友啊新红包！”
而这群人里，最醒目的是最前方的爆炸头小哥。
乔又澄：……
日。
爆炸头小伙不太能感同身受乔又澄的尴尬，他满脸笑容越走越近，直到看见霍迟，笑容一僵，小哥下意识揉了一把眼睛，再瞪得牛大去看，确定是这个人后，他整个人都僵了，脚尖倾斜，对着乔又澄咽了一口唾沫，
“乔姐……”
“还没，没，换，换人啊……”
乔又澄已经不想开口了。
她甚至希望今天没来过这里。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
该掉的东西也掉了，好在霍迟还不知道那时候是装醉，还能挽救一波。
乔又澄做好决定，侧头去看霍迟。
霍迟正好也在看她，目光冰凉。
乔又澄轻咳一声：“你听我狡辩？”
霍迟把她的手拿了下来，“不用。”
乔又澄：“别啊，我觉得我还能救一救。”
“不用。”
霍迟很平静地摇头，将拒绝再说一遍。
乔又澄是有些担心他转头就走，可他没有，甚至见他们站在原地不动，他还开口说：“不去喝酒吗？乔姐。”
那嗓音冷冷淡淡的，偏偏尾字轻翘，听得乔又澄头皮发麻，再如何不上心也觉得这种态度来得蹊跷。
只不过现下霍迟不愿意说，她也不好揪着不放。
一行人在这种古古怪怪的氛围下坐到一起。
旁边有人举杯高歌，有人聊得热火朝天，有人将骰子扔到天上，满是酒足饭饱的快乐。可他们这一桌只有从脚尖直冲头顶的尴尬。
最后还是察觉自己惹祸的
爆炸头小哥顶着寒霜站起来热场子。
他举杯向霍迟，“大……”
大姐大的男人应该叫什么来着？
“我姓霍。”他半天不说话，对面的霍迟提醒一句。
爆炸头：“哦对对对，霍大姐夫。”
爆炸头：“姐夫你别介意，上次的事情就是我们看乔姐太……太不主动了，一定要帮她，所以才动的手，对不起对不起，冒犯了，你要打要杀冲我来！”
爆炸头：“这杯我先干了，你随意！”
说完，他也不等其他人讲话，直接喝了那一杯满满的洋酒。
等他喝得一滴不剩，霍迟才说：“没事，我不介意。”
爆炸头憨憨笑：“那就好，那就好，”
霍迟：“嗯。”
爆炸头：“嗯嗯。”
霍迟：“……”
两人很奇怪，爆炸头小哥似乎生怕冷场，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从天南唠到地北，很有和霍迟发展为好兄弟的想法。
即便霍迟都没回他几个字。
而霍迟面对这个前不久送他进了警察局的男人也很平静，虽然没说几个字，却也没有显露出来不耐烦。
乔又澄手撑着下巴听他们聊天，若有所思时被薛宓戳了戳腰。
薛宓凑到她耳边，“你这人选的不错啊。”
“男人都脾气大，要知道你耍心机搞手段，其他人早就跟你闹起来了，他还会给你留面子。啧，上次算我说错了，他确实很不错，小乔你也很有眼光。”
乔又澄：“是吗。”
她还以为霍迟阴阳怪气来着。
“不过，到底是骗人撒谎了，我一过来人的角度觉得你还是要解释一下，安慰一下的。”薛宓凑在她耳畔说了最后一句。
乔又澄目光从桌上扫过。
爆炸头粘着霍迟在说话，少年的眉眼里满是冷淡，却又没有直言拒绝，兴许是发现她在看他，对上目光，匆匆一秒，便垂了下去。
不是很想看她的样子。
表面大度。
内心小学鸡。
乔又澄在心里那个空白的小本子上写了这么一句话。
这大
概是她对霍迟，除了脸以外的第一印象。
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如果他还在，估计也会是这个样子？
酒吧灯光骤然柔和。
乔又澄晃了一下神，等光明渐渐散去，她立马摇了摇脑袋。
不能往下想。
她回过神，抬眼见霍迟正望着她，眸色淡淡。
对上眼的瞬间又立马移开。
好像那一眼是不经意间飘过来的，一个很偶然的意外。
乔又澄这时才想起，即便霍迟总是冷淡平静像个成熟的大人，可身/份/证显示着，他还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
还是个很年轻的人。
很年轻的少年。
需要哄的那一种。
她缓缓站起来，拍了一下爆炸头的脑袋，“跟涛子玩骰子去，别一个劲缠我的人。”
爆炸头瞬间领悟，立马扔了自嗨半天的话题，“好好好，我懂，我懂。”
他歪头融入奇怪的家族。
这一小块地方终于安静下来。
乔又澄弯了弯腰，“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霍迟没动，“不用，我喜欢和柄子聊天。”
乔又澄：“那他和你说话也没见你搭理人家啊。”
霍迟仍旧不动：“我喜欢听他声音。”
乔又澄笑了声，“你骗人吧，我看你就是不想和我走。”
这时霍迟才抬头看她，眸光清明，嗓音冷淡，“对，因为你是骗子。”
明明和之前一个调调，却偏偏又不一样。
乔又澄总觉得哪儿不对，低头看一眼才发现他杯子里面的酒少了一小半。她又看向霍迟，发现对方脸上果然有些薄红。
啊，这。
就。
一小半啊。
一小半洋酒。
就能醉？
这要是放外面都不敢拉出去喝酒，喝一口就能身娇体软易扑倒，再来一口直接能给带回家了。
酒量这么差还喝。
多大心。
乔又澄有些好笑，唇角微微动了动。
正在凝视她的霍迟疑惑道，“你笑什么？”
乔又澄：“我这是苦笑，因为你不
和我走。”
霍迟盯了她两眼，然后眨眼，冷冷地嘟囔，“骗子，就会拐人。”
他眸光原本还是冷淡的，但酒意慢慢爬升，此时眼底已有一层薄云，是那种晒着夕阳的棉花云，又软又热，却还很缥缈，很虚无。
乔又澄恍了神，没能第一时间同他说话，霍迟等了半天，不满地开口，“骗子还不走？”
她回过神，“我得骗你一起走。”
霍迟：“我不和你走。”
义正言辞的，跟拒绝和陌生人离开的幼稚园小朋友一样。
不过是那种超冷酷超小大人的小朋友。
乔又澄抿着唇，生出逗逗他的想法，弯下腰，凑到他耳边，“别啊，好哥哥，你就被我骗一下，跟我走吧，拜托了？”
说完。
她对上了霍迟惊愕的眼，这次他不平静得过了头。
不仅如此，她还见到刚才对着说话的那只耳朵瞬时红了，同旁边冷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乔又澄生出些笑，故意又说一遍，“走嘛，好哥哥。”
这回。
霍迟的脸被左耳传染，瞬间炸红。
他跟闯了祸的小朋友一样，薄唇微张着，抬眼看她，又超快低头，“你……怎么骚里骚气的。”
乔又澄：……
这人喝醉了怎么这样子。
她轻咳一声，“主要是想带你走。”
“行吧行吧，我跟你走。”
“但说好了，不是原谅你。”
霍迟红着脸站起来，酒吧里迷离的灯光冲淡他清冷眉眼，一时间多了些人气，他站在乔又澄面前，越想越气，皱眉头就骂骂咧咧，
“坏蛋！”
“骗子！”
乔又澄：“好好好，我懂，只有亲你一下才能原谅我对吧。”
霍迟：“我报警了！”
乔又澄：……
草。
小学鸡最近都这么可爱了？
一定是脸的原因。
两人终于离开。
缩头当隐形人的刘文柄站起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靠，乔姐真的太腻歪了。”
坐在他旁边的好兄弟也跟着
应和。
几人叽叽歪歪说了一堆。
薛宓听了大概，终于听明白了。
她和这群人其实不太熟，只知道是乔又澄的朋友，因此之前也没通过气，现在口供一对才知道，乔又澄不仅装醉，还他妈找了人扮人渣，自己英雄救帅哥。
实在是。
心机颇深。
为爱痴狂，为爱痴狂。
以前也没见她这么为爱痴狂啊。
二十万拿来的微信也不亏。
估计是真栽了。
“说起来，我总觉得刚刚那个霍……姐夫有点眼熟。”刘文柄挠着头发，打断了薛宓的思考。
旁边人怼他，“你之前跟人家吵过架，可不得眼熟？”
刘文柄：“不是啊，不是那时候，就好像比那时候还要前那么一点，但那是我记不清了。”
众人：“滚吧你，你看个帅哥就觉得眼熟。”
……
几人叽叽歪歪，又不在讨论这件事。
不说还好，一说，薛宓发觉她好像也有这么点感觉。
好像真在哪里见过，又实在对不上号。
乔又澄领着霍迟进了洗漱间。
在酒吧这种地方，常年会有醉酒的人，因此借酒的冰块之类还是很充足，她原本是想那东西给霍迟缓一缓，可到了地方就被推出来。
醉鬼说，男女授受不亲。
不和骗子共处一室。
乔又澄：……
这种地方人来人往，鱼龙混杂，里面又是个不胜酒力的醉鬼，长得还格外俊俏，男孩子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乔又澄不敢走远，就在门口站着。
她今天出门也用心打扮了一下。
虽然还是匡威鞋牛仔裤，但上头没套黑卫衣，反而穿了件白色衬衣，纽扣开两粒，精致的锁骨微微显现。
是很性冷淡很干净利落的装扮。
也许有些单调。
但配上她那张脸一切就显得相得益彰。
“小姐……”
第五种搭讪。
乔又澄低眉，从盒子里掏出根烟，拒绝之意明显。
来人自讨没趣，灰头土脸地走了。
人挤人
来来去去，莫名其妙的搭讪。
乔又澄有些烦了，点燃手头的细烟，打算缓解那分躁郁。
“乔又澄。”
被喊了名字，她看过去。
这次倒是个熟人。
不过不是很乐意见的熟人。
一身休闲装，眉眼冷峻，站在她面前时，居高临下的。
是才在学校见过的霍西廷。
“霍先生。”乔又澄说。
按照道理，上一回在霍宅她的工作就能算作结束了，她都没有想过再见霍西廷。
霍西廷也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她。
女学生嘴里咬着一根烟，明明很生涩，却装得像个老手。来这样的地方，衣服也没有换一套，纯粹是体验生活改造自我来了？
还是说，有意打听。
原本还以为她变好了。
霍西廷微微皱眉：“非工作时间离得太近要扣钱。”
乔又澄：……
你发工资了吗，没发工资是负数吧。而且这踏马不是你靠过来的吗？
毕竟是霍迟的舅舅，乔又澄也没太过分，往旁边走了走，才对霍西廷说，“抱歉，忘记了。”
霍西廷：“嗯。”
“之前说过的话别忘了。”
乔又澄点头，“好的。”也不知道是哪句屁话。
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那头薄荷绿的头发与唇边咬着的烟格外碍眼。
霍西廷：“你重复一遍是哪句话。”
乔又澄：？？？？
要死了要死了，前老板当场考核？
她第一次觉得，这人脑袋不正常。
“工资。”霍西廷说。
乔又澄微笑，“霍先生，现在不是工作时间。”
霍西廷皱眉，“只要我愿意，什么时候都是工作时间。”
乔又澄深吸一口气，“那您是要付我工资吗？”
霍西廷：“当然。”
这下乔又澄才觉得好受一点。
有钱还行，没钱谁他妈跟人纠纠缠缠。
她努力回忆霍西廷以前的话，最终总结，“也许您是说非工作时间不要靠近您，不要喜欢您，不要妄想您？不要做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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